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2 BUNGIE官方故事【遗产 第二部分】 BY：BUNGIE

緊急狀況

正在前往：天王星 – 凱勒斯太空站 

外圍環帶 — 地點不明

「我有從那些Exo身上採集到一些樣本資料。」今久漂浮在駕駛艙的操作面板上。她的外殼上爬有兩隻機械小蜘蛛。

她們的飛船正快速向前航行，並駛過形狀色彩各有不同的碎石，在後方留下一條黑黑的長痕。 

安娜背靠在駕駛座上，並抬起其中一邊的膝蓋放在胸口前。她看著一絲絲微光圍繞在軀殼旁邊。飛船震動了一下，貓頭鷹搖頭娃娃開始搖起頭來，在飛船底部的，是被裝起來的卡姆林。

「動手吧。」她的目光轉向今久。

「我無法很準確地定義年份，但它們一定是來自黃金紀元的產物，大約是在大災難快要發生的那段時間附近。」 

今久繼續說道：「我一直在研究從皮勒里主機裡面所下載下來的資料。那些太空站的用途，是要在拉斯普丁變得…不受控制的時候，把這個智能切割開來。」

「真的是太扯了。」

「迴音應該是隨之啟動的某種緊急應變計畫。他們還在他的腦部裡面加裝了基石結構。」

些微的靜電從安娜眼前的操作面板中傳出。她的頭盔懸掛在她身上的一個掛鉤上，拉斯普丁已經離線了。

安娜定神片刻，消化著這些資訊。「在切割智能之後，會有一個基礎頭部模型負責控管禁制的穩定性。感覺就好像是大腦的玄關。」

「它…還在繼續。」今久繼續說道：「安娜，妳的名字一直反覆被提及。神經網路。心理語言學家。擁有候選人資料的Exo大腦地圖。看樣子，克洛維斯．布雷當時似乎打算把拉斯普丁的基本核心同步到幾個可用的主機裡。」

「噢。」安娜的大腦加速運轉。「為什麼要這麼做？既然要把他關起來，為何還要複製他？這個重新啟動按鈕可做得真精細。如果有Exo幫忙的話，我們應該也能做出強大的人工智能，只不過其中的限制會比戰爭智能還要多。」

今久繼續處理手邊的資料。「嗯。其他內容就不那麼重要了。」

安娜重新把目光放回那些遙遠的恆星身上。「真是可怕的命運，被拆分成好幾塊，還被自己的心智給控制住。要是變成那個樣子，可能會連自己是誰都不認得。在啟動的時候，甚至還會消滅掉其他版本的自己。」

 「說到這個，克洛維斯—9那個地方『有78%已經被他給控制住了』。」今久扭曲自己的聲音，模仿戰爭智能給人的那種感覺。「他在講這件事情的時候總是喜歡夸夸其談。」

安娜因為被逗樂而笑了起來。「妳還記得卡姆林都是怎麼模仿他的嗎？」

「他很討厭卡姆林那個樣子，但真的是太好笑了。」今久的聲音很輕盈。「她還在月球忙工作嗎？」

「黑暗花園那邊開了一個洞。金字塔。出現很詭異的訊號。到處都是威寇斯。你想鴞鷹智團有辦法袖手旁觀嗎？」

「我在很多地方都聽說了有關金字塔的傳聞。他們說金字塔偷走了妳的外殼。然後就像另外一個妳那樣，生活在那裡。人們說它強迫妳做了很多事情。」今久停頓了一會兒。她的眼睛看向單邊挑眉的安娜。「不要再說了嗎？」

「我們換個話題吧。」

今久尷尬地蠕動著身體。「妳很快就會見到她了。」

「我知道。」

「他們現在正在愛蔻拉手邊做事。她很安全的。」

「我知道…」

一股暖意從安娜頭盔的接收器上傳出，安撫著整個駕駛艙裡面的氣氛。

「我知道。你什麼時候來的，瑞德？」安娜惡狠狠地哼了一聲。

機械小蜘蛛像攀爬架那樣圍繞著今久的機體打轉。其中一隻在機殼的邊緣處抓空，差一點就掉下去了。「猜猜看還有誰也來了。」

「為什麼只有妳知道這件事？」

「我聽人家說的。艾瑞絲．摩恩。她正在和守護者合作。」

「艾瑞絲？」安娜嘲諷道。「她那個人也不喜歡講話，他們兩個人應該會很合得來。」她舉起手指頭，比向那些小蜘蛛。「妳真的喜歡這種東西在妳身上爬嗎？」

「它們的名字叫做佛歐與戴姆，我很喜歡它們。」今久抱著她的小蜘蛛。「更何況，卡姆林的精神與我們同在，對吧？」

安娜笑了笑，接著撓撓單邊的眉毛，然後舉起其中一個拳頭。「沒錯。走吧，我們去邊緣地帶那裡。」 

飛船周圍的微光開始震動，接著便整艘載具奔向了空無一物的深遠太空。安娜身體向前傾，並看向虛空。

「呃…那顆星球在哪啊？」她從駕駛艙裡面往外頭望去，緩緩地環顧四周。

她們漂泊在空蕩蕩的宇宙之中，往什麼也沒有的遠處駛去。遼闊銀河裡的點點星光圍繞在她們身旁，但在這幅明亮的景象中也參雜著幾個昏暗的斑點。那些斑點就像是黑色太陽所散發出來的黑暗光線一般，劃過整個宇宙，從遠處筆直地映入安娜的眼簾。 

