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使之夜第09章3:童话的庭院,猜测一下,草十郎脖子的伤也许会让他短寿。

第二天的期末考试结束之后,草十郎一个人走在回洋馆的路上。
越往山坡上走,道路就越陡,森林也愈加深邃。
这已经持续了超过二十分钟,对当地居民们来说,久远寺宅所在的这个山丘除了山以外别无他物。

另一边,对草十郎来说要抵抗着自己走遍森林和走到山顶呼喊的冲动。
这里有铺装好的道路。
森林是密到可以确定太阳入射角度的程度,
没有陡峭的斜面,也看不到潜藏在密林里的动物。
在这不用傻乎乎的去害怕遇难,也没必要去担心迷路的事情。
【……真丢人。还这么想家。】
草十郎轻轻自责着自己忍不住的回忆起家乡的事情,。
搬到町里已经有数周的时间了,还是总在比较山里和町里的不同。
那时倒不会像这样自己批评自己。
这几天——在认识了苍崎青子之后,也终于注意到这是会给自己拖后腿的一件事了。
靠理由、理念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的一名少女。
只要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姿,自己的脚步也自然而然的变得轻快起来。
而这个青子所居住的洋馆,则是活脱脱的和她不相称。
就算是在三咲町中也是格外异样的一栋建筑。
被称为幽灵屋的洋馆。
实际上,居住在其中的并不是幽灵而是魔法使,但是如果不纠结某些细节,这些谣言说不定挺正确的。
【……说起来,幽灵啊魔法使什么的,哪个都不是常识里的东西吧?】
明明自己是习惯不了都市生活的人,却没有算在内,草十郎哈的一声,甩了甩头。
不论怎样,该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期末考试明天就结束了。
青子是有保护草十郎的责任,但这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如果可能的话,那草十郎今天就不得不要求洋馆的主人认同他作为同居人的身份了。
将洋馆团团围绕起来的树木的缝隙里,有一条自然形成的林荫道。草十郎走过这条道路走到了玄关。

【——————好嘞。】
在玄关前做了一次深呼吸,草十郎走进了馆内。
目标是有珠可能会在的客厅。
但是,
迎接草十郎的却是一副预料之外的光景。
稍微走几步,就到了连接玄关和洋馆大厅的前厅。
在那个前厅里,一个人带着巨大的违和感待在那里。
洋馆的前厅让人联想起中世纪的古堡。
没有丝毫人工的照明设备,全靠冬日里带有凉意的日光作为光源。日光就这样,由天窗那里垂下了光影。
木质的地板还带有清新的香气。
一袭黑衣紧靠着四角的大树。
少女就像文字所说的那样,把身体托付给洋馆。
像母亲的摇篮曲一样,平稳的摇晃着。
洋馆像是要守护少女的睡梦一样,把空气中的纷扰全部吞噬殆尽了。
在洋馆的阴影中睡眠的少女。
有珠总是躲避着他人目光,现在她的身姿成为了这个前厅里最鲜明的一景,魅惑着目击者。
【——————】

草十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这样仰望着天井。
……因为,出其不意也是分程度的。
少女纤细的身体依偎在暖炉旁,就这样睡着了。
虽然是美丽如画的一副景色,但这情况对心脏刺激太大了。
……无法感受到生命的睡眠。
太过安静了,那身姿里没有任何可以剥除的杂物。
在这寒空下,依偎着冰冷的柱子,她就这样被幸福包围着。
只要看到她,人们都会联想到名为死亡的永眠吧。
【……不冷吗,这孩子。】
呆呆的看着有珠,悄悄的嘟哝。
去拿条毛毯……这样可笑的想法,他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
与之相对的,他不由的考虑的是,去泡两人份的红茶。
静静的推开门,走到客厅。
有三枚药片放置在桌子上。
每天晚上回来要喝的,青子所说的那种药。
好不容易咽下了甜甜的药片,走到厨房那里,从数个红茶箱中选了一个,泡了两人份的红茶。
然后回到了前厅,少女仍然还在睡着。
尽量小心的,轻轻的坐到地板上。
地板的感触穿透裤子传达到身上,让草十郎吓了一跳。
暖炉旁边的话应该会很温暖吧,虽然可以想,但照青子所说,那个暖炉只是个没用的摆设而已。
青子和有珠似乎都不知道收拾暖炉的方法。

