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依旧【婴湛/羡忘】第六章
“嗬……”
身披黑色斗篷，脸戴银白色面具的鬼修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内两人相拥的场景，干涩枯哑的嗓音发出一阵急促的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嘎吱嘎吱一样的扭动，从地底钻上来，爬进人的耳朵里，占领一席之地。
他右手无意识的扣着他靠着的一颗枯树，撕下木屑，刺入指尖，手上的青筋根根分明的暴露出来，一寸一寸在他死白的皮肤上，象征着生命力的青筋，微微蠕动在他手背，好似下一刻就能跳跃出来，带动里面的皮肉和血水。
无处发泄心中的难以置信，他眼睛也因为太久睁着的缘故，酸涩难忍，浸透上半眸的水光，浮现在他眼底，明明是惹人怜爱，凄凄苦楚，他却几近癫狂，痴痴冰冷，扭曲的眼神暴露无遗。
手中一丝黑气无法抑制的飘出，下一瞬，他靠着的那颗枯树在黑气的消融之下，化为粉碎，微风一吹，几抹白烟飘飘而起，投入天边。
老祖抬了抬下巴，凝聚在眼底的泪水怵然倾下，掉落在面具内部，滴落无声，他却猛地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试探的发出一点的声音，除了从喉咙深处的气音，竟是连最简单的说话好像都堵塞在了咽喉，哽在了他的胸膛。
他又抬眼，自虐一般，看到蓝湛抚摸上魏婴眼角的纹络，微一歪头，心口发慌，喉中一甜，吐出早就积累在胸口的腥甜，胸口密密麻麻的疼痛。
手指抹去唇边的暗色血迹，再看着蓝湛的时候，已经不是刚刚的恨意仇视冰冷无情，他轻轻皱着眉头，眸中有什么东西破碎成一片一片，水雾四起，消散在他泠泠黑暗之中，瞳孔内的幽幽的鬼火，仿佛停歇一般被浇灭，连那点与黑暗融在一起的光亮，此刻都不复存在。
这不对！
这不对！这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像是一个没有达到自己目的的孩子，看到事情往自己预想的相反方向发展，他一下子慌了神，六神无主，颤抖着身子，仓皇而逃。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胸口中像是千万只蚂蚁在他心口处撕咬，一点点啃噬着他的皮肉，恨不得将他心口撕裂，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好缓和自己身体的痛苦。
掩藏在衣袍内的鬼气怨气黑气肆无忌惮的游离在他身边，尽情徘徊在他两侧，吸收着来自他情绪的幽怨愤怒，悲戚忧心。
他狼狈的奔跑，黑色流沙斗篷飞一样的阻碍在他腿间，他身形不稳，趔趄在地，怔在那里，灰白的双手抓着黑色的土地，脸上的面具经过这一下字的冲击，从他脸上倏然滑落，面具掉在地上，露出他病态苍白的面容。
年轻的鬼修容貌昳丽，媲之引人堕入深渊的妖娆海妖，扭动着曼妙洁白的身躯，勾引着色欲熏心的卑鄙人类，他眼尾狭长的瑞风眸自带着深情款款的温柔水光，被左眼那一片血色印记轻轻掩盖，勾魂摄魄，带着毒药的玫瑰，绚烂欲滴，只要有一点想要摘取的心意，毒刺便进入那人的身体，即刻毙命。
诱人而危险的不可靠近。
此刻却像是什么都不懂的童子，单纯委屈的容颜，他愣愣的将双手覆在自己脸颊之上，手心之上湿润的温暖，让他多年冰冷不变的手心有了一丝暖意，老祖莫名的喟叹一声，缓缓抬眼，竟是落入一双平静无波的双眸。
是人间月，是晚间风，是无上清冷，是诸神在外。
“阿羡。”
他是保护忘机免受风霜雨打的阿羡，忘机是他心底残留的唯一世上牵挂。
一声阿羡，是一辈子的阿羡。
那道声音落地，他眼角的泪水也跟着顺流而下，眼眶发红，止不住的泪水在他眼中肆意，晶莹的泪珠一颗颗从他脸上掉落，宛如稚子啼哭，发出声声的哽咽，咬碎了牙关，自己也发不出什么声音来，苦苦挣扎，一脸泪水，近乎祈求，却又是无法抑制的欢喜。
【忘机，忘机等等我，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话的，你等等我，等等我忘机！】
他手忙脚乱的指着自己的喉咙，想要解释，卑微进泥土，几乎是要跪着爬行，眼看着眼前的身影慢慢消散，颗颗晶莹自他身上散落，他愈加急切，顾不得满身的尘土，拼了命的要扑上去，嘴唇被自己撕咬的肿出血迹，只有哀求，【不要！不要！我才看到你！你好久不来看我！我梦不到你！不要走！忘机不要！】
