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万江（二）
02 钉子
……
克里斯蒂娜，整个王国最美丽的女主演，无数人为你的笑容而倾倒，可你却为何如此忧愁？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或许再有十分钟今夜就要结束了。可他却还没有出现。”
“每天晚上他会在我的窗外远远地献上一束金色丁香。那道身影渐渐地印在了我的眼中。”
“我是被囚禁在高塔上的公主，他踩着漫长的阶梯向我靠近，越来越近，我能看见他渐渐憔悴的英俊脸颊。”
“就这样九十九天，我无可抑制地爱上了他。今天是第一百天，我等待着他能够走完这一百级台阶来到我面前，我就可以接受他对我的爱了。”
“可是为什么，我等待的最后一天，他没有来。”
日出的光芒照耀着他启程，痴情的少年啊，为何你放弃了与心爱的女士相会。
“那位美丽的女士，我见到她第一眼时，我被深深地迷住了。我仿佛升到了云端，亲眼见到了月之女神。”
“于是我攀登雪山，只为摘下一束金色的丁香，远远地摆在她的窗外，只为让她明白我的爱意。”
“然而我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从云端坠落了下来，每一次失败我都离女神越来越远。”
“就这样一连九十九天，我跌落在地。雪山上的金色丁香也凋谢了。永别了，我的女士。”
……
摊开的书页已经布上灰尘，故事在那里不知道躺了多久，距离上一次被人看见已经过去了漫长的时光，没人来翻开下一页，少女与少年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直到一只脚踩在了上面，脚的主人东嗅西嗅，立刻就跑来了，留下一个浅浅的爪印。
它像是一只老鼠，体型却要大很多，接近一只家猫。它的眼睛不知什么原因始终紧闭着，尖尖的鼻子探来探去，鼻子周围的长着细长的半透明胡须。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摇曳着，轻轻抚摸可以碰到的一切，收集那些被人类忽视的气味分子，以及更多。
它行走在书架之间，突然，所有的胡须收作一团，危险靠近了。“老鼠”扭动自己圆滚滚的身体，四只短小的腿一阵乱划。
砰的一下，那扇破旧的门被撞飞出去，一个两脚的高大生物冲进来，房间里沉寂的灰尘被瞬间搅动升腾。“老鼠”吓破了胆，放弃了逃远的念头，划拉着爪子钻进了一个书架底部。
面具往前冲了两步就停下了，微弱的光线与朦胧的灰尘让他看不清路。他用袖子掩住口鼻，大口地喘气，也顾不上吸进去多少灰。在他刚才进来的门口，一个怪异的生物正在尝试往里挤。
那个怪物有苍白无毛的皮肤，像久居地底退化后的鼹鼠。它四脚走路，但有左前腿特别长，让它整个身体倾斜着站立，极度不协调。一条佝偻、侧弯的脖子从它的躯体上伸出来，连接着一个像山羊又没有角的头，脸上双眼紧闭着，仿佛只是装饰。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它那凹凸扭曲的背脊增生出了三条触手，起伏不定，毫无对称可言。
陨石坠落之后，产生了许多变异生物，但面具从没见过扭曲得如此厉害的。
它比面具要高上不少，不断扭动自己身体，那薄薄的皮肤下可以看到骨骼来回耸动，同样也是不对称的。
它进来了，直奔面具冲过来，触手在空中挥舞，鞭打到书架发出金属的变形声。面具不再迟疑，沿着一条过道飞奔而去。
怪物追向面具，然而那不协调的四肢跑动了几步之后迟疑了。它把头侧向一方，用唯一的一条触手在地面上摸索，果然一只瑟瑟发抖的圆球被揪了出来。
那怪物发出嘶哑的吼叫，很兴奋的样子，“老鼠”没有任何挣扎地被扔进它的血盆大口中，在无数排细密的尖牙中被磨碎。不一会的工夫，这块肉就被连骨头一起吞食了。这还差得远呢，还有一块更大的肉在等着它，跑到哪里去了？应该是这边吧。
漫天的灰尘让它嗅不到那个两脚动物的味道了，怪物向记忆中的方向追去，畸形不成比例的四肢交替向前迈动，像拄着拐的瘸子。在它完全黑暗的世界里，也会亮起星星点点的光，那是除了视觉外的各种感官，它有时凭借着动物的本能去选择哪些是可信的，有时完全依照本能行事。
