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之城》（上）
作者：卡西多图斯·利维拉
塞普提乌姆，帝国的“七之城”，群山之中的要塞都市，第一王朝建立者的故乡，帝都西北方的矿业心脏。这座历史名城以这些招牌在公民们的心中留下了位置。她的悠久历史与太多重要的历史事件产生了联系，以至于哪怕对这些历史有兴趣的人们也极有可能在纷繁复杂的记载与细节中迷失。尽管读者们能从我的姓氏看出我是西部沿海省份出身，但作为在塞普提乌姆定居三代的、荣耀的利维拉家族成员，我以她为真正的故乡，为她而骄傲。因此，我想要向书前的您倾诉关于她的过去，分享她的荣光与苦难。这份厚重甚至会超出人类与帝国的历史，将我们带到她曾经的名字——艾普提莫波利斯，即先祖精灵语言中的“七之城”。而“塞普提乌姆”，不过是我们这些后来者用自己的语言承袭精灵们的称呼而已。接下来，我将让您知晓有关它与精灵文明最后时光的点滴，以及与帝国内的四个精灵族群都息息相关的那些故事。
一. 艾普提莫波利斯的最后时光
任何了解过帝国历史的公民们都知道，如今帝国的众多历史名城都遗留着精灵的痕迹。精灵是帝国的老师，也是帝国先民的启蒙者与奴隶主。这种背景使得精灵在帝国的各处都留下了自己的烙印。每当我们谈起一座城市里那些宏伟壮丽而又遵循着奇谲机理的古建筑，或某处知名的魔法遗迹，亦或帝国图书馆里令人叹为观止的海量知识，背后十之八九有着精灵们的血汗和智慧。我们的“七之城”也不例外，甚至她还有着别处没有的历史和人文意义。
在这座城市还叫艾普提莫波利斯的时代，这里是爱普提弥斯——一个先祖精灵国度的都城。顾名思义，“七”是蕴含了这个王国灵魂的数字，指代了先祖精灵信仰的九神中排行第七位的裂解之神。这位神明在神话学的解释中被认为代表着重生前的死亡与分解，而这种解释似乎又成为了这个贵族共和国、乃至精灵文明终结的隐喻。在这座城市作为精灵都市的最后时光里，她见证了先祖精灵文明的内爆与衰落，而这些精灵也真如裂解之神所代表的概念一般分道扬镳了。如此，才有了今天成为帝国成员的四类精灵。关于精灵种族部分的详细，我向大家推荐赛维乌斯·尤里乌斯先生的《精灵分类学》作为入门读物，以此作为了解我们身边尖耳邻人们的起点。
这段历史的起点，要从一位名叫马利克索斯的学者说起。身为学者与小贵族，他处于先祖精灵高种姓中的基层。这使得他拥有学习精灵文明中最深邃的知识的资格，同时还能经常接触到下层精灵，乃至可能并非精灵的奴隶们。这些经历使得富有同情心的马利克索斯最终走向公开反对种姓制度乃至九神信仰的道路。而在他之前，精灵各国中从未有过像他一般决绝的“叛徒”。马利克索斯很快在各阶层中都得到了支持者，这提示我们先祖精灵社会在那时可能已经陷入了严重的危机之中。他们以“奋进者”为自己的标签，而马利克索斯成为了先知。这些“奋进者”当中又有许多历史上的重要人物出现。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种姓出身也各不相同。这当中我们主要关注的是这两人——来自龙心城的伊里昂，以及来自艾普提莫波利斯的蔻丝梅特拉。
伊里昂与蔻丝梅特拉都是精灵贵族。但年轻的他们与保守的父辈决裂，成为了精灵王公们口中受诅咒的叛徒。他们追随马利克索斯，在平民区与奴隶区的街巷中鼓励人们奋起。在不断的演说、传道与躲藏中，两人成为了情侣。遗憾的是，有关他们的佳话并未留下多少。因为他们的经历必定是充满曲折的，而这些磨难也让他们未能终成眷属。
我们必须了解的是，尽管两人从马利克索斯那里得到了共同的理念，但他们对此的理解与实践并不相同。伊里昂是东部军事贵族出身，他主要发展下层，向民众们传播坚定、勇敢与纪律。他号召人们团结起来反抗压迫、解放奴隶，成为自己的主人。并抓住一切机会训练追随者和民众，提高他们的作战能力。而蔻丝梅特拉是艺术家，属于精灵中最高等的种姓之一。她的表现更类似于启蒙者与灵媒，不断向听众诉说种姓理念和神明的虚妄。我们无从得知她的艺术生涯究竟让她对精灵的神明们产生了何种认识，只知道她创作了许多僭越、叛逆的寓言。而且这种叛逆并非像是马利克索斯与伊里昂一般坚定的反抗姿态，反倒更像附骨之疽，以艺术的外衣包裹着怀疑与不安的种子。
