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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捷尔纳克:凝眸斑驳岁月,怀念与斯克里亚宾的相处时光

2022-07-05 20:21 作者:走在月下的猫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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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意大利之前,他(指音乐家斯克里亚宾——UP主注)来我家跟我们道别。他弹奏了钢琴——在此就不细述了。他在我家吃晚餐,晚餐过后开始高谈阔论,变得天真,大开玩笑。我一直感觉他的内心是寂寞孤苦的。开始告别了,大家纷纷道着祝福。我呕心沥血送上的点滴祝愿融入到大家的临别赠言里。我们一边走,一边大声寒暄着,道别声拥塞在门口,然后慢慢挪向门厅。在门厅,又是一阵最后的告别。他的衣领钩反复好多次才扣到缝得有些紧的钩环里。接着,房门响动,钥匙转动了两声。返回来的时候,路过钢琴,乐谱架在烛光下投射的网状光影告诉我们,他刚才还在这里演奏。妈妈坐下来欣赏他的练习曲,虽然只是由前十六小节组成的一个乐句,但的确是令人惊叹的创作,尽管这作品在世界上还未得到褒奖。于是,我连外套也没穿,光着头冲下楼梯,沿着夜色中的米亚斯尼茨卡大街奔跑着,希望能追回他,或者再见他一眼。

……

当然,我没有追上他,似乎并没有试图要追上他吧。


我们再次见面是在六年后,他从国外返回的时候。……他回来后,立刻参加了《狂喜之诗》的排练。

……

每听到这部交响乐,我都会潸然泪下。早在排成最初的铅板校样之前,它就已深深印刻在我的记忆里了。这一切都不意外,谱写这部交响乐的那只手早在六年前就以相当的分量笼罩住了我。

这几年是什么?不正是一个人逐渐变化的生机勃勃自由成长的足迹吗?不足为奇,在交响乐中我遇到了一个同龄的令人羡慕的幸运儿。 与它为邻不可能不对我产生影响,它影响着我的学业、我的整个生活。让我来说说它的影响吧!

这世上我最喜欢的是音乐,音乐中我最爱的是斯克里亚宾的作品。同他相识前不久,在音乐方面我才开始咿呀学语。他回国时,我正师从至今还健在的一位作曲家,只剩乐队演奏曲的编曲没有学习了。当时人们说法不一,其实重要的一点是,即便大家反对,我也无法想像没有音乐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我没有绝对听觉,即那种随意拿来一个音符听就能分辨出其准确音高的能力。我母亲充分具备这方面的才能,缺乏这一素质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对总的音乐才能影响不大,但它却使我心神不安。如果像旁人所认为的,音乐只是我将从事的事业,那么我就不会对绝对听觉的事如此在意了。我知道,一些出类拔萃的现代作曲家就不具备绝对听觉,据说瓦格纳和柴可夫斯基可能就没有绝对听觉。但是我崇拜音乐,它集中了我身上最迷信、最忘我的东西,是我的一个致命的要害。因此,每当我的灵感在夜里翩翩起舞,就会反反复复想起上面提到的这个缺陷,在第二天早晨把灵感熄灭。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了几部庄重的作品,现在该把它们展示给我的偶像了。在我们两家的交往中,安排约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可我却感到极其困窘。这种活动在各种情况下都让我觉得是一种纠缠,这次在我的眼里,简直是有点亵渎神明。在约定好的那一天,我出发去斯克里亚宾暂住的格拉佐夫斯基街。与其说我是带着作品去见他,不如说是带着一份早已超越了任何感情的爱慕,以及因我无法左右的原因而臆想出来的失礼而带来的歉意。我的这些感情就这样被塞进拥挤、颠簸的四号马车,马车毫不留情地沿着棕色的阿尔巴特街行进,可怕地载着我接近我的目的地,在毛发蓬乱、汗津津的牛马和行人的陪伴下,被拖至水深及膝的斯摩棱斯克大街。……


       摘自江苏文艺出版社《凝眸斑驳的时光》 帕斯捷尔纳克 著     马永波 李冬冬 张春媚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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