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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无量-画家-003森林猫

2022-11-07 16:58 作者:粼妖Walter  | 我要投稿

“昨晚…或许是个梦?”画家自言自语后就嘲讽地摇了摇头。凌晨的遭遇让身体机能加速运转了几倍,宿醉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明。画家把一个折叠帐篷压实,塞进背包里,虽然昨晚已经决定顺其自然,可不知是习惯的驱使,还是命运的推波助澜,画家背起行囊,在中午离开了家。 画家推测的很准,奥兹平在午后睡醒了。镇长拖着疲软的身子,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打开门,看见了神清气爽的画家,连连赞叹画家的酒量深不可测,是自己平生罕见。画家推脱说是大家热情,自己其实没喝下多少。随后,便向镇长说明了来意。 钟楼是信标镇最高的建筑,站在钟楼顶上可以鸟瞰整个信标镇和海湾,钟楼自动运转,按时为居民们敲响,平日也不需要太多看护,奥兹平就兼职了钟楼管理员的工作。第二天,整个信标镇的人们都知道了一个新鲜事,“听说了吗?画家搬到钟楼上去了。” 阿伦达尔一年里有二百天都会下雨,这也是画家选择在这里定居的原因之一。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多月,人们已经习惯了在朦胧的雨幕中,远远瞥见钟楼顶上飘出的炊烟。画家在钟楼上支起了一个小炉子,简单的烤些吃食,煮些饮料。奥兹平时不时爬上钟楼和画家聊聊天,画家在钟楼上继续画着画,钟楼离画廊不远,罗曼会定期来找画家,取走新画。大家都觉得,画家是想换个环境,激发一些新的灵感。 没人的时候,画家躺在一把躺椅上,沉沉的闭上眼睛,开始寻找那种已经陌生的感觉。阿伦达尔的雨细密,几乎落不可闻。整个镇子在画家脑海中铺开,仿佛一张洁白的画卷。第一天,重建和雨滴的联系花费了一些时间,渐渐的,雨水开始在画卷上滴落出墨点,有浓有淡,有圆有扁,墨点时疏时密,呈现出钟楼的方位。第二天,墨点动了起来,连点成线,笔墨飞舞着勾勒出周边的房屋和街道,画卷上呈现出一块柔软的插图。第三天,插图开始扩张,墨色飞奔向海湾的潮汐,攀上巍峨的山巅,寖入人们的屋檐和脚下的石板,滑过围栏和牧园,整个小镇的风光展现于脑中的画卷,画面绵延,停在了露比奶奶烘焙店后的花园,这里已经是极限,再往外,只有朦胧的墨点。 画家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重新恢复了鲜艳,却少了几分柔和,欠了一些精彩。皇天不负有心人,它再次出现,却选择了一个雨停的清晨。 雨下到凌晨,约是在两点左右停了。三点时,一只脚掌飞快踏过了信标镇外缘的一个水洼,灰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边上围栏里的羊都没有发觉,只有泛起的涟漪证明有什么经过了这里,涟漪仿佛一锤重击,敲在画家的眉心。画家腾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瞬间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干涩,自己脑中的画卷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你特意选的这个时候吗?”画家嘟囔了一句。还好自己做足了准备,画家抄过在一旁架设多日的望远镜,虽然模糊,但毕竟刚刚雨后,画家在望远镜的帮助下,依然很快找到了那团白色的影子。 看上去它对镇子颇为熟悉,紧紧贴着墙边,从一个阴影跳进另一个阴影,七转八转,来到了一家屠户的门边。“饿了?”画家的脸上泛起一抹兴奋的笑意,嘴角咧到了一个信标镇人足以为之惊叹的位置,平日的画家,笑起来可是嘴都不会张开。画家知道,屠户的作坊里晾着驯鹿干。不多时,作坊的天窗被推开了,它带着足以使屠户痛心疾首的肉干迅速掠过屋顶,轻盈的落在地上,选择了一条和来时不同的路线,朝着西北方向奔去,穿过牧场,消失在山林之中。 画家搬开望远镜,抓起一个准备许久的双肩包,整了整衣服,从近十米高的钟楼上一跃而下。