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档案中长篇同人/架空世界观】魔王的龙师/背离者的残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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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早间7点47分,清朗的阳光点亮了边境地区一个又一个群落的方位,疾翔的身影穿过了少量泼洒在天空上的云翳,留下了道分外笔直的白色轨迹。
被女孩们称为“老师”的龙裔青年飞过了丘陵,它们项背上本该有的绿意,因晚秋的气候而显得光秃起来;金麦色长发的女孩死死环抱着男人的腹部,即使男人在出行前往她身上缠绕了好几圈藤条以做固定,可十指还是将男人的大衣攥出了很明显的褶皱。
“以前有像这样飞过吗?!”
今天的飞行“老师”收敛了以前的习惯,从出发的那一刻到现在都没有做什么多余的盘旋动作——他能感觉到后边的这个孩子在发抖,显然对这种摆脱重力的搭便车方式还不怎么适应。
“没——有!”气压的不平衡,让小女孩觉得听声音都比往常要吃力了点,“之前虽然有自学过飞行术,可我最多也只从家里的阁楼飞到街上过啊!”
“那看来你还没试过这种高度了!”男人扯着嗓子喊道,“对了,你昨晚好像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一对候鸟的方阵从“老师”的下方急匆匆地飞过,它们的领头对气候的变换后知后觉,以至于到现在才前往那些纬度较低的区域,去躲避那个也许会比以往更长或是更短的冬季。
“老师叫我小桃就行!然后我的妹妹,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叫她小绿!”
“一红一绿啊,你们是双胞胎吗?!”
“是啊!老师,别看我们这样,我们可是很早就离开村子,四处收集魔法宝藏了!”风不知第几次吹掉了小桃拉起的帽兜,“老师,昨天晚上我看你懂得那么多,以前也是个四处游历的冒险家吗?!”
“我不满世界跑,也没别的地方去啊!”“老师”毫不在乎地再撕开了自己过去的伤疤,“很早之前,我就因为种族血统方面的问题,被视为不纯的孽种而被逐出龙群了!即使是这样,当时还有不少前同族的家伙,想要把我灭口呢!”
“那段时间我睡觉都得睁半个眼,为了不波及到其他的生物,无论是天使、魔族还是普通的人类,我都尽可能地避免与他们接触!”
视觉和听觉一样变得不清晰起来,小桃冒着扑脸而来的低温,只能在被冻出的泪花中,看见“老师”墨绿色双翼的轮廓。
“它们干嘛追杀你啊!老师你人......我是说你龙还挺不错的啊!”
小桃为你抱不平道。
“我的前同族里总有几个坚持‘纯血统论’的家伙,觉得把我驱逐还不够,还得让我这个所谓亵渎的产物,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老师”喊道,“就跟他们看待任何有人样的生物一样,巴不得世界上只剩下他们自己!”
“可以说,除了都有龙裔的血脉外,我跟他们算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老师”又飞过了一座死火山,他记得这个地方,当一年的开端到来时,那儿的山腰下是最早开放颂春兰最早的地方——以风为弓,而树枝化弦,当路人经过那些盛开的花朵时,总能隐约听闻犹如颂歌般的奇特乐响,这也是那种花为何以此为名的原因。
不知道下个春天,能不能有空闲带她到那看看,老师不禁想到。
“那后来呢?!老师你是怎么逃过那群家伙的追杀的?”
小桃还想再多知道些故事的后续。
“后来我以枯叶蝶作为启发,在被追杀的那段时间内,自创了名为‘匿痕之术’的魔法。”“老师”说,“就是从根源上欺骗或是钝化别人对我的感知,某种程度来说它或许可以归类为幻术吧?”
“听不太懂......”
“讲解这些还是应该附上些具体的例子。”“老师”笑了笑,“像是山泉小溪边往往会有很多的石头,如果小桃你往它们中间扔一颗,隔个两天再回去找,那你还能找到最初被扔出去的那颗石头吗?”
“那肯定不行的啊!”小桃马上回答道,“石头这么普通又特别多的东西,就算各个形状都不一样,全都混在一块后也根本找不到的吧?!”
“正是如此,枯叶蝶本身为了躲避捕食自己的天敌,停留在枝头的同时也会露出腹部的纹路,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挂在枝头上的枯萎树叶,谁又会去跟个随处可见的东西过意不去呢?”
普通的隐者刻意地追求乡野密境远离纷争,而真正的隐者,却能令纷争本身在施展名为祸乱的漩涡时,径直掠过了他的身影。
“哦!我明白老师的意思了!老师你施展的那个咒术,就是扭曲了追杀者们对你的感知,就算是知道了你的存在,但也会不自觉间就略过了你的存在!”
小桃恍然大悟。
“说得不错!那群动不动就想靠着各种吐息焚烧一切的家伙,自然没有耐心去感受枯叶堆里,究竟有没有蝴蝶振翅的声音!”“老师”顺着小桃的话,毫不留情埋汰起了那些前同族们,“巨龙的心脏是滚烫的,但脑袋也跟着一起发热可不是什么好事!”
“哎,明明总想着像祖上那样霸临世间,结果却因为心浮气躁,而被这种被创造出的咒术耍得屡次无功而返。还好,如果来追杀我的是那位万魔殿的友人,那我可能就没法再见到那孩子了。”
“老师”接着说道,但后半句只是心中的默念,眼睛的虹膜中,感叹和庆幸的色彩相互交融,他闭上了眼睛,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将它们稀释而开。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老师和它们相处不来了!无论是能力、性格还有对其他生命的看法,都感觉比那群讨厌的飞天蜥蜴要强上不少呢!可是,我不明白,老师,你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能变成巨龙的样子啊!”
小桃迎风呼喊着,如果“老师”能幻化为那种庞然巨物的模样,那她还真能比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多上一条可供吹嘘很久的传奇经历——自从那个叫做“龙之轰陨”的事件发生后,许多人们都以为龙族的历史在那时候就彻底断代了。
“这个问题嘛......说起来还挺复杂的,还是等你跟妹妹重逢后再说吧!”“老师”这回没有像昨晚那样有问必答,“你昨晚那本书没掉出来吧!要是连那本都丢了,你也不好跟自己看店的妹妹交差啊!”
“当然还在了!”
小桃摸了下自己的腰间,那种厚实的感觉仍被藤蔓牢实地和自己捆在了一块。
“有老师的魔法帮忙,我可放心了!”小桃说,“再说了,虽然我平时和妹妹没少吵架,可如果我要真出事情,她可是会比谁都着急呢!”
“双胞胎就是这样的,谁也不服谁,不过,我要是有你们俩这样的兄弟姐妹就好了!”
“可老师你已经有那么信任你的学生了啊!昨天那位叫千夏的,还长着精灵耳的女孩子,很听从你的话呢!”
“她也是个很棒的孩子啊。你说得对,好歹现在我还有她们嘛,没必要去羡慕别人!”
“老师”再度用力地扑闪着强而有力的翅翼,掀起了一阵和飞行路径方向相反的气旋。
“威尔伯肯镇是在前边吧?!这地方以前虽然来过,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飞过这山脉就能看到了,威尔伯肯镇可是要比刚才我们经过的任何一个镇都要大许多呢!”小桃指着前方,“我们的店铺很好找的,就在中央广场那儿!”
“想要在那种地段做生意,我想应该需要不少的本钱吧!平日生意还算好做吗?!”
“老师”微斜着身体飞过了凸起的山崖,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勉强凑活啦!其实我跟妹妹更喜欢店里堆积各种旧东西的样子,看起来让人感觉特别满足!”小桃下意识地再抱紧了“老师”的腰,“所以有时候东西被人买走了,反而还觉得有点舍不得呢!”
“这最起码说明你们会好好保养东西!像我以前逛过的一些魔杖店里,橱柜就算积了灰店家都不肯清理,光看就感觉那儿的东西卖的是次品!”
“那是!所以妹妹卖东西都是一口价,谁跟她讲价她就跟谁急!”小桃讲起了店里的规矩,“上次有个魔矿学教授看上了本失传的矿物图鉴,结果就因为身上没有零钱希望能便宜几个铜币,在店里软磨硬泡了好几天,妹妹才肯把图鉴卖给他!”
“对质量有保证才敢有脾气嘛!”“老师”继续给小桃那位还未见面的妹妹贴金,“喔,我已经看到城市的轮廓了!是那边吗!”