这是无意识的选择，却恰好是在万江生存的法则。怪物不会明白正是这道法则此刻救了它。它来到了这间屋子的出口，却因为直觉没有直接出去，而是伸出腹部增生出来的触手沿着墙壁探索。
在快要碰到他时，面具狠狠地将匕首插入了那条触手，直接穿透。然后用力地往后拉拽，配合着触手往回缩的动作，像是劈一条竹子，将触手沿着中间分成了两半。殷红的血液溅了他满脸。
一声痛苦的嘶吼响彻了整个昏暗的街道。不再像先前一样挤过门框，怪物发狂般地向面具冲过来，门框被撞成了碎石。
不过是怪物而已。面具伏身也向前冲，匕首在空中换到了正手握持，左手搂住了怪物的脖子，翻身骑到了它背上。噗呲一声，匕首顺滑地刺入。
不对，为什么没有头。等等，面具现在才发现这不是脖子，这是长在身体正面的触手！
痛苦的嘶吼再次传来，怪物的头却是在身体侧面。为什么，有骨架有脊椎的怪物为什么会变形？
剩余的一条触手从后侧打中了他的后背，面具闷哼了一声，如同被车撞了。他连忙抽出匕首，翻身滚落在地。
怪物被巨大的创痛刺激得癫狂，已经有两条触手被刺伤，最后一条触手向面具追杀过去，然而打空了。但是面具仓皇逃窜之下，刀也掉在了地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战斗。面具双手抱住了怪物的触手，他咬紧了牙，比常人发达的犬齿露在外面，显得格外狰狞。
体型庞大的怪物被猛得一拽，四肢竟然站立不稳。无月的夜幕下，一支漆黑的箭矢呼啸着命中了怪物的躯体。
又是一声惨嚎。正是机会，畸形的怪物挣扎着要把触手往回缩，面具抄起地上的利刃再次冲到了怪物面前。
这次是头了，利刃的寒光划过一条弧线。终究是受伤了，弧线的贴着怪物的皮肤划过去了，恰好割掉了它的眼睑。在和怪物对视的那一瞬间，面具感觉时间静止了。
那只眼睛像猫又像蛇，褐色微微发黄，它好像连万江昏暗的光线都不适应，缩小了瞳孔。它小幅度地转动着，迷茫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最后它锁定了面具的眼睛。对视，一种强烈的情感好像借助光线，穿越瞳孔蔓延了进来，无法言说的感觉。面具那时还不知道那情感是什么。
……
等面具回过神来，那怪物已经逃走了。
一道靓丽，矫健的身影走了过来。“还活着？那就好。”
女人的声音轻盈，充满活力，让人心情愉悦。不过面具忍耐着痛苦，暂时说不出话来。
“你也真是够莽撞的，惹了最大的盲兽不算，还想杀了他。”她确认了面具没有力气起身，把复合弓背到身后，将面具扶到了墙边坐下。
“它不是瞎的。”面具缓缓地说。面具看清了弓手的面容，俊俏又严肃，一道黑黑的污迹蹭到了她脸颊上，又显得有些可爱。
弓手笑了笑，不接这个话题，“你是外来者？难怪从来没见过。我叫唐真，在你听来是什么？”
“唐真……谢谢你。我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那个怪物怎么回事。”
唐真沉默了。
面具继续追问，“为什么你们一直在万江，外界的幸存者们已经建立安全的据点了，你们可以出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这里的怪异……你得自己去寻找答案。”唐真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名叫唐真的弓手，没有再说更多。她将两样东西递到了面具手里，手指的触感轻柔而有弹性。
“这个东西会帮助你在这里生存。一定要记得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下一次见面的我。”
面具看着她的眼睛，“我没有名字，叫我面具吧。”
“哈，面具，这不就是你的名字吗。”唐真打了个响指，“好名字，说不定你会很适合这里。”
“对了，别忘了你欠我一支箭。”轻灵的声音良久才消散在面具的耳畔，她已经走入了街道的薄雾中。
面具缓缓地打开手掌，那是两枚半锈的钉子，一长一短。
作者：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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