今久機體一振，內部感測器突然變得歪斜。「有東西使我們偏離了航行軌道。我們偏離了足足有…」今久計算著。「…三個天文單位遠？」

「妳說什麼？」安娜手動掃描著導航電腦裡面的軌道方程式。「數學計算沒有問題啊。」

||跳躍驅動裝置錯誤：方向偏離|| 的訊息在顯示介面上一閃一閃。

「有點太遲了。」

一道合成聲悄悄出現。那道聲音低沉且微弱，好像是不想要讓窺聽者知道似的。

「放輕鬆。我知道我們偏離了航行軌道，但就相對的角度來說…距離還不算太遠。」安娜眼前的導航畫面被另一股力量控制住，她的臉色一皺。「好，我看不見我們現在人在哪裡。稍等。」

一縷行蹤緩慢的皺褶潛伏在宇宙之中。它開始變得密實。恆星之間的小點扭曲變形，在廣闊銀河系所譜成的亮光中產生細微的干擾。遠處什麼也沒有。陣陣風兒拍打著空氣。 

「外頭好暗。」在專心注視著外面的情況，沒有很清楚地聽見今久的聲音。駕駛艙蓋外面的空間一望無際。

「這種時候的恆星最耀眼了，今久。幫我找個星座，幫助我們釐清現在的處境。」

||偵測到異常的重力波：需要重新規劃跳躍軌道||

「比你遠著呢，飛船。」安娜檢查跳躍向量，並處理著相關程序規劃軌道。推進器轟轟作響，把飛船推向太陽系。安娜反覆測試著跳躍驅動裝置。它先是運轉了一會兒，然後逐漸卡住，最終鎖死。

||偵測到異常的重力波：跳躍有危險—地點不明，排除危害||

「好吧，狀況好像挺不妙的。」安娜把一個感應浮標從飛船裡送了出去。 

拉斯普丁以紅色的影像現身。壓力穩定。而且被侷限在特定的範圍內。

「真奇怪。」今久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們該走了。」

安娜為跳躍驅動裝置的定位方式進行重新校準。「外頭鐵定有某個奇特的空間。」

||偵測到異常的重力波||

飛船開始晃動。安娜的腹部感到一陣絞痛。今久在原地開始激烈地震動，外側的光能外殼成功吸收了一些衝擊力。

紅色的身影安撫著安娜焦躁不安的情緒，有如一杯具有凝神功用的茶。

鋪天蓋地的暗影從遙遠彼端的真空之中一晃而過，卻又有如近在咫尺；只有在它們願意現形的時候，受到它們許可的人才看得見它們。

安娜吞了口口水，平撫腹部的不適。「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啊？剛才我們的位置有變嗎？」

「走吧。快點走，拜託。安娜。」今久緊貼在駕駛艙蓋的天窗上，凝視著外面的狀況。

||系統重劃：方案確認||

「有了。鎖定跳躍地點了。」

||偵測到異常的重力波||

「又來了。不管它了，我們走吧。」安娜的眼珠子打轉著，目送重力波的訊息從導航電腦上消失。「準備跳躍，倒數計時，3…2…1…」

她們在宇宙空間裡穿梭。沒有形體的動力推動著她們向前。飛船以遠遠超出跳躍驅動裝置所能負荷的速度，快速駛過子空間。留在後方的機尾巴顏色單調。安娜的感官因為受到刺激而變得興奮，那是一股永恆的愉悅感。駕駛艙的前側向前延展，被遠處某個不存在的點給吸引著。她使勁讓方向桿保持朝前的狀況。在重力波面前，她的行動渺小且無比遲鈍。由重力波所形成的空間不斷彎折傾斜，隨時都有可能把她們捲入未知的空間之中。她周圍的駕駛艙開始扭曲變形，指示器的光線有節拍地不斷閃爍，身旁的一切緩慢地進入她的思緒裡。 

船體的完整性逐漸毀損。「還不行。」

||碰撞：船頭，偵測到天體，自動降落失敗||

安娜冷靜下來。她強制取消跳躍程序，並將驅動裝置扔進深遠的太空裡，接著啟動推進器再次穩住飛船。

她們的存在與平流層內的巨型物體相比顯得微不足道。

天王星漂浮在宇宙中，藍綠色的球體外圍有著一個傾斜的環。

安娜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成功啦。」

透過艙蓋看出去，滿滿都是這顆行星所散發出來的淡藍色光線。安娜準備駕駛飛船靠近太空站。推進器噴射出熾熱的火焰，推動一行人緩緩向前，她們都還在從剛才的那陣混亂中慢慢復原。前方有一個小小的紅色光點。在這顆散發出眩目光芒的星球外圍，似是有一個衛星。儀器從多邊形的機體上豎起，就好像是古代戰爭中那些等著要爆開的炸藥。

