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渣翻】「死神少女と最期の初恋」 第一章
侵删。
作者:水城水城。

1.Day before:the death of me

那家伙第一次来到我身边,是在四月份的末尾,大学二年级生的春天。那是某个,带着冬季回味的夜晚,晚风拂过,伴着些许寒意,感觉很是凉爽。
“晚上好。波多野景先生。”
便利店的兼职结束,我刚刚回到家,一道与夜晚同样带有冷意的嗓音叫住了我。
“......”
我没有立即做出回应。并不是因为长达八小时的劳动让我疲于开口。只是,如今我独自居住于一栋二层小区的一楼,而我并不认识这个站在我家——一零一号室门前的人。
“那、那个......不好意思。你是?”
荧光灯照出对方的身影,我眉头微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对方的年龄大约十五来岁,二十以下。身高像是在一米五左右。
眼尾低垂,显出困态,鼻梁偏细,薄唇上不见血色。一头柔顺的乌发至腰部往上,苍白的肌肤细腻如陶瓷。
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死气,感觉比起人类,更像是一个等身大的人偶。
似乎要看穿我的黑色瞳孔如玻璃一般,不染一丝杂质,她漠然的表情始终不变,这一点也与常人不同,使我本能地感到恐惧。
“我是......”
少女看着目露怀疑的我,缓缓说道。
她的声音很细,渐渐变得更轻,周遭又归于安静,我凝神等待她再次开口。
“——「死神」”
“嗯、嗯?”
我一时茫然。从她的发色到她的连衣裙,再到她的皮鞋都统一为黑色,这一身黑倒是符合人们对于死神的印象。
我想这大概是一个玩笑,但她的表情一本正经,眼神也异常认真——这是一个各种意义上都很危险的家伙。我毫不犹豫地退后半步。
“今日我来此,是有一件事要告知于您。波多野先生......”
少女向我靠近了半步。
“关于你的大限。”
“大限?”
少女点点头,不知从哪拿出一本黑色的手帐。封面上没有印任何花纹,配年轻女孩显得有些朴素。
“据这本「死神手帐」所记载......”
“死神手帐!?”
仿佛是在过去流行的少年漫画中会出现的道具,我不禁提高声调。
少女翻着手帐,一板一眼地为我进行说明。
“是的。这本手帐记载着会在不久的将来——具体来说是会在七日内死去之人的情报。名字、年龄、性别、住所、死亡时间与地点等等巨细无遗。而我们死神的工作,便是每日确认书上的内容,找寻符合条件者,回收其灵魂。比方说......”
少女的声音与翻阅的手指一齐顿了顿。
“这之后,零点二十八分四十九秒——在名为「库洛卡西斯」的乐队中十分活跃的歌手——小早川凌人先生会骑着摩托车,在名古屋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处,与从左边驶来的卡车相撞。约一小时后,也就是一点六分二十七秒,于医院身亡。享年三十一岁......您知道库洛卡西斯吗?”
“不,我没听说过这个乐队。很出名吗?”
“......究竟如何呢。我并不清楚,不过他若是一位颇有名气的人物,那么明日便会引起人们的热议吧。请将我方才说的话好好记在脑中。”
是预言吗。连秒数都精准地说了出来,真是自信满满。我满脸狐疑,少女又翻过一页。
“波多野景先生。而您......”
少女用虚无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如此宣告。
“将于五月一日的晚上二十二点五十分三十八秒——正是七日后呢。在夜晚的街道上遭遇歹徒,被其刺杀身亡。”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少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挠挠头,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还真是......大受打击啊。我都还不到二十岁呢。”
“请您节哀。”
少女冷淡地说道。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明白了。感谢你特地来告诉我我的死期,死神小姐。那么,晚安了。”
我笑着说完后,轻轻推开少女,站到自家门前。
少女微微蹙眉。
“这个态度......您是不相信我吗?”
“那不废话吗。”
我一边从口袋里翻找钥匙,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谁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啊。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存在什么死神好吗。”
“......”
“而且啊,如果想增加可信度,就像刚才那样,说我是死于交通事故,或者是更加常见又凄惨的死法啊,说什么刺——”
“波多野先生。您知道这个吗?”
少女打断我的话。伸出的右手上已经不见手帐,取而代之的是别的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的。
“!?刀子......”