草十郎将托盘上的茶杯放到自己和有珠面前,慢慢的从书包里取出了古典的教科书。
【……苍崎生气了呐。】
回想起今天早上青子的脸,自言自语道。
还是完全不知道她发火的理由,还有那一瞬间的表情有什么意义。
先不管这些,草十郎很清楚,为了明天能平安的度过,不好好的复习准备一下是不行的。
多亏了青子,今天的考试有了稍许的变化。而明天的科目将更加困难。
草十郎不觉得今天早上还在发火的青子会在晚上再帮助他。
【就因为没考好而生气吗?感觉,这不像是苍崎生气的理由啊。】
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打开了教科书。
似乎是打算在有珠醒来之前一直待在这里。
大厅里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时钟的时针,森林的嘈杂都无法触动的午睡。
……经过了数个小时,草十郎静静的站了起来。
射入前厅的日光已经由白色变为了红色。
【差不多是打工的时间了。】
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背部,草十郎偷偷的看了一眼有珠。
不变的安详睡眠。
【………………】
草十郎真心烦恼起来。
是不是就这样让她继续睡下去,有珠是不是经常这样?草十郎在为问题这些发愁。
【……不,青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没必要多管闲事吧。】
不论怎么想都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草十郎自己点了点头,离开了洋馆。

今天打工的地点是在三咲町的商店街,名为Mad Bear的中国餐馆。
那的制服全是由耀眼的色调组成的。
一头抽象的北极熊被纯橘黄色的围裙包裹着。用它强韧的爪子捏爆了中餐锅。
这一看起来像是山丘的标识是独创设计,在三咲町周边都不许有与之相似的标志。
这里是中国餐馆Mad Bear。
地域密集型,除了名字和logo以外,是到处都可以看见的大众食堂。
这间老店顶着近年来家庭餐馆开始日渐消亡的压力,作为食堂每天都门庭若市。
对他们来说,和周边居民的••交流是很重要的。而外卖配送也是服务中的一项。
人称【Q(Quick)K(killer)S(service)•森林的熊先生 】
现在,草十郎主要的职责就是担任这里送外卖的工作。
他担任的是可以靠自行车派送的三咲町周边地区。就算是比较远的地方,只要前辈的万能50CC摩托车,大鳞大马哈鱼号出场,那就不算是什么问题。
【从社木那帮小哥那听来的。】
送外卖的打工仔在店里待机时,如果没有其他的工作会和服务员一起承担清洗东西的工作。
因为今天还没有到晚饭的时间,专门负责外卖的他们现在在厨房里其乐融融的洗着盘子。
【听着呢吗?静希。】
【听着呢,木乃美。】
身为学生打工仔的他们把双手探进巨大的清洗台里,热心的工作着……装作工作的样子聊着天,
【不光是和式的肯尼亚哦,好像连三咲町的大帝都和美食安娜都点了餐了呢。
那么想吃肉的话,去下市不就好了吗?怎么说来着,就算要整个的大个生鲑鱼外卖都给送。
怎么样,这不是明显很糟糕吗?是不是喂了些鳄鱼啊海豹之类的东西,那些家伙。】
【跟其他地方一比,我也觉得确实是挺少见的。话说回来木乃美,鳄鱼是啥?】
【鳄鱼就是鳄鱼啊。也是呐,你没见过实物。嘛,虽说我也没见过。
嗯,这次就借爬爬动物大陆非洲特辑的视频来看看吧。】
木乃美已经知道该怎么跟上草十郎的反应了。

正像这样东拉西扯着,订外卖的电话响了。经理麻利的取下听筒,确认着点餐种类和住所。
等他放好听筒,聚集在厨房里的外卖员们都把眼神别开了。
在这大冷天顶着风去送外卖,不管是谁都会敬谢不敏的。
【静希,虽然有点远吧,拜托了。】
经理似乎并没有对这帮没耐性的打工者们表示出失望,出声叫了草十郎。
【来给你,送货的清单。因为是特例所以别跟其他打工仔说呐。】
经理的手里是一张写有点餐清单和地址的便签。
接过这个,草十郎静静的摆了张苦脸。
【经理。】
【怎么啦?】
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经理直接看了回去。
【你有意见这很正常,但是,嘛,我也在这个商业街里干了好久了,也有被这样的白痴命令搞垮的时候。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那,去冷库里拿东西去吧。】
经理极其自然离开厨房,“原来如此”,草十郎钦佩的看着他穿着黑衣的背影。
不管在哪,似乎都有这样奇怪的事情。

