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永夜迷途
“忽然有些伤感呢。虽然认识也没多久，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并肩作战的同僚们，这一分别再相见时也不知道能剩下几位活着。”
“所以说，单凭普通人的力量应对妖怪是不可能的，外界的人类还是太天真了啊。”藤原妹红摆手道。9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她，向着迷途竹林的深处走去。
“据说这迷途竹林正如其名般，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什么的，藤原小姐你确定这样径直前行没问题吗？”
“我已经在此居住了数百年了，于我而言完全就如同在自家后院闲逛。放宽心，完全没问题。”藤原妹红好奇地偏过头看向9号，“对了，听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是啊，我来自唐。”略一思索，男人慢悠悠地说道。
“唐啊，怪不得呢。既然你来自那儿，想必也是个很不得了的人物吧。”听到他的话，藤原妹红用一种憧憬的眼神看向9号，“在我小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唐朝，一处多么令人向往的异邦。繁华而神秘，黄金满地人人富可敌国，去那里看看一直是我的梦想。然而……”
“看来我的这个愿望，永远没办法实现了。”
“还好吧。”9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既然有这份决心，就应当做好相应的觉悟。”
“嗯。我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呵，蓬莱山辉夜啊……”
“不过本来我还担心你一介技术人员没什么战斗力而准备送你进正门的。既然你说自己来自唐，那我也可以放心了。八意永琳和蓬莱山辉夜就交给我来对付。只剩下那群兔子的话，你一个人应该能够对付吧？”藤原妹红笑了笑，“前方直走不远处就是永远亭，建议你先做好准备。最后，为了避免大战一场波及到你，我就先走一步咯。”
“喂，别走！那群兔子里面也有不好对付的啊！”看着化为火鸟冲天而起的妹红，9号无奈地扶额，“真是个急性子呢……嘛，反正事先差不多也料到了。”
“要加油哦，不朽的火凤凰终有一天飘上月球什么的，听着还真像浪漫的古老传说呢。”
笑笑，一些放下携带不便的电子设备，男人前行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辉夜，乖乖受死吧！”无视形同虚设的墙壁，藤原妹红带着巨大的声势降落在了永远亭的里院中，火光冲天惊得一群兔子四散奔逃。
“啊，你又来了。”蓬莱山辉夜一边打哈欠一边慢慢地从里屋走了出来，身旁是陪同迎接的月之头脑与地上的月兔小姐。
“喂，态度认真一点好吗？我可是很认真地上门找麻烦的啊。”藤原妹红看着一脸淡然的蓬莱山辉夜，一时间竟有些泄气。
“嗯，然后呢。”辉夜摊摊手耸了耸肩。
“然后？没有然后了！受死吧，今天我一定会杀了你！”重振精神，身旁腾起一圈火焰，藤原妹红双手握拳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得了吧。你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吧。能不能长点心啊。”看到妹红那胸有成竹的表情，辉夜无奈地说，“为什么你就是喜欢挑事儿呢，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吗？虽然我也乐意奉陪就是。”
“如此足矣，何必在意其他。”妹红咧嘴笑了笑，冲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三人招了招手，“来吧。这次，让我试试一对三呗？”
“真是令人吃惊的说辞。你连我都战胜不了，何谈孤身对付我们三人？不过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答应好像也说不过去。”听到妹红狂妄的话语，辉夜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点点头，身旁的铃仙和永琳带着微妙的神情散了开来，与站在最前方的辉夜形成了相照应的稳固阵型。
“做好准备了吗？那就，来吧！”背后焰光一闪，烈火顷刻爆发，随即具象化成了一对翅膀带着藤原妹红冲上天空。身置最高空一头扎下，带着拼上性命的磅薄气势狠狠地朝着三人撞去。
“不死[火鸟-凤翼天翔]！”
“难题[佛御石之钵-不碎的意志]！”
撞击将临，蓬莱山辉夜微笑着掏出了自己的神宝。坚固的钵与火之鸟相碰爆发出巨大的声响。火焰自天空中四散而落，然而前院的大小兔子们早就躲在掩体后面各干各的事，显然已经对这种频繁得近乎日常的事早已见惯不怪了。
“[天网蛛网捕蝶之法]！”出乎辉夜的预料，今日藤原妹红的强势进攻硬是撼动了牢不可破的金刚钵，此时为了保护庭院不受大规模破坏的八意永琳选择了出手。手轻搭于弦上，湛蓝色箭矢自无弦之弓上射出，神代的禁制降临死死地封住了藤原妹红的通路。
“懒符[生神停止]！”
“啧，有点难办啊。果然一对三比想象的还要困难。”敏锐地感受到了自己动作的迟缓化，藤原妹红明白这是铃仙那双赤瞳对她的感官造成的巨大影响。加之八意永琳最擅长的限制手段，即使这二人都没有真正出手，藤原妹红的战斗已是显得颇为艰难。
“藤原小姐，认输吧，我们也不想伤害你的。”看着在多重禁制中挣扎的少女，铃仙不禁选择了开口。
“哼，仅凭这种程度就想限制我吗？做梦吧！”
“[Possessed By Phoenix]！”
