IX 末日初现 :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是最终的末日之战……”

    星光熠熠紧闭着双眼，随后缓缓地舒展开来。小马方舟上的蓝天渐渐暗淡了下来……

    她望着那道塔顶，渐起的狂风吹散了她的鬃毛——闪电在不断地汇聚，云层在被扭曲——蓝天逐渐被一道乌黑的龙卷所淹没……

    地球上也更是如此，那些谐律方舟在各自的顶端召开了一道结界法阵——和曾经第一批谐律先锋军的传送结界不同，这次的光环被淹没在更为巨大的龙卷风之中——地球上那无比厚重的雾霾似乎都要被这龙卷风所撕破了一样；光环的光芒时而出现在这些云雾之中，时而被其淹没……

    呼啸的狂风卷起了地面的沙尘，吹打在步兵们的身上……尽管如此，这一切并不足以阻挡人类军队的行进。

    “全体空军单位，进入防守阵型；空对地战机准备随时掩护地面部队！”各个核动力飞艇上的首席指挥官在虚拟沙盘中给各个中队下达着命令，“部署HI-20超重型螳螂攻击艇，所有HI-12常规螳螂战机立即前去掩护——所有重型导弹艇前进，预备导弹齐射——核动力飞艇舵手，现在侧转舰身，把所有火炮对准前线——”人类的军队开始组建防守阵型，依旧以同样快的速度向小马们的谐律方舟逼近中……

    

    “现在，启动传送！”莰蒂丝举起自己的折叠弓，将其在身前甩开。

    谐律军团的队伍中开始有了动静——最前面那些排的独角兽金兵们开始逐一点亮自己的独角，高昂着胸脯，微闭着眼睛……接着，他们的头顶传来了飞船的呼啸声——谐律军团的战斗飞船，金色的，活像是一个个十字架一样的巨大战斗飞船——这些飞船的引擎，机身，机翼，航炮……全都是分离开来的，仅由一些闪电和涌动的能量连接在一起——如同谐律军团们的盔甲一样。它们像群燕那样无比灵活地在空中绕过飞行器不可能完成的大弧度转弯，汇集在塔尖附近……

    在它们继续接近的时候，水晶周围的闪电开始围绕在其身边，越绕越多——最后完全将其所吞噬。

    紧接着，前面的那些谐律军团士兵们独角上的光芒也纷纷从统一的金色变成了白色——一道闪电便从而劈中了这些光点——所有被劈中的独角兽顿时化为一片发光的灰烬，随着席卷的狂风一起被卷入闪电的中心——逐渐，被吞没。

    星光熠熠点亮了独角，将自己浑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头部——她的盔甲也随之紧紧收缩在一起，那些装甲之间的缝隙都消失掉了……

    很快，闪电带来的震动感离她越来越近，头顶上的那些战机的呼啸声也愈发地紧凑……

    

    轰隆——自己的眼前顿时像是被一道白色的屏障给瞬间遮住了一样。

    她感觉一阵电流席卷过了自己的全身——接着，眼前便只剩下了黑暗——如同昏暗的梦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其中游荡着……

    黑暗，静谧的黑暗……一切混乱和虚幻的激情如同是被掷入了冰块的火焰一样，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感受着这丝黑暗，感受着绝对的零度……身体之间的力量和结构似乎都被分离开来了。一切，只剩下了自己的意识——她打量着这黑暗，但又不知道这黑暗是不是来自于自己的视觉……就像黑夜里，人们无法分辨出自己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一样——视觉的虚幻，也已消失了。

    黑暗，归零的黑暗……

    她猛地哆嗦了一下——或者说，是精神波动了一下。

    随即，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在被“组装”起来——记忆出现了，先是朦胧的，模糊的记忆——随后，像是纵观自己的生命一样，所有记忆被有序地重新在脑中排序了一遍——她看见了那六个好伙伴，看见了小马国，看见了朋友和家人……随后，她看见了那几个人类，看见了那些航天设备，看见了科技……紧接着，她能看见的，就只有冬眠舱的内壁——

    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光——她开始从迷离的精神状态恢复回来，同时意识到那道光便是传送通道的出口……

    

    “准备——”她将刚才的一切抛到脑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也许只是意识上的活动。

    她双眼紧紧盯着那道越来越亮的光芒，身上逐渐感觉到了谐律盔甲的负重感——她试图稳定住自己的姿势，以预备被送出空间翘曲过程……

    瞬间，这条从地球到木星之间长达149597870千米的距离在一闪之间便抵达了终点——一道光芒裹住了她的身子，开始从这已经被照亮的黑暗中所脱离出来——

    地球气压的阻力铺面而来，空气的摩擦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要着火了一样——不过因为有魔法的保护，她的身体没有感到任何温度变化。

    很快，在周围扭曲和旋转的画面之间，她认出来了地面——那是一片干枯的地表——她准备好，调动身子，准备那最后的着陆——

    

    轰隆！

    星光只觉脚下传来一道强烈的撞击，浑身的盔甲都闪烁了一下——她迅速向前翻滚而去，二次缓解了一下这道从天而降的撞击力；她从地上迅速起身，站立起来——

    身边，是接二连三的，犹如流星撞击地面的声音一样的，其他谐律军团成员的传送终点——所有士兵们都纷纷坠地，随即动作麻利地在地上翻滚一下，然后起身，继续借助那股惯性向前狂奔起来——

    

    成千上万的谐律军团，和数艘谐律方舟……这样大规模的传送阵列构成了一道天空和地面之间的艳丽之景：漫天飞舞的，由于残留能量所造成的雪花般的光点；以及一道道金色中发蓝的，暴风雨般密集的光柱，从云层之间的龙卷之中劈天而下——每道光柱便是一个谐律军团的士兵。

    这些谐律军团的金兵像急速冲向猎物的猎豹一样，毫无队形和阵容地向前声势浩荡地冲去——他们的双蹄犹如长着尖锐的爪子一样，狠狠地在地面上凿开一个个爪印，身体配合着奔跑速度而来回起伏着……

    他们的背后紧紧跟着常规的马国军队，一齐汹涌地向远处的人类敌军冲去。

    很快，那些巨大的谐律作战飞船也随之冲出了天空中浓密的云层——它们紧缩的机体瞬间舒展开来，一道又一道闪电在它们的机身上闪过，随后是引擎的橙黄色光芒——那些悬浮在机身周围的模块装甲和机翼有序地变换着间隔，随时适应着空中剧烈变化的气流……与地面部队类似，谐律军团的战机以快速紧凑的，看上去杂乱无章的队形向人类ISNA风暴歼击机机群冲去……