两人已飞过了最后的山,“老师”已望见了那些风格别致的建筑遍布于前方的平原,色调各异的房顶交织出了和谐的虹彩,自制的念动力飞行器宛若守护巢穴的鹰群,在城镇的上空翱翔着;“老师”看向那些以自己的方式实现飞天之梦的人类,微笑着猜想在他们能更进一步接触云朵前,究竟为专属的翅翼绘制了多少遍的草图。
“就在前边!这儿可是好多云港航路的中转站呢!”小桃也终于看到了家的方向,“老师,过去给那些飞行器上的人们看看吧!你那可是货真价实地、长在身上的翅膀啊!”
“算了吧,要是被那些好学的人看到,估计又要逮着我问东问西了!我要加速了,待会到站的时候说一声,免得咱们飞过头!”
“好嘞!妹妹这时候应该还没醒,我们那都是早上八点半才营业的!”
“那我们进门的时候还得小声点了!”
翅膀展至最大,“老师”把飞行的高度降至比城墙稍高一些的程度;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城墙上还有些打瞌睡的守卫,忽然感觉到明媚的阳光好像被什么遮去了一小会,他定睛探去,便望见了一个男人背着个小女孩,从自己的身旁飞向了城市的街道。
“早安!”那个还挺高的家伙对她吆喝道。
“早……我的天,这飞行翼涂装是怎么弄的……”
“喂,大早上的发什么呆啊?”那个守卫的同伴搡了她一下。
“你看!那个家伙的飞行翼简直就跟真的龙翅膀一样!”
“哎呀这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人家只是加装了魔导合金,然后用点颜料涂成龙的样子。”同样有些疲劳的守卫同伴完全不当回事,“别废话了,换班后你去不去吃早餐啊?”
只是一瞬,当忙碌的人们聚拢在大街小巷时,那个男人的身影也匿于其中;那名守卫观望了会,还是相信了同伴的说辞。
“好吧,待会一起去吧。”
……
“我们到了!美好的家!”
半龙航班到此结束,作为乘客的小桃体验还算愉快,从“老师”身上跳下来时,她还猛吸了口此处熟悉的空气。
“这儿的氛围倒是不错。”
老师环顾这城市的一角,悠扬的乐声萦绕在耳畔,由傀儡们组成的自奏乐团开始了新一日的表演;齿轴转动,那些搭载着微型锅炉的机械走兽们,驮着自己的造主,不紧不慢地经过了“老师”的跟前;定时自动喷涌水流的喷泉上,伫立着为缔造城市与发扬技艺做出不朽贡献的伟人,而水池的底部,则覆着一层居民许愿时所抛下的硬币。
“看来妹妹真的还没起床呢......”
小桃掏出一大串钥匙走到了店铺跟前,这家店的外形相比其他的建筑显得晦暗与老旧,如果旁边再配点盘旋的乌鸦和枯萎的老树,那它将会是恶毒女巫们最钦慕的居住地。
“老师,觉得我们的店看起来怎么样!”
“感觉还挺......深藏不漏的?”
“老师”还是没去点评店铺那糟糕的外形,因为即使是隔着禁闭的大门,龙裔对魔法的高度感知力,还是让他愿意相信在大门的背后别有一番洞天。
“嘿嘿,果然是有眼光的龙呢!”
小桃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翻找着哪串钥匙才能打开店铺大门。
“待会老师你肯定不会失望的。不过,老师要记住刚才我说的话,如果打算买点东西回去,打折的事我来说就行了,千万不要主动跟小绿提噢!”
“我本来身上也没带多少钱。”
“还有噢!妹妹平时是用绘画的方式进行施咒的,她很讨厌别人开什么‘能不能免费给我画张肖像’之类的玩笑!”
“这个我也能理解。” “对了,还有......”
“吱——” “叮铃!”
小桃还在孜孜不倦地跟你讲各项禁忌事宜时,那扇高度不过一米六的大门被忽然被拉开了一条缝,“老师”瞧向那个探出的身影——看起来像是个老人,身材比小桃还要矮半个头,留着把垂地的雪白胡须,反正无论怎么看,那个探头的人怎么看也不像小桃提了很多遍的那个妹妹。
“早啊!我回来了,小......唔——别,别——!”
那个侏儒模样的老人丝毫不给小桃面子,直接什么也没说就把小桃拉进了无法看清的店铺内部,并关上了大门。随后,一阵声线稚嫩的喧哗声,就飘进了“老师”的耳朵里。
......
“姐姐你到底在搞什么啊,现在才回来!我不是有留给你传信的纸鹤吗,你一晚上都没消息,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啊——!!!沃得东嘿半绕焙冉给齁惹啊,放嗨偶啦!(我的东西半道上被人偷了啊,放开我啊)!”
“你这个大笨蛋,姐姐,我不是专门给你准备了个月石护身符了吗?!”
“呜哇!真的好痛,不要掐我的脸啊!没办法,护身符跟着一起被偷了嘛!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跑回来,差点就没命了!”
“结果搞了半天你只把最不值钱的那本带回来,衣服也破破烂烂的,鞋子也没了一只......哎,虽然能回来是好事,但姐姐你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先别急着骂我嘛!外边还有客人呢!”
“姐姐你又没经过我同意就带人来店里看货!之前你带那个笨蛋魔法师来找那本书的摹本时,就因为念错咒语把我们家搞得到处都是沙子,我可是清理了很久的!”
“嘘——嘘!别让他听到了,如果没有老师,我不知道还要在监狱里关多久呢,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而且,他可是只货真价实的龙啊!我们自打出生起还没见过真家伙呢!”
“啊?你说的是外边那个特别高的家伙?”
.....
争吵在并不漫长的混乱中戛然而止,过了一小会儿,小桃捂着脸颊又打开了店铺的门,被掐出的通红还蔓延至快到耳垂的位置。
“小桃你......没事吧?”
“老师”有些担心地问,刚才屋里边的动静也引来了一些人的驻足观看。
“唔嘿嘿......只是被妹妹稍微修理了下,虽然真的好痛......”
“老师你快进来吧。待会进来的时候记得弯腰,好多人都磕到过脑袋呢。”
小桃招呼着“老师”,她的身后仍是一片无法窥见店内情况的黑暗,这倒勾起了“老师”的好奇心。他迈着大步伐,半躬着腰踏进了这片未知的区域,当后踏入的脚掌也完全进入室内时,那扇大门也遵循着控制者的意志“咚”地关了起来。
“这不会是间黑店吧?”
“老师”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打趣道,可说得还是太早了些,几声鼓掌的轻响在完全不知狭隘还是宽阔的空间回荡起来,光亮也紧随其后。
先是底层的厅堂,许多尚未分类的典籍仍安然地躺在丝绒制成的地毯,数十座书柜如同肃穆的巨人,每个都承载着足以将愚夫化为世间之贤的学识之力。
然后是中层,被唤醒的光映出了那更高处排列的魔法藏品,特制的凝晶将它们尽数裹藏,斑斓翅翼的妖精正在几米高的位置飞舞,同时清点着藏品的库存;无论是数百年前某位侠法师穿着过的披风,还是某位穷途末路的占卜师为了生存而当掉的预言水晶球,它们都能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下一位心仪者的到来。
最后是高层,极尽精巧的城市模型悬于上空,几层的外圈相互按照设定好的方向与速率翻转,几颗微缩过的行星模型,也在永不交汇的轨迹中,衬起这个或许被店主极为珍视的家园。
“欢迎来到回廊之馆,客人。”
建筑的外围与内部完全是相反的景象,那个长胡须侏儒站在“老师”的前方,就算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后者也已经听出了不对劲。
“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搅您,老先生。”“老师”仍是谦卑地说道,“昨天我们的和小桃这孩子有些误会,稍稍耽搁了她回家的时间,所以今天我特地把她送了回来。”
“小桃回来路上吃了不少苦,还请不要太过苛责她。”
“哼,整天丢三落四又那么粗线条,难怪会被贼人惦记上。”长胡须侏儒有些愤愤地说道,绿色的眼眸开始端详今天的第一个来客,“这种气息......啊,看来姐......小桃这次真的没有看走眼呢,明明之前......”
“真是的!小绿,别每次变装成那样跟别人聊天时,就趁机讲我坏话嘛!”
“谁让姐姐你这个笨蛋只带了这本书回来!明明写给你的收书地点都那么集中!”
