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曼:不曾改变(翻译)第二章

第二章 言及与未语
“…站起来…我看不真切…”
那个声音喋喋不休,每个字符平淡而又极尽冷漠。
“战火将与他同在。”
克泰夏斯倾听并让这些词语的意义在触及他思想前碾压而过,这样子更好。仔细一样,他更愿意去其他地方,但他选择这里,所以他站在这里倾听,却最终对其中的含义视而不见。
“毁灭已然改变…”
他卸下他身上的重担,感受到他的盔甲移动时与骨骼一起咔咔作响。他的脸与其说是肉,不如说是骷髅,墨染的符记隐藏在散落的白发之下,如蜘蛛般布满他的眉宇,面颊与脖颈,呼吸时,他能听见胸腔中软骨的咔嚓声。他能感受到神经中传来的刺痛和手指传来的痛苦。房间和牢笼中央的东西对他产生了这种影响,并一次又一次把他吸引到这里。
“灰烬乃明日之摇篮…”
他现在所站立的地方被称作囚笼之间,它的墙壁为合金构成,克泰夏斯能够在十二步内穿过。它的房顶是遥远的影子,地板被带有凹痕的金属虹膜密封,唯一可供出入的途径是克泰夏斯身后舱门。它曾是存放鱼雷弹头的仓库,现在被改造成监牢。一个银色的球柱悬挂在房间中央的空中,在那里面还有三个球,每个都更小、更复杂。蓝色的火舌舔舐着天花板,将厅堂之内充满了蓝色的光晕,就像从海底仰望骄阳。
“…你怎么跟他说的…”
克泰夏斯避免看向囚笼中的身体,他是人类,但是在体型这一方面急剧增大,然后又被谵妄所重绘。它的特征在人类和怪物之间跳跃,就像几页被翻动的图画,直到它们模糊在一起:鸟头、角、鳞、羽毛、细尾、火焰、荆棘、干叶、死者的瞳仁、利爪、獠牙、皮肤的泡沫、红宝石之眼、烟霾和热雾,一个年轻的战士,眼中充满希望和忧伤。
“克泰夏斯?”
笼中的身影不再模糊,生气在声音中涌现,充满了迷茫与恐惧。“克泰夏斯,我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克泰夏斯吞咽一声。他从未喜欢过萨纳克特,不,那不是准确,他虽然讨厌这名剑客,但是他最强烈的恨意只为军团中的一位兄弟保留。但是萨纳克特所成为的,他对他自己所做的事,在克泰夏斯的情感中不断回荡,无从解读。
“你…”他开始说道,他开始说。在密室里,他不得不采取世俗的腔调,词语在他干哑的嘴边形成,“你是我们的一员,萨纳克特,你与你的兄弟们在同一条船上。”
“我…我无法回忆,我记不清了…”
“你…”他再次开口,但又戛然而止。为什么他会与笼中之物对话?他摇了摇头。“你将你自己献身于智识之火,我的兄弟,你承担了成为神思殿堂之声的职责。亚空间现在正通过你交谈,你能听见并说出我们基因之父所思所想。”
“我记不清了…”笼中的人影摇了摇头,眨了一下眼。他就像萨纳克特还活着那时一样,在他跟着阿里曼去到阿波罗尼亚的卫星之前,在他成为马格努斯秘密的导体,一个破碎的圣杯之前。
“你不会记住的,”克泰夏斯小心的说。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话,这百无一用。赛纳克特已经消逝了,与他所交谈的不过萨纳克特的残像。他舔了舔嘴唇,“你无法记住任何事。”
那个人影,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切而鲜活的颤抖着。
“我能感受到火焰,克泰夏斯。”他呼吸变得急促,眼睛在眼眶中盲目而又焦虑的打转。“我能感受到火焰,克泰夏斯。”
克泰夏斯发现他自己又离囚笼更近一步。“我什么也看不到,”人影说道。