    “是时候了……”星光熠熠晃动一下脑袋，战术目镜便随后扣在她的眼前——所有友军和敌军单位的信息随即显示了出来。她逐渐迈开蹄子，与越来越多的队友奔跑着。她的双眼紧盯着目镜前方那些队友奔跑所扬起的沙尘，步伐变得越来越快——她背上的几道盔甲板纷纷脱离了身子一段距离，以用作翼板来稳定她在奔跑中的姿势——头顶上呼啸而过的谐律战机开火了，耀眼的光子武器所散发出来的强光照亮了她面罩上因为摩擦而留下的印记……

    前方的人类军队防线已变得清晰可见。

    

    “导弹艇，HI-20，核动力飞艇所有导弹舱，开火——”一个人类指挥官在沙盘之间点亮了所有重火力单位，一个手指指向沙盘前方那些以闪电般速度逼近的移动物体，“所有漫游人机甲打开护盾，展开一字型防守队伍！”

    随着指挥官们的一声令下，所有像是战列舰般横向面对着战场的ISNA核动力飞艇侧端顿时发出了一阵闪耀着橙黄色火光的浓烟，随即是一排排逐渐加速的高爆导弹——那些在战线靠后的HI-20重型螳螂攻击机也都紧接着射出一排又一排更多的导弹，与飞艇发射出来的光点一齐飞向前方激战的区域……

    

    “导弹来袭！”艾穆斯望着水池之上的符号，大声喊道，“所有军团士兵立即启动时空护盾；所有高级元师成员立刻释放Fu元素并施加己向能域，做好防冲击准备——”

    星光熠熠作为一位元师，立即点亮独角，从背上抓下来了一把扁长的，中间带着一段曲折的，和一枚悬在空中的水晶的金色“双刃长矛”——她在快速的奔跑之中将其横过来，随后施加了一串法术——一道金色的屏障顿时出现在了长矛柱体中央；她迅速将其举向头顶，随后再次加大屏障的范围——将其扩大，形成了一道罩住附近谐律士兵的力场护盾。

    

    前方半空中那些耀眼的导弹拖曳着浓烟，迅速地向自己靠近中——她的眼中紧盯着周围的环境，没有一丝懈怠或是恐惧……

    

    ……

    “趴下！”人类防线的人群中有人喊了出来，身后刮来了密集导弹群划过低空的巨大轰鸣声。

    “卧槽，老天！”阿刘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那一群导弹吓了一跳，本能地趴在了地上，“——趴下！”身边接二连三地有人趴倒在地上，躲在身边的装甲车下面——导弹的呼啸声使得大地都在震动。

    

    轰隆——

    那仿佛是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剧烈和惨烈的爆炸声，阿刘虽然距离前方的激战区还有一段距离，但也同样感觉到了异常强烈的冲击波——他只觉胸部被震得生疼，脑袋里冒着金星……地面的石子像是沸水里的活虾一样剧烈地蹦跳着。

    

    星光举着护盾，速度丝毫不减地和那些导弹迎了上去——

    砰——她感觉自己的护盾像是撞上了一个极为强力的弹簧似的，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是在与她争夺那根金色的双刃矛，要将其甩飞一般——但随即，她将其稳住了；用械能魔法的力量，强制扭曲了双刃矛周围的重力，使其无法移动——但这样一个并不复杂的魔法，竟让她累得喘息了一声。

    周围的谐律士兵也都朝头顶横着双刃矛，用金色的护盾顶着爆炸所带来的无比巨大的冲击力——一些高级元师成员内的独角兽因为挡下了太多的导弹，因此意念耗尽而失神摔倒在地——他们后面的士兵便加速冲上来，举着自己身前不大的能量盾牌，替补掉队伍里空缺的位置。

    

    前方的人类漫游人机甲纷纷打开着护盾，以防冲击的姿势面对着前方以80多公里时速靠近的谐律军团——他们迅速架起了自己的武器。

    “预备……开火！”漫游人机甲队伍见那些独角兽已进入了攻击范围，便立刻统一发起攻击——

    

    无数的火光和导弹闪电般地飞向跑在最前面的谐律士兵之间——他们挥舞着双刃矛，给上面的护盾上施加了某种可以反弹能量攻击的魔法——将人类打过来的激光弹和等离子球反射回去——亦或躲过一枚划过眼前的飞弹，随后在自己身后召唤出来一道光环，将那枚飞弹吞没后气化……

    前排举着盾牌的谐律战士抵挡下了人类第一批的猛攻，将双刃矛上的护盾撤了下来，转而替换上了一道缠绕着两极的高温离子体——犹如光剑一般，他们飞快地冲撞上了漫游人机甲的护盾——

    

    “A队，往死里打！”一个漫游人机甲的驾驶员换掉右手上的机炮，旋转出来了一把激光刀，“一个杂种也不要放过！”

    漫游人机甲将能量护盾调换成纳米护盾，死死地顶住那些潮水般涌上来的谐律军团；他们配合着身后打来的一串串子弹，用暴力的近战武器和这些小马谐律士兵厮杀在一起——

    “啊——”那人挥舞几米长半米宽的激光刀，狠狠地将他身前的那一排独角兽拦腰斩断——那些飞舞在空中的谐律盔甲碎片随着血液一起慢慢地失去了光泽……“来啊！狗杂种们，来啊！”他用左手上的护盾撞开左侧几个试图攻击他的士兵，随后再次挥去激光刀，又砍倒了几个独角兽——不过这一次他却感觉光剑上的阻力一下子大了很多。那几个士兵试图跟着同伴的步伐从地面站起来——他们的盔甲上亮着某种薄膜；后面一个亮着独角的元师独角兽召唤着一个法阵，源源不断地向这几个士兵身上输送能量……他呸了一声，立即启动了机甲双肩上的火焰喷射器，将前方这几个毫无防备的士兵身上喷去了一片熊熊烈火的燃烧剂……

    四面的独角兽士兵立刻给自己的身体施加简单的阻燃法术，从火焰中扑向了他的驾驶舱——“妈的！滚！”他在火焰中疯狂地挥舞着激光刀，将身上的几个士兵摔下去了一个，却不料更多的士兵前仆后继地跟了上来；附近的一些元师开始向这边释放各种各样的法术，协助后续的谐律军团士兵上前攻击。

    “第十二学院元师星光熠熠前来增援！”星光跟着前方扑上去的队伍挥舞了一下双刃矛，并用意念魔法释放出来了一道给附近队友增加武器效能的辅助法术……

    她冲上前去，用双刃矛狠狠地砍向了那个处于挣扎中的漫游人机甲的腿部——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盔甲此时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露出里面那些断开的电线和传动部件……“啊！”那人感觉到机体正在失去平衡——紧接着，一阵破碎声从他驾驶舱的背后传了出来——星光紧紧抓住那个漫游人机甲的顶部维修护栏，切开了它的驾驶舱——随后，她随着机甲的应声倒地，狠狠地将那个驾驶员从机甲里拽了出来——

