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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的现代神话:始源

2023-02-25 16:33 作者:五星上将陈乐  | 我要投稿

“现代性”。 自仅存的最后一支记忆来看,最早的“现代性”可追溯至未来主义(Futurism)艺术。一个一百年前,出于对任何既定传统的反抗,一个反抗一切,并逐渐延伸到文学、绘画、音乐乃至衣食住行的艺术运动在历史上昙花一现。一切尘埃落定后似乎又被毫无影响地回填于过去的泥土当中。但在这场看似毫不起眼的历史注脚中,其对于过去的反叛精神却在后世源远流长。 在无聊世界中,一切都非常空虚,因为一切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名字都在那场浩劫中被遗忘。现世,以至于如何发自肺腑地进行表达也被湮没于无尽的尘埃,过去在无限的时间中被指针割裂成边缘锋利的碎片。无需多言,一切言语终被消解于浮光幻梦。人们说,透过那洁白的云朵滋润了自己,看见了灰蒙蒙中一片面庞。人们说,这种东西是其他人所没有的。大家呼吸着那轻快的烟火,徐徐升起的烟雾中,苦涩与辛酸一点一点溶解在空气里。喧闹,重复在空旷的天空,唤醒了旧日余波。 不知是世界先于劫难四分五裂,还是世界在这崭新而势不可挡的一击前榱崩栋折,一场滔天赤潮摧枯拉朽,让一切在眼前如落地玻璃般分崩离析。随后素潮、墨潮不约而至,与赤潮共享新世界。这场落败中,国家(country)、民族(nation)被抖落于无尽深渊。在这里,任何非人造的都会在其中缓缓消逝,如黑洞吞噬质量,无边无垠的深渊将一切历史、物质浸泡于自身,任何定义和概念都会被其无穷无尽地扭曲,直到目标本身被每一片虚空填满,无限接近于自己,并被每一片生灵所遗忘。 旧世界的陨落令大家的幻梦落了空。赤潮之下,不敬鬼神;素潮之下,百花齐放;墨潮之下,人人平等;大家再无为旧世界碌碌无为的幻想,再也无那用蹄子代替车轮倒转的臆想——所有意识都挣脱一切由非人造所附加的枷锁,再无任何重量可在土壤中种出果实。因为果实已被那场赤、素、墨色的浪潮毕数涤尽,连目光不及之处残余的喘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接二连三地从历史这道楼梯滚出了视线,每一句呐喊如同子弹一刻便消失在空中,因为残余所依附的国家与民族及其他的一切都先于它们不复存在了。 在这片由赤潮所颠覆的新世界,旧世的残余也被悉数摧毁。没有了一切,连废墟都没有。赤潮、素潮、墨潮屹立在这一无所有的新世界说,我们要建立一个美丽而崭新的世界!一切不为了鬼神和强权,一切都为了自己和大家,一切伤痛和不公都讲从大地褪去——大熊座与彩虹! 新世界用不锈钢、玻璃、人造纤维从旧世界遗留的空白建立,取代消失在记忆中的木头、石砖、皮革以及复古。赤潮向空地吐出机器以及建材,素潮向机器吐出设计以及景愿,最后,墨潮带领大家开动机器,一起享受这个美丽的人造世界。 音乐齐奏,赤潮靠在阳台上,“黑暗而漫长的时代已如一江褐水泻出湖泊,美丽而耀眼的彩虹已如滚滚人潮降临。宣传自相残杀、唆使劳动、拧巴不公的空话家以从现世消失。起来吧!我们一直劳动,如同热爱着我们的孩子一般——从八小时再到十六小时,每个焦急的时刻都是无声的溺爱,以致顶礼膜拜。即使我们精疲力尽、浑身伤痕;即使我们奄奄一息,高烧不止;即使我们把自己的家人一起送入;即使我们亲手断送了一切青春与生命——碌碌无为的父母从未体验过一日的悠闲与爱情;年幼的儿童被金钱与尘埃玷污,面黄肌瘦;我们是如此热爱劳动,十六小时,十八小时——二十五小时,一天真该不休不眠——以至我们在鼓动其他世人受苦受难如亦是。