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丸》第二十七集——不信

作者:戯鬼君
秀吉权力的阴影不断地扩散与笼盖,丰臣家的人们也对秀吉产生了各自不同的理解;《源氏物语》中悲剧的宿命似在此间真实地上演着。在这权力的阴影之下,真田兄弟之间也产生了误解。所用绘图均转自推上丸绘,文中如有明显写错的地方,望小伙伴批评并指正。
旧语:
下周《真田丸》吕宋助左卫门即将登场,也是继《黄金的日子》后,演员松本幸四郎时隔38年再度出演吕宋助左卫门。作为早期大河剧的经典之作,松本幸四郎的这次出演,也算本剧目前为止选角最不按年龄来的吧(笑)。本来计划下期旧语在讲《黄金的日子》,不过想想还是提前一回说比较好,也算为这周大咖登场来预热一下了,来一张松本幸四郎与市川染五郎父子同屏的截图。

黄金的日子
作为三谷幸喜个人喜爱的四部大河剧(另外三部是国盗物语、风云虹、花神)之一,《黄金的日子》是角度最为独特的一部,也是唯一一部目前可以看到全集的大河剧。据说风云虹也发现有全集录像(?),但并未公开。
《黄金的日子》角度之所以最为独特,也是由于本作的主人公并不是历史上所谓的大人物,而是一个商人——吕宋助左卫门。同时,剧情是以堺港这一商业城市的起起伏伏为主轴,来展开了一部绚丽多姿的乱世画卷。因为主人公吕宋助左卫门并非是英雄人物,所以这部剧中对于历史进程的描述也显得十分看到许多和战国题材大河剧不太一样的地方,比如基督教在日本传播的沉浮,安土桃山时代与大航海时代的碰撞等等。
当然由于年代的原因,在场景布置上,《黄金的日子》难免还有一点特摄剧的气息,比如剧中的伏见大地震、彗星出现(见下图)等场景。服装道具上,也没有日后的大河剧般精细美观,额外一提的是,这次吕宋助左卫门的服装,是剧组在参考了《黄金的日子》的衣着打扮进行了重新的制作。

从演员阵容上看,也堪称是集结了大河剧前中期一干优秀演员,比如高桥幸治和绪形拳继《太阁记》之后再度出演织田信长与丰臣秀吉,掌管堺港的会合众亦是群星璀璨,丹波哲郎的今井宗久、鹤田浩二的千宗易、津川雅彦的津田宗及,又比如像儿玉清的德川家康、鹿贺丈史的高山右近、根津甚八的石川助左卫门等等都让人印象深刻。因为是《真田丸》的剧评,所以我来重点提提近藤正臣,也就是《真田丸》中本多正信的扮演者,在这部剧饰演石田三成。
与堺港有着深厚渊源的石田三成也是《黄金的日子》中重点刻画的人物之一(第18回登场至第51回退场),剧中一方面尽可能勾勒出三成一生的成长轨迹,另一方面也着重描写他和吕宋助左卫门之间一种颇为复杂的友情。