站在老师身旁的小桃嚷嚷起来,拆穿了这个声音未跟上外观的变装;侏儒眼见自家的人胳膊肘往外拐,索性恢复了原本的身高,扯下了伪装的胡须与长袍,作势就要再扑上前去扯小桃的猫耳和尾巴。
除了眼睛的颜色确实为之前所述的翡翠绿,这个女孩的外貌近乎与小桃没有任何差距,一样的灵猫族体征,一样被扎起的金色辫子;虽然小桃之前总强调妹妹的实力,可就气性来说,倒也确实像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小桃,你这不方便的话,那我下次再来吧。”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老师”只好用以退为进的方式为小桃解围。
“别!老师怎么说也是我请来的客人!”虚晃逃过了张牙舞爪的妹妹后,小桃赶紧跑到了“老师”高大的身躯后,“而且老师你不是也说,有本书要麻烦小绿帮忙找的吗?!”
“噢,对对对,确实有这么回事,所以今天还得麻烦你帮个忙。呃,怎么称呼?”
“老师”故意装出后知后觉的样子。
“唔,你看起来还挺客气的,而且年纪还比我大,就叫我小绿吧。”小绿没打算继续跟自己姐姐扯皮下去,“那你呢客人,尊姓大名?”
“原来的名姓在我被同族放逐后就不再用了,也许我自己没那个资格,但有些孩子一直以‘老师’的身份来称呼我。”
“被称为‘老师’的龙啊,看起来跟那些总想着破坏的家伙确实不太一样......”小绿喃喃道,“老师身上的魔法气息非常奇特呢,我倒是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书,才能烦劳一只魔龙来拜托我帮忙了。”
“事实上,那本书应该算是我在十几年前不小心丢掉的。”
“老师”回答道,翘起的爪尖涌起能在空气中残留几秒痕迹的咒能。
“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另一个人来说,那都是件相当重要的东西。”
“因这种原因来这的人也不算少。老师,我们还是坐下谈吧......姐姐,今天轮到你给客人准备喝的了!”
“可今天不是周三吗?!单日不是小绿负责的吗!”
“昨天姐姐你出去了一整天都没回来,我又要招呼客人又要整理新到货的书很忙的好嘛,今天你应该把昨天的补回来!”
“哼,这点事情也跟人家计较。算了,既然是老师的话......”
小桃不太痛快地走进了隔间,留下了小绿和今天前来的贵客。
“在继续接下来的话题前,我能有个不情之请吗?”
“老师请说。” “我们可以通过小绿比较擅长的方式,来聊这件事吗?”
“哎,看来姐姐那个大嘴巴又讲了些不该说的事情。”
“也不能怪她,我是个听说有未曾听闻的奇特魔法时,就希望能亲眼见识的家伙。”即使是年龄比自己小了一截的孩子,他仍保持着言语上的恭敬,“鄙人不才,曾游历过一些国家,所以有了些记录的习惯。这是以前曾经的证明,在我把笔记留给了一位朋友后,身上剩下的文字记录不是很多了。”
“老师”掏出了本小册子,双手递给了对方。
“还真是详细啊......”小绿看着上边密密麻麻的龙族文字,示意图的画工也算可圈可点,“曾经有些希望密谈的客人也请求我这样做。好吧,既然是救了笨蛋姐姐的贵客,我就满足下老师的小要求吧。”
“啪啪”两声,刚刚用于伪装老态的胡须顿时一并竖起,径直飞向了小绿的手中,一杆镌刻着星辰纹路的精致画笔,就乖巧地落在她的掌心。
“接着我们刚才的话题吗?老师。”
那只笔落在了空气构成的画布,准备根据问题绘制第一幅画卷。
“看来是有承载宝贵记忆的物品呢。不知道它的下落,才决定从我们店里买本一样的,作为弥补吗?”
小绿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不自觉地认为“老师”和所谓的另一个人的关系是情侣。
画笔绘制出两人相拥、相泣再到相别的连环画面。是啊,曾经也有些别离许久的恋人,会特意来这求购能将文字具象化的魔法诗集,以此作为对过去之爱的追念;可如果是在众生印象里皆为暴戾与屠戮的龙裔也来问这种事情,那反倒就显得有点奇怪了。
“那个非常重要的人,对老师来说是什么关系呢?”
小绿接着通过心灵传音问道,画笔迅速地抹掉了刚刚的画面,又呈现出了几个象征关系的简笔图案。“老师”也唤起可用作画的萤火,把最后一个图案圈了起来。
“老师与学生……”小绿又顺着对方的话猜想道,画笔绘出了带有魔法阵图案的书籍,既然是老师,那可能在寻找着什么已不再用的魔法教材。
“老师”摇了摇头,在那本魔法书上又绘上了一把锁,并操控着魔法故意拉扯了几下示意它无法被打开;也就在这时,小桃也端着茶水和一些甜食走了过来,她也望见了天上的图像。
“哇,妹妹很少对外客使用‘生花之术’的,看来小绿对老师的印象很好呢!”小桃一边把茶杯递到老师的桌前,一边猜测着图案的寓意,“没法翻开?难道说,老师要找的那本书其实是石板做的,光是其中一页就有好几吨重?”
小桃的猜测很有想象力,但对“老师”话语的理解只停在了浅薄的字面上。
“姐姐又在乱打岔了,我们馆里才不会收集那种特别笨重的藏品呢。”
小绿努了努嘴,她的嘟囔现在只有“老师”能听见。
“谢谢你小桃,这茶闻起来挺香的。”他抿了口热饮,“那本书确实比较厚没错,但掂起来可没那么夸张的分量。”
“姐姐,用这种法术的时候得集中,现在是我在跟老师谈事情,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能随便插话的。”
“可老师是我请回来的客人......老师刚刚还有好多事情没说完呢!”
“好啦,别吵架别吵架,小桃在旁边当在玩读心游戏嘛,刚好可以借着这些画面来猜测我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才刚见面没多久,这两姐妹就莫名陷入了类似争宠的状态,“老师”赶紧再干起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之一——打圆场。
“......那姐姐你在旁边不能像平时那样大声嚷嚷,只能小小声地说话。”小绿撅着嘴还是退让了一步,“继续吧,老师,你刚刚的意思是......”
“老师”又操控着萤光绘制了一个提着钥匙的人,指使他打开了自己刚刚画上的锁头。,书页翻动,一股具有象征意义的黑气便从书籍之中狂涌而出,让店铺的上方平添了一片阴霾出来;他又是挥掌一扫,画面又瞬间恢复成了相安无事的样子,但书籍边的开锁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团冒着烟的灰烬。
“这看起来像是很危险的东西啊,老师......打开那书会有什么作用?会炸掉自己的家吗?还是说一整条街的房子......”
小桃坐在桌边对“老师”窃窃私语起来,温和又豪爽的做派,谁又能想到这男人曾经还将这等可怖之物纳入自己的珍藏?
“......老师,你能告诉我那本书的名字吗?”
小绿因唬人的意象皱起了双眉,她有点不安地探向那少说也有上万的藏书,不知道那里边有没有因一时疏忽,而塞进了“老师”所展示的那个不祥之物。
“老师”继续用书写替代了自己的回答——他用手指在空中留下了飘逸的绿色笔迹,在留下了足以让姐妹俩确认的几秒后,那本书典的名字就如沙般散落了自己的形体。
“啊?竟然是这本书?在老师之前,不知道有多少拨人来这打探过呢。”小桃抢先开口,“真没想到老师竟然也会对那本书有兴趣。”
“看来有关它的传言蔓延得要比以往更快。”
男人低语道,这不是个太好的信号,越多人知道那本书的下落,就越对那孩子不利;但总得往好处想,既然小桃这么说,也许在这奇特的铺子里还真能获得些意外收获,“老师”心里觉得,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确实说得没有问题。
“老师你说的没错,那本书所承载的东西,就算是我们这儿所有藏品蕴有的魔力相加,也没法抵得上它的千分之一。”
画笔挥舞的速度不凡,它很快便在空气画卷中绘出了许多具有代表意义的魔法道具;可当小绿绘制一个形似恶魔的脚掌时,它们就被尽数踩踏践碎。
小绿刚刚的语气显得有些失望,本以为是难得见到的有趣客人,结果也觊觎着那被无数贪婪者与渴求者们寻找的典籍;可他刚刚说话的声音却好似能于耳蜗中回荡,使得小绿尝试将“老师”的身份和十几年前的某件传说拼合在了一块。
“听老师刚才的意思,难道你才是那本书的正主?”
“老师”摇了摇头,他又画出了一个男性的画像,那是一位真正的王,他的形象曾存在于许多更为古老且流传悠久的传说之中;接着,“老师”又戏谑地画出一个有些滑稽的自我形象——他直接冲向了那本还没被擦去的典籍,在抱住魔法书准备仓皇逃离的时候,又再次被魔法定格在原处。
“前面这个我能看懂是谁......可后边这只龙看起来好狼狈啊,这是老师吗?”