“没错。”
“啊......”
我的口中泄露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钥匙“啪”掉落到脚边。
少女握着的刀长约十公分。凶器反射荧光灯的灯光,刀片闪着光辉,少女单手握刀,扯动着脸颊,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笑容极其扭曲,像是强行挤出来的表情极为不自然,令人不寒而栗。
“那、那把刀......喂喂过分了。那是假的吧?”
“货真价实哦。”
少女拿着刀,面带毛骨悚然的微笑,向我靠近。
要快点逃——尽管脑子明白这点,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少女嗤笑一声,像是炫耀一般挥舞刀子,猛地刺向我的鼻尖。
“这是真家伙。是轻易便可划破肌肤、让人血流不止的利刃。您明白吧,波多野先生?”
粘上血迹的刀尖泛着妖冶的光芒。我吞了吞唾沫。
“用这个......”
少女调整握法,反手握住小刀。下一个瞬间。
“——这样做。”
少女双手握刀,用力地将刀刃刺入自己的腹部。
“......!?”
眼前的一切实在难以置信,我呆立在原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而眼前弓着腰的少女缓缓抬起头。
少女收起刚才蕴含着疯狂的笑容,又恢复一脸淡然的模样。
“如何?您很惊讶吧。”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女平静的询问。我呆在原地,凝视着少女中刀的部位,此时刀子仍牢牢地插在少女的腹间,整个刀刃部分都刺了进去。我绞尽脑汁,总算挤出了不成句的回复。
“你、你......血......”
“是的。我并没有流血呢。当然了,我也没有受伤。”
少女用右手拔出刀子,又用另一只手轻抚腹部。她穿着的连衣裙也完好无损。
“我们死神作为半灵体,人类制造的道具,无法对我们的躯体造成伤害。”
说罢,少女轻巧地握住光洁的刀身,将刀柄递给我。
“嗯......这把刀没有动过手脚。”
我愣了一下,随后一边防范着少女进行突袭,一边接过小刀。少女一动不动。
我仔细端详小刀,刀刃部分按不下去,也没有找到设有机关的痕迹。
试着用大拇指划了一下刀口,一阵刺痛传来,随之从伤口处渗出鲜血。
“......这么一回事啊。”
我瞪着自己的指尖,又瞥了眼少女安然无恙的肚子,继而看向少女冷漠的双眸,开始做深呼吸。
“我说啊。”
舔了舔出血的手指,尽量保持冷静地询问。
“可以换个地方谈谈吗?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来到我身边的死神的事情。”
“当然。没问题。”
少女首肯,满意地眯起眼睛。
让人联想到人偶的惨白面颊,美丽得令人感到恐惧,她浑身都飘散着非人的气息,使我背脊一阵恶寒。
——————
“随便来两杯饮料。”
从距离自宅徒步大约五分钟到的地方,有一家家庭餐厅。我与少女正坐落于这家餐厅角落里的位置,我简短地点好单。工作日的晚上十一点,此时店内比较冷清,附近都没有其他客人。
“那么,再让我重新确认一下。”
我率先打破沉默,正对面的少女将原本环顾四周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少女半耷拉着眼睑,显露出困意,我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开口说道。
“你,真的是死神吗?”
“是的。这段时间有幸成为您的担当死神,我叫供花。供奉之花的供花。”
“这名字真不吉利啊......”
“因为我是死神。”
少女不以为然地回道。供花是指在葬礼上献给死者的花,确实与她的身份很相称。
我注视着面前这个自称是死神的少女,继续问道。
“供花。如果你说的不是假话,那么七天后,我就会在夜晚的路上被别人用刀捅死,对吧?”
“是的,如您所说。五月一日的晚上二十二点五十分三十八秒,同现在的时间正相近。我不清楚被刺的具体位置,或许是胸部,也有可能是腹部......不过犯人所使用的凶器,大概与我准备的那把小刀类似。”
供花的脸上不带一丝感情,做了一个用刀捅人的动作。我回忆起十几分钟前,在自家门口的经历,神色铁青。
那之后小刀就交由我保管了,我将它放到了房间里。手上的伤口处贴了一个新的创可贴,我看着它,想象自己被刀刃贯穿时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不能避开未来的死局吗?”
