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露朝花 后续 中｜HCY水仙文 十飒/十立风/断飒/断立风
*阅读本章之前请先阅读吸血鬼《Nothing Like The Sun》1～26章（以了解断飒故事线）
立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婚的事，还是个朝气蓬勃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还和同学一起相约图书馆看书。立风很爱英文名著，书架前，立风伸手拿出一本，空出的缝隙那头可以看到书架另一侧的廊道有位正低头看书的先生。那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长得像是西方人，乌黑的卷发梳在脑后，垂至肩部之下，像小说里描述的西方王子。那人微微抬头注意到立风，看到小家伙花痴的眼神轻轻地朝他微笑，这一笑立风就觉得好像心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
自小受西方教育的熏陶，立风没害羞多久就跑到隔壁的廊道上试图搭讪，然后发现对方拿着一本和自己手中一样的书。“你也喜欢莎士比亚？” “嗯，” 这个男人优雅沉静地笑着凝视立风的眼睛，“尤其喜欢他的情诗。” “My mistress' eyes are nothing like the sun……” 两人异口同声地念出这一句，立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这一首，而对于男人来说，这一首是他曾经念给心爱之人的情诗。
“我叫立风。”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再次展露温柔的笑容，“叫我阿断吧。”
同学们都笑他见色忘义，立风红着脸收拾好东西就和阿断去了附近的咖啡厅，这样洋气的地方全城仅此一家，但也只有这里才能配得上阿断这样的西欧王子一样的外表。立风和他聊了很久，关于他从小展现出的对英国文学的热情，关于他想去英国留学的梦想。
“这不难，我可以带你去，随时。” “咦？” 立风有些诧异，这位先生看上去不比自己年长多少，却有着相当足的底气，开玩笑说他不会是英国的贵族吧，不然怎么能轻易让自己进入梦想的学府进修呢？可男人只是笑了笑，“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愿意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断描述了他在英国的庄园，除了梦幻的城堡还有大片森林和湖泊，他会为立风驯养一匹乖顺的白马，希望立风愿意赏脸与他一同骑马在湖边散步。这些话一般人听着会觉得断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可立风和他探讨了文学，他们很合拍，甚至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旧相识。立风喜欢他看着自己时眼里充满希望的光，喜欢他讲话时不凡的谈吐，喜欢他温柔的笑容。他信任他。
“阿断，我……我想和你去那片湖看看……” 立风低下头，手指紧张又纠结地搓搓手中盛着冷饮的玻璃杯。“好啊！太好了！那我们这就走！” 断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拉住立风的衣袖往店外走。“不，等一下，我得，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立风急忙抓住他的手想让男人冷静下来。看到熟悉的小脸儿一副慌张的样子，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轻咳一声，慢吞吞挪回立风身旁，又不知所措地看着抓着自己的小手。
立风看到断的反应才赶紧松开手，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呼吸有些急促惹得脸上漫上一片红霞，他害羞地转过头望向窗外，为了缓解尴尬拿起冷饮吸起来。断慢慢坐回椅子上，手在桌子下面轻轻抚摸小手抓过留下的体温，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温度了。男人恢复了英伦绅士该有的儒雅，温柔地凝视着对面羞得满脸通红的小家伙，“我送你回去吧。”
“就送到这吧，再往前走，会被我叔叔看到。” 立风停在小巷拐角，低着头不敢看他，少年的青涩悸动显得那么干净那么可爱。断认真看着立风害羞扭捏的样子，他的肤色很健康，乌黑的卷发和墨色的双眼，和自己很像。“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就一下？” 断鼓起勇气恳求，想不到小家伙同意了。