“这本书是老师你盗来的?” “正是如此。”
能用比较简单的方式来直接回答时,“老师”还是开了口。为避人耳目而遮蔽的双翼从肩胛下侧舒展而开,还是不用隐蔽自己的体征更能让他有自由的感觉。
“老师”好像还嫌这种交流方式不够过瘾,他又在自己的后边画了好几头曾经的同族,于是小桃和小绿,便看见了他曾与同族们鏖战的模样。
“......因为盗走了那本书,你因此成为了被追杀的目标。等等,为什么和那个传说那么地相像......”
那对庞大的墨绿色双翼,小绿的记忆在脑中储存的书海中极速回溯,她正努力搜寻着传说有关那只龙外貌的描述。
“我见那墨绿翅翼的龙,当愤恨的同族们,以极炎与腐化之息责难这背离者时,他却沉默不语,只以生息的飓风,为那天地,撕裂那溢满暴戾的憎恶……”
小绿默诵着那个传说流传最为广泛的版本,她感觉有两道影子似乎在重合。
“可是,老师你之前说自己被追杀是因为血统之类的问题啊,难道说还有别的原因吗?”
“最开始被放逐的时候,确实只是少部分武断派认为族群元老们的裁断过于温和,才想着以类似动用私刑的方式将我这个所谓的不洁者灭口。”
“老师”看向上空的激斗,回答了小桃的疑问,而他接下来要所述的作为,则使得这场被默许的追猎,变为了龙族倾巢而出的剿杀。
“后来,事情便变成了这样......”
“老师”加强了荧光的强度,将那象征追杀者的同族们复制了数次,直至空气画卷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还能塞得下图案的空余。
“这么多的龙追杀老师你一个?!”小桃没控制住惊呼道,“这少说也有几百只吧?!”
“是啊,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们最终都连尸骸都没剩下......可能我真的是这世界唯一还存活的龙裔了吧。”
没有大仇得报的满足感,“老师”仰起头颅为加害者沉吟,上空那座城市模型所散发的光亮,让他感到了些许晕眩。
“龙之轰陨……”小绿不自觉说出了那个传说最为广为人知的名字。
“是啊,对格黑娜的魔族来说,那场群龙只针对我的群殴确实不太体面。”
男人话锋一转,又转而诙谐地评价起那个白昼时分的经历。
“不过很多关于那一日的传说,好像对我的描述还都挺给面子的,哈哈哈,可惜,我现在只是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庸人罢了。”
“胡说,老师你昨晚可厉害了!一下就帮我治好了不能说话的毛病呢!”
传递出的善意和尊重,让小桃现在已经完全站在“老师”这边。
“举手之劳,如果身份互换,我相信小桃你也会这么做的。”
“老师”说着,又看向还在沉思中的小绿,他的讲述像是拼图中的缺块,而这孩子正在努力把它们塞进传说里未曾提及的空缺之中。
小绿还有太多的不解,之前来探寻那本书下落的人或集体,总是用慷慨激昂的大义之辞来掩饰对那本典籍的非分之想;可当这个男人地阐明自己的身份时,他的体征还有那随性却又似乎有种魔力的讲述,反倒让小绿更加愿意将信任押在他的身上。
“原来,老师你就是......”
小绿将巨龙厮杀的画面定格,将那只正在奋力抗争但越发处在下风的奔逃者圈了起来。
“老师”点了点头,从旁侧的圆桌上的瓶中抽出了已枯萎的兰花,让它再度吐露出了新绿。
“那么,老师你打算再次寻找那本书的目的又是什么?听起来你已经为此花了很长的时间。”
小绿盯着那再度舒展花瓣的花,她觉得在行事动机这方面,也许能听到不一样的回答。画布又一次只剩下那本典籍和象征着“老师”的魔龙图像,小绿为老师画出了几个备选答案--一个戴着金冠振臂高呼的新王,一名用剑刺穿仇敌的骑士,一位神情癫狂的探索者。
“老师”用食指和拇指摩挲着下巴,他思考了约莫三两分钟的时间,开始了代表自己回答的作画。
一个只能看见背影的女孩在雨幕之中啜泣着,怪异的黑色厄像步步紧逼,似乎誓要将她彻底吞没湮灭。
可就在那看不见面孔的孩子即将在悲恸中完全被抹去踪影时,魔龙却直接抱着自己所夺取的典籍,义无反顾地展翅赴向她的位置。
紧接着,可憎的物像是倒流的瀑流,被迷雾正中央的闪光尽数吸纳,当视线再度清朗之际,龙与典籍皆消失不见,天空的月升起,小绿和小桃望见白发的少女躺在了床上,似乎在灾厄消散之后,终于能释然地踏入甜美的梦境。
“......这就是老师你的回答吗?”
“想让那个孩子能踏实地睡个好觉,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此之前,因为能合上那本书,我已经没法再变幻为原本的样子了。”
“老师”细细品味花茶的清香,又是一抹让常人难以琢磨的浅笑。
究竟是怎样出类拔萃的天赋,才能让一位导师去为个学生,触碰那近乎是禁忌代名词的典籍?难道具体的原因真的只是被绘出的图案那样简单?似乎是世间最后的龙裔,这真是他的真实想法吗?小绿的思路也被对方弄得陷入了困顿。
“我没看明白......”小桃已经被这种云山雾里的聊天方式绕得有些晕了,“所以老师你找那本书的原因,只是为了让那个......白头发的女孩,能好好睡上一觉?”
“真要简单来说的话,或许就是这样吧。”
“老师”探了下左上方的猫头鹰挂钟,他不能违背约定好的时间。
“那老师,你打算怎么做?”
性格稍显内敛的小绿,语速都有些加快了起来;不自觉间,这个已见过不少世面的回廊之馆看管人, 好像真的被这蕴藏无数秘密宝藏的男人给套牢了。
“也许为它设个笼子,也许给它拴根绳,或者是让它再也发不出声音,谁知道呢?”
“老师”笑着回避了这个问题,他觉得今天的回答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接下来的部分,恐怕就得用些东西来交换了。
毕竟这两个孩子能将此处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以商人的规则去交流,方为对她们最大的尊重。
“虽然也是出于自己的一片私心吧......但我想我的目的,可能确实和之前那些来询问过的人有些许的差别。”“老师”终于把话题转回了自己来此的另一个目的,“那么,请问这儿,有我想找的那样东西吗?”
“之前确实有很多人找我们打探过它的消息,回廊之馆也确实有特别留意过......”小绿有点迟疑地对自己的姐妹说道,“姐姐,我们要把它拿出来吗?”
“拿出来给老师看看嘛!人家觉得他可比以往的任何人都要可信呢!而且说不定老师还能帮我们鉴别下它是真是假啊!”
“难道,你们真的有我要的?”“老师”从软趴的沙发上坐了起来。
“我......不太确定呢。”小绿说,“姐姐,你把那东西取出来吧,记得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噢!”
“好嘞,毕竟老师应该算是专业人士嘛!”
小桃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正中央的书柜间,打开了通往另一个暗室的机关。
“那是完整的一本吗?”
“不,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残页,它蕴有的气息非常复杂,我们一直不知道要怎样处置那东西,所以就用了些凝时岩将它完全包裹了起来。老师,那本书......你确定就是那位王留下的遗产?”
“仅从它造成了我的前同族彻底灭亡这件事来看,我想应该是错不了的......”
小桃的动作很快,就在小绿还再进一步向“老师”确认真伪时,她就已操控着一枚透明的晶石,回到了俩人的面前。剔透的内层,那泛黄且留着古老文字的书页就在其中。
“是这个没错吧?我都不知道上次把它翻出来是什么时候了呢!”
“嗯,没错,我来替老师把它解开吧。”
静置的画笔重归主人的掌心,小绿用没有蘸颜料的道具在晶璧上描了几笔,就抹去了晶石的上半截,将那书页取出并通过悬浮的方式送到“老师”的眼前。
这书页无法看到完整的内容——只剩四分之一的残破法阵图案,右侧的画像似乎是一只黑色飞禽,单侧长着三只血红色的眼睛,因为撕扯只留下了前半截的头颅;书页右下角也无法窥探句言的全貌,“老师”稍微分辨了下,发现残存的信息,实际上是由古老的卢恩文字所拼凑出的说明短句。
......
“那仇敌的城,于第一声鸦鸣陨陷,血聚为川,尸垒成山,它便坦言,忤逆者的惨败。”
......