「那些是戰爭衛星。」今久打破沉默，她已經等不及要離開這個詭異的空間，並逃離那些重力波了。

「總算是走運了一回。」安娜鬆了一口氣道。「我敢打賭我們一定可以透過防禦系統，把拉斯普丁接通到這座太空站的網路裡面。」

「噢，太空站正在啟動。我們可能…」

她們身旁的儀器所顯示出來的訊號開始扭曲失真，就好像是壓力波那樣沖刷著整個駕駛艙。拉斯普丁的警示訊號佈滿艙蓋上的抬頭顯示器。

「準備承受衝擊！」

安娜大力推動方向桿，並反射性地趴下，閃避有如彈幕般襲來的雷射火焰。在她及時的操作之下，船頭的推進器發出怒吼並開始震動，引導飛船朝垂直方向一個翻滾，避開了下一波的攻擊。飛船右舷的機殼被打凹了一些：跳彈。震動所產生的餘波在船體內迴盪。

「瑞德，幫我標記敵人砲火的向量！今久，部署武器，準備反擊！」

裝甲板沿著船身的腹部裂開。今久連結到發射砲台裝置中，搭載六個戰爭尖刺的砲管也隨即從船體上浮現出來。指示器出現在艙蓋的抬頭顯示器上，發出巨大聲響。今久射出兩個戰爭尖刺，攻擊阻擋在她們面前的十五顆戰爭衛星的其中之一；安娜則操控著飛船，閃躲不斷襲來的雷射砲。

其中兩顆戰爭衛星的自動化防禦程序遭到覆寫，因此停止了攻擊，它們的安全軟體絲毫無法抵抗拉斯普丁的同化攻勢。其他戰爭衛星重新上線，並開始調整方向，準備消滅距離最近的敵方目標。

那兩顆被同化的戰爭衛星移動位置，組成一道護盾，保護正在接近中的安娜與今久。雷射砲打在戰爭衛星的護盾上，迸發出亮紅色的火光。安娜仔細看著抬頭顯示器的內容，尋找有沒有空檔可以脫身。她逮到了一絲機會，並抓緊時機啟動主引擎，接著再讓推進器動力全開，引導飛船移動至拉斯普丁的護盾下方，為負責開砲的今久製造攻擊機會。 

今久又再擊發了四枚戰爭尖刺。正中目標。拉斯普丁有如數位世界的瘟疫一般，在戰爭衛星的體內擴散開來，摧毀它們的結構。他要求敵人絕對服從。雷射砲朝各個方向劃過太空；安娜駕駛著飛船，一會兒與眼前的衛星對砲，一會兒又開始旋轉船身，躲避密密麻麻的雷射砲。敵對的戰爭衛星接連爆炸，衝擊波使得飛船也跟著震動起來，直到所有的戰爭衛星都失去作用並停止攻擊。

被摧毀的戰爭衛星以及殘片廢墟漫無目的地漂浮在這顆行星的太空軌道中，面朝亮光的那一面反射出光芒。在它們後面的，則是凱勒斯太空站，在濃厚的大氣中若隱若現。

安娜鬆了口氣。感覺就好像她從那些戰爭衛星出現開始就一直屏著氣似的。她大口吸氣，強行把隱隱作痛的肺部撐開來，並駕駛飛船向前滑翔，前往那座太空站。

今久離開發射砲台裝置，重新變回實體，並往回飛到操作面板的所在位置。佛歐與戴姆從她的外殼下方鑽出。「那是怎麼一回事啊，安娜？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指戰爭衛星，還是那個詭異的重力場？」

「隨便啦…兩個都是。」

「我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們趕快取得資料然後折返吧。」

「同意。」

安娜雙手摀著臉，並諷刺地說道：「成功了。」

凱勒斯太空站

失去電力的凱勒斯太空站黯淡無光，而且正在緩緩下降。情況惡化的速度很快，安娜小心翼翼地駕駛飛船靠近。被拉斯普丁控制住的戰爭衛星圍繞著她，形成一個防禦方陣。這個太空站開始朝行星的方面旋轉。它在這顆氣體行星的上空閃爍著，巨大的半透明外殼形成一條通道，被海洋泡沫所反射出來的光線籠罩著。今久正忙著整理戰爭衛星所傳輸過來的資料，釐清這座太空站的內部結構。凱勒斯裡頭有一個很長的豎井，用來作為發射艙間，兩側則有高聳的陣列通訊裝置。在比發射艙間還要更裡面的地方，主要是放置維修機械僕從的區域，上方則安裝著強化型主機，還外加一扇厚玻璃觀景窗。被標記為「生物群系」1號、2號和3號的軌道環帶則是整齊劃一彈速度緩慢地圍繞著中央建築旋轉，它們被電磁力場牢牢鎖住，與基地主控站的外側擋板內部的金屬物質互相對齊。

今久找到了幾個失去電力的停靠地點，並決定穿越其中一個發射艙間進入太空站內部。她伸手觸碰艙蓋抬頭顯示器上的其中一個標記點。

「這裡。這個地方是開啟的，雖然看起來希望不大，但是外環仍然處在有壓力的狀態。」

「準備好太空漫步了嗎？」安娜引導他們兩個進入發射艙間，並看見了那幾個正在旋轉的軌道環帶，它們內部的太陽玻璃面板是透明的。在分流區的下方，乾淨的河水沿著外環流淌著。肥沃的土壤滋養著綠意盎然的植披。

