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谷早苗的消失 第二十章 掀翻一切的生日派对

“今天帮了大忙了,谢谢。”慧音说,“终于有时间去收拾孩子们的宿舍了,以前光要上课就要一天时间。”
“我现在是体会到了当老师是多么不容易。”我说。
阿求坐在我旁边轻轻笑出声,她可能以为我刚才的那副姿态是累出来的。我不理会,只管讲怎么照顾那些小学生,上课时候三番五次命令回到座位,看到我这个新老师后油炸锅似的惊呼和不尽其数的问题,小兔崽子,屁股上跟长了刺似的这么坐也坐不住,什么大事小事都些心事要下位看看,心火攻心了我还得劝自己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要出什么意外帮我擦屁股的可是慧音,打死也不能连累别人,靠~
“上课完全就听不下去,三节课里面听的最认真的时候是我讲外界是什么样的时候,唯独那时候才有了点学校里的学习和讨论气氛。”我按着太阳穴,一上午头疼的大脑都难以恢复。酒精和小孩。“我根本就没有讲课的才能,跟那些家伙讲课你得跟讲童话故事似的,吸引他们注意力,否则连成为耳旁风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用恐吓。”我叹了口很长的气,或许有昨晚没消化完的酒精味,“亏我小时候还极其嫌弃老师这个行业,觉得这是个虐待狂和刚出狱的人干的活。”
慧音的办公桌上,黑色的钢笔,阳光直射,亮晶晶的。
“你真是嘴上不留情啊。”阿求说。
“那时候我小时候的价值观,老天爷,累死了。”我用手捂脸,手上一股粉笔的石灰味。
慧音这时候准备好了茶果,深红色的茶水倒在我眼前的黑色茶杯里,竟有一点红酒和吸血鬼专用的杯子的感觉。热气向上翻滚。
“人工作都要先累三天,然后就习惯了。外界不是有个说法,一个人要习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或完全接受一个新的理念,需要...二十一天,不是吗?”
“没听说过。”
热气腾腾的茶水咽下,嘴唇感觉到烫,热感从口腔到食道再到胃很快削弱。纯天然的茶叶,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经受过任何现代科技产物的触碰,是自然最淳朴的味道。似乎这种话我以前也说过,在我吃饭的时候。我们躺在守矢神社后面的草丛上,就像《海蒂与爷爷》里的天空,深蓝的天空,在冬天逐渐浑浊。草丛茂密,不嫌弃的人可以将其认为是一床暖被。草丛茂密,淹没这个世界就好了。
她那一头长发相融在里面,我把她托起,放在我的胳膊上,我的手臂感受着她的脖子,避免她被青草的箭头刺到。她给了我一切。说起来真简单。她的手恰到好处的温暖而柔软,摸着我,亲切着我,她的眼睛与我相视。我初来乍到,对任何事物都有些戒备。而她,她把自己亲自做的甜点蛋糕喂进我的嘴里,一口带有异带风情的美味,柔软,甜蜜,粘的牙齿黏糊糊的。
我我我
I me mine ,I me mine,I me mine[1]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2]
来自走神意识里的美好回忆,是个人就需要时常回忆这些东西,然后继续自己的本分。在回忆退场后,慧音对阿求说:
“那她现在在忙什么呢?要拓展业务吗?”
“小铃早就想这么做了,”阿求吃着花生说,“昨天就以此为契机去请求授权,最终有了发售电影票的权利。”
“难怪她最近都没怎么和我们联系,原来在忙这个。”
“是啊,小铃是做什么都尽量亲力亲为的人,尤其是自己的东西面前,以前还私藏过妖怪书呢。”
“妖怪书?天哪,那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啊.....”
“反正最后被发现,差点就倾家荡产了。”阿求说着撅起嘴唇,表示自己的笑意。
“《文文新闻》也在铃奈庵发行吧?”
