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ts曼夕2——我的才女姐姐
如果说,春天的黎明因含苞待放少了一丝活络,那么夏天的早上则是生机盎然而丰富多姿的。海风夹带草木的芬芳,钻入她的闺房,拂晓第一缕阳光透过低垂的珠帘,把瑰丽的倩影刻在了墙上。
“啊……好困……”曼夕紧闭双眼,卷翘的睫毛轻轻上扬,少女抿了抿嘴,又把齐腰的金发压在身底,翻身睡去了。不过,傲娇的大自然并不想再给她赖床的机会,风儿裹挟着海上的湿气,呼啦一下再次涌入房内,搅得帘珠叮叮咚咚,她甚至嗅到了海的清新。
“好了啦!”少女艰难地支起身,不停搓揉困倦的双眼,“都是那些金兵,害得我觉都睡不好,哼!”说着话,她脱下皱巴巴的睡衣,光着粉白的玉体打开衣橱,拿出藏青色的胸兜裹住了腹部往上的每一寸肌肤,除了昂然的美肩和锁骨,另一个挂钩上的文胸她倒是一次没使用过。“唉,变大归变大,为什么这些衣服看起来这么奇怪…带根的鞋子也好,短一点的裙子也罢,包括能穿到大腿的长袜子也行,可这个凸起的罩子……啊!接受不了,还是穿原来的更好吧!不对,今天要过海的,长袜子趟完水再穿好了,可不能弄湿……”
……
……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吧!”她满意地看看镜子里高挑俏丽的身姿,从房间里走出来。清晨的草地绿意盎然,果树抽出了枝芽,二百残兵的遗骸也被茂密的爬山虎覆盖,没去了踪迹,好像,那场恣意妄为的虐杀就不曾存在过。说来也是,强大的女神单方面支配卑微的小人本来就理所当然,也不需要谁再留下什么记录去歌颂她的伟大。曼夕阔步向前,香樟树迎面抵上她高跟鞋的前端,咔嚓一下断成了两截,尖尖的鞋跟扎到小溪的堤岸,大块土石塌陷落入水中。
几步路的功夫,她来到集镇上,经过前夜金兵的洗劫,繁华的集市一去不返。取代往日此起彼伏叫卖声的,只有断壁残垣的触目,和哀鸿遍野的惊心。在一座被烧得只剩骨架的木屋前,一位老妪长跪不起,她死死抱住一个两眼无光的女孩啜泣。
“婆…婆婆,你们这是…怎么啦?”
“噢,是曼夕啊……”看到一张几十倍于自己身形的脸凑过来,老人家没有惶恐,反而停止了哭泣,她拉着女孩缓缓站起身,想举手比划,宽敞的袖口慢慢从地面提起来,她浑身都在发抖。
“那些畜牲,烧杀淫掠,竟然破了我孙女的贞洁……苍天!她才是豆蔻年华的女孩(13到14岁)啊!”
“果然…又是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曼夕埋下了头,她兀自蹲着,低看膝盖的边缘喃喃自语,“那个少女…比我还小一岁,就受到这群禽兽的糟蹋,要不是偶然得到这份力量,我也……”
她俯下身子,两手趴地,胸中腾起了复仇的火焰,“婆婆,您放心吧,这些侵略者,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再一次见到萧索和败落,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又浮现在她的脑中,断裂的房梁下,永远失去笑容的父母成了她对家这个概念的唯一记忆。
“孩子,敌人穷凶极恶,你要好好保重啊!”
“嗯!我会的!”她扶着膝盖站起来,侧身穿过狭窄的街道,小心翼翼地跨出了小小的集镇,没有造成任何破坏,除了一株被鞋跟带倒的杨树。
一步一步,在有节律的地鸣中,望着少女远去但依然巨大的背影,老人家缠上一根头巾,双手合十,向着前方不停地祷念,“好孩子,保重,一定要保重!”
……
……
“这就是渤海吗?好久没去海边了呢……”看着蜿蜒的海岸线深入大陆腹地,她感慨万千。十年前,一个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小女孩,只身一人踉踉跄跄逃出了饱受战火侵袭的济南府,幸得一对新婚夫妇相助,才坐船渡过茫茫大海,稍安于此地;而今,海还是那片海,脚下的土地,连同自己,已经物是人非。
“这么久了,总感觉有什么变化。原来,大海没有那么大,鸟儿也没有飞得那么高啊!”她走入海中,有力地踩在海底的礁石上。走到最深处,海水几乎淹没了整条大腿,她只得向上提着超短裙缓缓挪动,生怕露出的白色小裤裤也被翻涌的浪花打湿。“这副装扮还有点好处嘛,如果穿汉服和平底鞋,全身早就湿透了……这份力量还真是方便啊!”