面对用我们辛勤劳力吃的肥肠大耳,想尽办法再用丝线和闪闪亮亮的珠宝点缀全身时,竟对我们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劳动成果卑躬屈节了——他们能够如此富足,以至于在外人面前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展示肉池酒林和花哨生活上多达八个小时和八十条头条,这一定是因为他们每天都接连不断地工作了二百四十个小时,闲时不仅为别人看家护院、做导游,还要趁着自己不在时把家改造成旅馆挣钱;于是大家跪在他们面前大喊,摇着那戴满戒指的手——好心的先生,请让我工作吧!我要涌入工厂,与厂里的机器争个高低! “或许是工人们不够努力,或许是工人们偷了懒,工人们每天依靠少得可怜的物质来存活。织布工们穷到买不起自己织的布料,即使自己每天都在看着机器吐出上百米布料;制衣工们穷到脚被冻伤,即使他们每天都在制造几十双乃至成百上千的袜子;至于其他工人嘛,那也一样,谁怪他们一天没有二百四十个小时来工作呢?由于没有人买起的产品,工厂主们一致达成了协议:这些卖不出去,那就一致送往火星去销毁吧!——且慢,金融家们走进来——他们说,我们为什么不去寻找市场呢?工人们没有二百四十个小时,其他人总会有的嘛!如此,他们建造了前所未有的军队和舰队来开发市场,那可谓收获颇丰啊——未曾谋面的市场上摆满了各类衣物,即使未曾谋面的人不需要也买不起——于是他们继续前往另一个世界——直到寿终正寝。 “但黎明未至,劳动的苦难还有一头。大家高呼着,时代前进。八小时工作?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唉,真是不可理喻!过去的人类用手至多每分钟能结五个网结,而机器只要同样的时间,便可结三万个网结——这么一架机器,工作一分钟便相当于原来工作一百小时。或者说,这台机器工作一分钟,便可让原先的工人休息十天。然而机器却在日臻完善,人的劳动正在淘汰。但自然的,有人劳动了多余的劳动,自然有人消受——于是他们告诉那些找不到劳动岗位的人说,这每天若干的东西就是失业救济金。这是你们斗争了几百年的劳动成果,这才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劳动,而我们没办法解决劳动过剩为了防止你出岔子才从你们挣来的一部分重新发给你的! “啊,劳动,我们是如此的爱你,以至于令我们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可惜没有证人从那个世界留下,不然他们肯定会瞪大眼睛质疑我们,指责我们以‘懒惰’祸害了整个世界,‘毁灭了人类的美德’。那些道德家和神职们都说得巧舌如簧,真是奇耻大辱。他们先做个表态瞧瞧你们是否同意,见你们同意了,便再去炮制教条,做‘活体实验’,最终推广到全世界去——若要问何故,那自然是为了让你们重新回归到一天劳动十六小时的美好世界,自己接下那领主、工厂主、金融家们施舍的二两肉和半瓶酒,一见世界从它的轨道上脱离,便笑嘻嘻地自觉今晚多了二两肉而更加努力地摇唇鼓舌起来。扪心自问,倘若劳动真有他们说的这么好,那他们为什么不去劳动呢?很显然,这是一个欺诈,唯有人群中那深陷智力痉挛者所深信不疑。 “唉,算了!那些自认为超人一等的天才若是在过去听到了,准会像鹦鹉一样喋喋不休地重复那些无聊的说教,好像他们真实地参与了劳动似的。可惜,过去没人来惩罚他们一天推十个小时的磨,最终在现世落得了不见天日的下场,也算是扯平了。如今劳动和节制的癖好已被根除,我们终于可以坐在阳光下享受太阳,品尝美味的糕点以及一块又一块的好肉,自由地欣赏那美丽的风景,好让愉快充满我们的胃。但你们知道,为了防止人类重新染上这将自己领向不幸与堕落的恶疾,我们一定要争取定制一项极有魄力的铁律:禁止人类劳动超过三个小时!如此,想必新世界能在欢声笑语中冉冉升起,为了理想或是让后辈不再劳动而逝去的人也方能安心……换素潮说吧!” “芜湖!”赤潮从一侧窗户探出头,手扶着窗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这是素潮,听未来说!” 