藤原妹红的身影逐渐被灼热的火焰所笼罩，并无躲闪之意正面冲向了那无数的箭矢。八意永琳的实力放眼全幻想乡也是最顶级的水准，即便手下留情了，经由她手射出的箭矢也蕴含着极大的破坏力，哪怕数百度的高温也无法将这神代的箭灼烧完全。几乎是毫无阻拦地穿透了妹红的身躯，后者咬牙强忍住钻心的疼痛，任凭火焰所成的风暴在体内狂暴地涌动着，终于将没入体内的箭毫无例外焚烧殆尽。残损的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迎着漫天的箭雨，她硬是以自己的肉身突破了八意永琳的天网蛛网捕蝶之法。不止目瞪口呆的铃仙，连常年与妹红战斗的辉夜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忍耐痛苦的能力竟然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八意永琳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赞赏。
“还不够，还不够！只有这样而已吗？这场只属于我的战斗，可才刚刚打响啊！”
“还想继续坚持下去么？”蓬莱山辉夜笑着说。
“藤原小姐，还是别太勉强了吧。虽然死不了但痛感也是存在的啊！”铃仙关切地说。
“没关系的。这点痛苦，和我那彷徨数千年刻骨铭心的仇恨相比，也显得太微不足道了些。”藤原妹红的身躯微微晃动，头高高仰起，让三人无法看见她的表情。
“铃仙，你可知道……”
“这对凡人而言几近永恒的时光间，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我……”铃仙看看身旁的辉夜，无奈地冲妹红摇了摇头。
“那份伤痕，那份孤寂，是你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的。”藤原妹红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的后悔，我的仇恨，也是你不可能理解领会的。”
“直至……燃烧殆尽！”
“[Imperishable Shooting]！”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起，烈焰的光芒化为无数锐利的火羽呼啸着射向三人。美目中闪过一丝不解，立于此处的辉夜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妹红今天如此拼上性命战斗，金刚钵上残留的余温也让她完全没办法再次掏出这件神宝防御。眼见如此，本无战意的八意永琳再次选择出手。
“薬符[壶中的大银河]！”
星点光芒四散，于空中相连交织成了一片几乎毫无漏洞的防御网。火焰融化在银河的辉芒中，最终那耀光一并泯灭于虚空。不朽的弹幕也终有消散的一天，尘埃扬起，挡住了所有人的视野。
灼热的气息猛然靠近，未及几人反应妹红的身影便猛然现出，目标正是站在三人最前方的蓬莱山辉夜！
“蓬莱[疾风快晴- Fujiyama Volcano-]！”
平地刮起旋风，原本已然扬起的灰尘更是漫天飘散。蓬莱山辉夜抬起左手用袖子挡住眼睛，此时那熟悉无比的味道已是近在咫尺。右手猛地握拳，一击轰出，与妹红的攻击正面相撞。强烈的气浪荡开，永琳和铃仙抬手遮挡尘埃，决定暂时还是不插手两人之间的战斗。
“今天的你，貌似战意满满啊？”辉夜看着面前的妹红，对撞在一起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是啊！因为我，想杀你想的不得了啊！蓬莱山辉夜！”妹红咬着牙露出了笑脸。
“这样啊。”瞳孔放大，辉夜秀气的脸上亦现出笑容。
“那得看你能不能做得到了，藤原妹红！”
一阵又一阵强烈的冲撞接连爆发，铃仙和永琳注视着仅属于两人间的战斗，一时间竟是无法插得上手。
“师父，我们就这样看着她俩互相伤害吗？“铃仙有些担忧地问八意永琳。
“无妨，让她们去。反正两人都死不了，我们插手只会添乱而已。”虽是这么说，八意永琳却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紧紧盯着咆哮着发起进攻的藤原妹红，“不过我还是有些在意，为什么藤原小姐她今天远比往常拼命。”
“简直，就像真正想杀了公主一样……”
“师父，您的意思是！”铃仙仿佛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她此次前来携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八意永琳眉头微皱，细细思考着妹红一切举动的不合理之处。
“那我们该怎么办？”铃仙以目光询问道。
“静观其变，只是种预感而已，并不用太放在心上。届时若是有什么无法猜测的变故，再由我们出手阻止即可。”八意永琳无奈地叹口气，“真是的，玩闹也要有个限度啊……”
“炎符[自灭火焰大旋风]！”
冲撞！再相迎！放手战斗的二人身上都不约而同地浸透了对手的血液。高昂的战意犹在，战斗仍在往白热化的方向发展。
“继续，继续！今天，一定要分个高下！”
“正有此意！”
“[永夜归返 -破晓明星-]！”
“不过确实呢，今天的战斗也未免太激烈了点。”铃仙也开始在意起妹红的反常举动来。
“说的对。如果战斗再往更加凶狠的方向发展，我们就必须出手阻拦。虽然藤原小姐也不一定会听劝。”密切注视着藤原妹红的一举一动，八意永琳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我到底在担心什么……
公主可是服用了蓬莱禁药永远的存在，可我究竟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违和感……
地动山摇，战斗声势之浩大至于整个永远亭都为之一颤。眼见两人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一旁观战的八意永琳终于出手了。
“都给我差不多一点。”
箭矢划过，强行中断了两人间的战斗。正在兴头上的蓬莱山辉夜有些不爽：“永琳，你干什么？”
“这个嘛，貌似妹红小姐一开始就说想以一对三，所以我插手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么？”