“这不是真的,我的兄弟,你已经死了,你应该什么也无法感觉到。”
“我看不到你,”萨纳克特说,他的声音夹带着困惑和苦难。“发生什么事了,求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他的声音停下了。但是嘴唇依旧拼命形成词汇,然后这些词语从他的身上飞泻而下,在他的皮肤与血肉之间变成成片的灰烬,喷涌出血色的烟雾。“我只能看的他的形体而非阴影,帮帮我,战争与他并肩而来。求求你了,兄弟,你是我的子嗣中最为优秀的一个,你的复仇足以弥补救赎的损失。”
“萨纳克特?”话语的流动停止了,他的眼睛盯住克泰夏斯,它们闪烁着恐惧与震惊,在它们周围形成的泡沫闪烁着梦魇的千般姿态。
“我…”萨纳克特的嘴强迫词语从他的身体的扭曲中流淌而出。
“…正在…”萨纳克特挤压着笼子内部银质的屏障,蓝色的火焰从他蠕动的血肉中爬行而出。
“…燃烧。”“萨纳克特!”克泰夏斯大吼,但笼中人影已经退后,头部垂至胸膛。克泰夏斯艰难的喘息着,他的血液被压过凋零的凡躯。“萨纳克特?”他叫道,但空中的嗡嗡声事唯一的答复。
“他还在说话。”
克泰夏斯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他没有听见了舱门打开发出的声音。伊格尼斯走了进来,他的盔甲随着前进而震颤。克雷登斯在门外徘徊,黑暗中的橙色盔甲在扭曲,仿佛因它无法进入这里而气愤。
“是的,”克泰夏斯说,“他还在说话。”
“我仅在陈述一个事实,”伊格尼斯用他平缓的腔调说。“神思之殿依旧在说话的事实显而易见,不需要你的确认。”
克泰夏斯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那为什么说呢?”
“没有其他和它相关的对话了。”伊格尼斯看向那个层层牢笼中那个曾是萨纳克特的身影,“你的束缚依然生效。”
“另一句陈述而非疑问?”克泰夏斯说。
“对。”伊格尼斯看向克泰夏斯,他的表情保持不动,但脸上纹身的顺序重新排列。“看起
来有什么在困扰着你。这可不像你,克泰夏斯,你干瘪的灵魂是否因某些事情而心神不定?”
克泰夏斯简单的摇了下头。”我并没有灵魂。”
“这点足以确信,”伊格尼斯说道,他注视着牢笼和神思之殿,他看起来想要说什么,但被克泰夏斯打断。
“我很惊讶他的所作所为,”克泰夏斯说。“萨纳克特曾经一直忠于阿里曼,但是他跟随阿蒙与他对抗。对于他来说,奉献自己成为马格努斯奥秘的通路,以便阿里曼能夺走马格努斯的秘藏…这看起来有所矛盾,你不这样觉得吗?”
伊格尼斯耸耸肩,“但是他这样做了,这作为一个答案已经足够了。”他回望向克泰夏斯,“万事万物都在发生变化,人也是会改变的。”
“是的,”克泰夏思说,颤抖着回过身来,面对牢笼。“我们需要多久才能返回风暴?”
“一天,两天最多,导航员需要休息。”
“那听起来真让人同情。”
“导航员请求休息,阿里曼答应了。”
“我就知道那不是你给予的仁慈,”克泰夏思说,一个冷淡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形成,伊格尼斯没有以笑容回应。如果毁灭之主回应了他,克泰夏斯反而会更担心。
平静重新返回并向四周延展,克泰夏斯依旧注视着笼中的身影。
“为什么阿里曼保留神思之殿?他花了话好数月聆听并向他询问知识,但现在甚至不与其对话了。如果他拿到了他所需要的,那为什么还让它…活着?”
“知识,”伊格尼斯回答,“在我们的父亲马格努斯不知道的情况下,从他的思想中窃取到的知识,你认为阿里曼会将其抛之脑后?”