【好慢!】
晚上十点之后,
结束打工的草十郎稍微绕了点远,而迎接他的,就如所见到的,是愤怒的青子。
看到满脸不高兴的青子,草十郎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青子在生什么气,但和今天早上那不知道为什么生的气不是同一种。
【慢吗,这不是还差一点才到十点吗?
怎么了,苍崎?】
把双手抱着的纸箱放到地板上,草十郎看向了暖炉旁边。
在那里看不到孤独一人睡着的少女。
【不对,是已经十点了,你搞错了。
你还真是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啊。】
【?】
【好了别废话了,到客厅里来。】
没管歪着脑袋的草十郎,青子径直向客厅那走去。
草十郎又抱起纸箱,亦步亦趋的跟上青子。
草十郎脱下外套,把外套挂到衣架上后走进了客厅。
有珠似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桌子上放着的是熟悉的药片。
【……没说清楚是我的不对,但你也要好好遵守时间呐。这可是以那个为前提来做的。】
给,青子把桌子上放的药片和装好水的杯子递了过来。
【?药的话出去之前就吃过了。
身体也没啥不舒服的,用得着这么慌慌张张的吗?】
【哈?为啥我们非得要管你健康不健康啊?】
【似乎是搞错了,你回来时候喝的那个药,说的简单点就是毒。
因为不是速效性的,大概要半天才会有效果吧。在那之前如果不抓紧吃新药的话,之前的毒就会在体内乱撞,出现猝死的情况。
有珠那家伙,硬说连这都做不到就不能相信你。】
【好啦,听明白了就快点喝了。
……嘛,我倒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最近还得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在那之前先用这办法忍忍吧。】
【……说的太支离破碎了,总之我之前喝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草十郎从青子那里接过药片一口吞下肚。
听到毒药什么的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多谢”,似乎也没打算责备青子她们的霸道行径。
【真是,含毒制毒什么的,还真有古风呢,苍崎也是有珠也是。】
像是被点了笑穴,草十郎的表情又欢快起来。
另一边,青子则是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这样还能笑出来。

【今天回来晚是因为要去公寓拿行李过来。就是这么回事啦,之前要是有打个电话就好了呢。】
【……你说的行李,不会是指这些东西吧?】
青子指了指草十郎拿着的那些纸箱,“当然”,草十郎点了点头。
【既然不住了还要交房租不就成傻瓜了吗?今天跟房东说了。也稍微被问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什么的,说三个月没问题吧。】
【房租……?
啊,是吗。也是呐,我都把这事给忘光了呢。有珠听了也会高兴的,这下。】
爽朗的笑容说的就是这个吧。
一点阴郁都没有,直截了当,像是想到什么鬼点子的小鬼一样的笑容。
预感到会有不幸的事发生,草十郎不禁为即将到来的威胁感到害怕。
【但还真不少呢,行李。一箱还放不下吗?】
【是啊,有很多呢。比起这个有珠在自己的房间吗?】
【刚回去不久,虽然挺少见的在晚饭后留在这了,但似乎是没有等到呐。】
青子保持着厚颜无耻的笑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草十郎。
【没有等到……等什么?】
【那个啊,有人趁着有珠睡觉的时候擅自使用了没有库存的FAUCHON和Blue Calico。是不是等着要把这个不知道在哪的谁给剁了啊?】
【FAUCHON……是说那个茶叶吗?】
【对啊,我也被吓了一跳呢。虽然有珠经常随便找个地方就睡过去了,但准备好红茶再去睡这还是第一次呢。
还以为她有什么心事了叫起来一问,她也很吃惊。到底、是谁干的啊?】
啪,草十郎拿拳头砸了一下手掌。
他确实是准备了红茶,而之后则完全没有把红茶收拾起来的记忆。