他迅速下落,在离地一米左右的位置不知被什么兜了一下,轻轻的落在地上,一溜小跑,向着它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牧草丰盈,早已隐去了森林猫的踪迹,可它跑过草地带走的露珠却在画家眼中涂出了清晰的轨迹。 这片森林被保护的很好,仿佛百年来未有变化,笔直浓密的云杉树冠连接在一起,只有艳阳高照的晴天,大量的阳光才能照进林间,而现在不过凌晨,树林里还是黑漆漆的,偶尔有几点朦胧的微光能透过叶片筛进来。画家停在树林边,它的踪迹模糊了起来,苔藓、菌类和树根都在吮吸着土壤和空气里的水份,要抓紧时间了。画家稍稍蹲下了一点,闭上了眼睛,左手顺着身体的中线上升到鼻尖,掌心朝上缓缓向前探出,右手从小腹前向斜下方滑至腿边,掌心下压,微微外转,做出了一个仿佛舞蹈,又好似邀请的姿态。 这动作如同开赛的鼓点,林间的膏泽一下子活了过来,一粒粒水珠飘离了地面和枝头,连接成细细的水流攀上了画家的指间,一路向上,汇聚在他的耳边,细流波动着,演奏出诗般的旋律,“向前走…向前走…它在那儿…它在那儿…。”画家的眼睛缓缓睁开,黑色的眸子已经环绕上了一抹晕染般的亮蓝,像两颗蓝色的心脏,缓缓跳动,他品读着细流的呢喃,迈开脚步,向着密林深处流水指明的方向走去。 太阳升起来了,虽然云层还没有散去,但是罕见的晴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信标镇的气氛也比平日更加活泼了一些。人们把洗后的衣物支出窗外,让阳光更快的带走水汽,雨后的空气清凉甘爽,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腿脚,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日光。 钟楼边上两条街以外有一家旅店,三楼的一间客房里,一个酒红色齐肩短发的女孩正坐在桌边,一只手叩着桌子,另一只手把脑袋抓得乱糟糟,她的眼睛刺过凌乱的发梢死死地盯住窗外的钟楼。 这是星啸,星啸有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工作的内容很简单,写日记,写画家的日记,记录他的每一天,无所不写,无微不至。星啸在两年前得到了这份工作,她也是从那时跟上了画家。她知道画家不喜欢吃鱼是因为不会剔刺,她知道画家睡觉时喜欢枕两个枕头,她甚至知道画家洗澡时是先洗头还是先洗脚,她了解他的习惯,她甚至不时能预判出他的行为,可就今天,两年来只有今天!今天早上那该死的雨终于停了,星啸不喜欢睡觉时有杂音,信标镇动则连续几天的降雨让她每晚都睡不舒服,雨停的日子是那么珍贵,和往常一样,星啸要在晴天狠狠的补个舒服觉,画家在那个钟楼上呆了两个月了,丢不了,更何况自己还架设了预警装置。 凌晨的时候,架在窗口的小小摄像头捕捉到了跳下钟楼的画家,警报器马上嗡嗡的响了起来,但可怜的星啸睡得太沉了,警报器努力的叫了五分钟也没能唤醒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画家消失在了远处。“啊啊啊啊啊!”星啸把杯子和日记本狠狠扫到了地上,她甚至想一把抓起笔来折断,“他肯定去找那只猫了!”星啸告诉自己。画家定居在阿伦达尔的决定放缓了星啸需要上传日记的频率,最开始的要求是半天一次,后来是三天一次,现在是每半月一次,可就算这样,一周后也是又一次上报日了。“他会不会回来??他会回来!他的东西都在这呢!”星啸跑去过画家的小屋,家具齐全,不是要离开的样子。“可万一呢?那猫要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会继续跟着,还是放弃回来??”。星啸要哭出来了,交给自己这份工作的人是那么信任自己,可是自己却…“她连一次野餐都组织不好。”星啸想起同僚对自己的嘲弄,她现在该怎么办啊…。 星啸或许是第一个知道画家离开的人,信标镇的人们直到第二天才听说到画家不知去了哪里,只给奥兹平镇长在钟楼上留了一张纸条,说他有些事处理,会尽快回来。大家口口相传的消息让星啸稍稍松了口气,可是汇报的日子越来越近,这画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明媚的阳光穿过云层和枝叶,山林里渐渐亮了起来。光芒唤醒了万物,森林慢慢恢复了它应有的活力。水流环绕在画家身边,散开又汇聚,不时有水珠跳出水流回到大地,又有新的水珠飘起,融进水流里,源源不断的给画家带来新的讯息。