“老师”很清楚这段文字究竟指的是谁,曾有幸,或者说是不幸窥探到那本书的内容的他,在那本书的页卷不受控制地飞速翻动时,他在极为短暂的过目中已将绝大部分的内容,彻底匿藏在心中的最深之处。
所记载的部分与原典无误,可它依旧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老师”失望之余,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怎么样啊老师?你刚才忽然脸色变得好难看呢。”见“老师”把残页交回给了小绿,小桃连忙问道。
“作为记录的手稿来说确实很有年份,它可以卖个好价钱。”“老师”总结道,“但我敢肯定,它并不是那本书的其中的一页。不好意思,它依旧不是我要的东西。”
“老师你能看懂上边写的文字?我和姐姐翻遍了词典,都不知道上边那句话写的是什么。”
“卢恩文字已经失传很久了,很少人能看得懂。”“老师”对小绿说,“这段话描述的是一个恶魔中的公爵,而旁边画着的多眼乌鸦就是它的形象。其现形之时,如果他的召唤者指使它攻打城池,那这位恶魔公爵必会做到尸横遍野的程度才会罢休。”
“不仅如此,这位恶魔公爵也能通晓古今,预言未来。这份手迹存在的时间少说也有数百年,我想之所以能有这种带着画像的记录,可能它的记录者真的曾见识过这位恶魔现形时的模样……”
“这恶魔真有那么厉害吗?!突然感觉这东西好恐怖,小绿,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把它烧了啊……”
小桃不禁打了个哆嗦,从开始看到那多眼飞禽的模样,她就觉得心里发毛。
“只是种可能性而已,不用这样紧张兮兮的。”“老师”对小桃的态度有些哭笑不得,“再说了,这份手稿又不是从原典上扯下来的,这么值钱的东西如果能卖出去,可够你们店里吃上好几年呢。”
“那老师,你刚才说的这个恶魔难道也是那本书的产物?”
老师在刚刚或许只是个代称,但对现在的小绿而言,她真的急切地向这位龙裔求教着。
“他们有着不可被譖越的阶级,倒不如说他与书里的那些同僚们相比,反而算是低位者了。”“老师”解释的时候将双爪相扣,他的吐息都变得凝重,“没有人能像那位传说的王那样,撑过那被唤来者们的考验与服从——我那曾经的族群,只是在书被翻到首页的时候,便被彻底抹除在这世间了!”
龙的眼睛被撑大,“老师”狞着脸,探向这两个已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女孩,此刻,这厅堂便只剩秒针,仍在机械地进行着轮回的步履。
然后,“老师”又咧嘴笑了起来,像是在篝火晚会上说完了一个极为惊骇的鬼故事。
“哈哈哈哈哈,真是的,我是不是说得太吓人了啊?大白天的说恶魔什么的,还是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可能是没有那种氛围感嘛。”
“哈?”气氛烘托到位了,小桃看着男人又恢复过来的笑容有些生气,“老师你好坏噢!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为了吓我们,然后现场编出来的吗?!”
“我可没说是假的噢,只是想告诉你们俩,没必要去担心这种事情会出现罢了。”“老师”轻轻摁住了要扑过来捶自己胸口的小桃,“想想也是,那种许多人能为此争到头破血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安分地待在这种清净地方呢?”
他又指了下那份手迹。
“对我来说可能有点遗憾,毕竟它确实不是我要找的东西。可对你们俩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既有不错的收藏价值,又没有实质性的危险,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啊。”
“可是,‘老师’,上边这种陌生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太复杂了,我们一直解读不出来具体的来源……”
小绿还是觉得很纳闷,在她的感知里,这份手稿混合着多种咒术遗留下的余能,怎么说呢?就像是一锅加入了各种调料的杂烩汤,让这位年轻的魔法师没法一一分辨出它们来自何门何宗。
“这份手稿经过了好几手了吧?”
“少说也有四次了!上次把它当掉的人是……”
“姐姐,你又忘了,我们不能说出任何卖方的信息啊!”
“没事,你们不必告诉我是谁。它的前几任拥有者为了保存,都使用了不同的附魔技艺来维持这手稿的状态。”
“老师”夸赞起前任主人们的识货。
“小绿你感知到的复杂气息,本质也是那些为了保存而不断叠加的魔法能量,随着时间相互交融而诞生的产物。如果没有它们,那我想小桃和小绿收到它的时候,恐怕早就被磨得什么也看不清了吧。”
解释完毕后,“老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龙型的影子倏然立起,盖去了照进室内的阳光。
到回去的时候了,如果违背了约定的时间,就算那孩子从不会责备自己,恐怕其他的同伴还是会埋怨几句吧。
“诶?老师你要走了吗?”小桃问道。
“嗯,约定好的时间就要遵守,我昨天说好了10点之前要回去。”
“可是,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
小绿有些扭捏地说,最开始在抱怨姐姐又乱带客人回店铺的她,此时反而比小桃更希望这男人能在这多坐一会,被唤做“老师”的龙啊,好像不止在草木花树这方面拥有自己的魔力。
“俗话说一诺千金,跟小桃小绿相处我很开心,可还有位殿下正等着我呢。”
“老师你下次还来吗?!”
“啊……如果哪天我突然想给那孩子买点魔法纪念品的话,我肯定会先光顾你们家的店铺的。”
“老师”尽量委婉地表示下次见面可能会是更久之后,最起码,他得先帮自家殿下稳固住对帝国边境地区的控制,才有心情再来这儿购物。
“唔,好吧,等我下次收书如果有路过你们那儿,我再去拜访老师吧!”
“那希望到时候我有时间招待小桃吧。”“老师”再摸了摸小桃的头,作势就要朝大门走去,“也很感谢小绿你愿意满足我的好奇心,希望我们下次相见不会是太久以后……”
“可、可是……老师,等等!”
“老师”的龙爪已经放在了门把手,小绿赶紧叫住了他。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们其实还可以达成别的交易的!”
“噢?”
“老师”回首看向小绿,他的学识已在不经意间又吊起了一个女孩的胃口。
“是还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推销给我吗?还是说有关那本书你们还有什么信息可以和我分享?”
“情报什么的目前没有,但是……”小绿扬起了头,脸还有点涨红,“但是我们平日为了收集这些魔法道具,可不是像无头苍蝇那样到处乱转的!别看我们这样,我们也是有专门的情报收集渠道的!”
“对啊!说不定我们哪天就打听到那本书的线索了呢!”小桃也为妹妹的提议拍手叫好,“这样老师也就可以多来我们这几趟了!”
“你们就对我这么放心?要是我拿那本书做些可怕的事情怎么办?”
小绿没有回答,对她而言,该说是心思单纯吗?在刚刚以画相谈的过程中,“老师”极为特立独行的答案,确实将她吸引住了。
“才不会呢!我们相信老师!”小桃替自己妹妹回答道。
“好吧,我收下你们的心意。但既然是交易,我又要拿什么和你们交换?”
“我想听老师有空多跟我们讲讲以前的故事!”小桃马上回答道。
“我……要老师多告诉我,有关你自己的事情。”小绿很郑重地说。
“不愧是姐妹啊……”“老师”笑道,召唤出小条的藤蔓把笔记系在了门口,“那么,它就作为初次交易的诚意吧,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圈出来,我下次会为你们解答。还有,你们可以用些市面常见的装置跟我搭接感应,我的气息应该在这本册子上留得够多了。”
他推开了大门,外边仍像之前刚进入店铺时那样,是片作为分界点的黑暗。
“如果得知了那本书的下落,还请你们立刻告诉我。那么,下次联络或者我再来到这儿的时候再会吧,祝你们俩能度过平安的一天。”
“老师”向两姐妹挥手作别,他在昨夜的善举,也使得今日好歹也有了些收获。但他突然刹住了脚步,可能是觉得自己的笔记,还值得再换点纪念品回去。
“对了,临走前,我可以再问一样东西吗?”
“老师尽管说,我刚还觉得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
小绿赶忙说道。
“这里,有植物的种子吗?”
……
晨间,帕泽尔镇,东部郊区营地。
“早上好殿下,还有女爵......不好意思腿脚不太方便,没法下床迎接你们。”
稍年长一些的蓝发女性吊着石膏,她在看到日奈走进营帐时,笑着在简易搭起的床铺敬了个礼。
“没关系的,安心把腿伤养好来,希望能看到你早点归队。”
“噢!我们的殿下来了吗?!早安殿下!”