“话虽如此……”
“恕我失礼，公主。你们之间的战斗已经到了我必须阻止的地步，再继续打下去对双方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就是啊！公主大人，藤原小姐，师父她说的对，请收手吧。”一边说着，铃仙本想走近些劝架，面前却突然升起了一道烈焰所制成的墙壁将她与三人隔开。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一直被藤原妹红仔细保存的小瓶子在空中炸裂开来，蓝色的液体与赤红的高热风暴一同飞散于空。那瞬间，蓬莱山辉夜和八意永琳皆是感觉到了某种无比熟悉的气息。
“这，这是！”
“终于让我等到了！蓬莱山辉夜，八意永琳！”
“此时此地此刻！你们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灭罪[正直者之死]！”
我，是谁？
这，是哪里？
周围的一切皆被黑暗笼罩，我茫然地伸出了手，却看不到自己的五指。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疼痛，咬了咬牙，我尝试着站起来，却没办法做到。
一缕火光于脑海中燃起，照亮了那为黑暗所萦绕的思维。草木的芳香混合着血液的腥气让我清醒了许多，一切的一切也在渐渐步入真实。
啊，想起来了。
我的名字，好像是叫做藤原妹红来着。
左臂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倒吸一口冷气，我躺在草地上，丝毫动作都会引起痛楚的深化。
难不成，我会死在这里？
不，想起来了。
死亡，再也与我无缘了。
嘴角泛上一抹微笑，我不顾一切地，放声笑了出来，近乎疯狂的笑声响彻整个山林。栖息的鸟儿万分惊恐地振翅飞走，尖锐的叫声过了很久才渐渐消散。我还是在笑，为什么要笑，笑的是什么，我也不明白。
我……
果然还是没办法去死呢……
自从那一天起，藤原妹红的世界就已经崩坏了。她死了，那现在的我，是谁？
大概，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空壳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肆而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仰望天空中的那轮残月，我痴迷地伸出了手。皓月当空，皎然之光芒散落四野。辉煌而耀眼，可望而不可及。那就是月亮么？ 好美啊，这明月……
真是讽刺呢。
多少年了，我在绝望中徘徊，在心殇中彷徨，追寻不到梦的方向。到头来，一切皆如虚无。只剩那残垣断壁的心象和永不到来的黎明……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我说，蓬莱山辉夜啊……
你该不会，真的登上了那纯洁无暇的月亮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我来找你！
身畔火光涌现，我缓缓站起。适应了一下这几近全新的身躯，我拍拍身上的灰尘。身后烈焰之翼自然形成，脚下火焰盘旋着腾起，猛地一踏地面，整个身躯凌于空中笔直地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翱翔于天穹的凤凰！决定亲临那仅存于虚妄之中的真实之月！
然而，我再一次，再一次失败了……
我在空中向下坠落，速度很快，内心却出奇地平静。风从耳畔吹过宛若音爆之声，我看着月亮，如此纯净，一尘不染。清冷的光芒照射在我抬起的右手之上，将一切染成洁白。
果然，还是办不到啊……
感受着风的气息，我宛如流星笔直落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想抬手擦一下嘴角的殷红，却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无可动弹的境地。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正视那轮残缺之月。银白色的光芒依旧，仿佛在嘲笑着我的无力与脆弱。近在咫尺，却又分割两界，遥不可及。
也罢，像我这样的污秽的存在，果然是没办法踏足那样的净土呢……
我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我当初所想要的生活么？不老不死，真的有如想象一般美好么？
炎之不死鸟，折断了羽翼，孤独地跌在地上满身泥泞，只会招来讪笑罢了。
身旁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陌生的气息逐渐贴近。我没有抬头，缓缓开口：“你是哪儿来的妖怪，如果不想死的话，最好现在就跑哦。”
“原来不是妖怪么，害得我大老远追寻而来。”淡淡的男声响起，“远远望见一只火鸟飞上天空，兴起赶来却发现是个人类，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呢。”
“不过阁下的状况貌似不太好啊。”
他，是谁？人类？
“你，也是人类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妖怪，万一是你不就死定了吗？”
“这个嘛，是不是妖怪我还是有判断力的。如果是妖怪那我现在也不会和你闲聊了。”
“人类啊，真是稀奇呢。多少年了，我很少遇到过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我忽然来了兴趣。身边的这个男人，貌似并不是一个寻常的角色。
“能在这深山之中的小竹林旁碰到人类，是挺新奇的一件事。”瓷器碰撞的声音传来，我活动了一下身躯，这才看向那个人类。他看上去十分年轻，腰间挂着两把剑，虽是略显青涩的脸庞却给人一种饱经风霜之感。男人正在倒酒，顺带着递给了我一杯，“喝一杯？”