“可以的。”
——原来是可以的吗。供花看着消沉的我,淡淡道。
“假设七日后的晚上,您选择闭门不出,那么便不会遇到歹徒,那理所当然的,您也不会被杀害......想要回避被歹徒刺杀的结局并非难事。”
“......也就是说我能得救了?”
“很遗憾,并非如此。”
供花无情地对我加以否定,将我刚萌生的希望扼杀在摇篮里。
“最终的死亡不可避免。因为——我会亲自杀死您。”
供花的神情变都不变,用一种毫无起伏的音色静静对我宣告。
“我会在您本应丧命的时刻,亲手夺取您的灵魂,将其回收。此乃您的命运,亦是我等死神的职责。”
我的脑海里幻想出死神镰刀的样子。那巨大的弯刀贯穿我的身体,将我一分为二,最后再取走我的灵魂,这真是好不凄惨的死法。
“灵魂啥的......那、那是不是很疼啊?”
我胆战心惊地问道,“不。”——少女摇了摇头。
“您不会有所感觉的。我一瞬间就会将您的灵魂从肉体当中剥离出来,不会让您受到任何痛苦。与被歹徒捅死比起来,这称得上是安乐死吧?”
“这样啊......”
“嗯。”
“那我也无所谓了。死就死吧。”
“......无所谓了?”
少女仿佛感到不可思议般眨了眨眼,重复我刚刚说出的话。虽然很细微,但她此时的反应终于有一点像普通人了。
“您不畏惧死亡吗?”
“谁知道呢?”
“您这是何意......”
我耸耸肩,随意回答道,供花作目瞪神呆状。
她玻璃般的瞳孔流露出了一丝情绪,但转瞬即逝。
还想再看一眼这难得闪过的色彩,我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故作轻松道。
“说实话我还没搞懂状况呢。就算你突然跟我说我要死了,我也没什么实感。本来死亡对我来说是件过于遥远的事情,我从没思考过死亡意味着什么,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而且这还是由连是否真实存在这一点都存疑的死神告诉我的,就更加难以接受了。老实说,我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相信这个叫供花的少女真的是死神。
她肚子挨了一刀都还能安然无恙这确实让我大吃一惊,但冷静想想,说不定只是我没有看穿她私底下的手法而已,或许她是利用类似于医生给患者看的X射线照片之类的东西,营造出一种死掉的假象。
也是因此,我才能在听说自己大限将至之后,继续保持现在的这份平静吧。
比起暧昧的死亡预告,吃刀子这件事更让我害怕。
那时感到的恐惧,并不是对死亡本身,而是对于被刺伤时的痛感感到恐惧。
尖锐的刀锋刺穿腹部,从伤口处血流如注,剧烈的疼痛,不可抑制的恐慌,这些都不需要亲身体会,就可以生动地想象出来。
“不过——”
——正因如此。
“我讨厌疼痛或是痛苦,也很害怕......我不希望自己会遭遇那样的事情。重伤而亡或是死于重病,我都不想要。”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对于波多野先生而言,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与之伴随而来的痛楚与苦楚——是这样吗?”
供花了然地点点头。刚刚所展示的生气如昙花一现,转眼又回到了一开始面无表情的人偶供花,我略带遗憾地笑了笑。
“是啊。身为死神,你能让我安详地走吗?”
“好的。”
“那就没问题了。我不想寻死,但也没有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如果不管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那我就老老实实地接受吧。”
并没有想太多,一半认真一半玩笑识图让自己放弃希望的话语当中,或许也混杂着我的真实想法。
我无力地摊坐在椅子上,拿起放置于餐桌一隅的菜单——突然感觉好饿啊。
“说起来我晚饭还没吃呢......你要点些什么?”
“您随意。”
供花满不在意地应道。我意气昂扬地翻开菜单,开始挑选菜品。
平时都尽量不在外面吃饭,但既然现在我只剩七天可活了,就也不必再省吃俭用了。来吃个痛快吧。
“......您看上去心情很好呢。”
供花喃喃道。我的目光从一份标价一千五百日元,包含牛排和汉堡肉,再加上炸鸡的混合套餐上面上移,不失乐观地说道。
“因为我的人生只剩下七天了啊。不趁着最后的时间享受享受的话,就太亏了不是吗?”