麻烦了,草十郎的表情暗了下来。青子则很开心的看着他。
【这样啊……所以,有珠生气了。】
【当然,知更鸟都被牵连着扔出去了。】
【啊啊,要我的话也会生气。放着完全没有收拾,真是太不像话了。】
太失态了,草十郎很激动的自责着。
【重点错啦!听好啦,是因为自己的睡脸被看见了有珠她才生气的!】
【哎…………是这样吗,有珠她、我不觉得她会在意这些的。】
【你可能不在意,我们可是会在意的!】
嘎叽,青子的怒目而视仿佛发出了玻璃碎裂一样的声音。
“我们”、草十郎感觉到青子喊出这个词时其中蕴含的魄力。
【那是只限苍崎你们的情况吗?】
【世间的一般常识啦。自己不在意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之后有你受的。】
【嗯。但是要这么说的话,在前厅里睡着的有珠不也有问题吗?总不能放着不管吧,那种情况下。】
【……你的好意心领了,但这怎么说呢,这个洋馆的主人可是她呀。
在这个洋馆里你所碰到的所有不入流不像话,失败失态的情况,责任最后都会押到草十郎你身上。
我说的这些,明白了吗?】
还是有点不明白青子说的意思,草十郎“嗯嗯”的思考着。
【——也就是说,这里是有珠的自治区喽?】
【没错,说的挺恰当。正确点说是我和有珠,领主想干什么都是被允许的哦。】
笑着说完,青子做到了沙发上。
草十郎站在青子对面沙发的后面,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说是有珠的自治区、青子的自治区。那她们的家族、老家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苍崎,你的双亲怎么样了?】
草十郎忍不住把心里想事情的问了出来。
【还活着呢。是三咲町往下走四站地一个叫陶川地方的地主。师父是祖父,现在正在隐居,和父母住在一起。】
【……唔,这么听起来,感觉就像是个普通的家庭呢。】
因为说是魔法使的一族,草十郎似乎是想象了一些更破天荒的东西。
【父母啊,父亲的话似乎是在魔术回路制作方面并不很优秀。也因为这个,我作为第二代也就拥有了潜在能力,祖父是这么说的。实际上谁知道呢。
要说草十郎你所期待的一族,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是有珠。有珠她啊,跟我不一样是英国出身的。】
“话说的有点多,就到这吧。”青子截住了话题。
有珠的事要去向本人询问——眼前的少年这么说过。
这个方针,没理由在这里破坏掉。
【嘛,详细的情况你去问本人好了。有珠喜欢红茶也是从那里带来的习惯。
……说起来,为什么偏偏今天不泡立顿的红茶了?茶包泡茶不是更好吗?】
【不是苍崎你说的这样会比较好吗?
有珠会在红茶上面纠缠不休什么的。】
唔,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青子吞吞吐吐起来。
这家伙性格上粗枝大叶的,但总能注意到细节上的事。

【……嘛,算了。比起这个,明天放学后还要一个人回来吗?
我还有新年的活动要确定,说是要应付出一个年糕大会来,所以我明天还是会很忙的。】
知道了,草十郎点点头。
看来就算青子不说,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大会倒是挺好的,但是苍崎你身体没关系吧?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睡过呢。】
【傍晚眯了三个小时左右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说起来你状态也不错呢吧?马上就要接着昨天晚上的继续了。】
昨天晚上的继续,也就是一对一的通宵复习。
对从那时开始就没阖过眼的草十郎来说,这甚至可以称作是严厉的苦修了——
但草十郎非常高兴的露出了笑脸。
回想起刚转校过来那会,从暗处紧张的监视着自己的青子,和她那难以理解的照顾。
【好的,再说不管怎么看辛苦的都是苍崎你,这特例中的特例,我就心怀感激的收下了。】
看着他清爽的笑容,青子略微有些惊讶。
【……真是的,专挑一些没用的东西记。】
青子把视线从那笑容上移开,无奈的耸了耸肩。

翌日。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毫不拖泥带水的结束了。
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十二月最大的难题就这样名正言顺的作为过去历史中的一笔抹去了。
但是,
对草十郎来说,最大的难题还在后面等着。
在町内和准备翘掉明天结业式的同学们告别后,草十郎进入了白犬冢的森林中。
回家的风景和昨天一样。
在这如同昨天翻版的气氛下,草十郎登上了坡道。
草十郎坚定的觉悟沸腾起来。
不光是因为今天是最后期限,更重要的是草十郎自己也想听听那个少女的话语。
不论多么艰难险阻,不管自己如何被无视,就算最后青子一脸坏笑的忠告 “惹急了把你放到镜之国里看你找谁哭去”变为了现实,也还是至少要打个招呼。
——然而。
等待着草十郎的,是有一半以上,多多少少已经预感到了的光景。

