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的女儿同人】枭姬之徒·血红的见证人(第一章)
一
春火年,五月末,距离小鸟节庆典的结束已过去了两星期之久。
与往常季节并不相符的寒意像个酩酊大醉而又有着暴力倾向的醉鬼,驱使着呼啸的狂风猛砸着每家每户的门窗,几盆被主人遗忘的植株从阁楼的间隔一同坠下,他们在地面碎裂的声响甚至还未来得及绽开,天空的狂息便将它们的动静彻底偃去。
密布的乌云降下了透明的千针万线,在风中交错纵横的它们并未编织出什么像样的画卷,只是胡乱一气地散落在火山国国民眼中所能见到的任何角落,让雨点撞击的回响不断扩散着人们心中的压抑与烦躁。
“最起码这场暴雨直到小鸟节庆典散场的那一刻才降下,让我的孩子没有错过他/她一年中本应最快乐的时光”,当孩子们趴在卧室的窗前抱怨时,总会有些父母拿这样的说法去安慰这些处在躁动年纪的小家伙们,然后走下阁楼,向每家每户都会供奉的火山女神奉上自己最为虔诚的祈愿,以此盼望那久违的耀阳能出现在明日的东方。
暴雨天气让餐馆的菜单上已暂时删去了好几道的特色菜,礼拜堂的烛火下也只有微驼着背的大主教仍在朗诵着没有信众唱和的经文,是的,在这种天气下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他们最起码都会达成一项共识,那就是在这种天气出门,绝对不是个聪明人所会做出的选择。
但......凡事总会有一两个例外的。
......
遗忘森林,后被称为冥滩的地界,一座损毁严重的神殿前,暴雨仍在持续。
未被篆刻下任何逝者信息的墓碑前,漆黑色的大丽花被轻轻放下,今日的空气仍是清冷薄凉,来访者吐出了嘴中浑浊的气息并深吸了一口,没有对这位墓碑的主人道出任何有声的哀悼;他的伞沿拉得很低,自作多情地希望几乎完全不会出现的路客不会看见自己的脸庞,但平台阶石已被雨水冲刷得过久,不断泛起涟漪的积水,呈现出了故事主角的模样。
我们的故事就此开始,那张苍白而又仍带些稚气的、估摸也只有十一二岁的面庞,是啊,威尔.狄兰达,这便是你如今的模样,一个仍未从噩耗的余波中缓过劲的异族小子。
“我刚才在为你的母亲祈祷,亲爱的威尔。”温柔而又充满母性的轻喊,穿过了天空降下的寒幕,萦绕在你的耳蜗,“在这种天气出行真的很危险啊,你爸爸现在还好吗?他知道你又来这儿了吗?”
你木讷地转过身去,没有立马回答对方的问题,如同一具发条已经生锈的傀儡;那个长发及腰的白发女人站在离你十步远距离的后方;雨点穿过了她似虚似实的身躯,或许是因为雾气渲染着此处生灵的色泽,她的脸色写满了倦意与大病缠身式的苍白,要比前几次见面的情况还要糟糕。
这是你们短短两星期间的第六次见面,精通咒法的荒原女巫,还是存在于某本异教徒伪典里的火山女妖,在交流的期间你也不是没有尝试去揣测她的身份,但如今套用人类的普遍认定标准去判定她是好是坏,已然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她救了我一命,她曾尝试救过我母亲的命,她让谣言止息于第三日,她是个温柔的人,但并不是我的母亲;这便是这个女人给你留下的印象,一个足以让你放下对人类成见的印象。
“我是趁着爸爸睡觉时偷跑出来的,他之前为了打理妈妈的葬礼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我希望他能多睡一会。大姐姐,你的......不,对不起.....”
喉咙里的话被瞬间咽了回去,你赶紧埋头掩饰着刚才无意揭开他人伤疤的行为——那个小鸟节的傍晚,除了自己脖颈已被抹过刀痕的母亲,地上还有另一具男人的尸体,他的胸口已被利剑刺了个对穿,因坠崖而摔得骨骼粉碎的双腿扭曲出了骇人的姿势,已经失焦的瞳孔却死死地瞪着南方的位置,地上仍有鲜红的血渍,但那本该在的第三具的尸体已不见了去向;那一日,当那个白发女人抱着男人的尸体哀恸欲绝之时,这场暴雨便似乎应和着她的泪水,降临于火山国的全境。
雨啊,冲刷掉了那日凶案的血腥味,却也冲刷掉了人们的记忆。
“我,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向你道谢的,谢谢你能让大家不再说,我妈妈是个被勇者处决的杀人恶魔,也谢谢你能帮我躲过他的追杀。”
“在能弥补歉疚的事情里,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女人许久未打理的长发在风中散乱,淡红色的嘴唇已无法像前几次见面那样强行撕扯出平静的幅度,她把自己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该道歉的人是我,这所有的一切本都可以避免的,原本是最有希望的一次,但最后却还是变成了这样,甚至还将无辜的人也卷了进去。”白发女人自语着,虚弱的身躯在风中似乎随时会栽倒在地,“你是个好孩子,威尔,但好得太过了......”
她走到了无字墓碑的面前,用戴着戒指的左手无名指朝空中画了个简易的符号,天空落下的每根银线,便毕恭毕敬地赴向两侧,不再骚扰逝者的安宁。
女人缓缓地俯下身子,用她纤细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你那没有多少血色的面庞,那充满倦意的安抚丝毫没有苛责你的意思,但你却愈发不敢去直视女人的眼睛,只能用自己刚现出尖芒的犬齿,将嘴唇咬出了一个红印。
“我们还是别再说这些了吧,你衣服里鼓鼓的东西是什么呢?”