沿着司南(指南针)指示的方向,曼夕一点点向目的地迈进,虽然走得不快,但几百里的路,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一边盘算下一步的计划,她已经来到了岸边。
“轰——”
一只脚还在海里,另一只鞋已经踏上了海岸,前脚掌压住的鞋底紧紧踩着平整的石路,苗条的鞋跟还悬在半空。不过,又一声轰响之后,另一只高跟鞋就完完整整降落在地面之上。从蓬莱至青州,山东境内济南府以东的地区暂时没有金军的袭扰,但西边大量流民的涌入让青州人满为患,富贵人家的马车和平民百姓骑的牛羊齐头并进,窄窄的板砖路上川流不息。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请大家小心!”她说着话,行色匆匆从人流顶上跨过。
“哇!好…好大的少女……”
“为什么她穿的跟我们不一样?”
“哪又怎样,她真的很漂亮唉!”
“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的(物理),好厉害啊!”
“啊…嘿嘿……谢谢大家的夸赞啦!我会在前方左拐,千万别被我碰到哦!”虽然还葆有一丝青春期少女本真的娇羞,面对驻足围观的人群,曼夕已经没有“大型社死现场”的为难了,在蓬莱的日常点滴以及昨晚酣畅淋漓的狩猎行动让她对自己的身体建立起十足的自信。
“——啊!坏了!这司南…怎么没感应了……这可如何是好,我不认识姐姐家在什么方啊!”好容易走过拥挤的人群,少女仍一脸愁容,失去了指南针,她只能在原地兜圈,没成想,就算变成巨大少女,路痴的本性还是万变不离其宗!
“讨厌!谁…谁说的呀!我可不是路痴!”曼夕站到一座半身高的小土山上张望四处,凭借身高优势,她一眼看到十几里外一个伸出海棠枝叶的院落,“就是那!我记得姐姐家最喜欢养海棠了!这下不能再说曼夕是路痴了吧!……哇啊啊啊!”她的兴奋劲只持续了两秒钟,就听见脚下“嘭”的一声,十几米的土丘承受不住巨大的体重,哗啦啦从中间裂开。她立足不稳,重重坐在了地上。
“痛…痛啊!真是的,这么不牢靠!”她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撅起屁股掸着裙边的灰尘,慢慢向前走去。
……
……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庭院里,一位面容端庄的妇女手持绿色的竹杖,挂着拖地的衣裙徐徐走到石头边,毫不介意上面的雨露,一屁股坐了下去,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长衫,肩上还挂了件白色的袍子。
“夫人,夜里刚下的雨,外面湿气重,我们还是回屋吧!”
“无妨,无妨”,她冲站在屋檐下的家仆摆摆手,“小慧啊,绿豆汤煮好了,就拿过来吧!我自己倒就行。”
她掏出一具鸳鸯底纹的瓷碗,青绿的水流从壶嘴汩汩涌出,注水至碗一半的位置,她把瓷壶放回到仆人端着的盘里。新烧的水非常新鲜,手搭在碗边就能感受到这碗水的活力,她静静盯着映出自己面庞的绿水发呆,微风摇曳,水面的边角不时凑进一两根海棠的枝叶。
“夫人,是水没烧开吗?”
“小慧,你看这碗里的海棠”,她微笑地看看身边困惑的女孩子,稍稍转身,指向墙边怒放的海棠树,“它和前夜比较,有什么不同啊?”
“不同…吗?小慧觉得,海棠还是开得那样盛啊!”
“非也,非也!”妇女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她把喝了一口的水倒到身边的草丛里,“一夜的风吹雨打,你看看叶子,再看看花,应是绿肥红瘦!”
“夫人是在…想念老爷吗?”
“是啊!明诚此去江宁任知府,去章丘上千里,再相见不知什么时节咯!”
“夫人,老爷从淄州去到江宁,表面平调,但江宁靠近京城(临安),实则右迁(升官),且书信来往也不曾断绝啊!”
“哈哈,你这丫头,哪懂什么琴瑟和鸣!坐,坐!别傻站着啦!”她从衣袖里抽出一把折扇顺溜地划开,用题着几行诗的一面捂住半张脸,向外露出那面戏水鸳鸯的画作。
“对了,小慧,你而今年芳几何了?”
“我…我二七(14岁)吧!”
“二七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呢!”
“夫…夫人!”