“行。”我接过他的杯子，仰起头来一饮而尽。他看了我一眼，开口道，“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没有看他，我目光依旧落在天际之上。
“不过说起来，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还没有死。这世道下死不了的家伙意外地多呢？”男子给我又倒上了一杯，二人碰了碰杯，轻抿了一口。
“可能吧。”我回答道，“和我一样，本不该存于世间的亡灵也变多了。”
“呵，彼此彼此。”男子笑了笑，自言自语，“受困于世，苟活此间，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前行。哪怕彻底迷失方向，也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晓自己究竟想要去向何方。”
“或许那答案就在你我身边呢？”
独自看着天空出神。待我回过神来，男人早已不见踪影。梦还是现实？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说的话，深深烙印在了我的心中。
握紧拳头却又松开，我开始向前走。虽然漫无目的，但我的心中豁然开朗。
答案，么？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蓬莱山辉夜……
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你的……
一切布置完毕，9号拍了拍手，小心摸索着笔直向前。没过两分钟，一座宽敞而古朴的庭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此时的永远亭内部已是火光冲天一片混乱，所有兔子都恐慌地四处乱跑，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从来没有过的大事。
“看这样子，藤原小姐得手了呢。”9号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自言自语，“也罢，那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外人无权评论。”
“只不过，请允许我为你的勇气与执着献上敬意。”
取下背后挂着的M4卡宾枪，9号拆下了预先装上的消声器。一步一步慢慢摸到了永远亭的墙壁附近，从背包里掏出了数个烟雾弹与闪光弹，他拔出拉环用力扔进了庭院内，接着枪口朝天将扳机一扣到底，巨大的声响混合着火药味传进了永远亭之中。确认达到了自己目的的9号又悄悄撤了回去，隐于暗处，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那古朴的大门。
一切正如他所料，永远亭里涌出黑烟后半分钟不到，就有更多兔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9号在瞄准镜里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子，然而两位主要目标的身影却迟迟不曾出现，这不禁让他略有些失望。
“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响起，这是预先布置地雷阵生效的动静。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他事先埋下的都是能造成声势最大的地雷。也不急着查看战况，9号掏出打火机点着了刚才自己在竹林里倒下的燃油。自己则躲在了不会被波及的安全区域继续观察着永远亭内的一举一动。
浓烟，烈火与无处不在的地雷将原本就一团混乱的兔子们彻底吓破了胆。永远亭正面临着灭亡的危机。愈发严重的事态下，兔子们的领袖，因幡帝和铃仙·优昙华院·因幡终于被逼了出来，而这正在发生的一切在9号的瞄准镜中显得无比清晰。
“好了，铃仙。没时间难过，现在我们必须振奋精神，共同面对近在眼前的危机才对啊！”因幡帝冲着身边低声抽泣的铃仙说。
“可，可是，师父和公主大人她们……”铃仙的眼眶里噙着泪，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消失在自己面前，我却什么都办不到！这种绝望与不甘，怎么是帝你能够体会得到的！”
“现在说这些没用，我们必须尽快整理一下目前的思绪。虽然很混乱，但是有一点非常重要。”因幡帝一边左右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拍了拍铃仙的肩，“刚才的战斗中，公主，永琳和藤原妹红一起消失了，她们仨可都是蓬莱人。现在消失在了世界上，这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事，只能说明藤原妹红这次必定是有备而来。而让几人消失的手段也显然不是她能独自得到的结果。结合现在的情况看，永远亭大概是被什么身份不明的人盯上了。”
“而且一切都还没有结束，现在咱们必须找出那个盯上永远亭的人。他肯定还在这附近，烟雾，火光和爆炸都应该是那家伙搞的鬼。”用尽全力让受惊的兔子们保持安静，因幡帝有些焦急地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灭火。无论如何，决不能让这永远亭，让这迷途竹林就此消亡！”
虽然对话无法听清，但是9号根据两只兔子的动作也大概判断出了她们的想法。这种情况下因幡帝的抉择显然是正确的，然而，她还是忽略了一个无比关键的点。
那就是敌人的危险性。
“还是先解决掉对我威胁比较大的那个吧。”换了一个新弹匣，9号旋上消声器，偏过头，放松呼吸全神贯注瞄准了铃仙的太阳穴。手指轻搭在扳机上，就在那扣下的瞬间，一只被爆炸吓得四处乱窜的兔子突然溜到了他的脚下。腿上柔软的毛皮触感让9号的枪口迟疑了一刹那，本应准确贯穿头部的5.56mm子弹从铃仙耳边簌地划过。见瞄准镜里的两人还来不及反应，9号连忙再度瞄准补上了一枪。千钧一发之际，当即回过神来的因幡帝猛地跳起将愣愣的铃仙扑倒在地。“噗”一声轻响，前者的身体颤抖了下摔倒，小腿上被洞穿的伤口涌出了鲜红的血液。