说罢,素潮砰砰通通地走到一旁,换了扇窗户,“旧世界已在轰轰烈烈的过去中倾覆,为了抛弃那可怜的、病态的、扭捏作态的设计,我们决定在这里建设我们的新型美术和新型文化——哦,未来啊,过去,经人修饰的小姑娘——假如过去看到我们一定会笑到大地颤动:你们居然没有人类能懂的美术和文化,真是奇了怪了!彭咚咚——大空话,这是大空话!”素潮咆哮。 “我高喊:野蛮只凭嗅觉就行了,嗅觉,嗅觉!你们这些人每天都在雕琢所谓的‘艺术’,自诩这些放到旧货市场和导游面前一笔卖出的矿石混合物是艺术,但你们如同工匠般,每天让颜料和画布在手上进进出出,最终将这些东西卖到菜市场上换来一只乳猪!大家高喊着:时代万岁!主子万岁!我们在前进!猪肉真好吃——阿姆阿姆阿姆! “恶臭的主子们说,我们要画‘看得懂’的‘艺术’,就像他们混吃混喝那些年,肚子里不光有肉排似的!大家高喊着‘主子万岁!万岁万岁万岁岁岁岁!主子就是艺术本身,是艺术的守护者,是艺术的唯一神!’嗡咚咚——音乐起放——于是一个时代被邪恶而无知的暴君所统治,他们畅想着自己永恒的未来,最后倒在自己被城墙碎片填满的护城河上的血泊里!他们死前把自己画在每一块金银上,每一块帆布上,每一片城墙上,以使人类无条件地屈服于他们的权威!那些丝线,那些车马,仿佛真能让他们登上世界的巅峰似,不是老天无情,是因为我们无情,所以我们把他们的神圣撕成齑粉,最后将他们的烟灰撒进河道里,好使其一劳永逸地告别! “隆隆隆,从海平面再到月球表面,一道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余波不散。人类的心脏在它吐出的烟雾下骤停。一颗心脏——金属与污泥的心脏;一条气缸——循环往复的影子中浮现出一道和蔼的面庞。蒸汽!煤炭!血液!食物!仁慈的污泥中哺育着漆黑的面庞,光明的棺材中歪斜着腐臭的浮尸——咚,咚,咚,咚……彭咚咚,咚,咚咚咚——滴答,滴答,滴答……‘我要更高的工资!’,‘我要加入运动!’,‘我要十四小时的工作时间!’喏,喏,喏——砰砰!一支步枪迸射出几朵鲜红的玫瑰,黑色的面庞啊啊啊啊啊——‘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哥哥!’,‘该死!’——砰砰! “袜子,6;袜子,5;袜子,4;扑通扑通——‘快飞下来拯救我们吧!’,‘为什么你们要烧掉商品!’,‘打倒他们那可恶的校长!’,‘那无耻的地主贵族!’,‘打倒皇帝,人民万岁!’,叮叮咚咚。商品,商品,商品……砰砰砰!战舰、战舰、战舰……市场、市场、市场,销售、销售、销售……不足、不足、不足,争夺、争夺、争夺……砰砰砰!即使是最贫穷的爱国者,只要一想起祖国的历史和财富,也会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唯一解决办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向敌国宣战。动员、动员、动员…… “我们是爱国者,我们为祖国而战!砰砰砰砰砰砰,红的、黑的、绿的、10/40,65000000,10000000,乌拉伊黑——‘少女们打开了窗子和门——为什么呢?就是这样’——砰砰!四七营,轰,咔,轰,咔,伊黑伊黑——腐腐腐腐腐腐,夯夯!砰,咚咚!一百四九名士兵哒哒哒哒,‘炮击!炮击’咚咚咚创!嘭嘭咚,‘寻找躲避!’嘭嘭咚,‘寻找躲避!’嘭嘭咚,‘寻找躲避!’一片灰黑,‘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战机嗡嗡嗡飞跃森林林林林林林林……50,100,火炮营…… “拧巴,拧巴,拧巴,一个浮现在水面的瘤子,一道遥远的眸子——啊,过去,你是多么的遥远。这个人是谁?一副愤世嫉俗的目光。一个问题,两个问题——不不不,没想好。民族?国家?过去的,未来的;单一的,多元的。不不不,引擎轰鸣掺杂着他的心跳,一股雄心光芒四射——昨日和时间已经死亡,我们生活在无穷无尽的未来中,因为我们创造了一股无法停歇的力量——速度之美。我们必须鼓吹,赞美一切基于现代生活的原则,对主流社会进行全面变革。动力、速度、能量——征服自然。工厂、桥梁、火车、飞机、劳动者——比那女神更美,他们的光晕中闪烁着细长的加速度。