在历史剧的表演中,历史人物的层次感与变化是非常考验演员功力的一个点,妆容只能饰其表,而内在的东西仅靠妆容是远远不够的。碍于篇幅,鬼君也就以上面两张图来简短分析一下。第一张截图中,近藤正臣所表演出来的少年气息十分浓郁(时年36岁演15岁);第二张截图里,三成已经成为秀吉政权的中心人物,本身所散发的气场之前判若两人。
对于一个人物的塑造,演员们各有各的优势来展现一个人物的变化,或台词,或举止;不过,鬼君觉得用眼神来立起一个人物是最为不易的,举一个例子来说,就是演员自以为做到了那个眼神,但是观众并不能感知到其中意思。大家可以留心近藤表演时的眼神,第一张图里无邪纯真,第二张图里则是坚毅果敢,可以说非常精彩地立起了三成形象。当然,我个人觉得后期的近藤三成相对来说一直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虽然也有可能是剧本形象所致,但反观近藤现在的表演,显然要自由得多,毕竟火候也不可同日而语了(笑)。
风格
三谷所钟爱的四部大河剧中,《花神》、《国盗物语》、《黄金的日子》都是群像式的剧作。这也极大地影响了当时还是学生的三谷幸喜;说不定三谷的群像写作风格也是由这几部大河剧开始打下烙印的。之前,在日推上看到这么一句是说:看《新选组!》感觉和《花神》很像;看《真田丸》感觉和《黄金的日子》很像。这里就来谈谈《黄金的日子》与《真田丸》一些有意思的异同之处。
首先,先来《真田丸》的剧名,剧名的由来,大家都很清楚了,一题双关,一扣信繁在大坂冬之阵建起的真田丸,二扣真田家这艘漂泊于乱世大海的船;在《黄金的日子》也有这么一艘船飘荡于亚洲的大海上,那便是吕宋丸,船长便是吕宋助左卫门,虽然可能是个人脑补过量,但是说不定,三谷在取剧名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下的念头。在这周,吕宋助左卫门登场似乎也将是以一种船长归来的方式,似也有着一种致敬的意思。
其次,两部剧的旁白风格极其相似,《黄金的日子》的旁白也会给某些出场人物配以极其详细的介绍,都有着强烈的剧透属性;不过,总归是时移世易,相似的风格却在《真田丸》中产生了话题效应,也由此来了奶奶去世前的那一幕。
最后,之前提过《真田丸》似乎有意回避一些《真田太平记》描绘精彩的部分来另辟蹊径;对于大坂篇中的丰臣政权描写,情节上对《黄金的日子》有相似的地方,比如堺港的话题;也有意一些对《黄金的日子》中相似的部分提供另一个方面的视角,比如“文禄之役”。
“文禄之役”前后在《黄金的日子》中占据了大概5集左右的篇幅,起自第39回“伪国使”,然后“无疾而终”于第43回“朱印船袭击”。(叙事上,对一些历史事件的“无疾而终”也是《黄金的日子》的几大缺陷之一。)对于“文禄之役”的描写,《黄金的日子》堪称大河剧中最丰富的一部。不同于《真田丸》中的描写,剧情中用了许多的情节来描写侵朝前线的动态。从主角及三成的视角中,小西行长为何会是征朝的第一军,加藤清正与小西行长及三成之间的交恶以及.......



本来还想做“文禄之役”的全面对比,但是碍于篇幅,我也就点到为止了。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找一下《黄金的日子》资源来好好看看。至于其他的一些点,比如小日向文世版秀吉与绪形拳版秀吉在表演风格上的统一与区别,留待日后的剧评中,鬼君再来做详细的描述。
侃剧:
在第二十四回“攻略”之后,《真田丸》在“信繁青春编”中所特有每集相对独立的剧作风格在这几集中再次出现。想起丸岛和洋先生之前所述“今后的政局描写会越来越复杂化”,这样相对保持独立的风格确实也有利于观众来尽可能地了解整个政局的发展变化。在恢复到这种相对独立的风格之外,这几回也有着相同的一个描述对象——秀吉极权统治的崩坏。上一回“瓜壳”,通过卖瓜大会的前后过程,来勾勒秀吉极权下一内(秀次)一外(真田一族)的失意与痛苦。

这一回,剧情则将重心放置在秀吉与秀次之间的关系,期间也穿插了真田兄弟获得官位以及伏见城普请两件事。从整体效果上来看,这一回的叙事非常地顺畅,一步一步循序渐进。虽然三谷剧本容易话唠,但是这一回的大部分台词都是值得细细琢磨的,也试图传递给观众足够的信息量来理解整个政局的发展变化。个人觉得这一回的剧本可以说是三谷近几回中完成度最高的一次。
秀吉与秀次
伴随秀赖的出生,秀吉与秀次之间的关系变得难以捉摸。从秀吉与信繁之间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出秀吉已经有了想让秀赖继承家业的念想,让信繁去秀次身边服务,则更像是一种政治方面的考量。秀次也试图从信繁这边来了解秀吉的真实想法。这点上来看,秀吉与秀次之间的沟通已经存在了极大的问题。
之后,秀次拜访秀吉的情节中,有一处的对话安排挺有心意,便是片桐说叫阿拾少爷,但是被秀吉严词拒绝,不用带阿字;这一点细节也体现出鹤松之死对于秀吉心中所造成的阴影,也为与本集末端的秀吉表现息息相关。
根据丸岛和洋先生所述,这一段情节中,秀吉说把五分之一的日本给秀赖是史实,但是,五分之一的日本指的是哪个部分就不得而知了。那是发生在去热海温泉的前一天,根据公家日记的记载,秀次的身体变得不好。丸岛大大认为这是在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还有,就是之后秀吉突发奇想的娃娃亲也是史实。
与以往大多数大河剧不同的是,这一回在塑造秀吉与秀次关系的同时,也将丰臣一门众的其余几位也尽数描绘,通过这一回也基本上算是塑造定型了。热血的秀家,彷徨的秀秋,也更令人期待《真田丸》之后情节中对于秀秋心路的描述。

