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向小说】喧嚣 第三章
“毅哥，小启不会回来了。”
当我从疤狼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究竟露出了什么表情呢。
明明过去了半年不到的事情，我居然有些记不清了。
不，这些都是借口，是我执拗的想要忘掉，认为这样就不会感到愧疚了。
···愧疚。
当疤狼带着那孩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知早就心知肚明了么。
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从一处建筑工地路过的时候，往施工的大楼里瞥了一眼，无意间看到一趟趟搬着砖，灰头土脸的疤狼。我盯了他快有一两分钟，他才看到我，把手里的砖块往地上一摞，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毅哥！”
多久没听到他这么叫我了，快一年了吧。
自从帮派解散后，我就彻底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我拍了拍他的后背，还想让他缓缓劲，一双手也不顾灰死死勒着我，估计是害怕我像之前一样不辞而别吧。
“行了，多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
他红着眼眶，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我也不好让他松手，就一年不见，这小子就没了锐气，浑身脏的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流浪狗，满是颓废和木讷，眼里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毅哥···”
“我在呢。”
我把烟盒递到他面前，甩了根烟出来，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半推半就捏着烟头，叼在嘴里点上火，猛抽一口。
“咳咳——”
看来这小子的傻劲还没变，动动嘴拒绝的事儿，非要瞎逞强。一听他咳嗽的声音，心头欻欻窜着火，刚想着教训几句，可一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最初的感情也随着时间冲刷得淡漠了。我一把夹过烟，放到自己嘴里慢慢抽着，呼出的烟雾笼罩在我和他之间，又渐渐消散了。
天还是黑的。
“你不是上着学吗，怎么想到来工地打工的？”
烟灰一节节从烟头上脱落，燃烧的零星火光很快便熄灭了，我长呼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死寂的氛围。
“毅哥，我父母死的早，从小就是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轮着照顾我，谁见我都像见了瘟神，到后来索性就不管我了，要不是有人帮着我，我可能连学都上不成吧。”
“······”
该死，脑子一热就忘掉了。
这小子也算倒霉，摊上几个孬种亲戚，把他踢皮球似的到处踹，也不怪他跟着我的那几年，宁可和我挤地铺也不肯回去了。
“抱歉。”
“我没事，毅哥。我只是，没有浑浑噩噩的时间了。”
浑浑噩噩啊。也是。
过去除了打架，我也没帮过他别的什么，这样枯燥无聊的日子，确实称得上浑浑噩噩。
“呼···”
天有些冷了，聊了这么久也不见光，真怪。
疤狼吸了吸鼻子，冻在鼻尖的鼻涕已经成了冰碴子，紧黏在那撮毛上，我伸手替他抹去鼻涕，听他嘿嘿笑了两声，脸上的笑容让我恍惚看到过去的影子。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勉强说得过去吧，有地方住，也能吃上饭，对我来说足够了。”
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漏绵的棉袄，说话都有些哆嗦。
“还跟我撒谎，当我看不出你搁这发抖啊。”
真搞不清该气还是该笑，得亏这小子身板够厚耐得住风寒，真要这一身过冬还不够他受的。嘛，也许他真的能撑过去，看到他手上磨得开裂的茧子，连他本人都没知觉，还是说被冻得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呢。
我给他披上自己的外套，一抬头，大片大片的白色从天上落下。
下雪了。
“那边的，还聊什么，快回来干活！”
工地的工头看他迟迟没回去，往这吆喝几声。疤狼看着我，又低头看着身上的外套，一时竟不知所措。
“毅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还你。”
“不用了，你忙去吧，我再待一会就走。”
该说的都说了，是时候离开了，带着这个想法转身的一瞬间，又迈不出脚步，像陷进泥地里似的，怎么都走不出去，身后那头灰狼还盯着自己，泛红的眼眶蓄着泪水，好像下一秒就要流下来了。
“···毅哥！”
被人注视着离开，果然比不告而别难得多。
我装作耳旁风，向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外套的边角，微张的嘴唇说着些什么。
“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是我度过最好的时光，谢谢你一直照顾我，我——”
“我···”
语无伦次。
“唉，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没走吗，把眼泪擦了。”
难为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没给他什么，这点儿力所能及的事还是想推他一把，至少跟着我，比大冷天穿这一身在工地上搬砖要好得多。
说到底，也是我的一点私心罢了。
“可是，毅哥之前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我回去后一个人都不在了，我···”
有一滴眼泪开了头，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就停不下来了，疤狼拽着外套哽咽，声音也听不清楚。这回换成我手足无措了，也想不到什么话安慰他，我和他就站着，直到雪花铺在毛发上薄薄一层，他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声。
“我不走了，真不走了，别哭了。”
我拿出哄自家孩子的方法，捋着他的头发顺了顺。
“我呢，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开一家超市，超市不算大，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正好缺个人帮我分摊一些活儿，所以——”
啪。很清脆的巴掌声。
我一时都没缓过来，就看那工头晃着手，似乎打在疤狼脸上的一巴掌还不够他消火。
“偷懒是吧，想不想拿钱了！”
蛞躁。
“毅哥，你别生气，我没事。”
这时候还要替别人辩解，这小子真是无可救药了。
“怎么，你想打我，那我可喊人了！”
果然，没办法和这种垃圾正常沟通。
那就用我的方式好了。
“等等，毅哥——”
和那种正儿八经的练家子不一样，像我这样在几条道上混的，只钻一种门道可活不下去，但能做到让大家服气，只需要一点就行了。
“你要干什么，我喊——”
咚。一声很沉的闷响。
工头躺在地上说不出话，嘴里飞出的两颗门牙横躺在泥地里，带着一滩血，他捂着嘴，再没了先前轻佻的态度，眼神颤抖着看向我，向后挪着身体。
“哎，多久没练了，挥出去的拳头都变得轻飘飘的。”
我甩了甩手，干脆揪着疤狼的衣领子把他拖到自己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跟我走。”
“啊？”
这傻小子，看来是把我刚说的话当耳边风了。
“我不是说了我店里缺人，要我把你抬走吗。”
“可我在这边的工作···”
我现在算是明白他怎么能沦落到这里搬砖了，合着这一年他没有丝毫变化，连那副烂好人的性子也是如此，真不该和他多废话的，就是浪费时间。
“跟上来，我可不等你。”
我松开他的衣领，自顾自走在前头。
雪地上留下一对脚印，不过很快，有另一对脚印跟了上来，两对脚印并排走着，一直延伸到远处。
“等等我！”
雪依旧在下。
工地上少了道埋头苦干的身影，只是徒增几声哀叹和抱怨，也很快被大雪掩埋了。
脸上带疤的灰狼兴奋地摇着尾巴，露出了久违的，和最初见到他时相差无几的笑容。
“毅哥，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