你如获大赦,迅速解开了肥大外套的上两颗扣子,翻出了一个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因为出门的时候比较匆忙,包裹用的材料还是父亲平日用于打包诊方与药剂原料的牛皮纸,这也解释了为何你的身上会有药草气味的原因。
“这是?” “送给你的,谢谢你愿意在那天救我和妈妈。”
一件还很新的女式呢子大衣,包裹里没有别的东西了。
“谢谢......真是好厚重的礼物啊,但,为什么......?”
女人已麻木的脸色很难得地浮起了一丝错愕,她迟迟没有接过你赠予的礼物,只是不断摩挲着那些沾染上苦涩药草气息的衣服布料。
“妈妈被下葬的时候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烧掉了,爸爸只留了张我们刚搬到火山国时候的合影。”你的嗓音仍会因情感的波动而哽咽,但眼泪在母亲遇害后的一星期内已经流干,“妈妈跟我说过,无论是那些鄙视我们的人类还是曾经故乡那群互相残杀的血裔,一旦欠下了恩情都要想尽办法还给对方,而且爸爸也说这种连续的暴雨天,人很容易着凉生病。”
你倔强地把那件衣服塞进了女人的怀里,并迅速朝着反方向的位置倒撤了几步,这样她才没有机会推却。
“如果不合身的话晚上盖在身上也挺暖和的,说实话,我很感激你为我的妈妈祈福,大姐姐,你可能是在此苦修的火山神主教,或是哪个被驱逐的荒野女巫,但不管你怎么给神明说好话,身为异界血裔的我们,估计也不会上那个火山女神缔造的天堂吧。”
呼啸的风轰击着残破神殿的门闩,砰地一声将它虚掩的状态彻底顶开,天边刚划过的闪电恰到好处地遮去了几秒她的神情,紧随赶来的雷响,是今日傍晚最大的一声;你从不奢求这儿的神明会向狼狈逃离故乡的异乡人赐福,更何况自己在那被遗忘的三日里,看见了人类是怎样被一个所谓的勇者所蒙蔽,仅凭着所谓的种族,就将受害者的惨死抬高成了英雄的又一道勋章。
“威尔,你要去哪?”
她伸出手臂好似想要拦你回来,嗓音颤动得厉害,可能是因为担心刚“亵渎”完火山女神的你,在归家的路上就会被某道泥石流或山体滑坡给彻底掩埋;但你还是转身又离她远了一些,今天的会面依旧是短暂且不愉快,但管他的,如果“英雄”仍在计划着将剩余的两个目击者灭口,那再上一个女神的憎恶,估计也只是早几天跟自己母亲团聚的事。
“回家。”你回答道,“如果我冒犯到大姐姐你的信仰,那我下次会带别的东西来赔罪的,但前提是,那个被称为英雄的人类,不会在那之前找到我和爸爸......”
两位数年龄刚多出个零头的你,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路可以走了,就这样吧,你望向山下的归途,还好,河水距离没过回家的吊桥还有不少距离,如果平安回到家里的话,那自己最起码还能活过今天。
“等等,威尔!大姐姐还有事跟你说......” “再见,大姐姐,你也小心。”
你听见了背后传来了积水被踩击的声响,于是你也想跟随着加快自己的脚步,好逃避那个女人的说教,当你迈出左脚的那一刻,那女人却如同闪烁的萤火那样瞬间拽住了你自己的手臂。
“放开我。”
“你回去后要怎么办?你就真的不怕那个疯子又对你和爸爸下毒手吗?!”
“那又怎么样?那个叫阿斯贝尔的老东西屠杀了几十年的魔物,就算是赤手空拳也可以毫不费劲地杀了我和爸爸!”
你不耐烦地想要甩开对方,可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气力却如被抽丝剥茧般丧失了大半,她又毫无征兆地将脸凑近只有几公分的距离,那双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你发觉竟凛过一抹从未看过的色泽。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你应该带着自己妈妈的那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在这自暴自弃,我的女儿已经被他杀死了,我不希望这世间还有孩子再因此落难!”
“得了吧,火山国会有哪个骑士或法师愿意收我这种血族佬为徒?!他们会把我和爸爸抓给国王,然后把脑袋砍下来去邀功,人类向来都是这样啊!毕竟我的同族都干过那么恶心的事情!”你的嗓音拔高了好几分,对白发女人这种不切实际的建议嗤之以鼻,“就算有,他们教我的东西就足以让我把那老东西杀掉吗?!整个火山国,甚至是我故乡那些血族领主,又有几个是他的对手?!”
你用尽最后一丁点气力集中在右腿,好让接下来能赶紧远离对方,女人举起手臂,好似要狠狠给你来上一记耳光,一股让人眩晕的感觉瞬间在头颅内炸开,让你的膝盖立马结实地和地面冰冷的积水来了个亲密接触。
但,手臂也只是悬着,你并没有听到那阵打响自己脸颊的脆响,这要命的沉默持续了几秒,白发女人才重重地叹了声气,解除了刚刚因咒法而造成的禁锢。
“但是......我可以帮你。”
她的神情不容置疑,关切和陡然出现的怒意相互交织成了一种更让人不自在的感觉,仿佛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学生;刚刚的窒息感让你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又是一声雷鸣,刚好错过了遮蔽她言语的最好时机。
“大姐姐......你在......咳咳,咳咳咳咳!开什么玩笑?!”
无力的下巴被她的手掌托起,女人额头上的一绺金发终于也彻底散乱,她似乎,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抱歉,但这并不是开玩笑。”白发女人说,“就像你说的那样,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亦或是魔族,都不应该去亏欠任何人的恩情......而我这儿,正好有一份回礼。”
“回礼?”你几乎是牙齿打颤地说出这个词。
“当然,如果你坚持......”
......
“你也能把它当做,是我们之间一场都有好处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