眼部缠着绷带的少女兴奋地挥着手臂,日奈走上前去像见到老朋友那样,拍了拍她的手背,好让她知道自己已站在了跟前。
“别叫我殿下啦,现在我跟你们一样都是组织的一份子,没必要这么拘谨。你今天气色不错,要早点康复。”
“哟哦!殿下还有女爵,你们能来看大家真的好感动啊!”
豪爽的红发女郎坐在床头,她右臂缠着的绷带上,还有些殷红的痕迹;日奈替她拉上了快要耷拉到地面的军外套。
“我们前天的时候刚来过啊。”日奈说道,“别着凉了,我等你回来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
日奈又走过了一个安置伤员的帐篷,在维系这个城镇的宁和与秩序时,这些响应了“以诺之序”组织归来的追随者,即使因战斗而受伤,当这位白发的“魔王”从身旁经过之时,他们仍满怀殷切地,向这位归来的领袖献上诚挚的问好。
“这儿的大家,看到殿下来都觉得很高兴呢。”
跟随后侧的亚子欣慰地轻笑着,当这些共行者不吝于表示自己的遵从时,她总为日奈这位无冕之王感到骄傲。
“可对我们而言,现在的形势还没到可以掉以轻心的地步。”走出营帐的日奈,表情并不轻松,“即使运送物资的列车最终平安到站了,可那些数量也只能缓一时之急,要想撑过这个冬季,我们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晚秋的风踏过已经干瘪的土地,扑动着衣服的下摆,还让“魔王”已被忧虑占满的心扉,平添了些许不适的凉意。
“但这儿的每个人,还有我,伊织和千夏,都相信殿下能带我们突破这些难关。”
“大家都是真心相信着,仰仗着殿下的能力啊。”
汇聚的人心似乎总能击穿顽石,亚子还是恳切地期望,自己的王能乐观一些。
最起码,笑容不要只在那个男人的面前才绽放......
“谢谢,亚子......”日奈道了声谢,但似乎更多是出于礼节性的,“让秩序重归格黑娜这条路,还是有太多需要考量的事情呢。”
或许唯心的力量面对长远的磨难时,能成为刺穿它胸膛的利刃;可很多时候,要指望它能解决当下的问题,确实显得有些强人所难。
少女又下意识地探向太阳,它此刻的光芒并不算灼目,可日奈心中还是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显现于天空,遮去她眼中的那团金色球体。
他去哪了呢?千夏虽已汇报过他会在十点前回来,可醒来的时候未看见他像之前那样坐在窗边,总觉得新一天的开始似乎少了些什么。
“殿下?请问......”
“不,我只是看看今天的天气而已,没有在想他。”
哎,果然还是在惦记他,亚子对着无辜的太阳翻起了白眼。
“明明可以让那小女孩自己坐车回去的,干嘛还那么刻意地送她回去啊?”亚子双手抱胸,靴子的根部敲着地面,“老师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老师对其他孩子也是这样的,再说了,昨天错抓了人家,那孩子看到列车上的守卫,估计也会觉得有些害怕的吧。”
“那孩子也真是的,包里同时塞了那么多可疑的东西......”
亚子手里的文件还夹着昨夜的盘问记录,要不是千夏在晨间短会特地进行了说明,我们的女爵还真以为这又是那个轻浮家伙为了偷闲,而特地编的短篇故事。
“现在几点了?亚子。”
在替那男人做简单开脱后,她又向亚子问了时间。
“9点27分。”
“那应该也快了......我们去千夏那儿吧,看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地方。”
日奈的轻叹唤起了寒冷天特有的白气,这儿真是越来越冷了。
“好的,殿下。”
两人接着朝视察的下个方向走去,在此期间,不断有以小队行动的战士们从身边走过,拾取薪柴准备午间使用的,按照图鉴去采摘药草的,每个人都在晨间为自己的责任而忙碌着。
为了能在行动上攻破帝国的舆论传播的遗毒,重建“以诺之序”组织的成员们,不仅尽量不去烦扰那些已受惊过多的本地居民们,他们也遵循着那位“老师”提出的意见,尽自己的力量去向大家传递着善意与恩泽。“魔王”的头衔?从贬义迈向中性再扭转至褒义需要不少的时间,但确实每个人都在为此努力着。
“蜥尾叶和霜月花还有吗?麻烦递给我一下。”
“有的有的,给,千夏。这是最后整理好的量了,待会歇歇吧。”
“嗯,谢谢了。”
负责医护方面工作的千夏也自然没有偷闲,她匆匆接过了协助者递过的药草,以自己特有的魔力将它们焚为灰烬,将提炼出的药效浓缩为一颗玛瑙绿的晶莹宝珠;少女又是朝着它奋力一吹,化为流息的球状体,就像午夜狂欢的萤火虫,扑闪着光飘向了各个安放伤者的营帐之内。
寻到能治疗对应症状的药草,通过灵能将最重要效用提炼出来,对这位以精灵身份加入组织的少女来说,自身魔法与这些异族同伴们体质的不适配,使得治愈的效果有所折扣;但,虽无法做到药到病除,可通过不断的尝试与参考了那位“老师”的参考意见后,她还是可以通过这种改良后的魔法,来大幅度地缩短伤口愈合与病痛缓解的时间周期。
“呼......这样他们的腿伤也能快点好起来了......”
千夏取下了自己的眼镜,独有的尖耳耷拉着,上头还沾着之前没时间擦拭的汗珠——人手的缺失,使得这位精灵愈咒师,并没有多少可以协助自己工作的专业人士来供自己调动,有限的体力相较庞大的工作量,总是可以让她感觉到何为捉襟见肘。
“采集药草的小队还没完全回来,这儿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别太累着自己。”
“好,你们也都辛苦了......”终于能稍微闲下来的千夏,转身看到了走向这儿的日奈和亚子,“殿下和亚子你们也来了啊,抱歉刚刚在处理伤患,没注意到你们来。”
“擦擦汗吧,千夏你这儿工作量还挺大的。”日奈递上了自己的帕巾。
“谢谢。这儿刚好忙完了,殿下和亚子也来烤烤火吧。”
千夏将几块帆布垫在营火的旁边,药汤在只剩一个把手的锅炉里沸腾着,火焰的橙黄在木柴间跃动着,温暖着席地而坐的三人。
“要说工作量的话,我可不敢跟殿下比。”千夏接着说,“我这儿平时也只负责救助伤患和后勤这块,可殿下您每天都要为更多的事情忙碌呢。”
“哎,虽然一路上,也有不少希望重塑秩序的起义者加入我们,可巩固城防、维系治安、确保补给线这些事情,总是需要抽调走不少的人手。真希望边境这儿能够尽快安定下来,这样在吸纳更多人手后,殿下您也能有时间多歇息会。”
亚子回顾着这已有段时日的征战,从她们正式决定抗争帝国的不公与无为时,“魔王”的旗帜便在一座座曾经混乱的城市中升起,真实的作为也屡次攻破了帝国诬构而搭成的层层阻碍与偏见。当人们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门扉去一探她的真容时,却发觉她与同伴所携来的初见礼,并非是传闻的劫掠与残暴——安宁啊,“魔王”只是沉默且无私地,向曾经的误解者们奉上,这在格黑娜显得弥足珍贵的祝愿。
“那对于现在的我们还是太遥远了点,还是得专注眼下的事......”
日奈的话语没有过多的起伏,在公事上她很少投入不必要的情绪。
“虽说帝国那边仍没有想向我们动手的意向,但边境这儿扰乱秩序与和平的‘鹫眼会’也是个需要尽快处理掉的目标。除了那些四处流窜的匪贼之外,整个帮会高层和其他势力的关系也可以说是盘根错节,要想将他们尽数铲除,我们还得找到个合适的着力点。”
“根据最近几次冲突收集到的情报来看,似乎有很多原凯撒魔械兵团的残党,凭借着从原集团那存带出技术遗产成为了‘鹫眼会’的高层。”
亚子将垫在比较下方的记录取了出来。
“就以我们刚攻入帕泽尔镇时缴获的武器来看,他们确实对那些效力者们公布了其中一部分技术,以此来武装那些想和我们作对的势力。”
“我们的武器和它们相比要逊色了不少,许多同伴本身也不像我们这样能使用魔法来给武器性能进行增幅......亚子,那些武器还是没法为我们所用吗?”
“还是不能,殿下。”亚子不得不给自家殿下一个扫兴的回答,“那些武器似乎都配上了特制的刻印,在发现到使用者已没有作战能力时,便会自动引爆掉武器内的能源,从而将它完全销毁,有些受伤的同伴就是在缴获武器的时候因为这个被炸伤了手臂。”
“握在手里瞄准我们的时候已经够危险了,结果哪怕是制服了使用者也不安宁......”
