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秩序，混沌与记忆的永恒（5）
第十二章 骑士与弃誓（2）
“阿贝伦出现了大量混沌的魔兽，还请公理骑士团长乌勒您动身将其彻底歼灭。”
“魔兽的数量异常庞大，且在其中有着前所未见的领军角色，‘阿贝伦的魔女’。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请多加小心。”
很久以前，乌勒从以勒斯的长老团里收到的命令是这样说的。
但是，当乌勒抵达阿贝伦的时候，他却陷入了踌躇之中。
阿贝伦确实被魔兽犁平了。坍塌的建筑物之间，尽是魔兽留下的可怖爪痕与咬痕。
但是，在阿贝伦的土地上行走着的，却分明是艰难求生的人们。
尽管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分明被魔兽的血液所侵蚀，变成半人半异形的模样。但是，衣衫褴褛的大家依然团结在一起，各司其职地建立起营地，重启应有的日常……
至于所谓魔兽的头领，“阿贝伦的魔女”——
是一个被无数受苦之人前呼后拥着，降临至荒芜的土地上为他人赐福的，纯白的圣女。
乌勒也参见过不少圣女，但像这样仿佛从神话中走出来的存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这样的圣女，却被认定为最凶恶的敌人。
艰难求生的人们，被认定为破坏亚特兰蒂斯和平的威胁。
公理骑士团的剑，被命令以弱者为目标……
那时的乌勒，最终放下了骑士剑，对着“阿贝伦的魔女”，受人敬仰的圣女舒尼娅，伸出了祈求和解的手。
但是现在，新一代的公理骑士团长，却毫无犹豫地挥剑向手无寸铁，无法反抗的舒尼娅。
当乌勒的混沌视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感到过热的大脑里仿佛有一根弦绷断了。
没有一丁点的迟疑，乌勒便咏唱起操控土之精灵的乘法魔法，以最蛮横的姿态突破洞穴的穹顶，直冲向正要施暴的伊书亚！
——法师大队长莉安娜……请助我一臂之力！
在心里暗念着早已逝去的友人的名字，乌勒满意地看到伊书亚慌乱后退的模样——她那破除一切魔法的霸道能力并非无限，像现在这样，“通过魔法引发的现象”是能对她造成确实的伤害的！
乌勒翻身，以几个大块的岩石为借力点蹦跳了几下，加速冲向伊书亚。在此之上，他更是趁势挥动起仍残存着魔法阵的能力的左手，让更多的土石随自己一起袭向目标！
随后，乌勒看到，伊书亚的身形止住了。她转而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指向了他。
——是那金属盒子！
乌勒毫不犹豫地一挥手，如臂使指地呼唤土石群聚于自己的身前，临时形成了一面护盾。
脑内莉安娜的教导一阵电光石火，在乌勒的右手上，万千数字与公式如水一般流动，迅速地组合成了新的魔法阵。
乌勒看向洞穴广场中央的大湖，举起骑士剑，就像顶起千钧重物一样艰难地一挑——
“水之精灵云迪内，请为我卷起万千波涛，将敌人沉入无边的混沌海之底吧！起！”
大湖如同爆炸了一般，不知凡几的水如活物一般从中涌起，如水蛇一般瞬息间弹出，直扑向伊书亚。
伊书亚的身形有所动摇，但已经来不及了。漫天的水花，登时将她淋了个透心凉——并且也暂时遮蔽了她的视野！
乌勒的处境也不算特别好受——子弹已经打破了他临时构建的护盾，在他破烂的骑士铠甲上留下几个坑的同时，更是让他的骨骼和内脏一起震颤——但是他已经成功达到了他的目的！
——虽然不知道那个金属盒子是什么原理，但是每当伊书亚使用这个进行攻击的时候，都会产生类似于燃烧东西的硝烟味……
——假定这东西需要火焰以运作的话……使用水说不定能让这玩意停机。
——就算她对这个情况有所防备，那个金属盒子依然可以正常运作的话，水幕和土石护盾的叠加，也足以减缓我将会遭受的创伤……