秀次前往拜访秀吉的情节前,有一段秀次遇到宁宁的情节,其中提到了《源氏物语宇治十帖》,做字幕组考证时,碍于长度,还是精简了一些描述,鬼君这里来补全一下。宇指十帖中讲述的是宇治八皇子的三姐妹大君、中君、浮舟被柏木与女三宫的私生子·阿薰与源氏之孙匂宫翻弄于股掌之间的故事。最终,大君含怨而死,中君夹在阿薰与匂宫之间左右为难,浮舟看破世俗而出家,其所象征的悲惨命运的暗示也显而易见了。
在这之后,阿桐去秀次处领宇治十帖的过程中,以阿隆(隆清院)的视角来讲述了秀次本人的性格,“比起自己的想法,他会更重视旁人的眼光”也为之后秀次学能乐的情节做好铺垫。阿隆劝阻阿桐不要当秀次的侧室,似乎也是有意识到危机的存在,感觉也会是一个不简单的女性,这一点留待日后情节,再来细看。
吉野花见中,秀次所演的是“源氏供养”,这也是秀吉颇为喜爱的一个剧目。然而,从演出开始时,秀保突发病症倒下,信繁救场,这也给这场演出带来了阴影。秀吉之后的震怒,也让在场的诸位倍感无奈,竹内茶茶此时的表情有点抢戏(笑)。这里有点小瑕疵,18分47秒的秀次近景镜头中,秀次的身体状态明显跟之前的俯身状态不衔接,明显是用了秀吉一开始生气,让秀次震惊的素材,可能当时由于些疏忽,没有拍摄秀次俯身惊愕的镜头,所以就用这个素材接上了。

在宁宁劝慰秀次的场景中,我们可以注意一下边上的能乐面具。现今,面具在戏剧中的使用越来越多,也根据不同的使用也使面具在不同的戏剧中有着不同的含义。这一回中的能乐面具也存在着一种象征的意味。首先,面具本身是秀次心态的一种象征,戴上面具的秀次也正印了阿隆对她这位父亲的评价“更重视旁人的眼光”,戴上这一面具,卖力地演一出来讨好秀吉。
其次,面具也体现出秀次的心境。这里要简单介绍一下能乐面具,能乐面具的魅力主要在于一张面具却凝聚了悲与喜多重的情绪。在不同的角度下,看能乐面具,观众会感受到不一样的情感。在宁宁劝慰秀次的场景中,镜头两次给到能乐面具,但是所带给观众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由于鬼君个人对于能乐没有深入的研究,只是知晓个大概,所以对于镜头中所给的面具情感无法准确描述。如果按照情节上的安排,下方的第二张截图中面具的情绪应该是哀,第三张应该是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



在接受了宁宁的建议后,秀次在秀吉面前坦荡的表现得到了秀吉的赞许,秀次似也重拾了信心,但是秀吉当时心中的盘算,三谷的剧本以及小日向叔的复杂表情并未点透,留白似乎更值得观众来品味,也许也是由于本剧将采取秀次事件的新说。
然而,当秀次志得意满之时,准备扩建聚乐第的时候,秀吉也正准备改筑伏见城。这一次却让秀次陷入极度的犹豫与彷徨。在信繁的劝谏下,秀吉依旧拒绝和秀次做沟通。秀保去世后,秀吉的做法不近人情;在二十回“前兆”中,最后平息事态的任务是由宁宁出马;在这回末段,宁宁苦口婆心地劝秀吉,秀吉却依旧一意孤行。这也是前后情节上的对比来体现秀吉的黑化。另外,对秀吉面部的打光依旧延续了第20回“前兆”的风格,这里就不在细说啦。秀次和秀秋也因为这一事心灰意冷,繁华的聚乐第不过也就是一个牢笼罢了。