    她的双刃矛刺穿了那人的胸部——将其高举过半空，随后重重地甩在地上。

    远处，更多漫游人机甲的爆炸声传了过来——谐律战机也纷纷展开了对地面部队的攻击。地面上也同样躺满了大量谐律军团的独角兽尸体，和马国其他武装步兵的尸体混合在一起……有的元师独角兽半跪在地上，在混乱中迅速给那些奄奄一息的谐律军团士兵施展治疗法阵。

    越来越多的士兵部队加入了这场血腥的厮杀，那些躲在后面射击的人类也有一些穿着外骨骼的个体跑上来，与小马们近距离对战……

    

    “……胜利，会是我们的！”她咬着牙，她对身后那些狂奔而过的士兵战士们喊道。她站在那个漫游人机甲的残骸上，高高举着双刃矛，让它在阴沉的云层下闪耀出光芒……

    

    无数的谐律战机以无比灵活的机动性快速击溃了人类的风暴歼击机。

    见此，那些指挥官便迅速让螳螂战机打前锋，所有风暴歼击机立即回撤加入远程火力支援行列——螳螂战机拥有同样高的灵活性，并且有着相当猛的火力——那些谐律战机很快与螳螂战机陷入了难以分晓的混战之中。

    然而，螳螂战机的专员驾驶员很快就发现，这些谐律战机相当难对付——并不是它们的火力或是灵活性，而是它们特有的一种“谐律”特性：每当一架谐律战机被击伤了机翼或是某个机组部件后，附近的那些谐律战机便会迅速发射一个多余的部件到这个受伤的战机上——而损坏的部件便会丢弃到地上。因为谐律战机的每个大块部件都是和附近部件分离开来的，仅仅靠某种力场稳定在一起；因此部件在机体飞行中的组装和脱落仍然能保持相当高的速度和精确性。如果有某架谐律战机被打中了要害，或是附近没有能够给予部件的谐律战机单位，它便会迅速将驾驶舱内的驾驶员传送到地表，随后自行解体——所有除了驾驶舱之外的未损坏部件都会被发射到附近的所有谐律战机身上。

    每个谐律战机都有一套十分精密的空气动力学计算规则。每接纳当一个新的部件时，它便会尽可能让这个部件起到最大的作用——比如增加速度或是灵活性，或是火力——因此，每架谐律战机的外貌和性能都有一丝不同，并且都十分难以击落——首先，打掉它机身上的一个部件时它会自行改变自己的动力结构，尽可能使自己依然可以正常战斗；其次，如果谐律战机的驾驶员向附近的战机发送了求救，那么新的部件会以相当快的速度飞过来，随后拼接上去，重新使这台战机返回领空——因此，除了一次性炸毁整架谐律战机或是打掉驾驶舱之外，这些飞行器是几乎打不死的。

    

    “……第二波导弹齐射，预备！”那些指挥官看完了分析报告后，纷纷再次下令，“三，二，一——放！”

    又是一排喷射着灰白色烟雾的导弹，再一次划过天际——那些高爆导弹划过黛西的身边，掠过那些飞行的专员机器人上空，径直坠向前方的激战区域。

    机械黛西并没有对导弹提起任何兴趣。它的扫描仪在地上飞速锁定着，随后找到了一个位于某台刚击毁的漫游人机甲上的生命信号——不知为什么，它的本能在告诉着它自己与那个生命信号有着某种联系——但系统告诉它，这意味着它需要清除那个威胁。

    “已锁定敌人指挥官。”黛西向控制中心发送回去一则讯息，“进入作战模式——启用隐身。”

    随后，她的装甲板之间像是忽然变成了镜子似的，开始反射起周围的光线；很快，反射变成了折射——它的浑身上下都变成了完全透明的，不可见的。现在，天上就只能看见八位激活了武器的专员机器人，在疾速向下俯冲……

    

    星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了那几个快速逼近的黑点，再次挥起了双刃矛……她的盔甲再次收缩在一起，散发出了一丝聚能的光芒。

IX 末日初现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在亚洲大陆上小马军队与ISNA军队的混战期间，位于亚洲与欧洲交界处的一个大型工厂内同样枪声不断。

    ……他们人很多，有不少重型武器。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莫凌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弹夹，对嘴边的话筒说道，“这些人正试图分成多批队伍劫走那几个小马，我们必须行动快速。”

    他望了一圈地上的维和步兵尸体，舔了一下嘴唇。他面前破旧的窗户外面传来阵阵枪响和依稀的爆炸声，震得屋顶直摇晃。莫凌注视着杂乱的地面，晃了晃肩膀，转身准备离开……

    “我们已经找你们很久了。”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莫凌立即回头看去，下意识地抬起了刚刚换弹完毕的步枪。

    “叛徒……”黑色的防弹衣，背上架着的机械外骨骼液压杆，还有那两把无壳弹冲锋枪——种种装备表明那是个战门专员。

    那人从屋檐震落的烟尘之间走出来，走到昏暗的室光之下。

    莫凌站在他前面几米开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战门专员。

    “……这不值得。”莫凌摇了摇头，握着枪托的左手抬了抬手指，“朋友，听我说……ISNA说道那些话统统都是谎言。”

    “谎言？……所有叛徒都说过这句话。所有恐怖分子，都有一套‘崇高’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那人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挑衅的表情……相反，那是一种令莫凌感到熟悉的，没有任何气息的冷漠——一种战门专员独有的气息。

    “而且，杂种……我不是你的朋友——”他继续补充道，把腰间的两把冲锋枪举了起来。

    “毕竟在这世上，也没有人会真正成为任何人的朋友。”他苍白的脸泛着无力的光晕，太阳穴边因为牙齿的咀嚼而稍稍鼓动了一下，“永远……没有人。”

    

    莫凌能做的只能是无奈地看着他，抿了抿嘴唇。

    “听我说，”他嘴上试图拖延着时间，手下暗暗拨开了枪机的保险，“……请你，听我说——”

    

    “没有人会相信你。”那人双手上的冲锋枪亮起了指示灯，语气十分坚决。

    半秒过后，沉寂的楼道再次被枪声所打破——专员外骨骼的活动声；机械部件的碰撞声；子弹飞溅的声音；玻璃被打碎的声音，全部在一片混乱之中涌现出来——无壳弹冲锋枪的射速太高，莫凌的AIU系统指引他跳出了窗户，用窗户之间的墙壁当做掩体；他一只手抓着窗沿，右手抓着步枪，动作急促地向前方的窗户里开火……