“帝！”铃仙连忙扶起了受伤的因幡帝，抬起头来警惕地四下观望，“有狙击手在附近！虽然不知为何第一枪没中，但是这家伙利用火光，烟雾和消声器让人完全无法判断他的位置。”
“不过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就能锁定他了！”
“但是人家很明显是冲着咱俩来的。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再给他第二次机会。”牵动伤口的因幡帝倒吸一口气，强忍疼痛对身边的铃仙开口道，“铃仙，你快走吧……”
“走，去哪儿？”铃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逃跑啦，动作快！”因幡帝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如果咱是敌人，肯定会选择对咱而言威胁更大的那个人下手啊。”
“所以，铃仙，你快走！”
“我走？那你怎么办？”铃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因幡帝冲她苦笑了一下，缓缓开口。
“咱的话，自然是与这迷途竹林共存亡了……”
“已经在这小小的竹林里，生活了数万年之久啊。”
“咱见证了这片竹林的兴衰，见证了世界的迁移变换，缘起缘落，我也逐渐从一只普通的白兔变成了妖怪兔。事到如今，咱已经不可能离开这片虽然窄小却又无比温馨的竹林了。”
“可是你不一样啊。你是月球上来的兔子，对这片土地没有太多的依恋之情。那家伙与藤原妹红的出现应该有些必然的联系。因此，铃仙，你必须离开。去博丽神社，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那位巫女！”
“不行，帝，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逃跑的。”
“放心吧，迷途竹林不会灭亡，咱也不会死。也不想想那家伙的对手是谁~反正咱这么幸运，肯定死不了的。你先走，咱保证一会儿就跟上来。”因幡帝冲铃仙眨了眨眼，狡黠地一笑，“兔子们，先送铃仙离开，咱随后就来！”语毕，身旁簇拥的小兔子们一拥而上，抬起着铃仙向着永远亭后跑去。
“帝！你可要快点跟上来啊，我一定会等着你的！”铃仙的声音渐行渐远。因幡帝笑了笑，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你这家伙，真是天真得令人无语呢。嘛，也不赖，毕竟这才是来自月球的纯洁兔子嘛。
吾名因幡帝，身为帝，就应该承担起帝的责任。铃仙·优昙华院·因幡，好好活下去吧。永远亭延续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来吧，缩头缩颈的家伙，让咱好好见识下你的能耐！
……
“你终于追上来了啊。”月亮上的兔子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男人，面无表情。
“是啊，我来了。”9号检查了一下自己弹匣的子弹数，抬起的视线正对上了铃仙的一对红瞳，“于是这就是你选择的决战地点么？”
“是啊，我觉得这地方不错，就遣散兔子们自己留下来了。”铃仙回答道，语气冰冷，“不过你竟然没有被我的狂气之瞳影响到，难不成是因为你眼前的护目镜？”
“没错。这副战术目镜可以屏蔽一切特殊波长。所以你的狂气之瞳是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影响的。”
“对我的能力了如指掌呢，果然是做好万全准备才来的吗。”冷笑一声，铃仙接着开口，“话说回来。帝，她，死了吗？”
“很抱歉，是的。”9号微微躬身，“不过她走得很悲壮。即便仅是一只妖怪兔，那份决意，也值得我的钦佩。”
“是嘛，果然呢。傻瓜帝，你又一次，又一次骗了我啊……”铃仙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么，藤原妹红的出现，以及师父和公主的消失，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没错。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无可否认的是确实与我有关。”9号耸了耸肩，并没有任何否定的意思，“那是反蓬莱之药，这样看来妹红小姐终于达成自己的心愿了啊。对毁灭你的家园我感到非常抱歉。不过，还有什么其他的疑问么？”
“啊，没有了，谢谢你肯回答我。”铃仙冲9号笑了笑。
“好的。”9号端起了枪，“所以现在？”
“可以了。”
“OK！”快速抬起枪口，9号对着不远处的铃仙起手就是一阵连射。对他手中步枪早有防备的铃仙轻盈地闪身而过，躲开男人射击的同时指尖上红光乍现，迸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逐渐凝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红色光弹袭向9号。后者连忙折跃穿插着躲过光弹，铃仙的攻势不减，敏捷地躲避着子弹之时也能迅速地对他做出一连串的反击，这让男人颇为头疼。
看着敌人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铃仙抬起了手：“没用的。在我开启狂气之瞳的情景下，仅凭那把枪的初速基本不可能正确命中。”
“还有，躲在树后面什么的，在我面前是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因为……”