「那些是溫室嗎？」

「我想應該是。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一個叫做『緊急狀況』的檔案鎖死了。」

「真是個好兆頭啊。」安娜說道，她把頭盔從掛鉤上取下，並從槍套裡面把克耳文18度拽了出來。

「我們需要進入主機的權限。」

「不是每次都是這樣的嗎？」安娜望向這座漆黑的太空站。這裡充滿著無窮的潛力，等待世人來發掘。

今久為安娜收拾行囊。小蜘蛛踩著步伐，耐心地等待著今久的呵護與照料。

安娜戴上頭盔，並舉起手拉下滑輪，打開駕駛座的艙蓋。「妳該不會是要帶著那些東西一起去吧？」

*** *** *** *** ***

這個發射艙間很穩定，但是無數種失敗的可能性仍然在她的腦海裡閃過。這邊只有一艘飛船。那圓滾滾的船身已經破損不堪，而且與原先的支撐架脫離，躺在地板上，似乎是沒能被成功發射出去。在太空站旋轉成面向天王星時，從外頭照進來的光芒點亮了它那六角形的外殼，像宇宙塵埃一樣閃耀著。這架飛船的離子推進器已毀，在後方遠處的牆壁上留下燃燒的焦痕，使它變得灰暗。

「推進系統的離子電池不見了。看起來應該沒有受到損傷，但是這裡一定出過大事。」

她們在這個失重的空間裡漂浮前進，穿越這個滿目瘡痍的發射艙間，而今久則是發出光線往那艘飛船的機身照了過去。船體裡面滿滿都是Exo。他們的屍體被絲線纏繞著，呈現冰凍狀態，附近則是布滿一點一點各式各樣的圓狀液體。鬆脫的金屬絲環繞著這些失去生命跡象的遺體。其中一兩具屍體在艙間裡面隨意飄盪。他們胸口的牌子上都有著相同的精緻標誌。

迴音1號

安娜在發射艙間的內部氣閘旁邊找到一具損壞的工人機械僕從，她趕忙叫今久過來查看。

今久發出一道光能，推動自己向前並移動至安娜身旁。殘塊與塵土在真空中停滯不動。自從這個發射艙間崩塌以來，它們彼此互相吸引並聚在了一塊兒，形成微小的重力場，就好像是新的人造系統那樣，被困在上一個紀元所遺留下來的空間裡。 

她打開頭盔的麥克風。「嘿，如果我們只取得普通機械僕從的使用權限可以嗎？」

機靈開始掃描眼前的機械僕從，使出拿手絕活。「這可不是什麼掃地機器人。這是太空站的管理員。我們把它帶進去吧。」

安娜抬起腳踹向牆壁，強行把她們後方的氣閘關上。磁力靴踩在地板的磁磚上。腳下布滿灰塵，低沉的聲響和潮濕的氣息縈繞在整個太空站裡面。即便安娜的臉部配戴著呼吸器，植物和汙垢的腐臭味還是沾染到了舌頭上。她看向今久，對方正忙著把機械僕從裡面毀損的連線重新接回去，並藉由光能重新為它注入能量。

「我可以修好它，但是它的電力無法持久。我必須一直提供能量給它才行。」

「妳真是化腐朽為神奇啊，今久。」

今久發出開心的聲音。

她把一條鬆脫的線焊接起來。「它也應該更…健談一些的。」

安娜看向這個大廳的盡頭。從她們目前所處的位置，氣閘就好像河口一樣，往太空站的其他地方傾瀉。她幾乎可以把中央的主機台看得一清二楚，它就位在房間的中間區域，被放在一個向上凸起的面板上。它的上方是一面由半透明板子所構成的天花板，它被籠罩在遙遠的軌道環帶所投射出來的光芒之中，卻又有點昏暗。兩側都有與發射艙間對齊的樓梯，可以通往前方。

弗雷機器僕從發出亮光並啟動，然後筆直地看著安娜開始說話，聲音粗糙且沙啞。

「歡迎妳，安娜．布雷！很高興又看到布雷家族的人進來到這個地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了。」