——假设供花真的是死神,而我会在七天后死去。
那么与其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自怨自叹上,不如索性破罐子破摔,在生命的最后尽情玩乐,这样才能保证身心健全,心情愉快。
对讨厌的事闭目塞耳就好了。直到最后的最后,由死神亲手终结掉我的生命为止。
这样一来,我多少也能以平和的心态,给我的人生落下帷幕。
“你也吃点吧。我请客。”
“不用了。我们死神无需用餐。”
供花把菜单推搡给我,我没有顺势放下,而是继续问道。
“你吃不了东西吗?”
“吃是能吃的。”
“那你就也点些菜吧。只有我一个人吃的话,总觉得心里不舒坦。你要点什么都行。”
“哦。”
供花兴致缺缺。她不情愿似的接过菜单,漫不经心地翻阅。她的眼珠向上瞟,偷偷看着我,小声道。
“......奇怪的人。”
——————
“——「消除留恋从而安心升天的宣传活动」?”
我叫来了店员,点了二人份的菜。供花抛出了一段意思不明的话,我皱起眉头反问道。
“是的。这是死神界的一次创新尝试,本次是初次将这付诸实践。”
“死神界是指死神的世界?还有这种地方吗。”
“有的哦。”
“......在哪?”
“灵界。灵体的世界,灵界。”
供花伸出食指指了指上空,回答道。我轻哼一声,以示附和。
虽然还想知道更多有关于灵界的信息,但现在所谈论的正到关键处,更让我在意, 我无声地催促供花。
“死神的工作是回收死者的灵魂,要对这点进行说明的话......通常,死神并不会有机会与生者接触。获取死神手帐上所记载的情报,赶赴现场,见证生者走至生命的尽头,最后快速地取走对方的灵魂才是过去普遍的做法。”
“不会告诉对方死期将近吗?”
“原本是不会的。不过,如今开设了新的项目——提前宣告对方的死亡,让对方度过一个相对有意义的余生——这是我们特别举行的活动。”
供花滔滔不绝。如果这一切只是她的妄想,那她口才是真好。
“本次是值得纪念的首次开办,人选有限,波多野先生......您很光荣地被选入其中了哦。”
“啊是吗,荣幸之至。”
我叉起店员端过来的蔬菜沙拉,回道。
“怎么选上我的呢?”
“我并没有直接参与选择,但是......「即便事先知道死亡也不会对他人的生死造成影响的人物」——据说是以此为前提条件进行选取的。”
“他人的生死?”
“是的。比方说,即便波多野先生提前知道了自己死亡,在七日后采取了不同的行动,躲过一劫,也绝不会有其他的牺牲者代替您成为歹徒的刀下亡魂。”
“......凭什么能这么断言?”
我停下手中的叉子问道。
“因为在我们死神界,有可以预知死亡未来的人。若非如此,我们也无法在生者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时赶到现场。”
供花回答完后,拿出了黑色的手帐。
——死神手帐。上面登载着将死之人的情报,对于死神而言不可或缺。供花将它摊开来,边翻页边道。
“我不知道预知的详细内容,所以以下仅为我的个人推测......若您没有出现在现场,歹徒的恶行最终便会以犯罪未遂收场,也或许从一开始歹徒便不会做出犯罪行为。因此,高层的人员判断即便告诉您也没关系。”
“......原来如此啊。”
“供花的解释姑且站得住脚。歹徒未必就能杀死人,如果不会把其他人害死,死神们也不用担心会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但如果那天没有人实施犯罪,不就意味着那个歹徒就是冲着我来的了?我可不记得我招惹过什么人。”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人际关系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没有关系深到会恨上我的人,也没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后者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进行一番探讨之后,供花“啪”盖上手帐。
“——本活动的内容便是这样。最后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什么啊。还没完啊......”
“是的。这对您是有益的。”
“有益的?”
“没错。为了纪念消除留恋从而安心升天的宣传活动首次开催,现准备了特别服务——限定一人一次让担当死神实现自己愿望的机会。”
“嗯哼,愿望啊......真的假的!?”
我惊得险些弄掉叉子。“是真的哦。”——供花直言正色。
“素日承蒙人们的惠顾,作为回报,我们将尽可能地让对方死得舒心,这算是某种感谢活动呢——倾听人们的希望与心愿,不留余力地帮助他们消除遗憾。”
“......免费的吗?”