男人的怀抱柔软舒适，像他这个人一样的温柔，双臂环在身上有种莫名熟悉的安全感，立风闭上眼，浪漫的情愫在心中涌动。断微微用力将人抱紧，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不想放他走，他怕自己一松手，就又找不到了。
可是，他该尊重深爱的人的想法，而不是为一己私欲强迫他做出决择。断放开立风，却在小家伙转身离开时下意识扯住他的袖子。立风停下来，看着他的王子弯下腰身，亲吻自己的衣袖。那是在某一刻中，一种微妙的东西触动了心灵深处。断对自己小心翼翼的，卑微得像要低到尘埃里，即便情到深处，他也只敢亲吻他的衣袖。
“答应我，这一次不要让我等太久，好吗？” 断脸上写满了不舍，可又不敢冒进，生怕吓到自己苦苦追寻的天使。“好，我答应你。” 立风心不在焉地回到家，阿断为什么要说“这一次”？他们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吗？难道还有上一次？刚进门立风就被华校长拉住手拽进屋里，恨铁不成钢地骂他惹了大麻烦，又急得老泪纵横，一边骂十辰于大色魔大混蛋，一边告诉立风一切。
立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死死拉住叔叔的手求救，“不行！不行的！我怎么能嫁给他呢？他的年纪都能当我爹了！” 立风在屋里急得团团转，突然想到一个脱身的办法，“我今天认识了一位先生，他说可以随时带我去英国。叔，你送我出去，我找到那位先生就可以离开了。” 华校长是看着立风长大的，他也不舍得把自己亲侄儿送给那个暴躁的独臂老男人，于是把立风藏进木箱里，用收藏的画把人盖起来派人运了出去。
木箱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人推着自己走走停停，立风躲在箱子里不敢吭声，也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去哪里。过了很久外面依旧在走走停停，立风撑不住困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很奇怪，脑子昏昏沉沉的，睡得很不踏实，浑身酸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样，可就是醒不过来。他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在一间旧屋的窗边写信，他不知道写了什么，只知道是写给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唔……唔嗯？” 立风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嘴巴被堵住说不出话，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被绑住了，身上的衣服好像都没了，只有一条被子蔽体。「糟了！肯定是被那个老色魔抓住了！」立风挣扎起来，双手双脚被分开绑在床的四角，能动的范围有限，咬开绳子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小家伙努力了好久，身上都透出汗来，可麻绳丝毫没有被挣松的迹象，被绑的手腕和脚腕倒是被勒得生疼。无法逃脱的立风绝望极了，想到自己会被一个暴戾的色老头欺负，还要跟二十个狐狸精宅斗，好可怕……呜呜立风不要过那样的日子，立风想找阿断……
房门嘎吱作响，有人拿着根蜡烛推门进来，立风吓得一动不动，眼泪止不住地流。借着微弱的烛光，立风看到进屋的人正是白天见到的十司令，十脸上略显疲态，似乎没看见自己，将蜡烛放在烛台上，单手解开衬衫扣子。衬衫从左肩直接滑落，那里空空如也，畸形的肢体吓得立风尖叫，沉闷的呜呜声终于让十注意到床上有人。
从震惊的表情来看，十似乎根本不知道立风会在自己床上，他慌忙披上衬衫遮住自己畸形的身体，转头看到立风满脸的泪水。十的手足无措肉眼可见，他多点了几只烛台上的蜡烛好让房间里亮一点，让立风不那么害怕，他再走向床边想扶人起来，又看到被子下的轮廓。十猜到是怎么回事，他掀开一点被子，吓得美人儿一哆嗦抖掉了更多，翅 衣果 的胸口和绳索捆绑的手臂让十也惊了一下，急忙把被子盖了回去。
十从床头摸出把短刀，小心翼翼地只掀开手腕和脚腕的被子，用短刀割开四条绳索，挣脱出来的小美人儿被吓得半死，扯着被子遮住深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十彻底乱了阵脚，想上前安慰又怕自己吓到他，像没头苍蝇似的原地转了两圈，跑到衣柜前拿了套衣服放到床上。“抱歉，我……” 十背过身去就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估计是立风在穿衣服，男人的脸红得像颗桃子，磕磕绊绊地解释他交代手下把人送回房间，是他的手下会错意了。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十等了很久都没听见立风说话，“我可以转身吗？” 立风草草套上衣裤，悄悄捡起十放在床头柜上的短刀，原本只是握在身前防身，直到看见十慢慢转过身来。立风害怕极了，他不要被不认识的人随随便便占有，更何况是这个有活阎王之称的可怕男人。