安娜頓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今久聳聳肩，並在這個零重力的空間裡投射出光能。

弗雷機器僕從站起身子，踩在磁力墊上，並抖落身上的塵土，差一點就要撞上今久。「借過一下，迷你服務機器人。」

「服務機器人？」

弗雷機器僕從轉身面向安娜。「我能為您效勞嗎？」

「我要切斷妳的電源。」

弗雷機器僕從並沒有理會她。

安娜對今久傻笑了一下，接著看向弗雷機器僕從。

「跟我一起來吧。」她說道，並輕快地走向太空站更深處的地方。

他們兩個走到今久旁邊與她會合。

太空站的主區域是個遼闊的大廳，由好幾根柱子負責支撐整體結構。幾個紅色的大字寫道：

迴音計畫

我們的遺產造就了未來

好幾十個維修機械僕從的軀體整齊劃一地排列在地板上。某些軀體是打開的。某些則向上凸起，凹陷的機體向外綻開，抗議著這場災難。這是一幅雜亂無序的場景。

「沒有關於阿特拉斯的資訊。」

安娜惆悵地看向半透明天花板的外側，弗雷機器僕從則是等待著她提出另一個問題。

「所以說，那些環帶裡面所種植的農作物，是殖民任務的糧食囉。」

「是的。感謝您的提問，安娜．布雷。」

「嗯。殖民飛船裡面全部都是Exo嗎？」

「一部分是。迴音1號和迴音2號上面載滿了Exo船員。如您所知，他們的任務是開闢M31殖民地的A區與B區，並管控胚胎的發展過程。」

「如果拉斯普丁失控，他們勢必會措手不及，無法重置他。」

「我沒有克洛維斯1-12目錄的存取權限。」

「他們直接假定他會贏。皮勒里是最終手段、是一間避難所。」

「我沒有克洛維斯1-12目錄的存取權限。」

今久的眼神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來回打轉。她那充滿光能的嬌小身軀發出嗡嗡聲響。

安娜搓揉著自己的手掌。「我在這整起事件之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什麼？」

「如您所知，您與戰爭智能之間的關係，使得您成為了控管應徵者選拔作業的不二人選。」

「裡面的那些人是我選的？」

安娜看向那個環帶，心裡面重複著剛才自己所說的話。太空站持續旋轉，人工模擬出來的黑夜轉變為白晝。

「如您所知，是的。此外，也如您所知，您與戰爭智能之間的關係，是建造克洛維斯1-12的關鍵。」

「我知道那些候選人的家鄉在哪裡嗎？他們是自願來的嗎？」

「我沒有候選人資料的存取權限。」

安娜闔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你剛才說，我曾經幫助過皮勒里太空站？」

「是的。」

「這話怎麼說？」

「我沒有克洛維斯1-12目錄的存取權限。」

她點點頭，並把頭盔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我想我可以自己拼湊出事情的原委。這個太空站有跟其他太空站連結在一起嗎？」

她的目光移動到遠處的環帶上，它被天王星所散發出來的光線照亮。她那雙強化過的眼睛仔細注意著細節。

「如您所知，布雷女士，跟這個太空站互相連結的克洛維斯太空站總共有十三個。」

「十三個？第十三個是什麼？」

那些植物依然欣欣向榮。茂密地生長在一起。

「最高權限不允許揭露該資訊。」

「聽到了嗎，今久？在某些情況底下，我們都是卑微的奴隸。」

今久發出嘰喳聲。「我覺得我們所做的選擇應該多少還是會有一點影響力。我所做的選擇多少有影響。」

安娜給了她一個微笑。「沒錯。」

「您是布雷家族的後裔。」弗雷機器僕從停頓了片刻。 

它們看起來並沒有過度生長的跡象。 

它們被照料得很好。

「如何？」安娜轉身面向弗雷機器僕從。

「迴音計畫需要跟擁有 <VERBAL CIPHER ENGAGED> 冥鵰K <VERBAL  CIPHER DISENGAGED>資源的太空站連結。」

安娜的雙眼炯炯有神。「今久，別管密碼的事情了。」在她的肩膀後方，有一道光線從遠處那個位於中央的環帶發射出來。那是生物群系2號。

今久向前滑翔。「那是什麼？」

安娜看向今久。「那是聲音密碼。」她暫停片刻，並循著今久的視線看向天王星。安娜的瞳孔收縮，以適應眼前那耀眼奪目的白光。「那是什麼？」她把一隻手搭到目鏡上，並瞇起了眼睛。

有一個離子態的長柱體從遠處的那個環帶延伸出來，穿過這個太空站。

它筆直地插入安娜的胸膛。

磚紅色的氣體從她的太空服裡滲了出來，在冒著煙的纖維材質邊緣處燃燒著。

今久的眼睛因為困惑與震驚而放大。

狂風暴雨刺激著安娜的頭盔。

終

辛酸痛楚

迴音1號

凱勒斯太空站 — 塌陷

「死石捕捉程序啟動：太空站管理員啟動迴音1號發射艙間的手動覆寫功能。」

「警告：這個太空站的電力處於不穩定狀態。緊急電力會持續供應至…

迴音0號

他獨自一人醒來。奇蹟降臨在他身上。其他人在他身旁懸掛著，但是他們都還處在夢境之中。一股股電能流竄在他的體內。他的眼前開始播放一段畫面，上面有完整的視覺影像輔助：

「歡迎來到迴音1號。在你離開之前，請先聽取太空站守望者的簡報。如果你不記得自己的太空站守望者是誰，請通知艦長。好了，我是安娜．布雷。而你，則是被選中參加迴音計畫的幸運兒。人類的未來，全部都寄託在你的身—」