“不…但或许他应该这么做。”
“对于你说这样的话…”
“是的,”克泰夏斯说,点头但并未向他的兄弟看去。“这其中隐藏着一些事,阿里曼并未告诉他干了什么,他的意图又是什么。”
“你把显而易见的事实说得如此神秘,”伊格尼斯说。“他是阿里曼,你们之间的过去一定没教会你这一点。”
”不。”克泰夏斯摇摇头,他依旧再看着神思之殿,回忆着它以萨纳克特的声音说话。“不,我想对于过去的事我学到已经的够多的。”
“那就为此而满意吧。”
“你为何来此,伊格尼斯?”他问,摇晃着肩膀去释放他几近凋零的肌肉上的僵硬感。“我敢肯定不是为了满足新发现的陪伴。”
伊格尼斯耸了耸肩,答案显而易见。“我来此召唤你,阿里曼要我们集合了,要开始了。”
“我曾一败涂地。”阿里曼的宣言传遍了议堂,伊格尼斯感受到充满活力的心魂在意外中熠熠生辉,沉默将每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都扼杀于摇篮之内。这不仅仅是声的沉默,还有思想的凝固与精神中嘈杂之声的静息。阿里曼转头看向站在层层阶梯伤环绕着他的战士,每一个辅佐他的术士兄弟立于议堂之内,与他们相伴还有红字仆从。相较于原初的军团而言,他们的数量远远不如,但是站在这里每个单独的巫师足以让世界屈膝求饶。这个大厅内每一只眼睛,每一束心灵都聚集在阿里曼身上,这一焦点的压力使秘会上方热雾升腾,伊格尼斯同样凝视着他。即使对于他来说,听到阿里曼说出这些话就像刀锋刺过。在他的肩膀之下,在他的身后,克雷登斯的伺服系统的嗡嗡声已经消失。
“你们走过我不会为尔等拣选的所有道途,”阿里曼继续说,“你们因我而筚路蓝缕,只因我曾许诺的未来。你们相信我,追随我,而第一重梦想化作泡影,我们都为曾经的谬误血债血偿,即使那些身处他方,远离此地,在无数世界追寻其他命运之路的兄弟,我们所有人,所有的千子成员为这个失败痛失所有,因我的失败痛失所有。”
阿里曼抬起头,就像视线穿越了的议堂穹顶与层层阶梯看向某个遥不可及的光点。
伊格尼斯看着这一切,默数时间,标记下阿里曼打出的每一个手势的节奏和说出的每一个字的时刻:完美,难以置信的完美。伊格尼斯曾经是千子军团的毁灭之主,在那个时代,这样的标记不仅仅代表着骄傲和无法放手的过去,更是他执念中的数字命理学意义上的毁灭,无论形式亦或是意义之上,一切皆起源他手。每处细节在他独特宇宙观下都至关重要。
“我们是流亡者,”阿里曼说,再次向下看去。“我们是马格努斯之子,从他的身边驱赶,因违逆命运而受尽苦楚,一个行走于生存边缘的破碎之环,逃犯,浪子,身证的违逆神明之人。我们高举至高之冕而又尽失所有。
黑杖重重点在平台之顶。
“但命运终究不过谎言一场!”
一场震荡于至高天彷徨,生者摇摆不定,而红字战士们从原处错开身形。
“此世终无天命!没有必然之事,更没有什么命中注定!如果救赎的道路穿过炼狱的殿堂,那我选择接受!”
文字于虚无中消散,阿里曼看向大厅中千子同僚的双眼,无论是来者生死,这些眼睛也同时看向他。即使是伊格尼斯,也能感受到他两个心脏在跳动间的安宁,情感与他的宇宙观大相径庭,但此时此刻,在阿里曼的凝视之下,他感受到他的观念正在挣扎。
阿里曼点头。
“代价垂在双肩,我们一一承下,我们是反抗命运的斗士,我的兄弟们,而现在我们将坦然面对最后一役。我们将要重返将我们放逐的土地,我们将会再次屹立在巫师星之上,而我们将会令第二次红字重写一切。过去的旧梦将重新实现,你与我,我们一同将会见证它的到来。”
在亚空间中,伊格尼斯看着心灵和情思的云层从聚在一起的巫师们身上升起,就像一个震惊和希望的所织成的分形云雾。他看着它向外绽放,充盈的热量满布凡躯。他看向阿里曼,他正在自己所营造凝固之时站立不动。时间不断流逝,伊格尼斯几乎感受到记载史实的丰碑开始转动,像一块从山顶滑落的巨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
但他告诉自己,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如何返回,阿里曼。
在他身后,他听到克雷登斯换挡时齿轮的咔嚓声。
伊格尼斯点头,没有看向他的守卫,“不,”他说,“我也不确定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