画家和水流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他听得到每一只鸟儿掠过树梢,每一只走兽踩过绿地,画家逐渐回忆起这份能力带给他的乐趣。 不眠不休,粒米未进,画家翻过乱石,跨过小溪,一路向北,不知不觉间深入了群山环绕的腹地。直到启程后第三天的早晨,画家在一处山脚停了下来。山脚边有一处泥土和岩石堆砌的三、四米高的小坡,通向一处平台,平台上有猎户搭建的棚子和其他设施,禁猎之后,因为十余年无人修缮已是破烂不堪,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一起,隐隐掩着一个直径不大的岩洞。画家挥挥手散去了水流,这个距离,已经不需要其他协助了。画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岩洞中一颗跳动的心脏,柔和缓慢但清晰有力,仿佛黑暗中的一团柔软的亮光。应该还在休息吧,画家这样想着,在一块石头上盘膝坐下,从背包里找出食物和水,补充一下体力。 晌午,又一个晴天,画家把背包垫在身后,半躺在石头上,闭着眼睛,一片黑暗中,只有两团亮光在按着各自的频率跳动。一团水波一样的湖蓝色亮光是画家自己,另一团白色的光团便是那只森林猫。画家放缓自己的呼吸,慢慢合上了森林猫的节奏,有了一丝丝倦意。忽然,森林猫的律动轻快了起来,岩洞里似乎也响起了沙沙的声音,“醒了!”画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看向洞口的位置。三、五分钟的时间,森林猫从洞口钻了出来,来到了平台边上,向着太阳的方向人立起来,居然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服的哼唧声连坡下的画家都能听的清晰。 “我就说嘛!”画家咧开了笑脸:“根本没有什么森林猫!!”,它的身长足有一米七,身型看上去和人类有些相似,没有尾巴,瘦瘦长长的灰白四肢用力的向四周伸展,阳光洒在上面,映照出一些花纹,它的身体裹在一团分辨不出颜色的布料里,脑袋和上半身被体量惊人的灰白色毛发笼罩着。画家兴奋地站了起来,心跳也快上了几拍,这突然异样的节奏变化,稍稍引起了这只“森林猫”的注意。它蹲伏下来,环顾了自己的领地,当它注意到这个站在下方一脸激动的生物时,惊讶瞬间爬上了它的脸庞。两者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两团亮光有那么一瞬间跳进了同一个频率,两者都愣了一下。 顷刻间,这份惊讶转变成了恐惧和敌意,“森林猫”嗖地一声蹲伏下来,毛发炸起,死死盯住了画家,两只前爪,或者说是两只手揽过了几块碎石。画家赶忙举起双手用北路语和撒克逊语分别喊到:“我不会伤害你!”,效果非常显著,“森林猫”肩膀一抖扔出了石块,石块直挺挺地射向画家,画家低呼一声向一旁躲去,石块和画家先前站立的地方碰撞出清脆的响声,画家站稳脚步后回头寻找“森林猫”,眼前却是一花,灰白的影子已经扑到了身前。画家下意识抬手一挡,咚地一声,手臂吃疼,那“森林猫”却是一沾即走,没有缠斗,它侧滚开去,虎视眈眈的看住了画家。 两者相隔约有三步的距离,对峙周旋起来,画家终于得以近距离观察这只不明生物。刚刚击中自己的,是它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根包铁的木棍,应该是那堆猎户的破烂里找到的。这只“森林猫”的身上很光滑,披在身上的灰白毛发现在看来更像是头发,手脚上的指甲向外探出,四肢干瘦苍白,挂着些草屑和泥土,皮肤竟然隐隐有些透明,之前看到的花纹更像是裹在皮肤下面若隐若现的肌肉颜色,一种间于蓝和绿之间的碧蓝色。从身体结构上来看,可以说和人类几乎无异,与其说这是某种动物,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个野人?晃动中,画家突然发现,毛发下闪烁的眼睛居然是两种不同的颜色,左边瞳孔是蓝色,而右边瞳孔是紫色,两只明亮的眼睛在脏乱头发的衬托下显得纯粹和清澈,如果能少几分凶狠,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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