畫面中斷，緊急警報聲迴盪在整個太空站裡面。

「太空站危險警告：重力異常 | 惰性微中子爆炸 | 請保持冷靜。」

「覆寫廣播：透過迴音連結//:皮勒里子鎖.R.R//:天震警告：一瞬間的非太陽系事件：—

電力發生故障，使得整個太空站發出巨響。這名Exo跌在地上，進入無生命狀態，靜靜等待著下一個重置點的到來。

迴音7號

孤獨一人。 

那一段影像。他在嶄新的事物中找到似曾相識的內容。畫面中的臉龐看起來很和藹—

「太空站危險警告：劇烈波動來襲，1、2、3。請保持冷靜。」

電閃雷鳴。有如死亡般的痛苦。靜電吞噬一切，觸發了重置點。 

迴音22號

他醒了過來，全身疼痛，周遭一片黑暗，雷聲響徹雲霄。畫面並沒有亮起。

空氣中飄盪著一個幾乎就快無法辨識的聲音：

「主推進系統失效。輔助系統即將用盡。行星撞擊無法避免。劫難事件觸發。」

毫無意義。他勉強支撐自己的身體靠到了鎖鏈上。 

經過了萬古之久。他的羈絆無法被切斷。他的心智化為碎片並開始腐爛。

他希望自己能夠流血。他希望自己能夠死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守望者在何方。

迴音41號

短暫的生命，充滿困惑與痛苦。他努力不朝任何一個方向跌落。但是伸出去的手，什麼也抓不著。

迴音89號

閃電再次落下。

迴音173號

又再一次落下。

迴音390號

直到有一天： 

他垂掛在毫無作用的時光隧道中。

瘋狂獨自一人偷偷潛入。

迴音877號

閃電。閃電。閃電。 

守望者在一陣狂風暴雨之中，首度開口說話。她那變了樣的承諾縈繞在他耳際，新鮮而陌生。 

「等我們回來。」這句話牢牢刻在了他的內心深處。

清醒後沉睡。苦苦掙扎。夢醒後回神。依舊掙扎。永無止境。無以計數。胎死腹中。墓塚痙攣。閃電般的痛苦。甜蜜的死亡。

迴音2̷͉͙̜̗͍̙̭̤̘̪͖͈͛̅͑̈̀̾6̸̡͇̼̦̲̩͎̟̠̬̳̲̂̀̉͐̃̈́ͅ2̵̡͎͚̳̠̫̮͉̍̉̌̒͑̓͗͛̉̈́̕̚͝5̸̨̭͚͔̥̲̫̈́̂̈́̊̋͗͑͛͑͝͝號

閃電最後一次落下。閃電創造了生命，但從未前來奪走它。

他掙脫腐爛的枷鎖。在經過歲月的折磨之後變得不堪。脆弱無比的束縛，稍有一絲動能便隨即斷裂。一動也不動，卻旋轉了無數圈。自由？

他終於找到了問題的答案。一股饑餓感襲捲全身。

他在太空站裡遊蕩。從墓塚區，到心智殼，再到封閉區。時而黑暗，時而有光。

心智殼引導他看見新的道路。引導他認識環帶的雄偉。引導他掌握事物的關鍵。

他行走在環帶之中。 

他照料著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自由。他細心栽種。他不斷成長。他在不知不覺中做著這些事，遵循著自己生命的意義與價值。

心智殼向他介紹橋梁。向他介紹他的祖先。它談到了「迴音連結」。

這個知識停留在他的思緒裡。

他尋找著例行公事以外的意義所在。

墓塚區被隱藏起來。自從他進入環帶以來，遲遲沒有折返。這是個低矮的墳墓。

兄弟姊妹在夢鄉裡熟睡著。永遠無法像他這樣醒來。 

他從手足同胞的墳墓裡挖掘寶藏。他從監獄的各個心智那裡挖掘知識。 

他從真相的白骨裡挑出謊言。

他啜飲著已經逝去的迴音記憶。

他找到了監獄的意義。橋梁的盡頭。如果他在這一端，守望者可能就在另一端。

無數的心智。說謊者的言詞。接受者。他們會察覺他逃離的事實。 

守望者會帶著嶄新的鐵鏈前來奪取。

他做著準備。他效仿守望者的做法。

他挖掘著他那一度強盛的墓塚的殘骸。

他在中空的底部攫獲星光的力量，並遠從彼岸駕馭著它。他從它的血肉中，取出愚者謊言的披風， 

並穿戴在自己身上。他武裝自己的靈魂，抵禦能夠奪人性命的閃電。

他打開自己這一端的橋梁，並等待著。

迴音2̷͉͙̜̗͍̙̭̤̘̪͖͈͛̅͑̈̀̾6̸̡͇̼̦̲̩͎̟̠̬̳̲̂̀̉͐̃̈́ͅ2̵̡͎͚̳̠̫̮͉̍̉̌̒͑̓͗͛̉̈́̕̚͝5̸̈́̂̈́̊̋號 - 現今

當她抵達時，他正行走於環帶之中。

守望者帶著終結與審判駕到。 

她的身後伴隨著一陣紅色光芒的風暴。

她正如他所願，循著橋梁而至。她帶領著許多軀殼，但只有其中一個隨著她一起降臨。

她把那道閃電也一起帶來了，他懼怕它那邪惡的火光。他信任自己身上的裝甲。

他看著她進入墓塚區。看著她反抗心智殼的宏偉大廳。 

守望者收割先前播下的種子。

守望者向來如此。她前來取走他。

他舉起那道屬於自己的星光。

但是要殺害守望者並不容易，她擁有許多盟友。

終

降臨

凱勒斯太空站 

軌道 — 天王星

她的身體有一半浸泡在水裡。 

光能在密實的表面上擺盪著。

地底深處的某個東西攪動著。

光能變得耀眼奪目。 

拉斯普丁發出刺耳的痛苦吼聲。

安娜喘著氣。她的頭部努力游動著。

(!)低血氧症：b/o 73% (!)