“是的。相对的我们会收取对方的灵魂。”
“相当高昂的代价啊......”
“迟早要被夺走的灵魂,等同于无偿不是吗?”
“那么说也行吧。”
光是能够知到自己的死期,就应该千恩万谢了。更别提现在居然还可以向死神许愿,这些死神真是亲切友善啊。
“......心愿。想要实现的事情......是吗。”
我放下叉子,双手环胸,开始琢磨。
“只能许一个对吧?”
“是的。顺便一提,愿望的内容不允许牵涉到他人的生死。无论是救人性命,还是害人性命都是被严禁的。”
“那如果我说我希望增加许愿次数呢?”
“这个明面上未被禁止......但会对我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不行。具体允否视情况而定。作为您的担当死神,我说可以便可以,说不行便不行。”
“欸。那让我的眼睛变得可以发射激光?”
“做不到。”
供花想也不想就回答了,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我们死神不是魔法使。请您认为,我们所能做的也像您一样,都需是属于正常人类范畴的事情。眼射激光?不知您是出于何种目的说的。莫非您是想发泄情绪,将这座城市毁个稀巴烂?若是如此,那就必须请您即刻去死了。”
“我、我就开个玩笑......”
没人真的会干出这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我沐浴着供花冷酷的视线,冷汗直流。
“话说你也不能杀我吧。我阳寿还未尽呢。”
“不。根据情况不同,提前夺取对方的灵魂也是被允许。”
“......还能这样?”
“是的。”
点头称是的供花,看上去一点不像是在说笑。
“比如,得知自己将死的您自暴自弃,扬言‘既然我都快没命了,那我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陪葬。嘿嘿。’,并在背地里谋划一场无差别大量杀人事件。”
“别闹了,这什么离谱的假设......”
别说台词了,笑声也特别棒读。
“那么这时,为了预防出现无辜的牺牲者,我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您收拾殆尽。”
“......这样啊,所以你才对激光两个字起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这玩意杀伤力太强了啊。”
“正是如此。今后我也会睁大眼睛监视您您,一旦发现您做出了可疑的举动,那么我便当场杀了您,请您务必谨言慎行。”
“我都吓破胆了。”
“不过,如此一来我便可以跳过实现您的愿望这一步骤,直接收割您的灵魂,这倒是省下了不少功夫,我现在反而有点希望您继续作死了。”
“哈哈。你在说笑吧?”
“......”
“是玩笑话对吧!?”
供花一言不发,面容严肃,而就在我准备进一步逼问她时。
“——让二位久等了。这是混合铁板烧和配套的米饭,还有奢华草莓巴菲。”
是店员送来了我们点的食物。我面前放的是滚烫的铁板烧,而供花的则是甜点。我吐出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去拿些喝的。也给你带一份,你要什么?”
“都行。”
供花注视着眼前的巴菲,答道。我回了一句“了解。”,而后在我即将走开时。
“——波多野先生。”
供花叫住了我。她将视线移向我,说道。
“您不必急着向我许愿。还有七天的时间......可以供您仔细思考您在最后真正想做的事。”
她的眼睛依旧跟玻璃一样清澈,虽然凛若秋霜,但是感觉不到丝毫恶意。捉摸不透的家伙。
我随口说好,心下嘀咕这真是个奇怪的死神。
——————
我叉住占了将近半个铁板的牛排,用刀把肉切下来,送到口中。咬下去的瞬间,肉汁在口中四溢,油脂的香气充斥着口腔。要比想象中的还要烫,肉质很柔嫩。放入了洋葱的日式酱汁口味偏浓,但味道不错,跟牛肉很搭。
味道居然这么好,是我之前小瞧家庭餐厅了。汉堡肉和炸鸡也是中规中矩的好吃。我一口接一口地吃饭。
“......那什么。你不吃吗?”
我嫌总是要停下来切肉太麻烦了,干脆先把肉多切成几份,边切边问道。
供花完全没有进食,只是端庄地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我吃。
“冰淇淋要化了哦。”
“冰淇淋?”
“就是上面那坨白色的。”
巴菲最顶上淋着满满巧克力酱和生奶油的香草冰淇淋已经有些化了。
供花不感兴趣地“哦”一声。
“是呢。您是要我吃掉那个吗?”