千夏对这些堪比殉教者般的武器没有半点好感,它们造成了太多无谓的伤亡。
“看来在增强武装这件事上,我们还得再另外想些办法。”
日奈没有显露出半分沮丧,比这更糟的消息她也早已司空见惯。
“对了,亚子,昨天袭击伊织的家伙,也是原隶属于‘凯撒’的残党吗?”
提起“凯撒”,日奈又想到了昨晚那个被伊织和亚子夹攻,还能够全身而退的铁皮人身上,就战果而观,她感觉这个来路不明、态度暧昧的袭击者,肯定不是之前那种为自己徒增战果的炮灰产物。
“我想应该是吧,那些魔能自驱的机械除了他们内部能直接分清谁是谁,感觉都没什么一眼就能识别的明显特征。”亚子说,“他那两把枪支并不是鹫眼会的产物,倒不如说,更像是经过自行改装后,能做到适配各种弹药和魔能的发射器。”
“可他并不效力于鹫眼会,还说自己跟我们一样,也是他们的猎物......”
千夏未见识到昨晚那场战斗,她只能通过早间短会里伊织的汇报内容去想象具体的过程。
“他还替伊织干掉了一个,做事好像也莫名的讲究,一直在申明什么不想缺斤少两地把猎物带回去......”隔了一个晚上,亚子还是没琢磨透那突袭者潜入列车的动机,“呵,跟真琴那老狐狸之前雇过的三流刺客相比,那个叫迪斯马尔的破机器,相比之下还真可以算是道德典范了。”
本该从被唤起时,便被赋予无情处决目标职能的魔械佣兵,结果却反而比有血肉之躯的魔族们更忌惮去杀生,女爵戏谑地笑着,她也越来越看不清这世道了。
“他的雇主应该另有其人吧,昨天让他侥幸逃了,可能下次还会用相同的借口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好像越来越多的人掺和进来了,日奈再瞧了眼天空,还是没看到他的身影。
“是......非常抱歉,殿下,昨天没能把他逮下来......等,等巡查完后我会在下午前把检讨提交给您的......”
“算了,亚子,别太自责了,谁知道他还会留那种后手呢?”日奈的安慰还是没带多少个人的情感色彩,“这段时间让负责把手交通要道的队伍多留个心眼,伊织平日做事比较冲动,记得待会替我转告她,如果下次护卫或夜间巡逻的时候再遭遇到这家伙,不要轻举妄动,尽量拖住他,盘问的工作交给我来就行。”
“可是殿下,您平日已经有那么多的......”
“有些事还是亲自确认下比较好。”日奈让亚子将担忧重新咽回喉咙,“任何会有可能伤害到同伴的不定数,都应该尽快将它们排除掉,也许有点麻烦,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
日奈自带的气场让气氛变得有点凝重,千夏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在心里也在盘算着“老师”归来的时间,她抬头盼向营区外的路,却撞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竖着食指示意周围的人噤声,并蹑手蹑脚地朝着日奈的背后靠近。
“老......” “嘘——先别说出来。”
已从短途旅程中归来的“老师”,赶紧通过隔空传音让千夏替自己保守秘密;往来忙碌的人暂且缓下脚步,嬉笑地看着这男人又在进行着这屡试不爽的小把戏。
“千夏,怎么了吗?我后边有什么东西......诶,诶?!”
双翼将没有反应过来的日奈完全包裹了起来,墨绿色的膜层映着交错的纹路,男人半蹲着用这种类似相拥的方式,给自家的殿下献上了带有自己温度的活体披肩。
“早安啊,日奈,亚子还有千夏!能看到你们在歇息真是太好了,我可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见你们在那满头大汗地埋头苦干呢!”
“老、老师!你回来了吗?!”日奈的脸颊因暖意还有男人忽然贴在旁边的吐息,而抹上了羞涩的洋红。
“我说了会十点之前回来的,当老师的怎么能对我亲爱的学生们食言呢?”“老师”说,“怎么样,睡满八个小时的感觉怎么样?感觉日奈你的气色都比平常红润了好多啊。”
“放,放开我啦……这儿旁边还有人在看呢……”
“没事啦,反正我的翅膀也就只有你们看得见。”
“老师”俯在日奈的身后低语道,他所言非虚,为了不让仇敌察觉自己的真实身份,除了在面对比较亲密的伙伴或比较信赖的人选会展露原型,他绝大多数时间在外人的形象里,都是个披着斗篷、衣服挂着各类华贵浮夸的附魔饰品、且总能唤起各种奇迹的人类魔法师。
所以,除了亚子和千夏外,其他反抗军战士此时眼里看到的,便是日奈就像是参与魔术表演的志愿者,被“老师”用衣物完全包裹住了玲珑的身体。当然,如果下一秒老师为大家上演“大变活人”的戏码作为晨间犒劳,那他们也会很捧场地献上喝彩和欢呼。
至于那天冲自己叫骂着“蜥蜴人”的家伙?也许当时施咒时,确实是稍微暴露了下脖颈处的鳞片,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已经是对此决口不谈,且站在自家这边的人了。
“那你先回答我昨晚的问题吧,昨晚睡得还好吧?”
“咳咳……老师,在我面前就对殿下那么亲密,这样真的好吗?”
熟若无睹,把自己当空气,亚子僵咧的嘴角抽搐着,满脸愠色地对“老师”提醒道,她不太喜欢……不,是很不喜欢“老师”总对自家殿下总是那副毫无边界感又过分亲昵的模样。
“嚯,我们的影犬女爵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老师”嘴上贫着,翅膀还是听话地准备收回,可指骨那却传来了很轻的拉扯感,日奈刚刚还在说着违心的话,却又埋着脸想偷偷地感知魔龙的温度;少女的心思自然不能说破,于是“老师”就默契地再缩小了翅膀围起的范围。
“今天确实挺冷的,亚子待会要不要也像这样来个拥抱?”
“少来了,你这差劲到家的大人,越说你反而越起劲起来……”亚子瞪过来的死鱼眼里满是嫌弃,“千夏,你也别在旁边发呆,看看老师天天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也跟着训他几句啊!”
“嗯?啊……是啊,老师说的没错,今天室外温度确实已经到个位数了呢。”
千夏也赔笑着打着哈哈,“老师”的个性肯定不会介意说教,可千夏还是没法对这个曾帮自己精进与改良魔法的恩师讲些比较强硬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伤脑筋,怎么千夏你也站老师这边啊。”
亚子巡逻时没有带出自己施咒用的提灯,否则她觉得自己高低得放几只宠物出来,然后把“老师”的披风啃出洞来……
不,还是算了,按照他那非常放得开的个性,那些被召唤出的影犬铁定会很快被他驯服,然后四仰八叉地把肚皮朝上好让他挠痒痒,亚子这样想着,是的,她今天依旧拿“老师”没辙。
“再怎么说,老师你也有个教授殿下学识的身份,能不能别老这样大大咧咧的啊?”
“饶了我吧,礼仪是我以前游历时最不想记录的内容,无论魔族还是人类,活的随便点可是能延年益寿的啊。”
“老师”还能再多再讲些自己领悟到的生活哲学,日奈似乎是为了给亚子解围,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翅翼较为透明的膜层。
“……老师,可以了。昨晚我睡的很好,谢谢。”
“得令。”
他故意放慢了收翅膀的动作,日奈也把龙翼当做更衣室的帘布,在它彻底拉开前很快调整表情,恢复到之前的淡然神态。
“昨晚有再做噩梦吗?”“老师”直起了身子。
“昨晚确实没有。只是,老师,下次再使用魔法的时候,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在面对“老师”的助眠小招时成为了完全虚设的防线。
“魔法?老师你是不是又对殿下做了些奇怪的事情啊?”
亚子警觉了起来,生怕“老师”又偷偷趁自己不注意迈过了哪条红线。
“老师只是使用了能让殿下睡好的安神魔法啦。”千夏替“老师”解释道,“昨晚汇报情况的时候,我在走廊那都能闻到仰月红莲的香气呢。”
“殿下,真的是这样吗?”
“嗯,就只是这样而已。亚子也别太为难老师了,他也是出自一片好意。”
“这么说,今天殿下身上的味道确实......”
“亚子?”日奈发觉亚子正凑过来嗅自己的头发的味道。
“啊,抱歉,殿下......”
三对一,这下尴尬的人轮到了亚子。
“好,好吧!这件事我错怪老师了。但是,今天早上大家都忙得半死,而你现在才回来,说,你是不是在回来途中,还跑去过别的地方了?”
