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灰色山谷的守墓人
长夏时节,沃伦嘉,螺钉区。
「那么,不好意思,请容我打扰了——」
一位留有银色短碎发、头戴纯白色三角巾的少女对着面前的门扉如此说到,随后她轻轻的迈开脚步,半透明的身躯便径直穿过了那扇形同虚设的坚实门扉。
——门后的光景只是普普通通的老民居模样,放眼四处都并不具有什么高科技的物件,这种装修风格于科技之城沃伦嘉来说简直就像是来自于上个世纪,不过这栋建筑也确实要比沃伦嘉的历史还老上几岁就是了。
「有人在家吗?我来了...来接你了。」
回应她话语的只有一片几乎要凝聚成漆黑色的死寂。
「嗯...是这样呀。」
那个幽蓝色还隐隐发着微光的娇小身影依旧在自言自语着,这种情景经常发生在她工作的大部分时间里,所以她也并不觉得奇怪。
于是她迈着无意义的步子飘过客厅,来到一间禁闭着门扉的房间之前;而后她从过长的衣袖中伸出左手,一团藏于手心的灰黑色薄雾便随着她的动作迫不及待的钻了出来,它们就像一群饥饿的食肉兽一样,扑向了本就老旧不堪的锁具。
而那可怜的金属造物则是在雾气的包裹之下以极为可怖的速度腐朽消失;若不是少女及时收回左手,恐怕这扇早已摇摇欲坠的木门也难逃同样的命运吧。
她轻轻的推开门扉——尽管径直穿过也是一个可选项,但她并不想在他人的视点中出现的那般突然,这并不是担心是否会吓到某人——事实上她的存在本身就足以使哪怕是最为凶恶的亡命徒颤栗——只不过是她早就厌倦了这般低级的恶作剧。
而后,同样不出预料的,迎接她的是枪口喷吐的火舌。
......
在前些日子收到最后通牒的将死者,也就是目前正躲在房间角落内的中年女子,她的手中举着一柄几乎花光了她半数积蓄才买来的枪械,尽管她并不觉得只是扣下扳机这种程度的反抗就能够救下她的性命,但眼前所发生的景象还是远远比她所能想到的下限更加糟糕。
子弹被挡下来了吗?非也,这件激光武器就连天罗公司的产品都难以抵御。
那子弹有命中目标吗?非也,就算没有血液涌出可以解释为炙热的能量灼烧了伤口,但那理应存在于少女心口的孔洞也根本不见踪影。
那么,是没有命中吗?亦非也,她亲眼看到那凝聚成线型的赤红色激光穿透了她,之后还顺带击中了她身后的墙壁才是......
......墙壁?
当她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场景中最为不协调的关键时,她也终于从她的眼眸中读出了“无趣又可怜的尝试”这般戏谑而又浅显的事实。
「时间到了...你准备好,准备好死了吗?」
眼前的少女用稍显稚嫩的语调诉说着这般令人感到恐惧的话语,她高举起藏于袖口之中的右手,而与其一同被举起的,还有一柄仿佛被鲜血染红刀刃的黑色长匕首。
「别害怕...我们在另一边再见。」
血红色的刀尖画点成线,将房间内的最后一缕气息分成两段,逐渐消散于寂静的居民楼之中。

......
当她再次醒来时,眼前就只剩下了一方灰蒙蒙的天空。
然后她躺在一方低矮的墓坑之中——这是三秒后的她所意识到的事实。
于是她挣扎着从这间被整理的十分完美的居所中站起身子——用她此生中最快的速度,从不曾认命的她觉得这应当能够让她逃过死亡。
身侧,属于她的墓碑上只刻着她的姓名与一句讽刺的话语,而样式则是她曾最喜欢的磨制石砖——
“总有新翼代替残翅,将这名字延续维持。”
她环顾墓坑之外的环境,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旷野之中,举目所及之处都盛开着幽蓝色的花朵,它们密密麻麻的占据了视野之中未被灰黑色雾霭所遮挡的每一处土地,唯有一条细长的旧石板路通向看不清的远方。
这条石板路看起来有被精心打理的样子,踩在其上的女子并未觉得有何不适——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鞋子不见了,实际上,现在她的全身除去常服以外并未留下什么,就连身上的义体都不翼而飞了,但想象中的不适却并没有随之而来,就连本应落下残疾的左腿现如今也如新的一般完好。
她沿着石板路慢慢地向前走着,直到已被幽蓝色晃到发昏的双眼终于看到了一抹橘红色,她才抬起头再次仔细望向前方——视野的尽头有一座由石头垒砌的房屋,那位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少女此刻正坐在房屋前方,那团橘红色便是她身前的篝火——女子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没由来的寒意,于是她决定走上前去,事实上就连她也吓了一跳,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全然不顾及在不久之前的那位少女曾对她做过些什么。
总之,大概是因为一些鬼使神差的缘由,女子在少女身旁的空地下坐了下来,并理所当然的接过了她刚烤好的棉花糖。
「迷茫的魂灵...接下来的话只说给你听。」
她轻咬了一口手中的棉花糖,无言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再想,只是手中的棉花糖有些焦了,弥漫在口中的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奇妙味道。
「在你跨过生与死的分界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确认。」
她漫不关心似的点了点头,那副模样就好像在课上敷衍老师的调皮学生一般。
「那么,你真的“准备好”,堕入轮回了么?」
那是当然——这理所应当的答案在被下意识地吐出之前,她残存的几缕思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不,不!我还没有......」
这句话在说出之后......不,准确来说,在说出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后悔了,谁知道会有什么结局等待着逃避死亡的人呢?曾经祖辈们口耳相传的故事中有小部分记载,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主人公们绝对没有得到比死亡更好的下场才是。
但就在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看见眼前那位头戴纯白三角巾的少女微微一笑——
「那好呀」她这样说道。
随后,她的世界再度变得一片漆黑。
......
......
......

醒来时,她手中的枪械仍在散发着微微的余热,而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高烧中的噩梦,待病好之时便一同在记忆中消散无踪了,即使奋力捞取也寻不得半点线索,倒是搞得自己头痛欲裂。
于是她耸了耸肩,继续回到了平淡的日常生活之中,在她们第二次邂逅之前她的生活不会再发生什么转变,但那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