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故事（九）【完结篇】

车厢的灯一整排齐齐地亮着，渲染着温暖而暗含躁动的空气。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偶尔几点黄色的光闪过，更显得车厢如同与外界隔绝。四周氤氲着快活的空气：女孩子们围在一起讲故事，男孩子们聚团成伙，做各式的游戏消遣。

他挂着一副银黑色的耳机，MP3撂在一边的床垫上，左手扶着下巴，双腿垂下，在空中颇有节奏的来回蹬踢着。

他倚在床板上，露着淡淡的愁容，随意团起被子往胸前一拉，蒙住自己的脸。

他“刷”地一下从中铺跳下来，到桌板上拿水杯。

“嘿，你的MP3是不是有……”

“嗯？”

“有没有We don't talk anymore？”

“巧了，今天中午刚下的。”他递过MP3。

“太感谢你了，我会记得的。”他戴上耳机，重又窝到一边，闭上眼，轻轻哼着歌。

他“蹭”的一下，又跳回自己的位置。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吹着口哨，心想：这家伙真有意思。

 

不久，身为老球迷的他知道了他今夏会看世界杯，就特意对他说，“希望这个夏天，你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球迷。”

事实果然如此。然而当他看着阿根廷对法国的比赛，看着时间流逝，阿根廷无力回天的时候，看着梅西无奈叉腰的时候，他捂着脸，咬着牙，恨不得立马给最爱法国的他一顿痛打。

 

初二，他和他的聊天多了起来，多半还是足球。巧合的是，他和他的主队在同一联赛，甚至还是有过恩怨的竞争对手。但当他大方地把那个精致的马竞徽章放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惊奇地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的盯着它，两眼放光。

 

夏天，他搬到学校附近的新家，和他同路上学和放学。每当他从后方的小区出来，走过通向他住的楼房的岔口，就时常回过头，朝楼梯上张望。如果他也恰巧在楼梯上看到他，就会一下子加快脚步，几级几级地蹦下来，然后跑上了一个斜坡，冲着他笑。

然后是他和他同时尴尬的一句：“呀，真巧。”

这条街总是很平静。晚上路灯很少，把影子映得很斜。走到那个下坡的岔口处，他总会放慢脚步，停下来。然后他会站在路边，叉着腰，面带微笑地听他讲完正在谈论的话题，往往一拖就是好几分钟。

 

他第一次走进他的书房的时候，也许是吃了一惊，轻轻惊叹了一下。五彩斑斓的书架，悄悄散发着一种文艺的气息。他随手拿几本书，刚翻开，就被他一把夺去，轻轻一笑：

“看什么，练歌啊。”

他就这样，看着他一天天优秀起来——比如说，他对他出色的成绩也会羡慕起来，甚至暗暗的和他较劲——似乎一直如此。但是，他还是为他感到很高兴。

 

入冬，气温骤降。寒风一阵阵迎面猛扑过来，他拽紧衣领，一摸额头，忽然说：“我好像发烧了。”

“啊？”他手背靠上她的额头，然后突然凑上去，贴紧他的额头，立马感觉到一股热意。

“啊，好像是。”

 

他的头越来越沉。吃过晚饭，他一步一步挪到床边，然后就一头栽下去。

门关上了，没有一点光透进来。

第二天，他猛然发现肩膀上红色的斑点。果不其然，他得了水痘。

他发来一个消息：“这下我成密切接触者了。”还有一个表情。

他也在担心。“你得过吗？”

“没有，但是……”

他闭上眼，心猛地一沉。

 

所幸，一个多星期后，他回来了。

他刚准备去提垃圾袋，却被他抢先一步扛在肩上。他暗笑，觉得他一定以为自己还没有完全好。

走着走着，他忽然转过身，露出一个笑容，“Can I give you a big present。”他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他已经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他毫无生气地躺在椅背上，手无聊地一下下敲击着课桌。

他走到他跟前，捧着一本笔记本，露出开心的笑容，“Merry Christmas！”

你说，一二三，踩碎了过往消亡。

 

他关掉了头顶的LED灯，手指拨动开关。水晶球缓缓转动，雪花纷扬飘落，音符流淌而出，辉映着不停变幻的彩灯，宛如童话。

他静静凝视着，望得出神。

 

天黑下来，小路的一边，只剩下昏暗的光线。

他转过身，提了提手中的袋子，望着他，满脸开心的笑容。

他朝他移了一步，搂住他的脖子，像一匹幸福的小马。

你说，一二三，转身，你听被抹掉的慌张。

 

他进球的时候，他总会立马冲向他。他们就搭着肩向前飞奔着，满眼都是梅西和内马尔当年的样子。

我想，左肩有你，右肩微笑。

我想，在你眼里，撒野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