“那孩子跟她的妹妹开了间魔法旧货商店,有稍微逛了一下,顺带买了点好东西回来。”
“嗯?礼物?老师你身上......好像没带什么东西啊。”日奈并没有看到“老师”手上有提着什么。
“老师您还藏了些买礼物的私房钱?”千夏偶尔也会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就算买了纪念品,恐怕也只有殿下自己有份吧。”亚子揶揄道。
“这可是我用自己的笔记换到的,这纪念品可是人人都有份啊!刚才飞太快了,不知道有没有掉......呼,还好,就是这东西了!”
“老师”掏出了一个干瘪的袋子,里边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能和多人分享的样子。
“这是......种子?”精灵的知感让千夏先感觉到了袋中蕴有的生机。
“是粮食的谷种吗?不对,这一丁点的量,就算是的话,也没法缓解粮食短缺的问题吧?”
“谷种的问题我也会帮忙想办法解决的,不用太担心。”“老师”说,“日奈,猜猜看?”
“是花的种子吗?老师你打算把它种在哪儿?”
“小桃说种在阳光比较茂盛的地方,把它种在......嗯,我觉得营区再前边一点的那片地方不错,之前那儿被炮火烧得光秃秃的一片,正好再种点新的东西替上去。”
“在快入冬的时候种东西,老师,真有你的。”亚子想象不出那种子最终会成长为何等模样。
“你还不了解我吗?偶尔我还是能创造奇迹的啊。”“老师”仍是一副尽在掌控的笑容,“过来看看吧,不用花太长时间,而且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喜欢的。”
说完,“老师”就自顾自地提着袋子朝自己说的地方走去。
“那种地方能种出什么东西出来......”
“老师挑那肯定有他的理由的。”
就在亚子和千夏还在议论的时候,日奈已经起身先行跟了上去,剩下的千夏和亚子对视了会,还是决定一同去看看,他又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我想这儿差不多了。”
走了一会儿,“老师”指向之前被火焰熏黄的焦土说道,散落的草杆,没法遮蔽大部分裸露而出的砂石;覆满鳞片的双爪更有力道,在刨开了个深度适中的坑后,他把那几枚其貌不扬的种子埋了下去。
“老师。” “我就知道你会第一个跟来。”
她还是有些孩子气的,只是很少在别人面前很少显现出来。
“因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给我种子的孩子说,它的名字叫做伊里斯之镜。”“老师”把土覆了上去,“名字挺好听,貌似是出自哪个神话的彩虹女神,希望待会开花的时候不会让我们失望。”
“哦,亚子你也对这东西很好奇,对吧?”
“老师”见千夏和亚子也跟了过来。
“想种花干嘛挑这种地方啊,老师我真搞不懂你。”
“待会就知道值不值得了,最好退后点,不知道这种子能长成什么样。”
“老师”深呼了一口气,他开始准备念起植物生长的咒语。
“虹之斓彩,光之耀芒,请聆听吾之请求,唤醒这久眠的生机吧!”
祈言既出,地面撼动,沉睡的种子在魔法的加持下被唤醒,它脱下了围裹的种皮,不断向下延伸并逐步茁壮的须根在更深之处中稳固;向天空延伸的树干,它的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不到一会,数百朵瓣片薄如蝉翼的晶莹之花,便都舒展了身躯并懵懂地探向这个陌生的地方,当晨阳也被此景而吸引,探向这新现的生命。
闪耀的光在花朵间穿梭,它们真如自己的名衔那般,向已了无生机的龟裂之土散射出了日之华的七种色泽,象征复苏的魔能也一并携行着,灌注向树荫下方的各个角落,那些深秋时分依旧绽放却被战火焚尽的植物,也逐渐重返它们曾所眷恋的家园。
“真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再看到彩虹。”
“老师”结束了施法,颇满意地看着那两孩子赠给自己的见面礼。
“原来那种子最后会长成这样......哼哼,帝国境内每天都是乌云密布的,我都忘了上次看到彩虹是什么时候了。”
亚子伸出手掌让其中一束虹光停留在自己的掌心,偶尔能见到些象征希望的神迹,总比曾经声名显赫却整日处在阴霾中要强得多。
“真漂亮啊,如果镇上的居民能看到,也能收获一天的好心情吧。真可惜伊织现在没在这儿。”
千夏也附和道,她在想伊织待会巡逻回来后看到此景,又会是什么感觉。
“没事的,她中午巡逻回来的时候也能看到,估计那时候会惊掉下巴吧。”
“老师”看向日奈,她微微张着嘴,紫色的眼睛已有一会没有眨动。
多色交映,那或许便是未来的具象化。
“怎么样,日奈,喜欢吗?”
“......嗯!老师,我很喜欢,这次.....比前几次都要漂亮呢。”
日奈前几日的压力似乎在这刻得到了宣泄,笑容也都释然了许多。在正式向混乱宣战之后,每当“以诺之序”为一座城市带去了祥和,以草木生息为友的“老师”,便会种下棵不同的奇异种树木,来记录自己学生们取得的阶段性胜利。
“要这么说的话,下次要想种什么样的树可就有点伤脑筋了啊,我暂时是想不到能超过这个的树种了。”
“别的不说,老师你在这方面想花样,确实挺有一套的。”
亚子实话实说,在能逗自家殿下开心这件事上,她总觉得自己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追上他的功力。
“我觉得有个纪念意义就好,老师。”
千夏对“老师”说,下一座记叙的丰碑也没必要太过绚丽。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希望能用尽量独特的方式去铭记大家的努力。”
“老师”说,深邃浮现在竖瞳之间。
“我们可不能像组织重建前那样只知道闷头做事了,帝国那儿一直可劲地给你们泼脏水,如果不稍微张扬点,沉默的大多数人还是会被漫天谎言给蒙蔽的啊。”
“我想日奈,应该也不喜欢魔王这个称号吧?”
他似乎有着两个随卸随戴的面具,欢喜为常,可也总会忽然就问出些,不可马上脱口而出的问题。
“魔王什么的……没事的,老师,不用太为我担心。”日奈看似不关心地说,“在我完全履行该承担的责任之前,我可不会在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迟疑了?好吧,因为她们还在旁边。
“是不是会祸乱世间的魔王,哼,我们会替殿下证明的。”
“是啊,只要继续做下去,总会有越来越多人知晓真相的。”
亚子和千夏表明了态度,她们未察觉到,那马上就被责任遮盖的踌躇。
“说的也是呢……”
龙的竖瞳,也从短暂的缩窄中舒张开来。
“那好吧,咱们歇息得够久了。”
“老师”拍掉刚刚残留在手上的泥土,示意大家今早的表演就此结束。
“我也该去干活了,不知道今天又有几户人家愿意借我们点当应急粮的谷种。”
“如果是老师那肯定没问题的,你这几天在镇子里可是很多人讨论的对象呢。”千夏对“老师”待会的工作结果很有信心。
“是啊,老师这种爱出风头的个性……”亚子耸了耸肩,“前两天还到处用藤蔓给镇上的孩子编秋千,看到你的时候,背后还乌泱泱地跟着一大群呢。”
“千夏,你那儿还有要帮忙的地方吗?”日奈问道。
“待会主要是整理大家带回的药草,比起刚才算是轻松的活了。殿下你待会打算去?”
“是吗,别太勉强自己。亚子,我打算接下来陪老师走一趟,前几天都在处理其他事务,都没时间跟这儿的居民交流。要一块来吗?”
“既然老师都回来了……”亚子与发色相同的淡蓝眼睛转动着,然后回答道,“那好吧,就让今天还没干活的家伙来分担工作吧。我呢,还是去找伊织确认之前制定的布防计划吧,正好替殿下传下刚才的话。”
“哎呀,还真不客气啊。那好吧,日奈,待会进别人家门的时候要保持微笑噢,展现可爱的一面别人才会更信……”
“老师!别在外边的时候说这种话啊……我,我们还是赶紧去做,各自的事吧。”
日奈的脸又泛起了红,赶紧打断“老师”的话,在背后扯着他翅膀垂下的趾骨朝城镇的方向拖去。她用的力度不大,“老师”装着有些踉跄的样子,跟在自己学生的身后,还顺带对亚子比起了拇指。
“谢谢。”亚子看懂了“老师”的唇语。
“真是个差劲的家伙……”
“殿下平日里还真难看到这种表情呢,亚子。”
一旁的千夏说。
“是啊……”
“也就只有他在的时候才能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