十这一日下来已是身心俱疲，刚刚还沉浸在找到了和飒飒一模一样的少年的兴奋中，甚至准备去祠堂烧柱高香感谢一下列祖列宗把转世的飒飒送回身边，副官就来报告说抓到华立风藏在箱子里想混出城。十也理解，被一个杀人如麻的独臂中年大叔逼婚，换成谁都会想逃，只是，他讨厌自己，这让十心中不免失落伤心。“送回房间。” 十指的是今日特地为立风收拾出的小院儿，没想到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发现了被扒光的立风。
他一定害怕极了，十心想着，他一边等立风穿好衣服一边头疼该如何安抚，谁知刚转过身就看见小家伙举着刀向自己扎过来。十下意识攻击那葱白的手腕打落短刀，抓住美人儿小臂向后一扭就把人按在床上咧着嘴喊疼。
立风狼狈地趴着，右手被扭到背后感觉有根筋牵着自己全身，大喊着求十放手。他一个身体健全的年轻男子，竟然被一个独臂老头这么轻易地制服了，这说出去可太丢脸了……不过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十会如何惩罚自己逃婚不成又不自量力地想杀夫的愚蠢行为。
听见立风哭唧唧的求饶十果断松手，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小心弄伤他吓到他，但是现在好像已经弄伤了。瘦小的身躯躲在宽大的衬衫里瑟瑟发抖，十转身走出卧房，从起居室的柜子里拿出药箱拎回房间。立风正呆呆地跪坐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揉着右手手腕，十司令刚才的动作做起来很轻松的样子，现在的立风已经不敢随便惹十司令了，确实打不过。
“你若杀我，府邸外的兵不会放过你。” 十按开药膏盖子，手持一只扁圆木棍揩上些药，眼神示意立风抬手。立风像只扭伤了前爪的小狗狗，轻轻啜泣着乖乖抬起手让十上药，他现在已经不想着反抗了，先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
十仔细在立风手腕红肿的地方涂上厚厚一层金创药，又叫立风配合自己缠好绷带，这场面有点熟悉，让他想起和飒飒初见时的那个雨夜。“跟我来。” 处理完了伤口，十便领立风来到后院里最中心的小院儿，这里的房屋气派院落精致，位于十的院子后，是府上第二大的院落，若从清宫布局类比，这就是皇后的寝殿。这是历史悠久的大宅中唯一一处加装了电灯和上下水的院子，立风是城里娇养长大的孩子，较为完备的设施给他用正好。
司令府邸不仅用于居住，还需要大量的空地进行军事训练，以及能够满足数十人同时参与的会议室，立风这一路上瞥见了一部分，不禁发出哇的声音感叹这府邸的大气豪华。“以后这座院子就是你的了，你可以拒绝任何人的踏入，包括我。” 十看着立风不可思议的眼神顿了顿，“但我希望明天早上，我能有幸和你共进早餐。” 最后，十安排了两个人专门伺候立风，如果立风不想去前厅吃饭，就多拿些吃的喝的进屋里去。
回房间的路上，十突然心情低落到谷底，他才意识到，立风不仅讨厌自己，还想杀了自己。可他死了谁来保护百姓，谁来保护立风？所以他不能死，他得好好活着，正如飒飒的信中叮嘱的，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十一路唉声叹气回到卧房，盯着被立风弄乱的床出神，他其实是不信什么鬼神啊转世啊之类的，一些搞学术的告诉他这叫唯物主义。可是好奇怪啊，从前一看到下巴上有颗小痣的人就总是情不自禁地想他是不是飒飒的转世，今天看到立风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唯物主义的信仰崩塌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若非转世，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飒飒……是你吗？” 十从枕头下面取出匣子，长满厚茧的手掌摩挲着光滑的木板。“如果不是你，我娶了他，你会不开心吗？” 十自言自语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问废话，“当然会不开心了……”
内心深处的理智还在叫嚣着，这世上根本没有转世，全部是封建迷信。飒飒是飒飒，立风是立风，飒飒死了，立风永远代替不了飒飒。这种不确定性让十痛苦万分，他也不知道立风是不是飒飒，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强娶了他。“飒飒，我该怎么办啊？我好想你啊……”