没有继续再说下去，铃仙抬起的指尖红光接连闪耀，实体化的红色子弹几乎是毫无阻拦地击穿了那棵大树。树干上的三个弹孔散开了阵硝烟，她想象中的惨叫并没有出现，甚至连半点血液也不曾滴落。警惕地看着那棵树，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她此时并不能贸然接近。又是一记光弹三连发，但这次她透过树干明确看到了：那后面空无一人，9号就这么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了。
“嗯？跑去哪儿了。”铃仙刚想四下寻找，猛然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一个侧身滚翻而过，原地当即落下一串子弹。
“身手真是敏捷呢。”9号称赞道，内心却暗暗叫苦。他预想的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被迫和铃仙正面决斗。自身已经暴露的情况下和铃仙作战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虽然在守夜人协会撑过数年的9号战斗经验丰富，但作为对手的铃仙同样也是军人出身。双方对峙，结果尚未可知。
“彼此彼此吧。身为一个人类你还挺强的。不过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幻视月胧 Lunatic Red Eyes]！”
漫天光芒涌现，铃仙的身畔红光缭绕，凝成无数的弹幕向9号一齐发射。后者咬了咬牙，深知自己无法躲过的他只得就地一滚躲在了身旁的一块巨石后。红光从身边擦过，击打在岩石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无处可去的9号握紧手中枪械隐于其后。待到弹幕渐止终于得到喘息机会之时，探头后望的他却发现铃仙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快速靠近了自己。扳机一扣到底，早有准备的铃仙也躲到了就近的掩体后。 “啧，穿甲弹在另一个弹匣里。”还想继续用火力压制铃仙的行动，男人却突然发现手中的M4卡宾枪不知何时已经哑了声。意识到问题的他连忙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新的弹匣，装配上，抬起头，铃仙那高挑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你！”连忙端起枪却稍迟半步，袭至面前的铃仙侧身一个飞踢便将9号手中的卡宾枪踹了出去。咬咬牙，他俯下身从腿部挂着的刀鞘里拔出了把军刀，一边警惕着铃仙一边努力往枪的掉落地点靠近。然而铃仙并不打算他再次拿到枪的机会，一个穿插冲刺再次贴近了9号。眼见着无法甩开敌人，他只能硬着头皮握着一柄军刀和铃仙正面对决。摆出标准的军体拳格斗架势，铃仙双手微抬，一拳击出。闪身避开的9号手中的刀刃直送，铃仙侧身闪过，一记飞身肘而上。眼见无法躲开，男人只能强行防守挡下这一击。感受到双臂与一股巨力相撞，9号苦笑了一下：“看上去娇弱的身体竟蕴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该说不愧是妖怪么……”
“倒是你被我高估了吗，现在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呢。”铃仙开口说道。撤肘换腿，一记横踢再次被9号艰难地挡下。一旦陷入被动，自己将完全不是铃仙的对手。深知这点的9号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刀与近在身前的铃仙展开白刃战。然而那小小的一把军刀并不能对铃仙造成足够的威胁。几次躲开9号的进攻，铃仙踏地转腿，一记回身踢结结实实地踢在了9号的腹部，直接将后者直接踹飞了出去。擦擦嘴角流下的鲜血，9号艰难地站了起来：“确实，打不赢你……”
“你输了。”
“别高兴得太早！”藏在身后的手猛地掏出了一枚闪光弹，9号扯开拉环用力一掷扔向铃仙。判断正确的后者一只手抬起来挡住了自己的双眼，另一只手再次射出红芒，无比精准在空中引爆了那枚飞来的闪光弹。9号艰难地站起，尽最大努力前往M4卡宾枪被击落的地点。正如他所预想的那般：闪光弹的效果十分显著，铃仙只得一边快速后退一边向着四面八方发射红色子弹企图拖延时间。抓住机会的男人顺势从侧边闪开，以己身所能达到的最快移动速度冲向了那把枪。近身战他完全不是铃仙的对手，现在，那把M4卡宾枪是唯一有可能击败铃仙的武器。一切的一切，只能赌在能不能重新夺回枪上了！
右手伸出，嘴里大喘着气，9号强忍着刚才被铃仙正面一脚踹中的痛苦，五脏六腑一齐传出哀鸣他近乎是凭着自己的信念才能不懈向前。伸出的指尖上传来了熟悉的触感，终于将仅存的希望握在手中！狂喜之下，他甚至连铃仙的情况也没有仔细注意。抓起枪，9号甚至想要当即把它拿起扭转这场战斗的局势。转过身，他才发现刚刚还在原地捂着双眼的铃仙已然不知所踪。想寻找方位时却迟了一步。
弹幕的破空之声传来，9号还来不及反应，跃动红色光芒直接击穿了他的手腕。握着的枪也坠落在空，未落地，第二发弹幕早已射出，精准无比地将9号的希望变成了一堆废铁。男人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自己一时的大意竟招致了这种可怕的结果么……
“想法不错，但是，实践起来就不一样了。”铃仙从阴暗的角落里现身，那双原本就宛若宝石一般通透的血色之瞳愈加刺眼，甚至于带着特制战术目镜的9号都因感到无比强烈的狂气而不敢与其对视。
“生药[国士无双之药]！”
“这药，是师父送给我的……”铃仙双手握拳，用一种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缓缓开口，“虽然，这药还是半成品；又或者这药可能会有副作用。可当师父将它递给我时，我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使用。”
