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至(第四十七章)
小南辰王的吩咐,府上家奴自是照办无误,暖炉被撤出房内,并速速端上备好的晚膳,送到时宜房中。
叩门声响起,门外传出家奴的声音,“王妃,殿下担心您夜里肚子叫饿,特地命奴才送晚膳过来。”
时宜生了许久的气,嘴上说不必用膳,实际肚子里早就饿的咕咕叫了,餐食出现的正是时候,她有意打开房门,可又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示弱,一旦接受了周生辰的好意,这件事情就会随之而去翻篇。
她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可周生辰对于她来说太过重要,也正是因为这份在乎,高淮阳的出现,让时宜陷入了危机感,幼时好友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目张胆的喜欢,哪怕在正妻面前,也丝毫没有半点避讳。
自午时至戌时,时宜除了仅喝下一杯茶水,其余再无进过食,成喜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言相劝,“王妃,奴婢知晓你心情不好,可饭总归是要吃的啊,殿下让人送晚膳过来,说明他心里在乎你,若是你一点东西都不吃,怕是殿下也会心疼的。”
成喜的劝说,在时宜摇摆不定时起了作用,她看了眼门外,终于开口同意,“让家奴进来吧。”
有了王妃的吩咐,成喜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家奴在摆放枣泥糕的时候,佯装无意间提起,“殿下说王妃冬天最爱吃的就是枣泥糕了,今夜专程让厨房做了一些,”餐食依次摆放在木桌上,在离开之前,家奴刻意道了句,“王妃慢用,奴才还要去给殿下取药材,先退下了。”
“等等,”时宜被后半句吸引,陷入疑惑,“你方才说要去取药材,殿下他怎么了?”
家奴停下脚步,依照周生辰交代的照做,“回王妃,殿下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奴才去药铺找大夫取些药材,好回来给殿下熬药喝,时辰不早了,奴才得赶紧去了。”
家奴向时宜行了个礼,随即踏出房门,继续忙着打扫前殿的卫生。
得知周生辰身子不适,时宜眉眼处生出担忧,白天看起来身子还好好的,此刻竟染上了上风寒,这让她不禁怀疑,周生辰今日一身常服,并未有大麾护体,若是来回走动倒还好,可他在门外久站许久,寒风刺骨,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武将,也经不住这么挨冻。
时宜顿时感到有些懊悔,若是自己心软一点放他进屋,是不是就不会害他无辜染病了。
桌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饭菜,还有他特地吩咐厨房做的枣泥糕,时宜拿起尝了一口,和以前相比较,今日的格外食之无味,即便加了不少糖,吃起来也总有一丝苦味。
心思不在,再美味的食物也会变得寡淡无味,时宜越发的坐不住,最终还是顺从了内心,决定到隔壁看望周生辰的情况。
成喜为她拿了一件白狐披风,好能够抵御屋外寒风,匆匆穿好之后,时宜来到隔壁房间,谁知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咳嗽声。
担心的情绪加重,她快速敲了敲房门,不等里面的人同意,就直接闯了进去。
只见周生辰手握成拳状,不停地在咳嗽,房内也格外的冰凉,根本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
时宜快速上前,倒了盏热茶递给他,语气中包含着满满的关心与担忧,“殿下,快喝点热茶,府上家奴已经去取药材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周生辰接过她亲手倒的热茶,缓缓喝了一口,茶杯还握在手里,就忍不住试探问了句,“十一...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归生气,关心归关心,两者互不相联,时宜刻意逃避他的问题,来回张望着房内四周,发现找来找去也没看到暖炉,难怪这里会如此寒冷。
“殿下为何不让人烧些炭火,或者搬来暖炉,房内这般冰冷,你又染病在身,身子怎能吃得消?”或许是仗着生气的情绪在,她一改往常娇楚模样,语气多了几分责备,但言语下的关怀,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在时宜来之前,周生辰就已经找好了借口,他佯装无碍,故意扮起虚弱的样子,“无妨,我觉得还好,没那么冷。”
冻得像个冰窖一样,哪里像是还好的样子,房内温度低,就算现在送来暖炉,烧上炭火,想要升温也需要时间,他一声声咳嗽着,听得时宜实在于心不忍。
纠结再三,她终是心软改变了主意,“殿下今夜不要睡在这里了,还是随我回房吧,那里暖和,风寒也会好的快些。”
她走在前面,周生辰迟了迟才动身,看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实际心里却偷着乐。
成喜见时宜和周生辰一同回了房,大概猜到了什么,她识相退下,给殿下和王妃留足空间。
回了卧房,时宜依旧处在担忧之中,嘴里面念叨着,“才出去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熬好的药送过来。”
她看了眼卧榻上的被子,总觉得一条有些薄,索性从木柜里取出一条以纯羊毛制成的厚被,铺在了床榻上,热一点不要紧,等出了汗,风寒就会慢慢好转。
“殿下,你身子不舒服先躺下休息,我去看看药材取来了没有。”她有些着急,不愿留在房内干等,想要出去催促一下,好能够让他尽快喝上汤药。
周生辰生出慌张,拉住她的手阻拦,“时宜!”