第二天早上，十是趴在桌上醒来的，手里还抱着飒飒的木匣，眼睛又肿了。他精心收拾了很久才来到前厅，可能是想着或许会见立风，所以耽搁的时间久了些，照例灌下一大杯涩得要命的柠檬水，坐到餐桌前拿着冷敷袋贴在眼睛上。“立风不吃？” 下人只上了司令的这份早餐，估计是立风不愿意出来。“立风少爷还没起。” 十愣了一下，都九点了，往日这个时间他都带着营里的将士们绕山跑一圈回来又打完一套军体拳了，十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果然是娇养起来的小少爷，往后得多费心照顾才行。
下午一点，立风才偷偷摸摸溜到前厅找吃的，圆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点心看得立风直流口水，像只馋嘴的小狗狗一样扒住桌子，偷拿几块饼又藏到桌子下面大快朵颐。十坐在角落的藤椅上有些惊讶立风的吃相，不是城里的小少爷吗？怎么吃饭跟做贼一样？直到立风伸手把拉桌上一杯牛奶不小心把杯子弄倒了，立风手忙脚乱扶住才没让玻璃杯掉到地上，但是牛奶全洒了出来，顺着桌布哗啦啦啦淌到地上。
男人的轻笑声引得立风回头，随后一声嘹亮的尖叫吸引来了门口打瞌睡的佣人和站岗的卫兵，只见立风躲在桌子下一脸惊恐，角落里看书的司令哈哈大笑。“收拾一下，给夫人重新倒杯牛奶。” 十对立风的称呼让在场的人都懵了一下，毕竟家仆是知道的，司令虽然有好多妾室，但却从不靠近，一个人过着单身禁欲的生活，更没听过司令对谁有过这样亲近的称呼。
听到十叫自己“夫人”，立风的小脸儿唰的一下就红了，心里认定十辰于是个随便的人，羞愤得指着鼻子骂十不要脸。他这还没过门呢，十就这样叫他，别人听到了肯定会以为他们昨晚就圆房了，这传出去指不定得有多少人戳自己脊梁骨。
十自己也懵了，那句“夫人”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上一次说出这两个字还是十九年前和飒飒告别的时候。看到小家伙炸毛的样子十却突然心情愉悦起来，真像啊，不过更多了一点俏皮可爱。
院子里开始挂红灯笼了，立风扔下筷子跑到十身边，好不容易积攒的气势突然就没了，支支吾吾地问他是不是准备今日成亲。十放下手里的兵书，抬头看着他，像是在看世间最美的神迹。立风竟然被男人温柔的眼神盯到害羞，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唔……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飒飒说完之后心慌得很，他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活阎王发作，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让他心里更慌了。立风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瞧了一下，男人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他，微笑的嘴角连上扬的弧度都没变。
“我，我不想拜堂……也不想，入，入洞房……” 立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小爪爪拉住十左臂空荡荡的袖子摇啊摇，嘟起小嘴巴撒娇，“求求你了嘛～” 十终于被这古灵精怪的小可爱给逗笑了，“好，那就不拜堂，也不入洞房。”
立风惊呆了，他没想到十司令这么好说话，于是赶紧继续撒娇，“那，你能不能放了我？” “不行。” 十微笑着一口回绝，任立风再怎么撒娇打滚都不好使。“你我都不成亲，你还扣着我做什么？我要回家！” “华立风。” 突然被男人苍劲有力的声音叫了全名，刚刚还在撒泼的立风马上就被震住了，乖乖闭上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十。“你必须在我身边，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敢踩了这条线我就对你不客气。”
看着被自己吓坏的小家伙瘪着嘴离开了，十才卸下凶狠，神情凝重地低下头盯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飒飒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没能回到爱人身边，现在既然找回来了，十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立风必须待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这样才能保护他。