    “奥维娅！”莫凌在慌乱之中看了一眼楼下的那些交火景象，接着又侧身躲过了一排从窗户里射出来的子弹，“……我这里遇到了麻烦！”

    他大喊过后，再次举起步枪对那个窗户里晃动的人影开火——几道火光擦现了出来，AIU同时也检测到了纳米屏障的生成。“可恶。”莫凌使劲地龇了龇牙，转身紧贴着建筑的外侧墙壁——又是一串子弹擦过胸前。

    “奥维娅？”他有些慌张地看了一下四周，无线电里没有任何回应。

    “肯定是他们在干扰我们的通讯系统……”他撇了一眼战术目镜上的弹夹子弹计数，发现只剩下了17发——他这样子单臂吊在窗外可换不了弹。

    思索期间，一架蜂式无人机在他愣神的时候出现在了大楼侧面——它机头竖长的感应器随即察觉到了异样，转身朝莫凌这边飞来——“什么——”莫凌把目光从弹夹上移开，匆匆地看了一眼脚下的窗户——片刻的犹豫后，他立刻翻身下去，左手抓着窗沿，像荡秋千一样破窗而入——身后是一道反护盾子弹打穿墙壁的声音。

    楼上随即传来了一道炸药的爆破声，碎裂的瓷砖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那个专员跟着跳了下来。

    莫凌奋起开火，那道浓烟里又闪烁出来了几道纳米屏障的闪光……他刚想转身跑开，外面无人机的航炮又在楼道前面扫出来了一片弹孔——子弹擦过墙壁的火光正在一点点向他逼来。

    “啊，可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跳出浓烟的身影，又再次看了看窗外那个盘旋的蜂式无人机……

    

    “如果你投降，我们还——”那个战门专员话音未落，莫凌忽然一跃而起，将他扑在了地上——

    “啊！”他挥舞着拳头，在机械外骨骼的动力增幅下砸向那人的脑袋——嘭的一声，地面的瓷砖便凹下去了一个坑洞；无人机打出来的子弹扫荡在周围，莫凌见此立即把那人抬到自己身前，挡住了无人机的射击视线——

    “妈的……”那人退去头部的纳米护盾，咬紧牙关抬起肘部，向莫凌胸前怼去；

    莫凌失神错过了格挡，身体被狠狠打得撞到了后面的墙上——他胸前的一些弹夹和计数器都被这强力一击打碎了。

    “咳咳……”莫凌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横在前方挡过了又一次重击；“唔！”他身后的墙壁传来了碎裂的声音，四周同时充斥着无人机的螺旋桨和引擎的轰鸣声——“你用人类给予你的躯体，去背叛了他们！”那人抓住莫凌的脖子，将他奋力砸向墙壁，“——这一切本应是你的荣誉！”

    莫凌抬手掐着那人的手腕，和他僵持在无人机之间——无人机的武器锁定装置仍在寻找可以命中的射击位置，来回盘旋在楼道的几个窗户外……

    “而你们……则将这种荣誉废弃给了那些外星人！”他抬起膝盖，狠狠地踢向了莫凌的腹部——莫凌立即在躯干调出纳米屏障，接下了一道剧烈的撞击——他背后的墙壁传来了钢筋断裂的声音。

    “荣誉？……人类，”莫凌咬着牙齿，盯着那人冷酷的双眼，“呵，人类……你是否曾经思考过，人类究竟是何物？”

    对方喘了口气，似乎并没有在听。莫凌趁这个间隙继续说道，“朋友……你有思考过吗？没有，当然没有——因为你身边的一切都在阻止你这样思考。”

    ——趁对方还在酝酿反击的这一刻，莫凌立刻反手抓住他的脖子，快速转身，随后全力将他砸向已经快破碎的墙壁——无人机的子弹打在他的背上，在纳米屏障上擦出一道道火光——他目镜上显示的AIU电力开始急剧下降。

    “你——”那个战门专员刚想转身反击，莫凌便一脚踢过去，将他连着后面的墙壁一齐打穿——轰隆的瓦砖倒塌声；还有老化结构的崩裂声，；及无人机子弹打穿混凝土的声音……全部都在黑暗和浓烟中齐声传来。整个楼层的这片区域像是塌方了的峡谷一样，天花板上从墙壁的漏洞处裂开了一个细长的裂缝；上面的地板就这样垮塌了下来——外面的无人机见自己的武器打不透这层层墙壁，便知趣地绕行而去……

    莫凌艰难地从废墟中爬了出来，拿起了背上背着的步枪，在碎裂的建筑材料之间警惕地搜寻着……他紧紧地盯着那些竖起来的钢筋，在那之间寻找着血迹或是衣服——他知道，战门专员不可能就这样死掉。

    “……小子，”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废墟中传了出来——那人忽然从废墟中翻起身子，浑身都是泛白的粉尘；他的左肩上刺出来了一道锋利的钢筋，上面隐隐约约地滴着血——“啊……该死，”那人咬着牙，表情痛苦地面对着莫凌，“你觉得那些外星马会胜利吗？不，我告诉你……我们人类永远都是最终的胜利者——”

    一阵枪响而过，血光代替了火光——那人的身上溅满了血迹，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废墟之中。

    “不……”莫凌收起冒着烟的枪管，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具尸体，“……你不明白。”

    

    “咳咳……珍妮特？”他捂着发痛的胸口，声音沙哑地冲麦克风喊道，“我丢失暮光的位置了，需要你重新连接一下校对器……”

    “啊，校对器纠正中……呃！稍等……”耳机里传来了相当激烈的冲锋枪开火声，“……四位加密号码是1777！”

    “喂？你那里还好吗？听上去麻烦不小……”莫凌放下了枪，在左手上的终端机里输入了号码，“校对成功，我看到坐标了——正在赶过去。”

    莫凌收起战术目镜前显示的页面，在塌方的楼道中大步奔跑起来。

    “莫凌！”通讯中忽然传来了奥维娅的急促呼叫声，“我这边有情况！”

    “喂？——奥维娅？”莫凌下意识地扶了扶耳机，“发生了什么？刚才是一直有干扰吗？”

    “不！我认为你最好看一下远处的天空！”奥维娅的声音中间杂着一丝惊慌——显然，这立刻让莫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稍等，我正在往楼顶移动。”莫凌说罢，转身撞开了应急楼梯的大门。

    “咳……呼叫莫凌和奥维娅，你们到底发现了啥？”道威尔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我这里的雷达跟疯了似的……”

    