蔻丝梅特拉其人是我们将要了解的重点。她的家乡正是艾普提莫波利斯，她是这里最尊贵的人物之一。这使得她在本地的一切行动在理论上极少受限。高超的魔法技艺让针对她的刺客行为也都以失败告终。因而爱普提弥斯的祭司和贵族们在一段时间里都对她无可奈何。甚至有一些贵族受到她的感召，也加入了“奋进者”的行列。值得注意的是，她与当时的塔尔苏斯氏族，也就是后来帝国第一王朝的皇族也产生了联系。彼时的塔尔苏斯还是在这座城市周边群山中挣扎求生的人类部落之一，蔻丝梅特拉对他们的启蒙无疑是后来帝国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塔尔苏斯的长老记录下了一些她与族人交流时的言行。尽管大部分内容都很艰深晦涩，我们依然从中可以推测，她与人类的接触可能是她一系列计划的一部分。在记录中，她赞赏了人类的年轻懵懂，并鼓励氏族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走出山林，向平原进发。她在留下了一些知识与预言后便回到了精灵的城市。正是在这之后，这些年轻的精灵叛逆者遭遇了重大变故。从留存的记录来看，这也是蔻丝梅特拉与伊里昂产生分歧的开端。而留给艾普提莫波利斯的时间也不多了。
在“奋进者”运动的后期，“奋进者”在大陆东部与西部明显进展到了不同阶段。在蔻丝梅特拉所在的西部，由于距离精灵诸国的圣地过近，王公贵族的势力根深蒂固。这也许是蔻丝梅特拉等人采取了更迂回的策略的原因。而伊里昂的家乡所在的东部，数个精灵王国成功地废除了君主制，甚至消灭了祭司、贵族这两个种姓——以血腥或不那么血腥的手段——同阶的艺术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容忍。在伊里昂因西部的“奋进者”被连根拔起而逃回家乡时，这些国度已不再是王国或贵族联盟。大陆东部的精灵文明迎来了短暂的共和时代。
二．艾普提莫波利斯之囚
在先知马利克索斯还活着时，“奋进者”留下的文字记录还充满着朝气和乐观。伊里昂正是他们当中最有领导力、最受敬重的人之一。我们可以从他的日记推测他当时的心理状态。当时他借住在一位平民家中，并和家主及他的两个子女相处融洽。他如此写道：
“我能从两个孩子那里感受到可能性。他们是未完形，还没沾染到成年人的坏。无论我们目前的事业成功与否，对孩子是断不可疏忽的。他们是我们的将来，是希望。”
这种精神在当时的“奋进者”中非常普遍。他们积极奔走，在一个又一个城市与乡村建立起自己的团体和社区。这些社区大都分布在大陆东部的精灵国家，其中也包括伊里昂的家乡。正如我之前所说，他们甚至已经开始了消灭旧贵族的行动——这些国家后来都成为了黑暗精灵的领地。而在爱普提弥斯等西部王国，九神信仰所代表的传统力量更加强大，拥有更深厚的基础。这被部分历史学者认为是蔻丝梅特拉等人采取了更迂回、更“无害”的行动的原因。但即使是这种不同也无法保护他们不受迫害。迫于和艺术家处于同一阶层的祭司群体指责，蔻丝梅特拉等人最终还是隐藏起了自己的行踪，直到针对“奋进者”的大规模搜捕将他们都找到为止。
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回顾一下马利克索斯本人。尽管他是“奋进者”的先知，第一个公开与精灵传统决裂之人，但他并未直接参与“奋进者”团体的建立与领导，还一直处于不同地区“奋进者”的保护下。这使得精灵王公们很长时间里都无法掌握他的行踪。而西部各国的“奋进者”们似乎认为这种状况依旧是在冒险，最终决定将马利克索斯护送到他们更占优势的东部。精灵历史上最大变故的开端便从此开始。
马利克索斯和护送他的“奋进者”们在试图乔装越过群凰城、彼时精灵各国的圣地、也是今天帝国首都的辖地时，不幸被卫队抓获。也许是命运作祟，马利克索斯等人就在这个精灵世界的中心被公开审判。主持审判的正是群凰城的国王、精灵各国共同尊崇的祭司王、主神与九神的代言人——阿加利诺斯。阿加利诺斯甚至还用魔法将审判的全过程展示给了各个精灵城市，声称要用这场判决让所有叛逆者跪在他脚下，并承诺对洗心革面的人既往不咎。