小美人儿躲在被窝里哭了两天，不过仆人来送的饭菜他照吃不误，一日三餐加英式下午茶和热气腾腾的宵夜很快就把小家伙喂胖了。肚子吃饱了心情自然也变好了，立风吃完夜宵蹓跶到院子里赏月，这时听见院门外仆人向十问好的声音。立风噌的一下就冲进屋里躲到床底下，然后就听到了敲门声，三下，又三下，“立风？” 十的声音变得和以前一样温和，可立风不想搭理。令人意外的是，十竟然离开了，他说过自己可以拒绝任何人进这院子，包括他自己，没想到是真的。
后来几天，十都会过来敲敲门，立风虽然没开门，但是渐渐地胆子大了起来，搬了个梯子靠在院墙上，等十来敲门的时候就悄悄爬上梯子偷看。大叔还是那么帅，也就是皮肤糙了点，眼角的皱纹深了点，但是都无法掩盖英武不凡的气质，大叔年轻的时候一定特别好看。立风一边趴在院墙上偷看一边犯起了花痴，一不留神忘了躲，十抬起头的瞬间才慌忙弯下腰去，心脏像要跳出来似的。
十盯着立风的小脑袋一闪而过的那一角院墙，神清气爽地咧嘴笑了笑，“小心点。” 十的话带着笑意飘进立风的耳朵，于是两只小耳朵又不争气地红了，“知道了。” 立风闷闷地回应，爬下梯子哒哒哒跑回屋里关了门。十今天虽然又吃了闭门羹，但总感觉今晚的月亮格外漂亮。
隔天夜里十又来了，这一次，立风开了门，没好气地问了句干嘛，十看到立风肉嘟嘟的小脸儿觉得可爱，憨憨地笑笑，“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男人弯弯的眼睛里满是宠溺，语气比以前还要温柔，甚至带着点慈爱，立风最吃温柔这一套，鬼使神差地就放他进来了。立风为了掩盖自己在帅大叔目前的害羞，主动寻找话题避免任何尴尬的留白，还绕着院子不停地转圈缓解脸蛋儿上的温度。
立风从成长阅历讲到人生抱负，滔滔不绝了一个晚上，十一直温柔含笑地望着他，静静地听着。连声音都一模一样，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立风讲得口干舌燥，十倒了杯茶递过去，“天不早了，早点休息。” 男人走到院子门口，停顿了一下回过身来，“小圆脸儿好看的。” 小可爱闻言呆住，难以置信地摸摸自己脸上的肉肉，然后叫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
从此以后每个晚上，十都会坐在立风院子里的藤椅上，看立风绕着院子跑圈，轰走来送宵夜的仆人，又叫回来含泪吃掉。每次十的表情都笑盈盈的，立风可爱的样子让他冰封多年的心慢慢融化了，生活好像又有了意义，他余生都要保护这份纯真美好。
“立…风……飒……” 一天，十坐在藤椅上自言自语，立风隐约听到十在念自己的名字，于是靠近他询问有什么事。十抬眸看到记忆中那人的脸和眼前人的脸重合在一起，一瞬间有些恍惚了，“飒飒……” 立风疑惑地歪歪头没有回应，十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人，赶紧找补起来，“立风两个字合在一起是飒，我可不可以叫你飒飒？” 立风眨了眨眼，“好啊。” “那你可不可以叫我……阿十？” “阿十？好。” 立风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
立风居然同意了自己这么无厘头的请求，十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喊了好多好多次爱人的名字，又听到了鲜活的回应。“飒飒？” “阿十？” “飒飒。” “阿十。” 立风一头雾水，跟自己互相称呼昵称怎么让这男人这么开心？十的表情好幸福啊，是不是因为太喜欢自己了，才会这么期待自己喊他“阿十”呢？想到这，立风心里突然有些悸动，他看向十期待的目光，甜甜地笑了，“阿十～”
时光仿佛开了个玩笑，十感觉自己站在那条熟悉的巷子里，飒飒甜美的笑容跟着晚风吹过来吻在他面庞。「飒飒，我好想你……」十激动得伸出双手想要捧起爱人的脸颊，可他只剩下一只手了。立风被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战术后仰避开了十的触碰，十回过神来，看到和飒飒一模一样的脸因自己的靠近而惊惧不已的表情，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痛。他缓缓收回仅剩的那只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谢谢你，立风。”
那天深夜，立风早就睡得死死的了，十独自待在房间里，把飒飒留给他的信一封一封拿出来看，泪水糊了眼，看不清字了都不愿停下。读到飒飒说，在巷子里重逢时内心有多欢喜，泪滴终于冲破防线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十才慌忙收了信，生怕被泪水弄污了。