    “好像是个小马们的星舰！”奥维娅一边在楼顶快速奔跑着，一边大声喊道，“远处的天上有一个大东西下来了——冲着西边，欧洲的方向——那东西离我们很远，要启用视距辅助才能看见——想必那东西就是干扰源了……周围ISNA的无人机全部都失灵了。”

    “星舰？你是说……小马的军队绕后了？”罗恩斯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那些小马不是有谐律方舟和其它战舰在围攻亚洲防线吗？怎么这样的地方也要整下来个星舰？”

    “我不知道。”奥维娅逐渐放慢了跑步速度，在目镜上重新寻找了一下小蝶的位置，“但我知道ISNA肯定会为此忙得手忙脚乱——看上去这个大家伙是要去偷袭欧洲聚城。”

    “欧洲聚城那里应该没有平民了吧？”莫凌插了一句，通讯中传来了他推开屋顶防火门的声音，“呼……讲真，我们可最好别幸灾乐祸。”

    “但愿是没了。”珍妮特回复了一句，“——道威尔，快点来我这里支援一下——他们人有点多。”

    “明白，等我拆了前面的房子。”

    

    奥维娅来到了那个最高的办公楼面前，抬头仰望了一下它闪耀着阳光的玻璃墙。

    她站在这栋楼旁边的一个高空走廊上，左右思索了一下可以打抓钩的地方——她正低头大量着，一个巨大的身影忽然绕过她的身前，挡住了阳光——

    “……搞什——“她随即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了一眼那个硕大的机体——“伙计们，我们又有麻烦了！”她立刻转身跳下走廊，甩身将抓钩射到了楼体当中，“这边有一台T-21步行者！携带有重型无人机挂槽——想必这附近一定盘旋着一架RVX之类的硬茬子。”

    “什么？……你没开玩笑？”罗恩斯继续说道。

    奥维娅在抓钩的晃动之中快速荡出了那台T-21步行者的视野——身后传来了一阵等离子炮弹炸碎玻璃的声音。

    “啊！”她奋力踢碎玻璃，滚入了大楼内部——一刹那间，她的传感器迅速锁定了数个敌人——分别位于墙后面和那些办公椅的不远处。她滚地而起，拔出腰间的一把冲锋枪和一把转轮手枪，迅速举起胳膊到双目平视的角度——她的机械外骨骼不断地发出着关节活动声。

    “——在这里！”前面有人喊道。奥维娅立即将目镜切换到红外热成像，随后动作流利地径直将枪口对准了前方的那个人形图像——一声枪响，那人影后面飞溅出了一些有热量的液体。

    很快地，周围传来了不少人的脚步声，包括一些专员的外骨骼机械声——

    “不妙。”她立即将探测器更改到全局刷新模式，将周围的目标全部纳入了计算范围，“你们谁有空吗——我这里有危险！”

    正说着，一道点45的子弹打碎了她面前的办公桌和废旧电脑——各种玻璃碎片和碎裂的塑料散落在地上。

    她立刻向左侧翻滚，在辅助瞄准系统的帮助下将身后的一名维和步兵击毙。接着，周围传来了更多的枪响——近的远的，飞溅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背。

    “不……这样不行。”她深知自己寡不敌众，便打开纳米屏障，随后往远处扔了一枚烟雾弹——她立即直起腰，开始向一边的楼梯口跑去。

    噗嚓！一道白色的呛人烟雾立即在昏暗的室内密布开来——剧烈的咳嗽声随之而起，专员的外骨骼活动声与开火声依旧不断。

    奥维娅咬着牙，看着目镜上不断下滑的能源百分比，感觉像是有人在使劲砸她的背一样……她在身后的火光中迅速推开了楼梯口的木门——那道门刹那间便被身后的子弹打成了马蜂窝。

    “不要让她跑了！”身后的专员也开始奔跑起来。

    奥维娅没有回头，只顾转身跑上楼梯；在拐角处扔下了一个东西——遥控炸药。她挥开手臂，连续四个台阶地往楼上跑去——小蝶的位置正在一步步升高中，怕是抓她的人要把她带上直升机。

    “不！当心！”楼下传来了一阵叫喊，“有炸药！”

    她见此立刻做出攥拳的手势，AIU系统便随即引爆炸药——

    一阵巨响从脚底传来，她险些为此而摔倒；楼下同时传来了大喊声和各种东西的碰撞声——周围的沙尘都被震得扬了起来。

    “在这里！”突然间，她面前的一个楼梯口被推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身着重甲AIU外骨骼的专员。

    “哈！”她二话不说借助奔跑的速度上去就给了那人一个上勾拳——坚硬的重装头盔击碎了她拳头上的纳米屏障，能源系统告知再次丢失3.7%的能源——那人只是原地踉跄了一下，随即朝奥维娅的肩挥拳而去——合金的手套护具撞击在了她的肩锁骨上，似乎都发出了“咔”的一声。

    “呃啊……”奥维娅忍住疼痛，迅速举起冲锋枪朝那专员开火——同时，那个专员启动了盔甲双肩上的微型无人机，两行不稳定电荷顿时朝奥维娅扫射而来——其威力不亚于一个常规的激光突击步枪。

    奥维娅顶着身体上的纳米盾，再次朝楼上跑去——那两个无人机随即跟着她飞了上来。在绕过下一个楼梯口后，她转身掏出转轮手枪——砰！砰！其中一架无人机应声落地；随即，她躲过另一架无人机打过来的一串不稳定电荷，抬起冲锋枪连打了好一会儿才打碎了它的摄像头。

    “站住！”楼下那个身穿重甲外骨骼的人挥起右手，一道磁力顿时将奥维娅手中的两把枪夺去——

    “卧槽——”她险些被拉得摔下去，立刻转身继续朝楼上跑去。

    很快，楼下传来了那个专员飞速的脚步声——奥维娅端起背上的突击步枪，拆掉了那上面加装的榴弹发射器——那把特质合金的枪械只有榴弹发射器是金属制成的。

    “站住！”后面的专员再次大喊道，冲锋枪的开火声也随之而来，“一切都结束了！”

    奥维娅躲过身后的一串火花，转身对那人身上放了数枪。重甲外骨骼上的装甲板轻而易举地弹飞了她的子弹，甚至连护盾也没有启用。

    “只要我还活着，就别想打她的主意！”奥维娅扔下打空的弹夹，随后一把朝楼上甩去了抓钩。

    “那些外星马是敌人——”他掏出手枪，朝奥维娅的抓钩绳索打了几枪，“你们难道还不肯醒悟吗？”

    “呃，可恶……”绳索虽然没有中弹，但抓钩头上的倒刺被打断了，“听着——他们不是敌人，永远都不是。句号。”她翻上最顶层的楼梯，快速收起已经损坏的抓钩，推开了一旁的防火门。