【忘机，求求你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才看到你！忘机——】
“嗬……嗬……”
他抓着自己的喉咙，将脖子抓出道道的红痕，血迹斑驳，指甲里都是他抓出来的血水，却仍旧只能发出气音，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幻影消散，他急切的想要抓住其中一点星屑，星屑飞到他手心上，他来不及双后合十，那星屑被他身上的黑气消融。
到最后，手心上除了自己大滴掉落的泪珠，溅在掌纹，其余什么都没有剩下。
黑气满足的围绕在他身边，吸食着魏无羡身上的刻骨恨意，郁气成结。
他难得一次的这般情绪波动，自然是要一次性的过瘾。
魏无羡呆滞许久，无声的嗤笑，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全然没了方才那样低落尘埃的模样，他摸过自己左额角的纹路，眼眸轻眯，映衬着他瞳孔都有些发红，漠然的走到面具掉落的地方，睨了一眼，一脚踩过，“咔嚓”一声，那面具碎成两半。
魏无羡总算笑出声来，捧腹猖狂，眼角含泪。
像是疯子，又哭又笑。
……
深夜。
予天宗门虚无山峰，万籁俱静。
这般寂静，本是合情合理，九胤却是不安的睁开双眼。
今夜，安静的过于反常。
修仙者对于到来的危险，感知能力远远超过于寻常人，九胤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
而当他到达大乘期这样的境界，已经许久都不曾感受过来自这样逼近顶峰的威胁，九胤都能感受到，自己心口一滞带来的轻轻窒息。
这种感知来的太快，仿佛一阵阴风一样，挥之不去，盘旋在他心底。
而修仙界，能让九胤都能感受到这种情绪的人，世上并无几个。
他愈加防备。
坐直了身体，运用神识探寻四周，心无旁骛，正搜寻山峰一角，九胤面容凝重，神识中突兀显现出一人的身影，披头散发，他愣神一瞬，也就这么点空隙，忽然那人转过身子，对他弯唇浅笑，头痛欲裂，扎的九胤眼睛生疼，他被迫中断搜寻，睁开双眼，喘了口气，面露惊惧。
那人！
那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
黑衣墨发，他站于予天宗门祭祀之台，露天面对圆月，祭台冷冷巍峨神秘，他走到祭台中央位置，倾泻在地的披风铺满了整个他走过的台阶，一席烟雾蒙蒙，魏无羡眼眸轻眨，月光如纱，轻柔的将月色洒在他发丝之上，镀上一层清白的颜色。
倒显得魏无羡脸色愈加苍白，鼻息浅薄，病弱的仿佛不堪一击。
予天祭台，自当独揽高处，万民朝拜，灵气最浓，天下重心。
自祭台开始，陈情鬼笛一曲起，万鬼哀鸣，长啸冲天，宗门人人尽知。
凄厉而悲哀，划破天空，刺入心口，婴孩在啼哭，鬼怪在漫步，应是地狱的牛头马面，禁锢着死去的魂魄，压榨着人最后保留的一丝意志，去往轮回之路。
这一首象征着死亡和绝命的曲子，说是缠绵悱恻，黏着人的耳朵，轻柔勾引，进入到了里面，展露出了原型，原是锋利的刀子，狠厉的割着脆弱的肉身，舔舐着人被血液沾染的耳垂，直至七窍流血，安乐死在温柔刀中，才仿佛完成了使命，徜徉在一片血红的海洋。
兴奋的战栗，舒服的叹息。
吸取其魂魄的精气，又化为黑雾，在陈情的召唤之下，眷恋的回到主人的身边，吐露出吸食的魂魄，进入他的身体，转化为他的修为。
四面八方，各个方向，黑气弥漫，冲天鬼影，怨灵迷雾，齐聚汇在宗门祭台之地。
更为阴森可怖，毫无祭台清灵圣洁之意。
一时间，宗门乱成一团。
这陈情鬼曲，修仙者化神之下，无力招架，皆是惊悸，四处逃命，所谓的天材地宝，武器灵宠，毫无用武之地，而只能被迫接受此等洗礼，难以脱身，直到被轻而易举的夺取性命，一身的修为灵气，全部吸走，肉身成干，僵硬在地。
宗门四处人影逃窜，却恍觉各地都是灵气紊乱，不复纯净剔透，隐隐带有黑气征兆，混乱修仙者心智，而路遇旁人，以为鬼修魔修，怒气更盛，互相争斗，置对方于死之地，而后，两败俱伤，头破血流，鲜血淋漓。
宗门弟子的鲜血，洒在养他育他之地，也算是还了情，报了恩。
九胤听到笛声，慌忙召集宗门七位长老，一同飞去祭台之地。
路上观宗门之景，见鬼影弥漫，小鬼纵横，占据宗门，数量庞大，怨气深重，八人惊惧。
或是迷乱心神，或是诱拐弟子，或是动手伤人，或是啃噬尸体，应有尽有，不亦乐乎。
农历七一五，鬼门大开，万鬼现人间，乃是鬼界传统。