「別動！妳的太空服破洞了！」今久加快釋放光能的速度，縫補安娜身上的太空服；她的視線來回游移，進而製造出氣泡並在自己身旁形成雲霧阻隔視線。

安娜試著擺脫暈眩感。某個發熱的機械僕從橫躺在幾公尺遠的地方。她垂降到一個支撐柱上，這根柱子與主機存放室相連。 

「我中彈了…」她回想著自己剛才的遭遇。「我中彈了？」

安娜拍拍自己的胸膛，神色變得僵硬。她微微吸一口氣。

「今久，妳有看到子彈是從哪裡來的嗎？」 

「從中央環帶那裡。是我把妳拖到掩體後方的。別再亂動了。」

安娜從柱子旁偷看前方的狀況；一道離子光束襲來，打在她的頭盔上。 

拉斯普丁隨即還手，攻擊離子光束來源地附近十公尺內的環狀區域，摧毀一切，什麼也沒留。 

環帶的中心區域開始燃燒，緊接著在砲火猛烈的攻擊之下爆炸。環帶向外鼓起，沿著表面的縫隙裂開，四散到宇宙之中。電磁力場失效，導致環帶主體崩毀，並且跟太空站的中央結構脫離。碎塊朝行星快速飛去；凱勒斯太空站的廢墟殘骸往天王星的方向飄散開來。

「拉斯普丁，快住手！」雷射砲立刻停止。「你會害整個太空站都被摧毀的！」 

顫抖的手指頭放在板機上隨時待命。安娜努力地想要緩過氣來。

(!)低血氧症：b/o 67% (!)

「安娜，妳不能再這樣大口吸氣了。」今久跑到安娜面前，遮蔽住她的視線。

「我沒辦法冷靜下來。」安娜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並指向上方那個正在打轉的脫落環帶。「角度很糟。」

「我很確定剛才的攻擊者已經死了。別再說話了。妳的神智越來越不清楚了。」

遠處的環帶殘骸漫無目的地飄盪著。剩下的兩個環帶仍然緩慢地旋轉著，對於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絲毫不為所動。太空站與環帶之間的空間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扭曲感，空無一物的景象時而被撞擊過來的碎石填滿。拉斯普丁觀察著這個異象。 

安娜的目鏡上揚起一陣又一陣和諧的共鳴聲，隨後匯聚在了一起。

「是遮蔽用的偽裝嗎？」安娜發現周遭的空氣稀薄，導致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今久，給我一個聽覺影像儀。」

今久旋轉了一下，並融入安娜的太空服裡面。「正在編譯介面。先。別。動。」

(!)低血氧症：b/o 65% (!)

距離安娜二十公尺遠的天花板碎裂成無數的塑膠碎片，像中子星那樣打轉並發出亮光，攫獲天王星的最後一道曙光，隨後太空站便陷入了黑暗之中。非晶態的物質與地板發生撞擊，把磁磚碎成萬千粉塵；粉塵向上延展開來，形成尖塔的形狀，隨後便逐漸開始失去動能。整幅畫面最後陷入靜止不動的狀態。這個場景把她與發射艙間隔開，衝擊力把某個已經耗盡的離子容器甩到了一旁。房間的外觀漸漸變得模糊朦朧，六角形的圖案不斷地想要嘗試跟太空站的內部結構合而為一。有那麼一瞬間，有某個Exo化為實體現身，緊接著便又再次被籠罩在黑暗之中，消失在世人眼前。

安娜並沒有坐以待斃。她抬起腳上沉重的靴子向前進，並登上主機的階梯，感受著自己體內那股失了序的心跳聲。今久關閉安娜靴子的磁力功能，並發射出一道強而有力的光能，把她抬升到門的後方。她加快速度跟上安娜的腳步，並使用光能把她的太空服完整補齊，而安娜則是用力地把門關上。 

「安娜。撐住啊。」今久這樣告訴安娜，並重新啟動她靴子上的磁力裝置。

安娜雙腳落地。她藉此把自己固定在地面上，就好像是在狂風中快要被吹倒的木材一樣搖搖欲墜。 

今久的治療作業完工。新的纖維把安娜的身體封得密不透風。

「妳沒事的。妳沒事的。保持清醒。太空服內的氧氣濃度正在回升。」

(!)低血氧症：b/o 59% (!)