“对啊。我说过吧,只有我一个人吃太别扭了。你看我点都点了,你就吃吃看吧。”
“唉......”
供花盯着巴菲,就那样保持不动了。
我嚼着牛肉,暗暗猜测原因,对她问道。
“你是不知道该怎么吃吗?”
“我知道。”
供花的声音很用力。是错觉吗,感觉她好像有点生气。
“......这点小事我还是明白的。用这个......然后这样对吧?”
供花拿起放在巴菲前边的细长勺子。她取下裹着勺子头部的餐巾,接着又展示给我看。供花从上方抓住勺子,她的握法很像小婴儿。
“嗯——真可惜。不过,基本上没错。”
“是吗。那便没问题了。”
供花点点头,挖起一大勺冰淇淋。感觉量多得很难一口吃下,但供花还是一股脑往嘴里送——
“......!?”
下一个瞬间,供花双目圆睁。
供花的脸颊被撑得鼓鼓的,她一点点咀嚼着,脸上的惊讶之色渐渐消失。
不过取而代之的,品尝到美味的供花,从唇边绽放出了一抹微笑。
跟拔刀时露出的恐怖又僵硬的笑容截然不同。这次的是含蓄但很自然的微笑,温暖而富有人味。
“欸。原来你也能做出这种表情啊。”
“这种表情是指?”
“笑脸啊。可爱的笑脸。”
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供花复读了一遍“可爱的笑脸......”后,趴下身子。然后又突然抬起来,表情扭曲。
“是这样吗?”
“不仅不可爱还很吓人!?”
我一句真话脱口而出。
供花露出的笑容怪异得就像是强行被拉住脸部肌肉生拉硬扯出来的,眼里也笑意皆无。完全不可爱,根本不开心。
“你真不擅长笑啊......”
“——呜。”
供花再次回归面瘫脸。她语气有些消沉,道。
“不擅长吗......我本人还以为不错呢。”
说完,供花又笑了笑。我转移视线。
“住手吧。已经够了。我看不下去了。”
“......糟糕到如此地步吗。”
“嗯,简直惨不忍睹。你当初掏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不自然到让人害怕。特别空洞。”
“我那时并非是想吓唬您,只是想让您放松才笑的。”
“那完全起到反效果了。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这、这样吗......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供花耷拉着脑袋,向我道歉。我苦笑一下,鼓励道。
“但是你刚才吃巴菲时的笑容就很棒哦。感觉非常自然。是率直的笑容,我认为很有魅力。”
“......诶。”
供花眉头微蹙。她掐着自己的脸,嘟囔道。
“是吗。但我并不记得我那时有笑......”
“这正是原因吧?笑容啊,是强求不得的。顺其自然就好,大概。”
“唉。是这样吗。”
“嗯。不过对你来说很困难。”
“......”
供花缄口不言。我笑笑,示意她再吃点巴菲。是因为刚才的笑颜吗,总觉得这位不苟言笑的死神突然变得可爱起来了。
“好了,多吃点。家庭餐厅的巴菲,意外地还不赖吧?”
“......是呢。”
供花表示赞同,又挖起一勺。上面盛着生奶油、草莓,以及玉米片。
“味道,不错。”
供花的声音清亮动听,双颊因为巴菲鼓鼓囊囊的。
那之后我与供花没有再交谈,都沉默地用餐。
我在脑中思考关于最后想做的事、想要实现的事,眺望正在吃巴菲的供花,她还是那副面瘫脸。她这次没有做出反应,仿佛吃巴菲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工作,嘴角粘上了冰淇淋、生奶油和巧克力,脏兮兮的。
先一步吃完的我,将胳膊撑到桌上,小口喝着已经没了气的可乐,注视着供花,忽然意识到。
(她又不笑了啊。)
还想再看看她第一次吃巴菲时,所展露的自然而又美丽的笑颜。
——我不由自主地如此希望。
这想法并不强烈,随着时间推移,便会跟碳酸一样溶解。这飘渺不定的情感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与内心想法背道而驰般,我——
“供花。”
“......嗯。”
融化的冰淇淋和生奶油像是胡子一样粘在供花的唇上,她听见我叫她的名字,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露出倦态的眼睛,说道。
“关于我的愿望......”
“嗯。”
“可以跟我交往吗?”
——————
“哈啊,饱了饱了!”