第二天早上，立风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不舒服，他看出昨晚帅大叔心情很低落，好像是因为自己躲着他，立风为人纯善，实在看不得别人难受，他总觉得这事他有责任。于是当前厅正在冷敷的十看到面前出现了精心打扮的立风时，笑得仿佛看到了一条可爱的小狗狗在对自己摇尾巴，他自己的尾巴也情不自禁地摇了起来。
“快过来，今天请了个粤菜厨子，做的早点蛮精致的。” 十消肿得差不多了，赶紧悄悄扔了冷敷袋，他可不想让立风看出自己哭过，感觉很没面子。看见帅大叔笑了，立风心里松了口气，安慰帅大叔的任务完成了，他有点想找借口回去，但仆人端上来一杯奶茶给他，还有一桌子虾饺叉烧小猪包，立风就挪不动腿了，自然而然地坐下狂塞起来。
十津津有味地偷看吃得津津有味的立风，像他第一次带飒飒回寨子里那天，飒飒胡吃海塞的模样，腮帮子鼓起来像小花栗鼠一样可爱，他那时看痴了，现在也是。突然，小花栗鼠回过头来盯着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好奇地问，“阿十不吃吗？” 十的心跳好像空了一拍，小家伙愿意叫自己“阿十”了，他心中狂喜，想伸手揉揉飒飒的头发，可又意识到这是立风，立风害怕自己，他不能碰。躁动的右手在膝盖上颤抖几下悄悄攥成拳，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抬手，“我吃过了。” “哦……” 立风瞟到十跃跃欲试的右手，一时心软，也可能是一时心动，“你要摸摸我的头吗？”
看着立风水汪汪的大眼睛十慌了，呼吸紊乱起来，右手稍稍抬起，可又不敢真的上前。十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立风有些心疼，司令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竟然在自己面前这样乖，他一定是非常非常珍惜自己的。深受感动的立风主动把小脑袋凑过去，在十手上蹭蹭。温暖的大手让人很有安全感，他从小就跟父母分开，由叔叔抚养长大，可叔叔每天都很忙，立风得不到太多关爱只有自己孤独地长大，可今天在十这里，他似乎寻找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十心里更是一番惊涛骇浪，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触碰到自己已故的爱人，柔软的毛茸茸乖巧地蹭着自己求抚摸，十一瞬间忘了，将自己的心迹轻声念了出来。“飒飒，我爱你。”
这么直接又冲击灵魂的表白听得立风浑身都热了起来，脸上烧得通红，害羞到必须马上跑掉。“今…今天的摸摸就到这里！” 立风猛地直起身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往外跑，快到门口了还折回来飞速夹了一大盘小猪包端着逃走了。十缓了半天才一脸问号地放下手臂，他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对飒飒说的话不小心念出了声，还以为是立风喜欢自己才这么害羞地跑掉。“年轻真好……” 十轻笑着摇摇头，默默回味刚才的触感，立风的头发，像飒飒的一样软。
从那以后，立风便开始喜欢往十身边凑，十早餐时冷敷的频率也越来越少，慢慢地开始习惯叫立风为“飒飒”，抽出大量时间陪在立风身边。每日瞧着立风，就好像他的飒飒真的又回来了，还如当初那般，风华正茂。
立风越来越喜欢这个帅大叔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陷进十的深情和温柔里了，一个乖张暴戾的人唯独对自己有无限的宽容与溺爱。即便是骑到十脖子上拔他胡子，十都只会笑笑，称赞他的年轻活力。
这一年的雪来得格外早，鹅毛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终于停了，十坐在藤椅上看立风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还团了个小雪球朝他扔了过来，十抬起右手用披风挡住，雪球碎在披风上发出噗的一声响。披风放下，立风已经不在视线中了，但他的影子在，就躲在雪人后面偷笑呢。
十站起身抖了抖披风上的残雪，悄悄朝着雪人走去，立风顽皮的样子让他的脸上忍不住挂着坏笑。“飒飒？” 男人的声音响在身后，没想到十已经靠得这么近了，吓得嗷一嗓子吓得跌坐在地。十正蹲在立风身后，成功捉弄了小家伙让十心情愉悦，他站起身向立风伸出手把人拉了起来，“想不想出去走走？” “真的？我可以出去？” 立风眼睛里都闪着光了，像只小狗狗似的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嗯，但是不可以离开我身边。” 十宠溺地揉了揉小狗狗的脑瓜顶，今日这样厚的雪让他想起二十年前，他和飒飒新婚后的第一天。