正在穩定中…

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她目鏡上所顯示出來的訊息特別明亮。

「聽覺影像輔助畫面完成。請查看目鏡。」今久的聲音筆直地朝安娜傳來。

「我需要…休息一下…」安娜一邊喘著氣一邊說道。搖搖晃晃地手拔出克耳文18度。隨著每一次的呼吸，身旁的主機室都變得更加清晰。這個房間裡沒有任何擺飾，只有一個橡木桌佔據著正中間的位置。定格的主機畫面被鑲嵌在介面裡。

拉斯普丁在她的抬頭顯示器中放入定位測量標記，想要找出剛才的作案兇手。她往後退，離開她剛才進來時所穿過的那道門，並朝著對向階梯的門口走去。

她注意到外頭有些許動靜。那是間接產生的震動。她的目鏡上出現白色噪音標記，干擾著她的感官。她專心注意著每一起事件，尋找其中的蛛絲馬跡。

在身後。

那名Exo從她身後的第二道入口處衝了進來，她趕忙轉身。猛烈的撞擊力道使門鬆脫，並捲起一股氣流，把今久吹到了玻璃上。 

「今久！」

安娜在這漆黑的空間裡瞬間失去了敵人的蹤影，接著才又在對手跳離堅硬的地表時，透過目鏡掌握了它的去向。她使用手上的克耳文18度擊發數枚子彈。其中的幾顆彈藥正中目標，打穿敵人披在身上的偽裝，雖然揭露了對方的真面目，但是卻拿這位Exo的堅硬外殼一點辦法也沒有。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安娜正前方，並抓住她使槍的那隻手；安娜擊發一枚電弧子彈，命中這名Exo的金屬頭顱，但子彈隨後便反彈到天花板上，絲毫不起作用。 

她手指頭和手腕裡的骨頭斷裂。

(!)低血氧症：b/o 68% (!)

正在穩定中…

這名Exo伸長另一隻手，並刺入她的腹部。 

「死吧。守望者。」

本能所分泌出來的腎上腺素充斥著安娜的全身上下。她阻止自己身體的這個反射動作。他們四目相接。安娜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她努力喘著氣。她手臂裡的肌肉正在顫抖，處於極度缺氧的狀態。一道火花在她體內燃起。

「別碰她！」

今久衝向Exo，並擺弄一下外殼，派出佛歐與戴姆攻擊敵人。這兩隻小蜘蛛爬到Exo外部裝甲底下，並使用電流攻擊它的系統，使得對方無法動彈，爭取到了幾秒鐘寶貴的時間。

今久急忙來到安娜的身旁。機靈的外殼解體，延展成軌道狀，並圍繞著一處密集的光能開始旋轉。她就像一顆耀眼的恆星那樣，照亮了整個房間，為這名任性的守護者充能。 

安娜原先斷裂的骨頭重新接了回去。她的雙眼裡充滿光能。她的腹部上仍然插著那個尖銳物體，握著這把凶器的那隻手把周圍所環繞著的手甲溶化成廢鐵。一股灼燒烈焰從她的目鏡噴濺而出，她用自己的前額猛擊Exo的臉。火焰向前延伸，並在一片虛無中熄滅。安娜抬起腳向前踢，拉開敵我的距離。 

灼燒光能可能會傷到克耳文18度。安娜射出兩發威力足以消滅天體的子彈。它們直接打穿了那名Exo的身體，而後又突破太空站的牆壁，往宇宙深處呼嘯而去。

身體一部分被熔化的Exo跌坐在地上。

它還有呼吸。

「很耐打嘛。」安娜單膝跪地。槍管抵在Exo的頭上。

她深吸一口氣，讓肺部被撐滿。這名Exo的雙眼死死地瞪著她。它拒絕接受死亡的命運。

它舉起仍然在燃燒著的手，指向安娜身上的證章。

「布雷。守望者。」

她開口說出自己所唯一能想到的話：「你到底是誰？」 

它遲疑了片刻。「迴音。」 

她低下頭。「你們有多少人倖存？」她想要找出他身上的數字編號，卻遍尋不著。

天王星的光芒再次照進這個太空站，它看向她的後方。「迴音…成長…守望者…繼續…」

「我究竟都對他們做了些什麼？」

*** *** *** *** ***

安娜盯著迴音的軀體。桌面上那個發出微弱亮光的主機畫面透過目鏡照在她的臉上。

她靜止不動地坐著。要是她有足夠的時間的話，她願意就這樣一直盯著對方看。

今久推了推她的肩膀。「我拿到主機的資料了。」

安娜完全忘記了主機存取權限的這件事。她站在原處，看著天王星一次又一次離開視線範圍然後又回到眼前。透過這個太空站的觀景窗向外望去，舉目所及的範圍全部都被這顆行星給佔滿了。她計算那些緊貼著地表移動的雲層的行進軌跡，測量它們與先前的移動模式有何不同。她思考著，不知道底層的雲霧有什麼樣的差異。

穩定的主和弦旋律在安娜的頭盔裡開始演奏起來，並化成實體影像出現在龜裂的目鏡玻璃上。

她終於堅定地開口說道：「拆掉其他的環帶。戰爭衛星可以把它們拖回到高塔那裡。檢查暗影網路，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其他東西是可以派上用場的。不能讓這一次的辛苦白費…」

「安娜，如果我們加緊腳步的話，戰爭衛星可以直接把這整座太空站拖回去。」

凱勒斯又旋轉到了無光地帶，天王星所散發出來的光澤也從她們眼前消失。安娜按壓桌面，彈簧壓力式的凹槽隨即打開。在凹槽裡面的，是一塊寫著所有權人的牌子。 

克洛維斯．布雷

安娜站起身。踏穩步伐。

「有些事情是可以被遺忘的。」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