“是啊,靠这个给自己打了个广告,电影票卖的飞快,人跟潮水似的,猛地来了一阵又猛地走了。”
慧音带有无可奈何意味的笑着摇了摇头,“真有她的,小铃以前可不擅长这个,不是吗?”她此语暗指阿求。
这句话全无敌意,只有调侃,好友之间带有善意的嘲讽是常见的。阿求耍着把戏的把花生米扔在半空,张嘴接住,逗笑了慧音。这种传达乐趣的方式是非常微妙的,只是一个挑眉,一个媚笑,一个手势,就可以传达出丰富的信息。这种默契让我想到间谍电影。
我低着头,听着幻想乡式的家常话,得益于我也勉强算是她们生活圈里的一份子,与她们相处,让我能够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不像外界,我根本听不懂大人嘴里所谓有意思的事,中年人嘴里无不是工作和孩子,老年人嘴里的疾病与死亡。
我知道交换情报已获知信息的重要性,可惜,或许是我阅历不够,实在难以擅长与人交往,这种使人连接一起的手段,人们把自己能理解的人事物画成一个圈子,在其中生活。社会关系总和的一种。
阿求捂嘴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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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昨夜最后的记忆: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喝的酒,但因为当时的气氛实在是让人头晕目眩,又加之我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当有人递给我一杯鸡尾酒后,我几乎一饮而尽。然后,更混乱的就来了,所以说酒精害人。用我现在的脑子想想,在能准确地描述前,我一次又一次的被递过来各种颜色的酒精饮料。谁能想到弥生把电影院影厅的门连接着自己狂欢派对的门口。也是妙极。
没有人跳舞,我原本期待看见像《周末夜狂热》和《油脂》里的约翰屈伏塔[3]似的人舞蹈,但对这场狂欢的主旨来说,似乎太“文明”了,就连音乐也是这样,我听不明白堀兹姆利巴乐团在演奏什么音乐,因为在我耳朵里四个人完全在演奏四个调,唯一的相同就是都在拼命的吹拉弹。
脚下的玻璃酒瓶叮当作响。要是眼前的两个再不停手,让这场狂欢结束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场地堆满酒瓶碎片。
我只管喝酒,被一众人推来推去,节奏快的和瓜迪奥拉时期的巴塞罗那球员脚下的球没有两样,最终被传入球网,球网呢?有人在抽烟吗?怎么有烟雾,非要给这个晚上来点火药味儿。
我逐渐觉得,这个抛弃了一切道德和规则的,充满享乐本能的狂欢,所有乱舞的人,都变成了难以比喻的奇妙世界,人们不再是电视上来回宣传的鲜花,而是一头头回归本能的野兽,在享受着自然原本的嗜血的世界。
我终于再次抓住了一个人向我伸来的手,也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但不是八云紫,而我也没有精神力去辨认她是谁。她的身体紧紧贴服着我,明摆着诱惑我,她搂着我的脖子,向我的耳洞吹着炽热的气,不时地咬下耳垂和脸颊。我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回应着她,事实上是我因担心放手后我又会陷入之前的无处境地。
正当我因她的行为而愈发火热,一股力量即将要触碰到我的红线时,她大笑了出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才会出这个样子啊?”我终于认了出来——东风谷弥生。我抬起头,头顶上来回荡悠的秋千早就在我将鸡尾酒一杯杯灌下肚时消失不见。
“悠着点,少年,这里人还很多呢~”
“对不起,我...”
“没问题的,别紧张,现在只管跳舞就好了,不管你会不会跳舞,跳就好了。”
有人在我们身边大笑,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了。
“生日快乐。”她说。
“谢谢,那个蛋糕。”
“怎么样,那可是我亲自设计的,这场派对也是,全都是为了你哦,爽吗?”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还是为我。”
“再过一会儿,你可就十八岁了啊,十八岁是个奇妙的年纪啊,离成年只有一年,是最后一个还可以享受未成年待遇的一年,也是要逐渐学着去学习成年人作为的一年。真好啊,我也想十八岁。”说完,她抱得我更紧了。
“总感觉你这话说的,像从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太太嘴里对过往岁月的感叹。”
“没这感觉好吗?纯粹是你自己胡诌!”以示惩戒,她用力咬了我的耳垂,我感到刺疼。
十八。这个词语对我来说并无多大影响,但要加入在我身上,我竟有些不可思议。我已经有些时候没注意到自己的年龄对自己造成的影响了,从初中升到高中,所认为的原因就是时间到了这么一回事。小学时那盼着长大的心情自然是再也捡不回来。不管怎么说,我还没成年,这就是我当时的认知。
“我当年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感觉一点也不舒服。”弥生说:“爸爸不在家,妈妈有要忙的工作,只有我妹妹和祖父,明明马上我就要去上大学了...那天晚上,早苗给我唱生日快乐歌,祖父虽然不会唱歌,但还是很积极的拍手。我几乎把蛋糕都让给了早苗,我不是很喜欢吃奶油,她也是,但她吃一口就观察我有没有吃,所以我们就玩,玩纸牌什么的,谁输了脸上就被抹上剩下的奶油.....”
“至少,听你这么说,感觉也不是特别糟。”
“但我还是心里不好受,感觉这么重要的生日,应该热闹些,再热闹些,把一切都掀翻的架势,所有人都该尽兴,我平常就够累的了,至少让我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好好发泄下,这没有什么问题吧?这可是,这可是我的生日.....”
“理解,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希望自己的生日派对也热热闹闹的,好好高兴一把。”我说。
“人就这么长大,换个年龄数字就要被加上各种义务责任,身边的人都一个个靠近你,离开你,真是荒谬。”她趴在我的肩膀上,看来已经累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我们身边的人至少又喝了五杯酒,导致我每走一步就踢到一个酒瓶。我只好滑行,以免踩到酒瓶不幸摔倒。酒喝到这地步,有人开始发疯耍弹幕也是不意外的,然而没有。向我这里投过来的视线逐渐变多了起来,她们一直在观察我们。
我被四处向我射击的视线弄的不安,原来用来烘托疯狂的音乐和黑暗此刻又成了令我害怕的药剂。我搂着皮肤纤细,青春的腰肢,想找个能放她躺下的地方。周围人群又开始移动,这次是为我让路。
我找到了两张酒红色的沙发,把她放下去,然后自己也累得不行,倒在了另一个沙发上。生日应该已经过了,时间也走过午夜。人们开始离去,我每一次闭目养神之后都会注意到有人不见,离开的人就跟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一样消失。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弥生到底把人间之里的什么地方改造成了这个样子?
