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隐》(四)
大梁帝都梁城,丞相府。
敲门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来人留名!”门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心华。”清冷的声音响起。
门内瞬间没了声音。下一秒门打开,门房连滚带爬地出来跪下:“奴才不知道是陛下奴才罪该万死……”
“起来。”心华冷冷地说,“去通报你主子。”
……
“陛下深夜前来拜访寒舍,可是有什么大事?”丞相战或躬身双手捧给心华一杯热茶。
心华冷眼看着他。她很清楚,在这个老人和蔼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不亚于任何人的权谋之心,如果有必要,他随时可以舍弃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茶就免了吧。”心华说,“不用绕弯子。卿和朕心里都明白,朕是为了什么而来。”
“微臣愚笨,不懂陛下的意思。”战或依旧弯着腰,双手恭敬地捧着热茶。
“卿在奏折里提到的那个词。”心华说,”天隐门。”
听到回答后的战或一时间没有反应。
心华叹气,接过茶。
战或立直身子,接着又一鞠躬:“陛下,请借一步说话。”
丞相府内院。
“丞相从史官的位置上一步步做到丞相,费了几十年的功夫。”心华冷眼看着战或,“但是要废掉这几十年的功夫,只需要朕一纸手谕。”
“告诉朕什么是天隐门。”
战或叹了口气。
“陛下见闻广博,想必听说过大禹的传说。”
“那是自然。”
“皇帝陛下以为,禹是怎样的一个人?更确切地说,禹当年,干了什么?”
“治水。”
“陛下以为他治的,确实是水么?”
“丞相什么意思?”
“不会有什么洪水一直泛滥三十年的。”
“那禹治的是?”
“一种妖物。”
心华笑出声来。“丞相,你以为有什么妖物比洪水还难治?”
“这正是天隐门被世人遗忘的原因啊。”战或取出一卷古籍摊在心华面前,“几千年过去了,只有战家,一直记着他们。”
心华拿起古籍翻看。
“禹当年治的并不是普通的妖物。他们把它称为‘炁’。”战或缓缓地说,“上古时代,炁为祸人间,是禹站了出来,对抗它。禹的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经过三十年,终于除掉了炁。”
“上古的妖物,关我大梁甚事?”
“无从得知。追随着禹的人们,在除掉炁之后,并没有各奔东西。相反,他们无一例外地消失在了世人的视野中,就像是一群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影子。他们向当时作为史官的战家请求,从此战家世世代代记录他们的踪迹——和传承他们意志的人。”战或缓缓说道,“他们和他们的传承者,自称天隐门。”
“所以战家世世代代都是史官。”心华合上书,“这么一看卿倒是个不肖子弟。”
“微臣愧对先祖。”
“他们的意志?作为一群因为抗炁而聚集在一起的人,他们的意志应该就是抗炁才对。炁都没了,哪来传承?”
“陛下可知道五十年前的下池内乱?”
“知道。”心华说,“当时下池已经基本统一了,正准备犯边,结果在出兵前一夜,下池可汗莫名其妙死于军帐之中,于是下池难得出现的统一局面再次土崩瓦解。说起来那个可汗的死真是帮了大梁的大忙。”
“是天隐门人杀了他。”
“什么!?”
“杀死可汗,纵然会让下池再次陷入内乱,下池的人被肆意杀戮,但如果放任不管,等下池攻入大梁,则会有多得多的人陷入苦难。”战或说,“这就是天隐门一直以来奉行的准则。他们不过问权力的交替,也不向谁效忠,更不在乎金钱、美色和其它任何形式的利益,他们只是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救尽可能多的人。”
“朕的国家……被一群无从捉摸的人守护着?”
“他们并不是忠于大梁,之所以守护大梁,只是因为这样能救更多的人而已。如果陛下是个荒淫无道的暴君,那天隐门人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取陛下的性命。”
心华沉默良久。
“据说上古时代那次,炁在出现之前也有过很频繁的天灾。”战或说,“禹传递下来这样一个信念——他认为,炁终究会再度出现,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这么想的理由。天隐门没人知道炁为什么会再度出现,甚至没人知道炁会不会再度出现。不过这是禹传下来的,所以战家也记录了下来。”
蓝紫色长发的少女皇帝转过头直视着战或。
“告诉朕他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