针对马利克索斯的审判和处刑，对“奋进者”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冲击。就连许多对他们持有同情态度的精灵，也在至高王展示的宽容面貌下改变了想法。很快，“奋进者”在西部的许多根据地都失去了支持，不断被清剿，“奋进者”们纷纷向东部逃亡。
我们关注的蔻丝梅特拉并未成功到达东部与她的恋人相聚。相反，今天我们所了解到的信息是，她在艾普提莫波利斯的下水道中被发现，一切痕迹都说明他们似乎准备长期潜伏在爱普提弥斯的地下。祭司和贵族们以对神不敬和煽动恐慌的罪名将他们监禁起来，并试图缓慢地迫害至死。低种姓的“奋进者”在折磨中不断死去，而蔻丝梅特拉等高种姓人员因法律保护而被贵族们忌惮，存活率要高上许多。我们可以推测蔻丝梅特拉利用了这种忌惮心理，在数年的监狱生涯中不断地游说、洗脑狱卒、审判官甚至典狱长。于是我们在记录中可以看到，被关起来的“奋进者”随着时间推移，死亡率不断下降，最后甚至降到了零。我们甚至有理由推测，在那段时间里，艾普提莫波利斯的监狱已经成为了以蔻丝梅特拉为核心的“奋进者”据点。
在控制了监狱后，这些“奋进者”并未高调宣布自己的成功。正如他们之前所做的，他们利用监狱的结构和人员，将它化为了自己的情报机构和保护伞。在这之后，他们的行为比起入狱前明显更加激进，从演说家、艺术家变成了间谍与刺客。爱普提弥斯的王公贵族和祭司们在恐慌中加大了对城市与社区的搜查和压迫，而这又让整个国度陷入更深的混乱当中。蔻丝梅特拉也在狱中被打上罪人印记后明显变得更激进而大胆——这一时期她留下的一些寓言和短句中开始提到破坏、混沌对于重塑的必要，不再坚持之前热爱生命与激情的姿态。
蔻丝梅特拉等人最终将爱普提弥斯贵族中能主持大局的人几乎暗杀殆尽，留下的都是连九神信仰的道德都会谴责的酒囊饭袋和低能儿。民众对贵族们的愤恨在此时也总爆发，最终将爱普提弥斯全国拖入了无政府状态。蔻丝梅特拉留下的一些简短词句描述了当时城市街道上的情景，并抒发了她的感受。我们可以看出，她明显陶醉在其中，“无需命令与纪律，凡人自有主宰自己的能量。当他们觉醒起来，便首先成为混沌，打碎那精致、理性与律法。”我们今天仍能在深渊精灵这一族群中看到这种追求混沌的文化痕迹。事实上，我们已经知道，深渊精灵的紫色皮肤与瞳色正是来自先祖精灵时期的罪人印记，这种区别罪犯的标签到现在反而成了一个族群标榜自身独特性的手段。
在民众发泄完自己的愤怒和仇恨后，爱普提弥斯全国的祭司与贵族要么已死，要么逃走。摆在平民与前奴隶们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在秩序不在的状态中保护自己。蔻丝梅特拉在这一时期并没有用领导者的姿态示人，艾普提莫波利斯的精灵们似乎因此接受了她和“奋进者”的存在。至今我们仍能在已经叫做塞普提乌姆的这座城市里，在那些祖辈便定居于此的精灵那里听到蔻丝梅特拉留下的诗句与寓言。我发现，这些诗和寓言的主题无外乎讽刺、反抗、自立和“爱”。这些精灵先民向我透露了许多那段时期的历史，并告诉我“奋进者”帮助他们抵御来自群凰城的贵族军队反扑的事迹。在这之后，直到塔尔苏斯氏族率领人类部落的联盟进入这座城市为止，艾普提莫波利斯都在民众的自治中度过。
蔻丝梅特拉等人的事业似乎已经开始走向成功。但马利克索斯的死在她入狱期间不断地影响着其它地区的“奋进者”。之前提到的乐观精神在他们当中已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自身理念和事业的怀疑，以及逐渐扩散和极端化的复仇情绪。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将会讲述蔻丝梅特拉的队伍与这些化为复仇者的同侪分道扬镳，乃至反目成仇的过程。非常遗憾的一点是，即使他们都已成为帝国的公民，这种来自过去的仇恨至今仍在影响着两支队伍的后继者。在此我郑重提醒读者们，请勿在黑暗精灵或深渊精灵面前过多提及有关另一方的内容。我不希望我的书籍成为制造公民之间不快与隔阂的契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