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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緒二十一年乙未科(1895)狀元駱成驤殿試策文

2022-06-03 18:12 作者:舞胎僊館門外灑掃僕  | 我要投稿

光緒二十一年乙未,夏四月壬寅朔。壬戌,策試天下貢士景禐等二百八十二人於保和殿。


〇制曰:朕寅紹丕基,俯臨寰宇,仰荷昊穹垂佑,列聖詒謀,夙夜孜孜,於今二十有一年矣。惟是時事多艱,人才孔亟,期與海內賢能,力矢自強,單心圖治,上無負慈闈之訓迪,下克措四海於乂安,若涉淵冰,實深祗懼。茲當臨軒策問,用集多士,冀獲嘉謨。


兵所以威天下,亦所以安天下。然非勤加訓練,則無以制勝。漢法曰都肄,唐法曰講武,宋法曰大閱,果不失蒐苗獮狩遺意歟?《孫子》練士,《吳子》治軍,李靖之《問對》,所詳手法足法。明王驥、戚繼光所論練兵之法,其目有五有六,能備舉之歟?至於究極精微,諳求韜略,若《淮南子•兵略訓》,杜牧《戰論》,蘇軾《訓兵旅策》,見諸施行,果能確有成效否?


國用必有會計。禹巡狩會諸侯之計,其說何徵?《周禮•小宰》“歲終令群吏致事”,鄭注“若今上計”。司會逆群吏之治,聽其會計,有引伸鄭注,受而鉤考,可知得失多少?見於何書?漢初,專命一人,領郡國上計,膺選何人?武帝遣使詣京師,上計簿,帝都方岳,試悉數之。光武遣吏上計,但言屬郡,不言遠方。唐初猶上計,廢於何時?宋時天下財賦,皆上三司,後選吏專磨文帳,議始何人?《會計錄》前後凡幾?明代《會計》,何人編錄?自洪武以來,通為一書者何人,能詳述歟?


自古求治之主,每以躬行節儉為天下先。然覈其心迹,誠偽不同。堯之土階,舜之土簋,禹之惡衣,文之卑服,尚已!漢文帝衣綈履革,蒲席韋帶,屏雕文之飾,成富庶之業,享世久長,治猶近古。後世人君,焚翟裘,毀筒布,卻珠貢,甚至一冠三載,一衣屨澣,非不慎乃儉德,而究不能聲教於寰區,希治功於隆古,豈徒儉不足以為政歟?抑豈務其名而未求其實歟?夫國奢則示之儉,國儉則示之禮。今欲崇本抑末,易俗移風,士庶無踰制之嫌,閭閻有藏富之實,果何道以致之?


民生以農事為本,農事以水利為先。周命遂人,齊立水官,秦治涇水,漢穿渭渠,經畫詳至,史冊可徵。自後或修芍陂、茹陂,或開利民、溫潤,或決三輔,或引滹沱,其經時久暫,因革異宜,試為條例。虞集請興北方農田,自遼海以迄青齊,因何不行?托克托言京畿近水地利,可設農師佃種,其法若何?徐有貞所陳潞河等處水利,左光斗請復天津屯田,申用懋請疏灤河諸水,言皆切要,能詳舉之歟?


凡此皆宰世之宏綱,濟時之實政也。朕以藐躬,膺祖宗付託之重,宵旰憂勤,惟思仰慰慈懷,撫綏兆姓,天人合應,景運常新。爾多士來自田閒,夙懷忠讜,其各直言無隱,朕將親覽焉。



〇臣對:臣聞殷憂所以啟聖,故盛世不妨有水旱之災;直言所以竭忠,故諍臣必不避斧鉞之罪。傳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賈誼曰:“遇禍而懼,禍反成福;遇福而喜,福反成禍。”此殷憂啟聖之說也。臣觀漢廷對策,如賈誼、董仲舒、谷永、杜鄴、申屠剛、李尋等,皆能破除忌諱,指斥得失,上及宮禁,下及草野,內及權要,外及四夷,見聞所及,罔敢隱飾,以偷為苟合,此直言竭忠之證也。歷觀自古凡轉禍而為福,因敗而為功者,恒由此道,不可不察也。


欽惟皇帝陛下,夙承大業,日慎一日,近以時事多艱,人才孔亟,聖懷勤勤懇懇,舉治兵、理財、節用、農事諸大政,期與臣等圖之,又復詔以直言無隱。傳曰:“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此即臣發憤忘死之日也,何敢拘牽常格,而不為我皇上陳之!


