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迫上君王榻（五十一）
魏婴看着面前的白衣君王，咬了咬唇，低头不言。
蓝湛的话语回荡在他耳边，此刻他心中却乱得很。
待回宫后，这一夜魏婴不愿再多想，索性早早便歇下。
可到了半夜，依旧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魏婴披衣起身，动静惊动了外间守夜的宫人。
温宁揉了揉困倦的眼，今日恰好轮到他值守，他打起精神道：“主子，可是……有事？”
见温宁面上担忧的神色，勉强笑笑，道：“无事。”便是迟钝如温宁，也看出魏婴今夜有心事。只是他笨嘴拙舌的，不知是否要开口，亦不知能说些什么。想了想，温宁自外间桌上给魏婴倒了杯茶。水是宫女姐姐不久前才来换过的，一直用炉子温着。
魏婴接过温热的茶盏，掌心的温度传来，驱散了冬夜里的些许寒意。
魏婴坐到桌前，看着面前憨厚的温宁。他怀着心事，夜半寂静之时，也只能同温宁说说一二。
示意温宁在一旁坐下，沉默一阵，魏婴道：“阿宁，你有喜欢的人吗？”温宁闻言，微微瞪大了眼，不知此话何意。魏婴看着茶盏上精致的花纹，又道：“阿宁，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么？”
这个问题显然同样超出了温宁的认知。
魏婴也没有指望他的回答，他吹了吹手中的热茶，静静看着茶叶浮动。
温宁费劲地思索了好一阵，方道：“殿下……您，您是在说陛下吗？”
魏婴不欲他有此一问，愣神片刻，道：“为什么这么问？”
温宁挠挠头，道：“陛下这些日子总不来，我看您也没什么精神。”
连温宁都能看出异样，遑论旁人。
沉默一会儿，魏婴轻声道：“阿宁，你觉得……他喜欢我吗？”这话似是在问温宁，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个问题温宁倒是知道。他用力点了点头，肯定道：“自然啊，满宫都知道，皇帝陛下待殿下是再好不过了。前一阵儿我还听那些宫女姐姐说，陛下对旁人都是冷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唯独对着殿下时，眼神中总是温和的，带着笑意。”仿佛是怕魏婴不信，温宁继续道：“旁的不提，殿下您忘了，那年疫症，宫中药材短缺。可陛下吩咐了，重鸾殿的药材从来都是供得足足的。一应药材，还都是先送重鸾殿，再送养居殿……”温宁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着。见魏婴低头不语，他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止了话头，结结巴巴道：“殿、殿下，阿宁是不是说错话，惹您不高兴了？”
“没有。”魏婴摇头，他的声音极淡极轻，“你说的……都是实话。”
这一夜，王府书房中同样灯火通明。
蓝允按住墨染的手，摇头道：“墨染，不能再喝了。”
桌上摆着七八个空酒盏，蓝允知道墨染心下难受，也陪他喝了不少。
吩咐了侍女去煮醒酒汤，烛火摇曳间，二人坐在一处，一时俱是无言。
墨染的嗓音有些哑，良久道：“安之，你说，我该告诉他么？”
那般惨烈的身世，任是谁，都难以承受。
墨染苦笑：“从前我那般对他，那般对江家，他还会愿意认我这个舅舅吗？”
这便是近乡情怯罢。
蓝允握住他的手，道：“阿染，无论如何，你们都是骨肉至亲。”这样一份亲情，是永远无法割舍的。
他明白墨染心中所忧，斟酌片刻，蓝允道：“不久便是年节，等年后开春，你慢慢同阿云说明白也不迟。”
若是骤然开口，只怕要吓坏了那孩子。况且，眼下江枫眠还病着。
墨染沉默颔首，这确是最好的办法。
冬日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魏婴加了件斗篷，独自去了殿后的小花园。
天渐渐冷下来，这几只兔子也不大爱动弹。
寒风一吹，魏婴脑中清明了些。
他俯身捉起一只兔子。这些小家伙，还是那年生辰，蓝湛送给他的。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一夜，他收到兔子时的意外与欣喜。
诚如温宁所言，蓝湛待他，一直很好。
而他，心安理得地受着这些好，却又想拒人于千里之外。
何其可笑。
……
一连三日，魏婴都将自己关在殿中，闭门不出。每日的膳食用的也不多，好几回送进去，几乎都是原封不动地又送了出来。
陈掌事看得心焦，以为主子病了，张罗着要请太医，却又被魏婴拒绝。
他自己便是医者，自然明白，此事无需劳烦太医。
只是他这样一日一日熬着，倒是急坏了底下人。
第四日晨起，蓝湛亦到了重鸾殿。
他知道魏婴不想见他，只是魏婴如此，他实在放心不下。
重鸾殿的宫人皆在殿外迎驾，蓝湛看着面前紧闭的殿门，却没有强行让人打开。
他立在殿外等了一阵，冬日里的冷风呼啸，灌进袖口领口，着实不好受。
总管搓了搓手，只盼着殿里头的那位祖宗早点回心转意，好歹递个消息出来不是。让堂堂的君主就这么在外头等着，说出去怕是都不敢有人信。他抬头望了望天，瞧这浓云，怕是要降雨雪。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温宁恭敬对蓝湛一礼，结结巴巴道：“回陛下，我们殿下说、说他无事，请您先回去。”
总管心下叹了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劝说两句，蓝湛却道：“不必了，朕在这儿等着他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