“因为这，是那位救了我一条性命，并庇护着我的大人的赠予。平日里再苦再累，我都乐于承受，这是因为那位大人，我亲爱的师父八意永琳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
“但是现在，无论师父还是公主，甚至于帝。都已经不在了，我小小的栖身之所，那平静和谐的永远亭生活也永远不会回来了，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
“散符[真实之月(Invisible Full Moon)]！”
红色弹幕犹如天空中的星辰倾泻而下，9号果断就地一滚躲回了那块岩石之后。弹幕击打在岩石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响声渐渐平息，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躲在石头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待到声响已经近在耳边，他猛地拔刀跃起，用尽全力劈下却只划开了一片空气。他的视线里，铃仙那界于怜悯与憎恨之间的眼神无比清晰。
一拳，铃仙早就预料到了9号的动作。这一拳，完完全全地击打在了9号的胸口处。只觉喉咙一甜，鲜血从后者口中涌出。这一拳加上之前的那记回身踢极大地创伤了9号的内脏，他整个人也飞出数十米远撞在了一棵树上。
“差不多了，送你上路，见到师父，公主和帝她们的话，记得帮我问声好。”铃仙抬起手，红色的光芒倒映于9号的瞳孔之中。
“嘛，或许我是该下地狱。不过先见到她们的，应该是你才对。”
枪声响起，铃仙难以置信地低下头，胸前一个血洞在她的眼中被无限放大。鲜红喷涌，9号的这一枪，毫无阻拦击穿了她的要害。
“果然，以为我不行了的你，一定会放下相应的防备呢。”9号放下的手枪，冲已经几乎站不住身体的铃仙笑了笑。
“你……”铃仙挣扎着想说话。
“其实，你有好几次机会是可以直接置我于死地的。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你选择了放弃。虽然后来确实是动了杀意，可是你那善良的性格着实令我钦佩。只不过，在战争中选择了对对手仁慈，无疑就是对自己的残忍。”9号对着铃仙鞠了躬，一步一步，慢慢朝着跪坐在地上的铃仙靠近。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我，还是没能替你们报仇……”晶莹的露水顺着长长的睫毛滴落，看到铃仙黯然流泪的样子，男人的心微微一软可瞬间又被自己强行摆正。对手可是妖怪而非邻家女孩，若是掉以轻心必将落至与她相同的下场。
“那，对不起了。下次祭拜时，我也会连你的份一起祈祷的。”9号慢慢走近。殊不知，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铃仙身上的自己一脚踩在了个不曾察觉的绳套之上。收缩起吊，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9号整个人倒悬着挂在了空中。拼命挣扎但于事无补，绳索比他想象的还要牢固，制作这个小陷阱的人显然也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男人瞪大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犯下足以致命的巨大失误。
“这，这是！”
“帝！”眼泪涌出，心底的那个名字被铃仙喊了出来。眼中迷茫化为无限的坚决，抬手，最后的红色子弹光芒一闪正中男人的心脏。倒悬在空的9号摇晃了两下，此时此刻的他深深地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脱离绳套的束缚了。
“所以，只能以平局收场了吗……”语气中满是无奈，生命灯枯油尽，将死之人的眼前再度浮现了昔日的光景。
“抱歉，5号，各位……”
“我，其实骗了大家……”
“说什么，我有未婚妻，她希望我早点回去……”
“确实，她可能，正在地下等着我呢……”
“快起来！它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再不跑真的来不及了啊！”男青年拉着另一个女孩的手使劲想要将她拽起，后者跪坐在地，脸上布满汗珠和泪痕。她的腿上，一道巨大的爪痕正不断涌出殷红的鲜血。
“不行，我跑不动了。就算能避开它，我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无力站起的女孩轻轻抽泣着，青年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可我，你……”
“亲爱的，看来，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呢。订好的婚约，看来也要食言了……”女孩捧住青年的脸颊，轻声说道。
“我，我……”青年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变形，透过女孩的瞳孔他看见了自己的身后，那只吃人的怪物正瞪着血红的双眼，咆哮着向着二人冲来。
“亲爱的，你快跑吧……”
“嗯……嗯！你等着，我马上叫警察过来救你！”终于，青年做出了自己的抉择。回身跑开，眼泪于空中洒落。女孩美丽的眸中划过一丝失望，然而脸上却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她爱他，只要他能够活下去，那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再见，亲爱的。我的生命，就由你来继承下去了……”