    “唷，自欺欺人的婊子。”那人唾骂一声，收起武器全速奔跑起来。

    ……

IX 末日初现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个该死的东西劲儿怎么这么大！”一个人拖着那个被绳索紧紧捆住的，淡黄色的天马，不顾它曲折在外面的翅膀和刮破的伤口。

    小蝶在奋力挣扎着，叫喊着，但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挣脱身上勒紧的绳子。

    “妈的，不能直接打死它吗？”旁边几个人急匆匆地说道，不时地朝身后看几眼——那里传来了枪响声。“不，总部说要活的。”那人使劲踹了小蝶一脚，嘴里叫骂着，“该死的，还不老实！”

    “叫飞行员发动引擎，那几个叛徒就要来了！”旁边大步走过来一个战门专员，对那几个人招了一下手，“快点，你们这些维和饭桶——”

    屋顶外，一架ISNA的白影武装直升机启动了它的螺旋桨，周围的维和士兵也都纷纷跑上了机舱。

    “不——啊！不要！”小蝶被那人一股劲地扛了起来，肩上的绳索由此直接勒住了她的脖子。“快！那家伙就在后面！”身后的一些维和士兵大声喊道，枪声和爆炸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激烈。

    “扔上来！直接扔过来！”前面直升机上的一个战门专员喊道，“快点，你个白痴！”

    这人抿了一下嘴，随后抓起肩上那个小马的翅膀，全力将其使劲掷向前方——那人一下抓住小蝶的尾巴，将她倒挂着拽在直升机的外面——“到手了！我们走！”他对驾驶室大声喊道，“赶快走！他妈的赶快离开这里！”

    直升机随即全速拔升，留下那几个大声叫骂的维和步兵站在停机坪上。“搞什么鬼——喂！”那个维和步兵目瞪口呆地追到大楼旁边，看着那向一旁侧飞而去的直升机，“喂！你们狗娘养的——回来！”

    “一群傻逼。”那个专员死死拽着小蝶的尾巴，试图将她从外面拖入机舱内——她的腿正卡在直升机的起落架之间，这样蛮力的拉扯使得她不停地尖叫和挣扎。“这狗东西叫唤啥？快点叫它闭嘴！”旁边的几个专员愤愤地喊道。

    “喔等下！”身边的一个维和步兵忽然端起了步枪，“那儿！卧槽，快打——那疯子跑过来了！”

    “噢见鬼！”旁边的一个专员随即瞪大了眼珠，立刻端起步枪朝前面的大楼射击，“飞行员，十点钟方向！开火，开火！”

    ——奥维娅在那个办公区域大步奔跑着，不顾周围剧烈的火力和枪林弹雨，全速地朝这架飞行中的直升机跑去——她面前十几米外是一道老旧的钢化玻璃。

    “打！”飞行员旁边的炮手立刻激活了激光航炮，控制准星瞄向那个大楼内的人影，立即按下了开火键。

    奥维娅咬牙调出全身的纳米屏障，在激光弹和子弹的火花中毫不减速地冲锋着——周围飞扬的纸片，地上的弹壳，前方的玻璃碎片混乱地飞舞在她身边；周围此起彼伏的枪声和叫骂声，人群的脚步声紧凑地跟着她移动着……

    她没有停歇，她绝不会停歇。

    

    ……

    “……如果有一个地方，永远存在着光明……会是小马国吗？”

    “我想命运在哪里都是平等的，即便这是个痛苦的事实。”是小蝶的声音，“但不论如何……不论在哪里，你都会找到光明的，对吗？”

    

    啊——！

    她大喊着，全力纵身一跃——撞碎了早已布满弹孔的钢化玻璃，径直朝着那架直升机扑去。

    身体下方，是凛冽的狂风，和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和星光点点的枪焰……

    “小蝶！”她看见了那个半身吊在直升机外面的淡黄色天马，看见了她身上在风中飘扬的鬃毛，同时看见了机舱里那些试图端起枪来的士兵……

    她紧盯着小蝶，双手和身子尽可能地向前伸——她感觉身子要被自己所撕裂成两部分了一样，眼前只能看见伸在前方的五根手指……周围悬浮着旋转的玻璃碎片，直升机开火的火光，还有周围划过身边的子弹……以及目镜上显示的电源耗尽警告。

    “奥维娅？”小蝶抬头看见了她的双手，本能地向前伸出自己的蹄子——同时，奥维娅挥手一抓，利用自己的惯性径直将她从直升机上拽了下来——包括那个死抓着小蝶尾巴不放的专员。

    “抓好！”奥维娅来不及看清小蝶眼中的泪水，将自己的左胳膊递给她，随后在自由落体中翻过身来，面冲着前方的那个直升机——

    

    “电弧发射器，瞄准！”她用尽了AIU内最后的一丝能源，锁定了上方试图调转飞行方向的白影直升机，毫不犹豫地激活了右肩上的轻型副武器模块——“忽略安全警告，武器已激活。”AIU的系统提示音伴随着肩上的一阵后坐力，一道竖长的条形白光瞬间击中了那架武装直升机吊挂在外的导弹舱——

    一道无比绚丽的爆炸火光在大楼之前绽放开来，火星四溅，浓烟滚滚……

    “当心……”奥维娅试图转身挡在小蝶的身前，但她体内的糖分已经被AIU系统的化学动力电池耗尽——意识的模糊之中，她隐隐约约能听见小蝶的叫喊。

    “奥维娅，醒一醒！”小蝶在呼啸的狂风中摇晃着她的脑袋，“别合上眼睛……不要！”身后的飞机残骸再度撞击到大楼上，引起又一串的爆炸和更多的碎片……

    她看了一眼前方越来越近的地面，闭眼张开了自己的翅膀——她用自己的蹄子紧紧搂住奥维娅的肩膀，瘦小的身躯似乎正在凝聚着力量——

    “啊——”她在气流中挣扎着，不顾翅膀上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哦老天，”珍妮特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喊道，“奥维娅还好吗？我联系不上她了！”

    “那栋楼刚刚像是被炸了一样。”道威尔一边控制机甲在楼道中挥舞着，一边喊道，“那是个直升机吗？……被奥维娅打下来的？”

    “喂！大家能听得见吗？”忽然，莫凌也打开了麦克风，“喂，呼叫支援！我找到暮光了！”

    “我这边也需要帮助！”罗恩斯紧接着莫凌的话音，“六个专员，简直见鬼了！”

    “坚持住，我们刚刚和奥维娅失去了联系！”珍妮特慌忙地在虚拟键盘上忙碌着，身后是道威尔那不断开火的漫游人机甲。

    