【…………这孩子还真能睡啊。】
让人感到目眩的即视感。
面对眼前和昨天如出一辙的景象,草十郎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少女今天也靠在暖炉旁睡着了。
由正坐转变成的偏向一边的双足,就像是画本里见过的少女的坐姿一样。
比昨天要舒服一些的坐姿。
草十郎偶尔能发挥出奇迹般的观察力,很快就察觉到了猫腻。
“……学校里,鸢丸一个人在干什么呢?……”
草十郎偷偷的看了一眼刚刚走过玄关,好吧,振作精神,挽起袖子。
既然所有东西都和昨天一样,那自己也应该配合着这些来。
草十郎把书包放到一边走向了厨房。
当然是要和昨天一样,泡一些不拿手的红茶出来。
既然用FAUCHON会生气,今天就进行自我检讨,拿起了Jackson的fruit herb。
……遗憾的是,这就是现在草十郎的极限。
他并没有注意到有珠并不是对所用的茶叶种类而生气,而是因为草十郎无法很好的引出茶的香味而生气。
用茶壶泡好红茶后,回到前厅。
草十郎吐着白色的气息盘腿坐在暖炉前。
喝一口自己泡的fruit mix,从书包里取出了教科书。
虽然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但第一天的科目已经注定要补习了,果然这就是命啊。
前厅比室外虽然要温暖几分,但还是很难适应。严寒还真是关注着各种微小的温暖啊。
在被冬天的寒气浸染的大厅里,草十郎埋头在电子工学的讲义里。
因为选择这课的学生太少而被劝着选了这门课,不过因为高中这门课是从基础开始的,比起其他课程还有稍稍有趣一些。
【但是,就像苍崎说的那样。】
不加品尝的一口喝光红茶,接着倒了第二杯。
陶瓷制的茶壶在保温性能上很突出,红茶还是温的。
【看来自己真的做不好呢,在记忆文字描述的事物这方面上。】
呆呆的这么想完,草十郎开始继续阅读排列着的文字了。
前厅里没有电灯,光源全靠透过天窗照射下来的日光。
斜射的光源使前厅变得明暗分明起来,墙边的暖炉沉入了暗影之中。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浸染在灰尘中的废墟。
又或者是,黑暗童话中被遗忘的,褪色的插画世界。
在白色墙壁的房屋内,时间不为人知的不停流逝着,连太阳的目光都没有注意到它的脚步。
【——————】
就这样,时间顺畅的溜走了。
教科书阖上时发出的啪嗒一声,将雾蒙蒙的景象变为了现实。
草十郎伸了伸懒腰,缓解一下肩膀处的僵硬。然后兴冲冲地开始收拾起来。
把书本放进书包里。
有珠的茶杯就那样留在地板上。
把自己用过的茶杯放到托盘上后站了起来。
【打工的时间啦。】
没有丝毫拖延的动作,
“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像是征得同意一样这么说完,很干脆的离开了睡梦中的前厅。
——眼看就要离开的时候,

草十郎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胳膊就那样夹着书包,一只手举着托盘,转过身来。
有珠茶杯中的红茶泛起一阵波纹。
【呀】
草十郎用非常轻快的口吻这么打着招呼。
对象是坐在暖路旁拥有黑色眼瞳的睡美人。
有珠保持着自己刚才仿佛雕像一样的睡相没什么两样的表情,静静的看着草十郎。
看着这样的有珠,草十郎现在才注意到有珠和青子的不同。
青子的话,虽然她的思想回路是迷,实际上表示的意思很容易理解。
她那注册商标一样不高兴的表情,先不说到底在对什么不高兴,关于她的想法倒是能经常反映出来。
与之相对的,有珠则连感情都不表现出来。
是在愤怒啊,还是在悲伤啊这些完全看不出来。
【你想,干什么——?】
像是坠落一样的问话。
她是在表示敌意还是在表示疑问,草十郎完全判断不出来。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她作为对手很可能使再现出那一天的夜晚。
粉碎四散的小瓶出现在草十郎的脑海里。
他很清楚如果回答的话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了。

片刻的犹豫之后,草十郎做好了觉悟。
但,并没有回答——
【也是呐,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坐吧。】
并没有考虑哪个选项是正确的,只是单纯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
没有回答,
黑衣少女一脸厌烦的表情看着草十郎,草十郎则干脆装作没看见。
再一次坐到地板上,把托盘放到一边,两个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
有珠深不见底的眼瞳,依然没有容纳旁人的空余。
但,重要的是草十郎完全没有感觉到那份重压。
【那么、是什么……?】
【啊啊,虽说有点迟了,我想就这样一起聊聊天,和有珠你。】
明明之前说什么一句话说不清楚,草十郎这下倒是干脆的一句话说完了。
【和我……?不是和青子?】
【嗯?也对呐,虽然也很想和青子再多聊聊,但比起这个我更想三个人在一起聊天。】
有珠看不透草十郎的意图,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草十郎没有察觉到有珠的困惑,继续热情满满的推进话题。
【从苍崎那里听说她和有珠平常都不太说话,如果那是因为我的话我会感觉很困扰,但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会更感觉困扰。
难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却不说话,我觉得太可惜了。】
像是仔细品味着自己所说的话语一样,声音里充满了感情。
有珠完全搞不清楚少年的意图是什么。
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有一个强烈的愿望。
……然而,
这愿望并不是由恐惧所引起的,这让有珠很意外。