抵达警局已是半天后。可无论青年怎么解释，警察都不肯相信他的说辞，甚至把他当疯子对待直接逐出了警察局。陷入绝望的他独自回到了抛下女孩的地方，可那里除了一摊暗红的血迹什么也没有留下。男人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我不应该丢下你的……找人什么的，只是我用来逃避的借口而已！”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
“光跪在这里说对不起无法挽回已逝之人的生命。唯有下次再也不放开手，才能避免一切重蹈覆辙。”淡淡的女声传来。青年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面带笑意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
“混蛋！你这家伙，竟然在别人伤心的时候说这种话！”青年愤怒地站起，冲向女子照着她的脸就是一拳。出乎他意料的是，后者轻抬起手，随随便便就接下了他的全力一击。稍微一用力，青年顿时疼得叫了出来。
“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都那么着急呢。”女子放开手，“那只妖怪已经被我杀了。大仇得报，忘了这一切，作为一个普通人好好活下去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青年望着女子缓缓远去背影，道出的声音微微颤抖。
“普通的守夜人协会执行者而已。”女子回过头，嫣然一笑，“怎么，还有事吗？”
青年咽了咽口水，毫不犹豫地开口。
“那么，这是个对付怪物的协会吧！请，请让我也加入守夜人协会！”
“哦？有趣。想加入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想清楚，这，可是份远超出你想象的危险工作，每次出任务都伴随着无数死亡与牺牲。一旦踏入，基本上就意味着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是，是的！请务必让我加入！”青年冲着女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拜托您！”
“我再也，再也不想这种所爱之人被夺走的事发生了！我要继承她的遗志，用我自己的手，活下去！”
“很好。”女子点了点头，“既然你有了这份觉悟。那，就跟上来吧。”
“欢迎踏入地狱。”
“嗯！”恍惚之间，青年看到一朵娇艳如血的彼岸花，正在他眼前缓缓绽放。
“1号……虽然永远亭已经全灭，可我，看来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叶子清，我……”
“没有辜负你的期待吧。”
眼见吊在半空中的9号永远地闭上了眼，铃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国士无双之药的效力已过，她硬是靠着复仇的意志才坚持到了现在。
终于，我的使命，要结束了吗……
“你，是月球来的兔子么？”看着面前的八意永琳，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月兔少女大气也不敢出。她还在月球上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这个人，下手从不留情，行事果断冷静。虽然自己只是无意间发现了她和蓬莱山辉夜的踪迹，但是依这位大人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可能走漏风声的自己活下去。
“我，我只是个逃兵！八意大人，别杀我……”看着八意永琳冷冰冰的表情以及朝自己伸来的手，铃仙连忙紧闭双眼低下了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小脑袋上。有些疑惑的铃仙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脸和善的月之贤者：“不用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啊啦，永琳，你把人家吓到了哟。”蓬莱山辉夜在背后轻笑了一声。
“诶诶……真，真的吗？”铃仙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当然。毕竟同为月球的叛逃者，我们应是一条船上的人。”永琳笑着轻抚铃仙的淡紫色长发，“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认我当师父哦。”
“真的吗？谢谢师父！”铃仙做梦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对待，忙不迭站起来，冲着八意永琳深深地鞠了一躬。
“嗯嗯，真棒。”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注视着铃仙脸上无比灿烂的笑容，八意永琳继续说，“你自己不再是月球的兔子了。所以，在这里，我将赐予你一个全新的名字，以此为契机忘却过去的一切吧。”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只有一个。”
“月下盛开的优昙华呀……”
“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在眼前呢。”泪顺着铃仙的脸颊淌下。昙华初咲，盛极一时，毫无疑问绽放出了独特的属于自己的辉煌。但，凡花终究也会迎来黯然消逝的结局。
“师父，公主，帝……”
“我不是逃兵！我坚持到最后了！是我赢了，这场只属于自己的战争，是我赢了啊！”
“铃仙·优昙华院·因幡……师父，此时此刻的我应该，有资格对得起这个名字了吧？”
“尽管一切十分短暂，仿佛就在昨天，但是……但是！”
“在这地上，我也终于体会到了，被人所爱着的感觉！”
“我是真的，真的深深眷恋着与大家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