“大姐姐!是我啊!”主仆相谈甚欢,一个柔美但响亮的声音从墙外传来,看到玫瑰般娇艳却巨大无比的笑脸停在围墙上方,小丫鬟吓得一屁股栽到地上,两脚蹬地,惊恐到连连后退。院落其实空间很大,但墙的上方搭上巨手后,从她看来却也像玩具一样小巧。
不过,妇女还端庄地坐在石凳上,她抬头朝向巨大少女看了又看,反复梳理自己的思绪,还是不敢相信地开了口:“你…不会是……曼夕的吧?”
“好啊好啊,太好了!大姐姐还认得我!”
“诶?……三年不见,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好高大啊!还有这身穿着……”
“我也不知道,所以……”她搓着手,傻傻地笑了,“才想让大姐姐帮忙的嘛,姐姐可是天下第一才女!”
“嘿,真是拿你没办法!不管声音还是说话方式,也只能是曼夕了!好,好!别蹲外面了,快进来,快进来!”她的愁思好了大半,赶忙扶起被吓到失魂落魄的丫鬟好生安慰,“没事的,小慧!她是我和你说过,早些年在莱州遇见的小姑娘,不会伤害你啦!”
于是,曼夕跨过了矮矮的围墙,靠着角落慢慢坐下。向着木屋,她再三比对,还是选择支起双腿、两手抱住脚踝,即使这样,她的脚距离房子也就两个手掌的距离。
“对…对不起啊,真抱歉吓到你!我以为只有姐姐在的……”俯视低小的房屋和惊魂未定的女孩,她露出为难的神色。
“没有…关…关系的,是我,我胆子比较小,哈哈…”女孩尴尬地笑笑,看看她虽然蹲坐但仍牢固杵着、长度和自己身高相当的鞋跟,还有高耸的膝盖与雄伟的身姿,脸上依然写满了害怕。
“我叫陈曼夕,很高兴认识你!”她向惊魂未定的女孩伸出食指,努力收起自己强者的气质,传达出一份亲切。
“我…我叫卢慧,你好,曼夕…”她非常缓慢地张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指,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
“瞧瞧,这不就很好嘛!你们一样大,做一对好姐妹再合适不过了!”
“嗯嗯,姐姐说的对啊!”
……
……
“什么!!我真的是……吃了果子变成这样的吗?”
“没错。上古三大奇书我都读过,它们都指向了同一记载。”
“所以…蓬莱的那棵参天大树真的是女娲补天遗落的青石化成的吗?”
“不仅如此,《易经》里还说,那颗树结的果只有一个,一旦被采摘就失去神力,不会再长出新的了。”
“可是,除了变大,我没感受到还有神力存在啊!”
“你身上的不就是吗?”
“咦?”
“你的穿搭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应该是吃下果实带来的神力所致。”
“这也太非主流了,和大家不一样感觉很难接受,而且有的衣服……好羞羞!”
“嗯…程颐的那套说辞(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老人家自己就推翻了,我们怎么穿,说到底审美情趣不同,何况这还是神力自由发挥的结果!”
“虽然蓬莱的大家都能接受就是了……不对!我过来可不止为了这个!大姐姐,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哈哈!曼夕啊,这是什么新玩笑吗?”
“大姐姐,我是认真的!那个什么金术,绕开蓬莱去南方打韩世忠的部队了,还分兵北上,打算进攻章丘!”
“金术…我不记得女真有人叫这个名字…应该…应该是金兀术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唉呀!就,就是……”她有点焦急,但还是一五一十把昨日的见闻和盘托出,虽然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别急,别急,慢慢来!”
“他们说,一个叫刘豫的收买了济州知府,约定大军一到就开门投降,所以金术兀南下的时候就派了一路军队西进!”
“西进…来这里吗……如果消息可靠,倒确要早做准备,这一屋金石可是我和明诚的全部心血……”
“这些全是我逼审士兵听来的,绝对可靠!”
……
……
院内叽叽喳喳,院外窸窸窣窣。几个宽面、直鼻、褐眼的士卒坠城而入,这些人倒也没寻衅滋事,而是沿着墙壁,对照一张图纸摸索,好像是在找一个去处。
“和禄,我们不是进城收集情报的吗?现在是去哪里?”
“章丘有个赵姓大户,喜好收藏金石古玩,当然是去摸到他们家,然后全部抢过来,这可是一大笔钱!”
“但是,大将军不是要我们笼络了知府就速去速回吗?”
“你懂什么!赵家男主人出去当官了,现在屋里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和几个家丁,好像叫什么…李清照来着?算了,无所谓了……总之,现在抄了她的家,财宝就都是咱的了,等那个知府开了门,钱财会被其他士兵全部抢光!”
“还有这等好事?涨见识了!”
“这府邸的规模,还有植被分布情况,是这一家吗?”
“等等,把图纸给我看看!找错了好几户,这回一定要把财宝全抢来!说你呢,又在发什么愣!快点,我们把门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