【你、不怕我吗……?】
【啊啊,因为、我不了解你嘛。】
有珠睁大的双眼像是精致的玻璃制品一样。
对少女来说,少年的出乎意料已经达到了让她惊叹的地步。
非常率直的,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回答。
而这样极端欠考虑的回答,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引起有珠的不快。
两个人的对话就到这里停止了。
不,之前那些甚至无法称之为对话。
少女不可思议的对这样舒适的沉默感到了厌烦,用眼神鼓励草十郎继续说下去。
少年则毫不胆怯的迎着少女的目光。
【…………话。】
【嗯?】
【不是说想和我说话吗?
那,想说什么……?】
能做到的话就让我见识一下,少女这样劝诱着。
少女挑起的话题对草十郎来说可算不上亲密。
她的鼓励像是故意为难草十郎一样,但是。
【那就,说说那只鸟吧,就是,那边那只青色的小鸟。
偶尔能看见它呢,是你养的吗?
还是说,叫什么来着,Ploy,是这么叫的吧。那只鸟也是有珠你的使魔吗?】
【————————】
瞬间,少女的眼瞳中闪烁起人类一样的色彩。
“那个废物”这样鄙视的视线。
【……那确实是Ploy,但那只废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虽说好久之前它就在这里了,然而我也不太了解它。】
【?那是它擅自住在这里的喽,在这个家里?】
【擅自什么的,我没理由会答应的吧。
……罗宾其实做不好自己原本的工作,虽说是这样,毕竟是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尽管让它留在这里也只是失败的延续,最后还是网开一面了。】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住在这里不必非得有用处才行啊。】
【————】
面对那没有防备的笑容,有珠把脸转到一边不说话了。
剩下的时间里,全是草十郎单方面说个不停。
每天打工的事情,学校的事情,游乐园的事情,町的事情,房租的事情。
这样没有养分的单方面对话持续了二十分钟。
说到再也无话可说了,少年截住了话头。
【抱歉,我还有打工,该走了。】
……就像这样。
明明是难得的机会却这样干脆的放弃了,看来是真的什么都没想。
草十郎把托盘送回到厨房里,把书包放在前厅里向着玄关走去。
有珠没想到他会这样淡泊。
也因为这个,没想到就这样看到现在。
【——等一下。】
尽管没有这个必要,还是出声叫住了草十郎。
【嗯,什么?】
【…………那个
今天,你用了茶壶。】
【啊,嗯。反省了昨天的错误,所以用这个。结果,最后用的还是只有自己。】
【是吗,……那个茶壶是兼泡咖啡的,所以,和香草茶不相称。】
唔,草十郎的眼睛瞪大了。
这么说的话,似乎红茶的茶壶和茶杯还分种类,而且不同种类的红茶还定有各自的茶具与之相配。
【……还真深奥。
这就是那个吧,很难做好不习惯的事情。】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叫醒我?】
有珠并没有听草十郎说了什么,因为,这句话才是她真正想问的问题。
有珠打断了草十郎的话,这样问道。
“唔”草十郎像是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保持着沉默。
这么看来,不论今天还是昨天,他都完全没有过“把有珠叫醒”这个想法。
【……说吧,既没有想叫醒我,也没有期待我醒过来,为什么?】
有珠的视线里包含了杀意。
不论多么巧妙的谎言都无法瞒过她深邃的眼瞳。
黄昏时分的前厅,一转眼变为了判决生死的法庭。
谎言,应付托词都不被允许。
在这张嘴就会被贯穿心脏的气氛中,草十郎表现出的感情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疼痛。
尽管久远寺有珠的声音分外冰冷,他却再次拒绝回答。
少年漠然的联想到落到地面试图自立的雏鸟。
被抛弃的生物挣扎痛苦,既在期待那一缕的希望之光,又憎恨着希望的所在之处。
【不说不行吗?】
有珠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其实我并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感觉,把睡着的孩子叫起来不太好而已。】