十送给立风一件深红的狼皮大氅，他看着他满脸惊喜地换上，突然愁肠百结。二十年前，他还有能力亲手为爱人披上，二十年后，独臂的他连自己披风的领绳都需要别人帮助才能系上。“阿十～我好看吗？” 立风开心地转了个圈，这件崭新的大氅用料考究做工细致，是他喜欢的红色，最重要的是，这是他的阿十送给他的。虽然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十什么稀世珍宝统统往立风院子里搬，可像这样贴身的礼物并不多，所以立风非常爱惜。
“好看。” 十仿佛看见了他的飒飒，原本羞涩又沉静的飒飒变得烂漫活泼，就好像是，飒飒一直都在，而自己的陪伴让他慢慢忘记了那些受人欺凌的苦难，在自己的呵护下渐渐变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所以十喜爱立风，不仅仅是因为外表，更是因为他给十的生命里带进来一束光。
汽车的后排座位上，立风好奇地这看看那摸摸，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坐汽车，拉着坐在身旁的十问了好多关于汽车是如何跑起来的问题。十的讲解有很多立风没听过的专有名词，小家伙一头雾水的，又不好意思打断，不然显得自己一个大学生没有文化，只好靠在十的肩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十又僵住了，果然不论过了多少年，只要飒飒贴过来他都会紧张。这样的姿势有点像他第一次带飒飒去看日落，小家伙装睡靠到自己肩上，他也犹豫了半天，才终于把人揽进怀里。
十担心自己缺失手臂的左半身会让立风害怕，所以只要是和立风有近距离接触，都会用健全的右侧对向他，在餐桌上是，在院子里是，在车上也是。所以十只要抬手搂上小可爱的肩膀，轻轻一带就能把人揽入怀中，可他又犹豫了，他还没有搂过立风，更没有抱过，那样做可能会把小家伙吓着。
下车时副官恭敬地打开车门，立风呲溜一下滑出去，又把准备搀扶司令下车的副官拉到一边，“我来吧。” 立风弯腰抱住十的手臂的那一刻，十还有点难以置信，心里又惊又喜的，虽然小家伙的搀扶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几乎是把他从车里拖出来的。
车子停在庙会街口，立风拽着十左臂的空袖子一边甩一边闲逛，这条街他总来，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他都倒背如流。十的军装很惹人注目，这一道儿上都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平日里生人勿近的十司令怎么突然转了性，竟然全程都在看着身边的小美人儿温柔微笑。放在以前，谁都知道十司令左手边的袖子谁碰谁死，如今竟然如此纵容这个小家伙的不敬。
十停在被吓得不敢喘气的小贩面前，飒飒不喜酸，于是便买了支山药豆糖葫芦递给立风，立风笑嘻嘻接过，一脸幸福地啃起来。十没有等来飒飒的抱抱有点失望，不过这情绪没持续多久，立风就拉着十进了他喜欢的首饰店，挑了个戒指给十表演单手换戒指。“飒飒真厉害～” “嘿嘿嘿嘿～” 十顿时眉开眼笑，他的飒飒又表演了一次绝活给他。立风被十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捂脸傻笑的样子也和当年的飒飒一模一样。
“看呐，飒飒，卖芝麻元宵的小摊还在。” 十盯着热气腾腾的大锅自言自语，立风听了有些疑惑地接话，“对呀，这家元宵摊年年都在的，阿十想吃吗？” 说着立风就拽着十来到小摊前要了两碗元宵。
一些被十拒绝过增税的政客悄悄汇集在酒楼，隔着二楼的小窗暗中观察坐在破元宵摊上的两人。那个被他们狠到牙根痒痒的蛮不讲理的司令官此刻正端坐在小凳子上，强大的气场在这么狭小喧闹的环境里感觉很违和，但脸上的红晕更违和。十局促地抬手试图挡掉身边小美人儿喂过来的元宵，平常严肃的臭脸如今竟然笑得羞怯，那脸红得像被热水烫了似的，最后被小美人儿捏着下巴强行喂了一口。
第二天全城就都传开了，霸道司令官独宠校长侄儿，各路政客商贾开始打听立风的喜欢，既然十司令油盐不进，那就从他的小情人身上下手，准备带上厚礼上门拜会。百姓们吃瓜也是吃得不亦乐乎，就连华校长都有点欣慰立风似乎过得还不错，只剩一个人在得知消息后愁眉不展。
断不想在立风接受自己之前暴露身份，于是为带立风回国找了艘船。这年头想找船出国可不是有钱就行的事，断花了些时间，待一切就绪，他便成天在图书馆转悠，等着立风来找他。难怪过了这么久立风都没出现过，原来又被那个骗子给抢走了。断悄悄潜入十的府邸，立风看起来很开心，十也是真的很宠他，也没有强迫他，这不正是飒飒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嘛！
他咬咬牙转身飞走了，历经百年的不甘和遗憾都没能战胜他对飒飒的爱。只要飒飒能幸福，他可以被抛弃，像一只卑微的丑陋的小妖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