手腕被牢牢抓住,令她动弹不得,时宜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他。
染病是假,取药材是假,用苦肉计骗她同意自己进房才是真,倘若她一出去催促,恐怕就全部露馅了。
既然和她见到了面,正好趁此机会解释,小姑娘年纪不大,醋意却不小,有误会需得尽快解除,以免她不舒服。
周生辰握着她的手腕,一脸认真说道:“关于高姑娘的事情,我有话想和你说。”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他主动开口,时宜不再强硬,逐渐软了下来,“殿下想说什么....?”
他松开时宜的手,缓缓讲道:“我和高淮阳从八岁相识,期间她常常到宫中找我玩耍,但由于我平时太过繁忙,除了读书就是练武,所以即便她来找我,每次也待不上多长时间。从我十三岁离宫那日算起,我与她将近十五年未曾见面,关系早已淡泊如水。时宜,这次有高侍中作陪,我没办法拒绝留她女儿住在王府,但不论如何,不管她作何打算,有何想法,本王的王妃都只会是你一个,南辰王府,有一个女主人就够了。”
高淮阳留在王府的原因其实早已被他看透,奈何有些事情不便直接坦白,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位旧友当成一位贵客招待,照顾好饮食起居,仅限于此,其余再无别的。
后面一句话,深深戳动了时宜,阴霾被一扫而去,可她依旧保持疑惑,继续询问着:“你送她到侧殿之后,真的没有留在那边陪她,而去了军营处理军务吗?”
周生辰偷笑了下,反问道:“看来...我的十一不相信她的夫君啊?”
“我没那么说...殿下莫要误会了...”时宜嘴上不承认,实际提出这个问题时,就已经将她完完全全出卖了。
小姑娘不相信,好是令周生辰无奈,他往前迈了几步,缩短与时宜的距离,再次解释为何在外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归来,“我与天行送高姑娘到侧殿之后,我便直接回来了,原本打算回房,结果走到半路时,晓誉告诉我军营内连续十几匹马纷纷染病倒地,事态紧急,我不得不先行过去,却不曾想到,疏忽了你的感受。”
有情可原,她又怎会放在心上,有了他的解释,确保不会娶高淮阳进门,时宜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她有私心,她想这南辰王府的女主人,唯她漼时宜一人。
她终于展露笑颜,不再生气,讲话语气柔和了许多,“战马珍贵,殿下处理正事要紧,不必觉得为此愧疚于我。”
周生辰将她的笑容装进视线里,情不自禁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着她的青丝,他微微侧过脑袋,想与她唇齿相依。
在还没近距离靠近的时候,时宜忽然间发现不对劲,周生辰从进门到现在,一句咳嗽都没有,根本不像是一个染上风寒的人。
她双手握成拳状,抵在周生辰肩膀两侧,怀疑问道:“殿下...你的风寒好了?”
被这么一问,周生辰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假装咳了两声,但为时已晚,全然被小十一看透。
“殿下为老不尊!身为小南辰王,竟会用苦肉计来骗我,害我白白担心一场!”时宜嘴上抱怨着,责怪的同时,觉得周生辰还有那么一点可爱,虽然欺骗自己不太开心,但知道他安然无恙,不被病痛缠身,也算是放心了不少。
听到她吐槽自己为老不尊,周生辰紧忙反驳,“十一,本王今年才二十八,还未满三十岁,究竟哪里老了?”
时宜附和点点头,嘴上却继续吐槽着,“可我过了生辰也才十九,相比较之下,殿下还是要年长不少的。”
她忍住偷笑,说的周生辰哑口无言,只能在心中暗自叹一口气,默默接受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