【……我不想听你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我只是觉得既然在睡那就继续睡下去好了。虽然也想说说话,但那可以等到醒来之后,应该还有机会的。】
【……还真是轻松呐,听青子说她保护你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能讨好我的机会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还是说——都已经被那样忠告过了,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吗?】
什么都不明白,
已经约定好了,也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又同样作为人类聊过天了。
所以——应该不会被杀掉了。
如果基于良知、常识做出这种判断,少女就会当场作为魔女挥下制裁的铁锤。
对双方而言,这种无聊的误解都只会带来害处。
【那肯定是不会明白的呀,魔术啊魔法什么的,这么几天怎么可能就明白了。
我所知道的就只是完全按照有珠和苍崎说的去做而已。】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叫醒我,向我乞求自己的性命?”有珠的视线似乎在这么问。
有珠也知道,
这个少年没有唤醒自己,独自站起离去时看向自己的那个表情。那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情况也没办法——”
【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啊。
……也是呐。可能是觉得如果以后再没机会,那也没办法吧。
看到你的睡脸是那么的,觉得不能那么认为。感觉和苍崎所说的不一样,没法简单的联系到一起。】
虽然不能很好的用语言描述出来,草十郎还是把那时候的感想说了出来。
沉睡森林里少女的身姿,明明需要着某人,但又谁也不期望。
【……是吗。但是,这和静希君是有联系的吧。
因为这个机会已经不会再有了。】
【机会是创造出来的。那为什么不会再有了呢?虽说今天是我自作主张吧,但并没打算乱来啊。】
【如果确实像静希君你说的那样,为什么我就不能拒绝你了?】
【嘛,那确实是一个难点吧。】
草十郎偷偷的看向玄关那里。
虽然这行为没什么含义,但不这样不行。
【大概,想解决这个问题的不光我一个。我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这句话是在自问自答,但也有一部分是说给少女听的。
而有珠很清楚,这是一个巨大的误解。
全部是他的误解,
向濒死的小猫伸出手去那种程度的,纯洁而又浅薄的,小小的善心。
这善心对有珠来说就像是荆棘一样惹人厌烦。
……胸口感觉到了久违的疼痛。
【……但是,我不会同意你在这里住下的。】
像是要把这样的心情隐藏起来一样,有珠稍稍低下头,这么说道。
对站着的草十郎来说,是无法注意到现在的有珠露出了和那时的有珠同样的表情这件事的。
【也是呐。这个肯定不是现在能解决的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会一口气非常干脆的解决掉也说不定。所以我觉得到那时为止,有珠一直讨厌我也没关系。】
【————————】
因为吃惊而说不出话,发出了那种声音。
到那时为止,有珠一直讨厌我也没关系。
这个话语,少女至今为止,不,只有一次,被这么拜托过——
【而且话说回来,不光是有珠,苍崎不也有不同意我住在这里的地方吗?
所以,想靠气势努力让你们认同是不可能的,那只能是我自己的妄想。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与苍崎和你都是不同的。
所以,剩下的就只能忍耐了。
虽说会很难,但如果住在一起却没有相互打扰的话,就有让你们认同的可能性对吧?】
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如果做得到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有珠这么想着,“的确如此。”点了点头。
先不说他的想法有没有道理。
现在两个人已经谈过话了,在这个之后自己还宁顽不化可不行。
【假如,就算我在你旁边,你也能入睡吗?】
【会啊,如果是那样的话。】
草十郎笑着回答完,然后离开了前厅。
有珠没有再次阻止那个背影。
通过玄关走到外面的少年,转换心情向着打工的地方走去。