最后,鬼君这里分享一下丸岛和洋先生对于这剧中关于秀次与秀吉之间的补充,还有对于下周秀次事件的一些提前声明。另外,还有一些书目方面的补充。感谢好友盆栽君的帮忙。
有关秀次的权限有诸多说法。首先合乎逻辑的是,由于不处于摄关政治时期,所以“关白者,有以天皇之名治理全国的权限”这样的事情是没有的。说到底,关白只是用来证实秀吉实力而已。所以,秀次成为了关白却并没有行使统治权。只是,由于成为关白=下一任丰臣政权的首领这样的暗示,需要和诸大名打好关系,(剧中镜头给到)“大量的侧室”也说不定是这样的象征。
秀次只是在秀吉一些并不是很关心的领域里积极地作出指示。这点主要集中反应在五山统制(佛教管理?)和学问方面。对于后者,《真田丸》里的人物形象,可以说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来了。这点请参照藤田恒春的《人物叢書 豊臣秀次》(吉川弘文館)。
“秀次事件”该如何描绘。这是一个相当难的问题,但有一点不希望被误解:并不是沿着时代考证的见解来描绘的这样一件事。
首先,本次的时代考证是三个人,时代考证的基本工作之一,就是“诸说提供”,包括三谷先生本人在内,NHK的工作人员也读了各种书。其次,帮助整理与掌握这些内容,新史料与新知识的提示,这些都是时代考证的工作。之后如何写出剧本是编剧三谷先生的工作,最后,时代考证主要涉及的就是事实关系和认识的订正。因此,对于“秀次事件”,虽然有多次的讨论作为基础,三谷先生所编写的故事是三谷先生自己的解释。
有关秀次事件,经典的故事自然会进入脑海。除此之外,也参考了藤田恒春《人物叢書 豊臣秀次》(吉川弘文館)和矢部健太郎《関ヶ原合戦と石田三成》(同),以及今年早些时候出版的矢部健太郎《関白秀次の切腹》(KADOKAWA)、金子拓《秀次事件の真相 実像編》(《秀吉の虚像と実像》、笠間書院),根据这些来传达时代考证团队的见解。 有关“秀次事件”我是如何考虑的呢,感觉是下周播出之后再说比较好,这一次,考证方面矢部健太郎先生帮了很大的忙。
显然,丸岛先生似乎意识到下周秀次事件可能会引发一些争议,故而提前做了一些解释。巧合的是,三谷本周的专栏也已经为周末的秀次事件进行解释了;或许,由于小田原征伐时剧情所引发的争议,大家这次才都会提前进行解释。这回采取的秀次事件新说是由矢部健太郎先生所提出,具体新说是怎样,鬼君也就不剧透了,大家一起拭目以待吧。
真田一族
这一回中剧情中,将秀次事件与真田一族的结合得非常不错,尤其以真田兄弟授官一事为由头,来刻画秀吉与秀次之间的冲突,之后还引出了伏见城普请一事。在这之前,阿桐寻求信繁帮助的情节,让人看着也是无比无奈。不过,阿桐三回头的设计也诚为巧妙。
想起自己的一件旧事,之前参加大学剧社演出的时候,由于对于感情戏的拿捏不准,于是我把和女主角在公园长椅上夜谈的戏演得十分无聊。后来,导演帮忙设计了的一个桥段——就是我的角色聊着聊着站起身,然后坐下,每一次坐下都逐渐靠近女主角,也算是给一段谈心戏增加了一点笑料吧,后来剧场的演出效果也着实不错(笑)。

阿幸劝慰稻姬的场景,阿幸的贤淑与稻姬的刚强显而易见,这一段情节似乎是有为之后二人关系做铺垫的意思,且待后续剧情。这一回中,除了秀次情绪上是由大喜坠至大哀之外,信幸则是由大喜转至大怒,就以《真田丸》中,对于大哥成为沼田大名后的遭遇来看,信幸的愤怒也是有道理的。自己兢兢业业地工作,结果叔公任意妄为,妻子不愿理睬,原本以为获得官位是因为自己的努力,结果却是弟弟的人情。如此愤怒,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一回关于真田一族的情节,似乎都是在为之后几集做铺垫,所以鬼君这里都先是简短一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