我摸摸鼓胀的肚子,走在夜晚的路上。
苍蓝色的夜空一望无际,被城市街灯夺去使命的群星发出点点暗芒。冷冽清爽的空气让人感觉天空愈发遥远。
汽车驶过泊油路时发出的胎嗓,电车从远处传来的声音。供花以一种随时都会被其他杂音盖过的音量对我问道。
“您要回去了吗?”
“嗯,我也累了。今天就先回去休息了。你呢?”
“在将您送到家后,我也要回去了。我还需要写报告书。”
“欸。写报告啊......”
谈话间,我走到供花的身侧。供花点头道是。
“将有关于您的事情进行一个简单的汇总。由于本次是初次实施消除留恋从而安心升天的宣传活动,我需要将过程记录下来整理成资料,在活动结束后提交给上级。”
“真辛苦。”
“与平时比起来算是轻松的了。这个国家每日都有三千名以上的人殒命。为了回收这些人的灵魂,我们死神都忙得团团转。”
“三千多人......”
“像供花这样的死神不知道还有多少,但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嗯,如今最为优先的工作便是本次的宣传活动——监视兼观察您的一举一动,实现您最后的遗愿,我基本上不用再参与那边的回收工作了。这之后的七日间,我的时间都应该相当充裕。”
“哦?那么就......”
“嗯。”
我们并肩漫步,供花抬头看向我。
“我们交往吧。”
白色的街灯照亮供花的脸。美丽得如同人偶一般的面孔,一如既往地不带感情色彩,嗓音也同样冷淡无情。
“若这是您所期望的话,那便请让我奉陪到底吧——直至您到达生命的终点。”
“......好啊。”
我轻喝一口气,停下脚步。我站到供花的对面,朝她伸出右手。
“那么,之后就麻烦你咯。虽然我还没想好具体要做什么。”
我对供花说出了我的愿望——能否在之后的七天里跟我在一起,陪伴我度过余生。
并不是恋人间包含爱意的告白。只是希望对方可以与我共同走过最后的时间,字面意义上的交往。
——三十分钟前。
听到我说出愿望的供花歪了歪脖子。
“交往......是要去哪里?”(经典日语梗)
供花如此问道。得知我愿望的她决定先保留答复,在调整好日程表后,再谈答应与否。
最终,我顺利得到了同意的回复。供花忽视我伸出的手,严肃地看着喜形于色的我,颔首允诺。
“为了能使您不留遗憾地逝去,我也会献上绵薄之力。波多野先生。”
“叫我景就好了。后面不要加上先生。听起来怪别扭的。”
“......景。”
供花仿佛万般艰难地喊出了我的名字。我心满意足地“嗯”一声,收回了手。我重振精神,勾勒出一个微笑。
“请多关照,供花!让我们充分享受接下来的七天时光吧?为了我能够笑着迎来最后。”
我朝着供花扬起拳头,兴致高昂地向前迈进,供花微微叹气,在我后面离着几步远的地方跟着我,小声道。
“我无需享受......只要您最终能死而无憾,于我这个死神而言便是无上荣幸了呢。之后请多多关照,景。”
我回头朝供花看去,嘴角扬起。
供花苍白的面容在月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我开始思考——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位作古正经的死神少女展眉解颐。

二零一八年四月二十四日的报告书。——波多野景的担当死神供花。
名古屋市名东区,我在目标的住宅前与目标初次接触时对他宣告了他的死亡。
那时,我以朝自己腹部插刀的方式,向对方证明了我并非人类的事实。之后,我们移动至附近的餐饮店,我对于目标的死亡、我等死神的职责,以及本次「消除留恋从而安心升天的宣传活动」都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说明与答疑。
目标除开看到我拿出小刀以外,始终保持着平心定气。据目标所言,他不畏生死,只是对与死亡同行的疼痛与痛苦怀有恐惧之情。此人性格通透温和,就目前看来,他并非是危险人物,但他曾许愿说想要获得眼射激光的能力,我认为应该还是要对他稍加防范。
目标在深思熟虑之后提出的愿望是「希望作为担当死神的我可以陪伴他直至死亡」,而对此我亦颔首允诺。
备注:因目标的命令,我被迫吃了名叫「奢华草莓巴菲」的食物。虽然我并不习惯直接进食......但意外地还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