我放松手脚,悠闲地打着酒嗝,酒气直冲我的鼻腔,我开始思考弥生的这场派对。去满足她。满足个屁,只要东风谷弥生想,她完全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她想要派对,那就有派对,她想要蛋糕,那就有蛋糕,今后也是,她想要什么,都能信手拈来,而且她看起来,算是,挺高兴的。至少到现在。
当然,更重要的是知道她到底需要(need)什么,这场派对,我阴隐隐感觉这不是她想要(want)的,生日派对也不是,听她说的话,她听起来相当渴望一场能让自己真正尽兴的生日派对,然而她说这场派对是为我设计的。
“我是,这场异变的中心。”
是的。八云紫说。
这就是以我为中心的异变吗?

孩子们当然不会专业的踢足球,没有阵型和具体的分工,对他们来说,不会踢球的去守门,在门卫旁边留一两个做后卫,其余的全部压上就可以了,伟大的荷兰队。跑得快的优先待遇,给你个前锋的名号。我看着场地中间一些孩子挤在一起,说是在玩橄榄球也差不了多少了。
比较意外的是,孩子们身上穿的衣服颜色都差不多,一群人围在一起,大家还是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队友。寺子屋不像外界有专门的校服,孩子们身上的衣服普遍都是大而宽松的深色为主色调的衣服,深蓝色,深灰色,诸如此类,难有他样。果然小孩子也有大人难以察觉到的智慧和方法不成?我终于继一无所知后,对这些吵闹的小孩子有更多的羡慕之心——活力。
我小学时肯定也参加过不少体育运动,但和我玩的人的面孔大都已经被蒙上厚厚的灰色,难以看清,但记忆里,这些事情都不坏;上了初中后,纵使体育活动还在,但我也感觉到周围同学的热情开始削减,女生们每次抱怨能不能留在教室,男生在难得的自由活动时,也是进行着,把球踢打到远处,这种无规律的纯宣泄运动;到了高中,所有人就跟机器一样了,除了进行本分外,其余毫无意义。
下午仍然不得省心,在第一二节课时来回叫醒睡觉的人,一遍遍问他们中午为什么不睡觉,得到的回答大部分是:“爸爸妈妈说小孩子要多睡才好。”有时候家长对于孩子们的爱话会成为孩子们偷懒的理由,甚至更糟。
第三节课是自习,那时他们已经全无睡意,一些有心的孩子趴在桌子上写着我布置的作业,我走过拍拍他们的肩,提醒他们正确的写字姿势;我还时常下去走走,把纸飞机,小纸条扼杀于摇篮之中。虽然对于新老师他们大多好奇,但老师的称谓还是在的,老师这个称呼对他们有天然的震撼感。
下午五点半,放学时间。
我和慧音以及其他教课的三个老师站在学校门口,护送着站成一排排的孩子们回家,家长们不多,所有人都牵着手,除了我;因为人里几乎零犯罪率和寺子屋离很多孩子家近,一些家里忙的家长选择将家门钥匙给孩子,让他们自己学着回家,顺便培养些许独立精神。真是方便,可孩子嘛,总会给你整出些乱子。
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寺子屋门口一盏白灯鲜明的亮着,把门口所有都照明。
我几乎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动弹,不知所措,上我的课的孩子们从我身边和我打招呼,统一的老师再见,然后奔走。我没见到几个小孩子在慢悠悠的走,几乎都迫不及待的回家。
“我提前告辞了。”我对慧音打招呼,日结的工资已经在放学时领了,在我的裤兜里,慧音提醒我说这不是个放钱的好地方。
“今天一天谢谢你了。”是不是我的错觉,慧音对我笑的很奇怪?有点漫画里的味道.....但我被折腾的不想多思考,她还能爱上我不成?切~
温度和昨晚差不多,但因为今天真的有点累,所以有些意料外的热。脚步声啪啪的响,故意的。
看见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都会照常旋转,但人不一样。永无止境,无穷无尽。现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于不透明的方便袋当中,被困住了,去看见,不自己去看见,那就等她来到你的面前!
“喵~”猫叫。
“小乖乖好可爱,一点不怕人呢。”
在离阿求家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绿头发的小女孩坐在地上,两只手抱着一只流浪猫,把脸都埋进去了,好家伙,不怕脏的吗?我还没有闲情取管一个不回家的小女孩,但如果是猫的话——一只白猫。
我站在女孩面前,浑身凝固,全身的细胞被不可逆的强大力量阻止,不得分毫自由。不远处传来有轨电车的叮叮叮。早苗?早苗...早苗!同我想的一样,东风谷早苗:绿油油的长发,青蛙与蛇的发饰,她的的确确正在我面前蹲坐着。
这个世界终于出BUG了,我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1] 出自披头士同名歌曲
[2] 出自经典情歌《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的歌词
[3] 好莱坞著名歌舞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