    “呃——”小蝶拉升着奥维娅的身子，下坠速度逐渐减慢——那个冒着浓烟的直升机残骸瞬间划过她的身后，撞向地面。

    

    “去死！”莫凌一拳砸在那个战门专员的脸上，暮光趁机跳到了地上。“妈的，”那人暗骂一句，回头向莫凌的头部也挥拳打去——莫凌俯身躲过一击，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来啊！”他大喊着，朝那人胸部挥了一刀——他的衣服被划破了，露出了里面割流血的皮肤。“呃，该死的。”他奋力向前踢去，莫凌毫无防备地被打倒在地……

    “嘶……”莫凌的脑袋撞在了一旁的瓦片堆里，身边是跑过来的不知所措的暮光，以及珍奇。“天哪，莫凌！”暮光趴在莫凌的胸口上，慌乱地看着他嘴角的鲜血，“快……啊，那人过来了！”

    “打他！”莫凌咬牙对暮光说道，“暮光，快——”

    “什么？”暮光回头看了一下那人，又看着莫凌，“你说什么？”

    

    “用魔法！”莫凌说着，远方传来了一声直升机坠地的爆炸声，“咳……暮光——你必须杀死他！”

    

    “不……”暮光将蹄子从他身上松开了，有些胆怯地退到一边，“我不能这么做……”

    “是的你可以！”莫凌挣扎着抬起腰来，拔出腰间的手枪，试图朝那个逐渐逼近的专员瞄准而去——砰！那人开了一枪，打碎了他手中的手枪。

    “咳……”莫凌刚刚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嘴角咳出一丝血迹，“那人不是人类……听我说，他们和幻形灵没有区别……他们会害死我们——如果你不阻止他们的话！”

    “那个小马是不会听你说的话的。”那人走过来，拽起莫凌的衣领，“它不过是个小马，就和名字一样。”

    他龇着牙，把莫凌从地上提起来，周围是断断续续的枪声。

    “可悲。”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两个坐在地上的独角兽和翼角兽，不屑地哼了一声，“它们终归还是猎物……而你，则背弃了我们这个捕食者队伍，加入了它们这些猎物的行列……你自找的，兄弟。”

    “唔……”莫凌感觉那人夺过了自己手中的匕首，将其比在自己的下巴前。“你最好闭上眼睛。”他说道，“我会让这一切迅速结束的。”

    “——嘿，住手！”暮光身边的珍奇忽然大喊道，“你住手！“

    “噢……”那人好奇地哼了一下，停住了逐渐靠近莫凌下巴的刀子，“你说什么？”

    “我说，停下！”珍奇看了一眼暮光，走到那人的面前，“我要你放下他，不然——”

    “不然怎样？”他眯着眼睛不耐烦地问道，“你能把我怎样？”

    

    “我会杀了你……”暮光忽然低声说道——她的喉咙里在颤抖着，一丝仇恨压抑在这简短的语气中。

    

    莫凌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地上那个伸开四肢站立的小翼角兽。

    “我会杀了你。”暮光再次重复一遍，点亮了自己的独角，“因为你在伤害我的朋友。”

    那人抿了一下嘴，随后转身将莫凌扔到地上。

    “你想杀了我？……哈？你想杀了我？哦，这就是你以为的勇气吗？”那人甩了一下刀，面对着暮光，“不错，有意思——听着，小家伙……你真以为你他妈的能保护——”

    

    刷啦——一道粗壮的紫色激光顿时吞没了这个人的上半身——他甚至没能站立住脚，瞬间被强大的离子推力给击飞了身体——两条腿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而身子，则直接蒸发掉了。

    “……”暮光喘息着，呆呆地望着地面。

    “暮光——”莫凌仍然躺在地上，但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那两条冒烟的裤腿；他身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暮光？”他嘴里呼唤几声后，她依然没有回应。他试图扭动脑袋，使自己能看见暮光的身影——但随之而来的一串子弹撞击声令本能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奥维亚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中：“勇敢……也许，就是当一个人打算挑战他自己，质疑他自己所相信的东西的时候。”

    在他的双眼即将在困倦中合上之时，他仍然看着那个奋力站在自己身前的瘦小身影……她违背了心中一直不可侵犯的信仰，只为了能救下他——这一刻，他明白了……这便是真正的勇猛。

    

    “喂喂！别这样……有话好好讲！”萍琪派被套在一个麻袋里，支支吾吾地叫喊着，“我发誓，我身上还带着派对大炮——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派对都行！生日，婚礼，庆典——”

    “安静点！”旁边一个专员离开身前操作的电脑，一脚踢在麻袋上，“……是所有外星马都这幅德行，还是说只是我们摊上了一个奇葩？”

    “运输车还有多久？”旁边一个拿着枪的专员问道，“我好像能听见远处的脚步声……”

    “快了。”那人说罢，转身走向电脑，“跟你说过了汉克，别整天疑神疑鬼——”

    嘭！旁边的墙壁忽然被砸开了一个人形大小的窟窿——罗恩斯顶着身后的枪林弹雨冲了进来，打飞了桌子上的那台电脑。

    “卧槽！”旁边那人惊慌失措地端起步枪射击，不料罗恩斯上来一把将他摁到地板上——他护甲的动力加上原本就强壮的力量，那人的头直接陷进了地上的混凝土内。

    “这里是A214小队，我们正面临——”罗恩斯接着又是一拳打飞了旁边那个专员身上的对讲机，随后上前试图掐住他的脖子——

    “……执行3号宏入侵指令！”那人一把挥出虚拟键盘，手指指着罗恩斯的头盔——顿时，他的盔甲显示出了一道“未知错误”，便卡在那个姿势不动了——无论他怎样用力，整个盔甲都像是石膏一样纹丝不动。

    “嘿……嘿，傻眼了吧……穿着基本没有加密等级的护甲就敢来惹信息专员，怕你是没见过他们的能耐吧？”那人在键盘上敲击着一些代码，一点点朝地上那个麻袋走去。

    “所幸的是，”罗恩斯在失去了话音的头盔里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正好认识一个相当厉害的女信息专员。”

    “哦，是吗——”那个信息专员的眼睛朝罗恩斯身后望去，眼疾手快地举起了身上的那把手枪——

    

    “派对大炮！”

    “……什么？”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一声加农炮一样的巨响在他身边炸开——虽然没有什么冲击力，但随之飞溅出来的彩条和刺耳的喇叭声顿时把他集中的精力给搅乱了——

    “执行A-817号宏指令！”珍妮特的身影一下子跑到罗恩斯身边，手指指着那个刚刚回过神来的信息专员，“IP封锁——四号端口——远程载入，执行！”