乌勒落到了地上，他的攻击终究还是因为伊书亚的反击而受阻。
但是他的行动并没有停止。空着的左手猛击虚空，将土石护盾轰碎，形成的飞散碎块如散弹一般冲向了伊书亚。附于乌勒剑上的法阵更是悄然消失，撤去水帘，把毫无防护的伊书亚暴露在了乌勒的攻击之下！
伊书亚无言地一挥衣摆，带动机关，击发出仿佛用之不竭的飞刀，乒乒乓乓地与土石相撞了起来。同时，她也灵动地左右闪避，更是趁机开火，逼迫乌勒暂时停住突进的步伐。
虽然她依然被不少土石命中，身上接二连三地发出闷响，但是她成功地阻止了乌勒的后续进攻。乌勒终究未能进入近身战的范围，依然会被伊书亚以枪械不断地消耗……
乌勒就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他的混沌视野中，无穷无尽的，繁复的数字攀附上了他的双臂。一条手臂和谐严明，充满秩序的美感，而另一条手臂上的数字却是不断地歪曲，崩溃……
秩序之数与混沌之数的力量，同时汇聚于一身，这是只有乌勒才能做到的事——即便现在，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就要从中被撕成两半似的。
“嚯……”伊书亚低低地惊呼一声。
乌勒满意地看到她绷紧了身子。
他的双臂青筋暴起，艰难地将双臂靠拢在一起。似乎是因为过度用力，他甚至不得已地步步后退……
“万物之源——数啊，无论是秩序还是混沌，你都是无限的。”
“无限的能量，亦蕴藏于无穷的数字之中。”
“故，秩序与混沌相逢之时，即为——”
“砰！”
乌勒突然感到双臂上的压力小了许多。再定睛一看，双臂上的无数数字瞬息间溃散，消失。
随之袭来的，便是强烈的，五内如焚的感觉，几乎痛得乌勒要抱着肚子跪下来。
将秩序与混沌的力量融为一体，稍有不慎，最先被毁灭的便是乌勒。即便他勉强控制住了，但流动在他体内的数字之力，也已经让他受到了十足的创伤。
更何况，在他破烂的盔甲上多了一个洞。殷红的，人类的血液从中淌出。
“看起来是很厉害的一招，如果释放出来能确实地杀死我吧。但是，动作太慢了，而且破除法术的关键点也很好懂。”伊书亚冷冷地道出了自己的评价。
乌勒扯出一个苦笑：“真是厉害啊……新一代公理骑士团长。亚特兰蒂斯的秩序……必能被你好好保护起来吧。”
“我可不想从你这边听到无谓的恭维。更何况你作为混沌世界的最强军团领袖，是我必须杀死的目标。”
伊书亚举起枪，对准了乌勒的眉心。
她没有一丝对劲敌的惋惜，射出的子弹更是毫无动摇地飞去——
子弹钻进了一面突然升起的土墙之中，在推进了一段距离后，便消失不见。
乌勒的身后，一个身形不断扭曲着的人影艰难地站起。它时而是古典的魔法师，时而是洁白的圣女，时而是受尽刑罚的魔女……
但无论落在什么形态上，舒尼娅终究还是扶着乌勒的手臂，支撑着他，让他不至于倒下。
除法恢复法术的光辉，在乌勒的伤口上游荡。
“果然，你是在拖延时间……拖延到你的观察产生的‘印象’足够盖过我的能力的影响。”伊书亚毫无气馁之类的感情，只是简单地说出了自己对现状的分析与判断。
“观察者可不只有我一个哦……公理骑士团长！”乌勒龇牙咧嘴地一笑。
伊书亚皱起眉头，旋即条件反射般地后跳！
数根长矛带着呼啸的破风声，从乌勒的背后飞来，狠狠地钉到伊书亚先前的位置，碎石飞溅！
那是异形的粗糙石矛，绝非秩序世界的人类的作品。
而一切始作俑者，也从黑暗中亮出了身形——
穿着用洞穴苔藓与石片织成的粗糙盔甲的他们，尽是长着鱼头、生出异常的肢体等的异形。
他们嘴里叽里呱啦地叫嚷着意义不明的话语，但同时却分明地摆出阵列，拱卫在乌勒与舒尼娅的背后。
乌勒挺直了腰杆，就像曾经的他作为公理骑士团长的时候一样。只不过现在，他率领的是混沌之军。
一瞬间，这支队伍的气势更是大盛，逼得看似永远不会动摇的伊书亚都往后退了几步！
但是，伊书亚那如冻结了一般的蓝色眼睛依然直视着她的敌人们，全无退却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