而今宗门这些鬼怪，比之鬼节更甚，非常规鬼界普通之鬼。
炼狱之地，阿鼻地狱，坟墓之所，皆是恶鬼厉鬼，鬼首鬼寇，地下几百年，所受刑法之苦，所忍耐黑暗不见天日，所以能力高强，肉身不复，只有灵体，服从命令，心智健全，忠心耿耿。
头顶天空，恶灵徜徉，伴随桀桀惊魂笑声，脚下大地，枯枝败木，白色尸骨莹光冷然。
祭台之下，是万千幽灵鬼魂，黑漆魅影，来来回回，徘徊游走。
这般引得世人恐惧，不能自已，而始作俑者安静位于祭台之上，仿佛睥睨众生，云淡风轻，手上陈情散发黑漆漆的轻盈光泽，眼眸一扫，瞥过循声而来的落地几人，视线转移到九胤宗主身上，嘴角勾起弧度。
“宗主，近来可好。”
七位长老之一沉檀更是不可置信，上前一步惊喊出声，“魏无羡！”
不止沉檀，其他六位长老也是面露惊慌，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九胤，“这是怎么回事，魏无羡没有死！”
“九胤，你当年到底有没有杀了他！”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掉落的乱葬岗深渊！”
九胤几欲目眦尽裂。
何为天之骄子。
何为天道偏爱。
魏无羡便是。
千百年前，予天宗门首席大弟子，不论那一门派，见魏无羡如见师兄，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大师兄”的传奇弟子，生来金丹加身，不畏世间浑浊，之后拜入剑道门派，天赋绝佳，几月元婴成形，如此修为能力，宗门上下有闻而皆为震惊。
九胤初时爱才心切，认定魏无羡将来定是能成为予天宗门最短时间飞升人物，而将宗门秘宝，独有剑法传授给他。
是希望魏无羡不负宗门期望，可堪大任，早日飞升，如此宗门也能跟着名声大噪，地位稳定，吸引更多修仙界能力卓越弟子。
魏无羡天生便是气运之子，不论是哪一方面，得具天道增持，容貌冠城四方，才悟万物所喜，修为蒸蒸日上，那剑法二十三招，招招都是需要精心修炼，无欲无求，人剑合一，而魏无羡，修为还未达到飞升境界，便习得完毕。
是上天的宠儿，绝对的天下第一人！
而九胤发现，这秘法有言，若是让修习者在宗门祭台之上，使用剑法招式，有其他功效生成，九胤当时并未多想，总归觉得不是坏事，让魏无羡如令而做。
彼时魏无羡已至合体，在祭台中间，使出最后一式，权当往常修习，那时祭台大现闪光，云莲降世，天地失色，夺目耀眼，五星成线，他手心之下，大阵凸起。
是天崩地裂，乾坤浩荡，他身上灵力逐渐被大阵吸收，愈加消退，魏无羡发现自身灵气消失，先是稳定神识，欲摆脱大阵压身，逃出此地，而此时九胤忽觉周身天地灵气波动，绝对吸纳包容之意，最是抚慰人之心，比之往常天地灵气，更加纯净无暇温柔。
是独一无二的灵气，是来自魏无羡吸收转化而来的灵气。
被大阵返还人间。
九胤明白过来，此举应是书中提到过的，吸星大法。望着奋力抵抗的魏无羡，他却并没有出手救援，反而召集了其他七位长老，联合将他控制在祭台之上，亲眼看着他的灵力修为被榨取透明，无力回天，跌落沼泽。
从合体期，转而化神期，直至那颗闪耀着七彩祥云，金光闪闪的金丹，失去光泽，光芒黯淡，融化消失不见，魏无羡单膝跪地，刀剑撑身，脸色难看，猛地吐出胸口的鲜血，意识不清。
大阵白光灼世，攫取其全部修为，吐回吸取的一干二净的灵气，八人吸收之中，全部提升境界，原本在合体中期的九胤宗主，竟是直接到达大乘期的修为！
而七位长老，也都是直直的升了一个等级！
魏无羡昏死在大阵之上，面如白纸，宛如废人，九胤与七位长老商讨，最终决定将此事隐瞒，对外只说是魏无羡因过度修炼，而导致走火入魔，宗门一位优秀子弟就此陨落，而警戒总门弟子，断不能学了魏无羡。
而后，九胤将魏无羡带到乱葬岗深渊，将他丢入无尽深渊，此事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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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很心疼，特别心疼，写的时候眼泪哗哗的流，超级心疼羡羡，应该是我写过的最惨的羡羡了。
忙里偷闲，我之后应该要写到车了，我好激动，我好开心，我好兴奋！
那什么，可能有点点bt，比较粗暴，流血啥的，别说了，越说越想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