但是,在那之前。
【说真的,我觉得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像是有人告诉他似的,小声的这么抱怨着。
在草十郎离开洋馆大概两分钟之后,长发的人影悄悄走进了玄关。
一直在外面偷看屋内情况的,就是苍崎青子其人。
【……回来了?】
有珠一副生气的样子向青子打招呼。
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青子的身体正因为寒冷打着哆嗦。
手套的质量不太好,或者公正点说,过度的严寒让手套根本起不了作用。因为这个,可怜青子长长的手指被冻得红红的。
【刚回来不久。那怎么样了有珠?看起来聊了好久啊。】
青子一边哈着气让双手暖和过来,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的问道。
【………………】
看她一副坏心眼的表情,有珠很快瞧出来哪里不对劲。
【……你不觉得你保护过度了吗?
固执?还是说义务?】
【哪个都无所谓。
那结果到底怎么样啦?不是说不满意的话就拿实力说话的吗?】
【………………】
在兴高采烈的青子面前,有珠的脸色越来越暗了。

时间回溯到昨天晚饭那会,
因为前厅的事而产生的对草十郎的不信任,再加上对他的在意已经多到溢出来了。有珠强制向青子要求“明天也要让他一个人回来。”
今天的睡眠其实是靠药物做出的类似睡眠的状态。目的就是昨天状况的再现。
过程很顺利,但是结果超出她的预料。还有,爱多管闲事的同居人隔着墙壁替人捏一把汗。这情况可不好玩了。
再加上,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这种无所谓的小事生气。有珠自己都愕然了。
有珠盯着放在地板上的茶杯。
用洁白的手指描绘着茶杯冰冷的边缘。
【……确实像青子你说的,是个人畜无害的人呢。
虽然只有现在能这么说。】
装作没有察觉到青子内心的焦躁,有珠冷淡的把感想叙述出来。
似乎是说现在得出结论还太早。
【啊拉,就这些吗?还以为有珠要多说点呢。】
“快坦白”青子几乎要这么重复一句了。
有珠冷冷的盯着这样的同居人。
【青子,你藏起来了吧。】
满载着敌意,有珠追究起青子的不是。
前厅的空气冻住了。
两位少女像是在预测对方的出手一样相互凝视着。
【…………果然呐,真亏你能注意到。但是,唯有这个,我是不会让步的。】
青子拉开架势,死死的盯着有珠。
【我也没说要全部夺过来……也对,三成左右还是会留给你的。】
进入战斗态势的青子动都不敢动,有珠单靠视线就牵制住了青子。
【哼。由十份变成三份吗,那我必须要说几句了。】
【太贪心可是会要人命的,青子。】
有珠保持着自己威风凛凛的姿势没有动。
两个人就这样长时间无言的对峙着。
咯叽,青子懊恼的咬了一下牙。
这样下去的话,必然要在还没和外敌对决的情况下,先去面对同伴关系的破裂。
……再加上。
不管怎么想,不对的都是自己。
【……………………唉】
青子“切”了一声,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虽然挺窝火的,有珠拿六份,我四份,就这么说定了哦。】
青子不情愿的妥协了,有珠满足的点了点头。
【哦,再有。虽然房主是我,毕竟是青子把他招进来的。作为交换,收房租也是你的工作。】(渣卡注:你俩费半天劲说的是房租吗?)
【……行是行。啊-啊,真丢人。这种事情靠炼金术就好了,那样的话,不就不用想这些丢人的事了吗?】
【不是这样的,他也说过,要是房地产泡沫破裂了可是很麻烦的。】
有珠的话语里很奇妙的有一股现实的味道,“好吧好吧”,青子这么随便应付着。
两个人很认真的讨论起草十郎住在这里之后,应该缴纳的房租是多少。
魔术师本不应该讨论这些东西。
强逼着草十郎同居,还要强制收取房租。这已经超越欺诈,到了应该称之为暴力的程度了。
【但是,既然这么说,也就表明有珠终于认同他了对吧。】
很好很好,青子感到很满足。
【……还没有认同,但是那天晚上他没有被结界捕捉到是我的责任。
也没法责备青子和他做了约定。】
【……约定,吗?】
回想起游乐园的夜晚,青子仰头看着天花板。
最多不过一周之前的事情,总感觉在那之后和草十郎的缘分变得坚固了不少。
还是说,从初次见面那次开始缘分就已经很坚固了呢。
对没有未来视的青子来说,这是无论怎么预测都无法得知的事情。
【嘛,先不说是缘分还是运气。
那家伙,虽然挺怪的但是个好人呢。】
并没想征求有珠的同意,青子这么自言自语道。
有珠则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她。
可能是刚才的话语里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意吧。

【青子,知道那个伤吗?】
【伤……?】
没有细想就说出口了,有珠用细细的手指按住了嘴唇。
不理智的问出了不该问的问题。
有珠也知道这件事不该和别人说,而且这件事是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既不需要去询问也不需要去知道。
【??】
被问了的青子歪了歪脑袋。
【这样吗?】
感觉心里的那块石头已经放下。
本来那猛然袭来针对青子的反感,这下也烟消云散了。
【——幸福的人。】
就这样,
没有说幸福的人是谁,有珠把已经冷掉的红茶送入口中。
然后,那可爱的脸庞做了一个很苦的表情。
【……难喝。】
无情的把茶杯放回到地板上。
少女的黑衣庄严的随着身体摆动。

菜鸟级别的红茶有珠只喝了一口,就走到客厅去了,纯粹只是想去换个口味。
目送有珠离开之后,青子犹豫的把留下来的茶杯拿在手中。
虽然放着不管也行,但草十郎泡的茶被有珠这么批评的,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小小抿了一口之后,青子静静的把茶杯放了回去。
【……所以说用茶包啊,那个白痴。】
和有珠一样,青子做了一个很苦的表情,小声的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