物质人类。新型城市。 “未来之死:一抹光线打入湖水。 “…… “——我没有钱,没有钱,不不不。新型领主在显示器群居此地,电子异教已经建成;回收型人类在此复活,势不可当,以人造过去对抗思想之熵;他们的家园早已建成,在四处漫游;人造国家与人造民族,太多的哑谜;他们以显示器和孤僻为伍,其实,他们也挺想建立自己的文化的。 “摆开队伍前进!这里用不着说空话。住口,道德家。该是你讲话,未来主义者。我们厌恶,传统和国家留下的文化。把传统这匹瘦弱的老马赶开!加速!加速!加速! “看呐!未来多么寂寞!不靠他们,我们将编制我们的歌。嘿,封建君主啊,我们带你飞上天国吧!加速!加速!加速!涌动的意志啊,敲打世界!高傲的大众呀,畅享未来!” 此话一毕,墨潮钻出人群,踏在台阶上: “自那些概念不再后,我们终于获得了千百年来梦寐以求的那种东西。也许在这之前我们曾各自为战,但如今,我们在现世同为手足。感谢你们。” “不,”赤潮说,“相反,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没有了你,我们存在的意义就完全颠倒了。” “不然是谁追随赤潮而来?既不是妖邪,也不是愚昧。我们的意识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它广泛地存在于我们之中。”素潮说道。 “你们都能言善辩,文采斑斓,但我却是孤陋寡闻。虽然我很想说点什么,但是我们不好意思享受这一切。”底下传来一丝愧疚。 “不要说‘我们’这种话。我们就是你们。况且,这个世界不是由你们亲手创造的吗?难道,开动机器的不是你们中某一位的孩子吗?千里迢迢赶来的机器和建材,难道不是由你们之中的某人制造,而是它凭空生长吗?难道过去数不清的岁月里,君主和神职的碗里没有你们种出的谷物,养出的肉类?难道过去秣兵历马的大帽子仅仅凭借金和银或是一纸公文给予的权利权力,便能断言自己横扫了全部敌军,而不是手底下那些有自己人生,各司其职的兵士?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们应得的,这与你们是谁无关。”赤潮说。 “我也不明白,如果这是以前尚可理解,毕竟以前的人类总是喜欢为自己强加那些乱七八糟的色彩,以显得自己那核桃大小的脑袋究竟有多聪慧。仿佛供养那些君主和神,不去讨论心灵的底线便能永享国祚。但你们看,彻彻底底不用讨论的前提反而是君主和神的结束,什么逝往神灵都已经灰飞烟灭了。现在为什么还不住在自己建造的房子里?现在真正阻碍我们享受生活的概念已经永远腐朽了。”素潮补充道。 “那墨潮呢?你也要说点什么吗?”黑压压的人群凸起一片涟漪。 “住进去吧。万般生灵,从未有过如此待遇。如今,梦想已经实现,伴随着旧世界的灭亡,我们大可心安理得地住在属实的家中。没有过度劳累,也没有无休无止的争端,大家安然自得,幸福美满。太美好了吗?它本该如此。不然我们为什么为此奋斗了一代又一代人?因为这完全不是不可实现的目标。 “它是追随领袖者的纯净苍穹,是自认为低人一等者的千年帝国,是经济学家烧的稀里糊涂时的呓语,是逝往神灵和一神教的地上天国,是旧世界大众进入暴发户的华梦,是超脱于黑暗寻找德道家的道德,是沉沦于迷茫者对于得到救赎的渴望,是无意义者面对世界改变时闪烁的微光,是挥舞旗帜者用旗帜包裹的车轮和纸袋,是埋藏着历史上所有狂想的埋骨地。”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一事实。”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构想过这一事实,亦或是你根本就没打算相信这一事实。但如今国家、民族乃至一切概念都已经在劳动中消亡,故事大可落下帷幕。我们还有很长的任务:研究怎么在一个全新的世界建立我们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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