    顿时，那人原地抽搐了一下，双眼一下子变得血红——接着，他便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呼，我来的正是时候……”珍妮特看了一眼地上的萍琪派，随即来到罗恩斯身边，“别担心，你盔甲只是中了简单的封锁病毒……我马上帮你从内存中删掉——OK，现在好了。”

    “我的天，你刚才对那人做了什么？”罗恩斯活动了一下身子，心有余悸地对珍妮特说道。

    珍妮特环顾了一下周围，对他回答道，“刚才我入侵了那人的AIU系统，直接激活了他的自毁程序——顺便说一句，如果当初我们大家没有拆掉我们身上同样的那个模块，咱也会和那人一样下场。”

    说着，珍妮特蹲到一脸自豪的萍琪派面前，“嘿，萍琪派——干的漂亮，你刚刚救了我们大家！虽然，我很想知道你那大炮是从哪里来的……”

    “……道威尔呢？”罗恩斯插嘴问道，“你不是和他在一起救苹果嘉儿吗？”

    “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不救你啊。”珍妮特转身看了他一眼，随后向前走去，“记得带萍琪派快速到撤离点集合，顺便确认一下奥维娅是不是救回了小蝶……我的实体雷达显示她还活着。”

    

    莫凌依然在喘着粗气，侧头看着远处那些模糊的影子……不知是垮塌的房屋，还是其他的ISNA追兵……

    “暮光，你身后！”珍奇忽然大喊着，自己也射出了一道光束——莫凌又听见了躯体的倒地声。“这边！”暮光也在喊着，又是高能激光划过空气的声音——爆炸声，T-16机甲的碎裂声……周围传来了连续不断的枪声——随即是子弹打在一种奇怪的护盾上的声音。两个小马的蹄子在他耳边来回奔驰着，还有暮光模糊的叫喊……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在逐渐地错乱起来，暮光和珍奇的叫喊声似乎凝聚起来，形成了一个单独而刺耳的声音——

    “杀”

    他感觉地上的温度变凉了许多……但这样短促的叫喊一直回荡在他的脑中，仿佛永远挥之不去……

    

    “道威尔，苹果嘉儿就在前面的屋子里！噢等等……那边又有一台漫游人机甲！”珍妮特失声喊道，“快去解决它！我去救苹果嘉儿——”

    道威尔快速撞开建筑的墙壁，目光迅速锁定了前面的那个机甲——它正挥舞着机械臂，一把砸开了前面的墙壁。

    “嘉儿！”珍妮特在周围晃动的建筑中推开了变形的铁门，看见了前面在塌方的地板上匍匐前进的苹果嘉儿——她的后腿流着血，地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不！”她不顾周围飞溅的混凝土碎块，几步上前冲到苹果嘉儿身边……

    突然，那个在疯狂拆迁这个房屋的漫游人机甲被一个挂着武器的机械臂狠狠地向后拽开，一把拖离了这间屋子——是道威尔的机甲！他收回甩开的手臂，几下激活上面的武器系统，开始对摔在地上的那个机甲疯狂开火。

    “珍妮特……”苹果嘉儿虚弱地抬起前身，把蹄子递给了珍妮特；“天哪，阿杰——不用害怕，你安全了——我帮你包扎一下——来这里有碎布……”这时，她擦去了苹果嘉儿腿上的血迹，却没有发现伤口……

    “珍妮特……听我说，”苹果嘉儿试图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但接着又被远处的一阵爆炸声给震得躺下了，“我……我很抱歉，我好像弄死了一个人……”

    “什么？”珍妮特继续擦拭着嘉儿腿上的血迹，抬头看着她问道。

    “我处于本能，把那个企图拴住我的人类给踢到了墙上……然后，他就不动了……旁边的人于是就开始朝我开枪，我没有办法——”

    “不，阿杰——你做的没有错。”珍妮特带她撤离到了旁边的安全地点，“这些人的死与你没有关系……他们是被迫的；你也是被迫的。”

    “但……我不忍心。”苹果嘉儿接过她手里的布条，“说真的……那离开这个世界的也不应该是他们，而是那些强迫他们的人……我，我本没有权利去剥夺他们的生命。”

    “那些人也本没有权利去把这些人派向战场。我们没有办法，这是唯一的选择。”珍妮特对她点了点头，“只是……相信我，好吗？”

    “珍妮特！”道威尔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这边需要点帮助！”

    “——怎么了？”珍妮特安顿好苹果嘉儿，随即跑下楼去——顿时，她看见了三台T-16步行者和一个漫游人机甲在同时围攻道威尔。

    

    “莫凌……”暮光的声音唤醒了他的视野，“你还好吗？”

    “我……我这是活了过来吗？”莫凌感觉身上的伤痛都不见了，四周也仿佛都陷入了宁静。

    “我帮你治疗好了部分伤口。”珍奇摸了摸他的肩膀，“当然……只是一部分，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了。”

    “谢谢你，珍奇……”莫凌说着，把目光扫向四周，“……他们呢？”十几米外的烟雾笼罩着这片街区，一些焦黑的物体在街道上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周围还有一些黑色的浓烟，或是某个泛着火花的T-16步行者残骸。

    “我……消灭了他们。”暮光低下了头，缓缓说道，“就如你命令的一样。”

    “你……干掉了，全部？”莫凌半张着嘴唇，呆呆地目视着前方。

    “我已无法挽回了。”暮光的声音中间杂着一丝伤感，“谐律的另一面……似乎是黑暗……但，它救了我们。”

    “暮光……”莫凌缓过神来，看着她低下的头，“你不必自责——”

    “我必须杀了他们，”暮光嘴里嘀咕着，“因为他们在伤害我的朋友……并有意为之。

    

    “于是我夺去了他们的生命。”暮光抬起了头，看着莫凌。她的眼中蕴含着一种莫凌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但却令他自己十分熟悉的东西。

    

    “掩护好我！”珍妮特大声喊道，调出了一排排的指令窗口，手指在拼合起来的虚拟键盘上快速忙碌着，“我在黑入那三个步行者机器人的AI系统，看能不能夺取控制权——建立连接，锁定端口！”

    “明白，珍妮特——”道威尔挥起左手，挡住了前方的一枚飞弹，“但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不用担心，只要一小会儿……”珍妮特抓过一片的指令宏，随后将其在空中排序，捋成一串的批处理文件集——她将这些全息图像面板攥成一团，随后华丽地向前指出一根手指——直指其中一台T-16机器人；随即，她向周围划去，将附近的那些T-16全部纳入了范围……

    “——远程载入，执行！”她大声喊道，一串代码在她的目镜上划过半空，径直载入了那些T-16机器人的控制系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