伏讀制策有曰:“兵以威天下,亦以安天下。然非勤加訓練,則無以制勝。”因取古之善言兵者以為法,此誠佳兵之至意也。臣案兵法莫詳於周,自司馬專書散失,而蒐苗獮狩遺意,尚見於《周官》司馬之職。而漢之都肄,唐之講武,宋之大閱,名異而實同。然漢唐宋三朝,其開國之初,兵額少而愈強;承平之後,兵額多而愈弱。雖有訓練之名,而無訓練之實,此將帥奉行不力之罪也。自古善將兵者,莫如戰國之孫子、吳子,唐之李靖,明之王驥、戚繼光,要不過實力奉行而已。觀孫子之斬隊長,則兵以明賞罰為主;觀吳子之對山河,則國亦以得人心為主。臣觀自古為國之道,未有不能自勝而能勝人者也。故《十三篇》之法,一言以蔽之曰“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必可勝”,蓋惟在己者足恃也。至《淮南》、杜牧、蘇軾所論,大旨略同。《兵略》所謂“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強”,亦《孫子》奇正虛實之法也。大抵艱難之君,事必躬親,故將帥不敢欺。承平之後,君委之將帥,將帥委之偏裨,上下以虛文相應,一旦緩急有事,無可恃者。此非立法之難,而實力行法之難也。昔我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以遼陽一隅之地,無敵天下,湯文之盛,何以異此?世祖章皇帝、聖祖仁皇帝,俱以沖齡踐阼,削平禍亂,馴致太平。臣願陛下思昔之所以強,今之所以弱;昔之兵額何其少而無敵,今之兵額何其多而無用。知必由奉行之不力,而非練法之不善,然後親臨大閱,取其不力者正以軍法,則將士咸思自奮,而自強之計得矣。此臣所謂殷憂啟聖者一也。


制策又以國用必有會計,因備舉歷代財賦之法,此誠足兵必先足食之至意也。臣案會稽之與會計,實以一聲相轉,至《周禮》言財、多用會計,不徒見於《小宰》司會也。自漢以後,歷唐宋明,會計操於京師,其法非不詳盡。然開國之初,財賦少而愈富;承平之後,財賦多而愈貧,非會計之不精,而出之多於入也。昔在雍正、乾隆之際,世宗憲皇帝、高宗純皇帝屢次緩徵免賦,而財用充足,兵餉不乏,四征弗庭,轉輸相繼。臣願陛下思昔之所以富,今之所以貧;昔之財賦非不少,今之財賦非不多,而貧富懸絕者,知必由兵額太廣,虛費太多,侵漁太眾,上下相蒙,隱忍不言,而非會計之不能工也。然後親核名實,取其虚費者而裁之;取其貪漁者而黜之,則官吏咸思自勉,而自強之計得矣。此臣所謂殷憂啟聖者二也。


制策又以自古求治之主,每以躬行節儉為天下先,因考其心迹之誠偽,而下及於士庶。此誠以儉足用之至意也。臣案堯之土階,舜之土簋,禹之惡衣,文之卑服,固由盛德節儉,不尚奢侈。若漢文帝,衣綈履革,蒲席韋帶,觀其罷露臺之言,恐費中人十家之產,此誠憂民之心積於平日,故能屏雕文之飾,成富庶之業,而非務其名也。自晉代以後之君,非不焚翟裘,毀筒布,卻珠貢,一冠三載,一衣屢澣,而治功不能比於隆古者,務其名而不務其實也。至於閭閻之侈,由制度不明,富者欲過,貧者欲及,其源由於人君奢侈,大臣效之,大臣奢侈,士庶效之,轉相效法,以至於此也。故賈誼之策,斤斤於明法制,誠有見於其源也。臣觀今之民物,生齒日繁,地力已竭,即使力儉,猶恐不足,況於奢侈,後將何以為繼?臣願陛下念民生之日蹙,思物力之有限,躬行節儉,為天下先。而大臣之服物、宮室,嚴為定制,有敢越度,罪之無赦,則士庶自相習而成風。民知陛下之為民也,則捐輸不以為苦;陛下知民之急公也,則度支不忍或過,而自強之計得矣。此臣所謂殷憂啟聖者三也。


制策又以民生以農事為本,因詳求水利之法。此誠重農之至意也。臣案周命遂人,齊立水官,秦治涇水,漢穿渭渠,俱因地勢高下,故能經畫詳至。此後或修芍陂、茹陂,或開利民、溫潤,或決三輔,或引滹沱,均能因利乘便,以濟民生。至虞集、托克托、徐有貞、左光斗、申用懋等所陳,皆在畿輔之內,言皆切要可行。臣觀冀州之境,漳、衛、滱、潞、滹沱、桑乾之水,皆可導引,而督臣、河臣每以畏難而止。臣願陛下思根本之宜固,念轉運之維艱,詔於內地節次開辦,則內地足食而自強之計得矣。此臣所謂殷憂啟聖者四也。


凡此皆自強之本計,人所共知,特誤於群臣奉行之不力,而非其理之深遠難稽也,又非其事之迂闊難行也。斷而行之,惟在陛下懷必行之志,操必行之法,懸必行之賞,則轉禍為福,轉敗為功之道,實將於是乎在矣。


臣末學新進,罔識忌諱,干冒宸嚴,不勝戰慄隕越之至。臣謹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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