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五十九）| 长篇科幻连载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59话。

【前情提要】

南溺水等人一起去地下科学家联合“南方”探寻技术，却和第九试验室的工作人员意外产生冲突，南溺水因势利导，争取到了参观南方组织绝密计划的机会，去体会数字推衍出来的肉海之后的世界，然而，南溺水进入推演世界后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人类又搞砸了……

|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肉与骨的先知

五十九 没有脸的肉

全文约49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窗外是一望无尽的肉，心里是满腔的怀疑。

南溺水的面前是一个有点愤世嫉俗的胖子，准备和南溺水交换情报。

南溺水觉得没有时间再拐弯抹角了，于是，直接问道，“为什么我们要每天不停吃肉？”

201房的胖子听南溺水这样问，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额头，“朋友，你这不叫失忆，你是脑子坏掉了。走吧，我们去纪律处。”说完，他指了指门口。

南溺水心想，糟糕，对方怀疑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人了……接下来会有什么等待自己？如果不是他们的人……会不会被吃掉？

南溺水带着三分担心，七分好气，跟着201房的胖子出门，这一次，他们没有向广场食堂的方向走去，而是向楼群中间的方向前进，南溺水这时才注意到，在众多土木结构的楼群中间，是一栋大概有三十米高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堡垒”。

堡垒的外围有一圈五米宽的护城河，护城河的外围则是一片灌木丛，灌木丛大概有一米高，整体行距也有五米宽。南溺水有点奇怪，这种防御结构有什么用？

走到近前，才能看出来，灌木丛中间是有间隔通道的，虽然有些七转八绕，但是也能让201号房的胖子慢慢通过。

护城河上竟然有吊桥！南溺水有点怀疑护城河里的水？到底是不是普通的水。

这时，201号房的胖子回头对南溺水说，“我先过桥，你再过。两个胖子一起过桥，有点危险。”南溺水苦笑着点点头，此刻，她忽然有点想逃跑，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的这个体型，想跑都跑不动。

等南溺水走过吊桥，来到堡垒之下，看到入口处不是很大，敞开的门，也是全金属结构的。两个穿着制服的胖子守在门口，其中一个问道，“有什么事？”

“她吃太多，吃糊涂了，所以，需要重新进行核心价值观教育。”201号房的胖子指着南溺水说。

守门的胖子撇撇嘴，“进去吧，赶快治疗，不要错过下一顿饭。”

201号房的胖子连忙表示感谢，拉着南溺水进入了堡垒。

堡垒内部的装饰材料明显现代化了许多，但是，格局却很紧凑，作为大厅的空间，并不是很大，其中还摆了几个不同材质和风格的沙发。

“选个喜欢的沙发坐吧，我去给你拿脑机接口头盔。”201号房的胖子指点南溺水。

南溺水听到了“脑机接口头盔”这个词，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明明就是在一个脑机接口连接的数据推衍世界中，没想到，这个虚拟的世界中，还有脑机接口结构……这是要无限套娃吗？

南溺水选了一款高靠背的沙发坐下，她感到了自身的脂肪和沙发的内置棉好像有同样的密度，仿佛已经互相柔顺的融合了在一起，真是放松和舒服啊。

在原本应该是前台的位置，只有一个大号分格存储柜，201号房的胖子，打开其中一个柜门，拿出了一个头盔，头盔似乎是有线供电和传输数据的结构，在头盔的顶部有根电线。201号房的胖子拿着头盔走到南溺水的面前，帮她戴上头盔，然后说“这就是脑内教育仪，会帮你更迅速直观了解到我们的历史，和我们现在所处环境的危险性，好好记住吧，我先回去睡觉了。”201号房的胖子说着，就按下了按钮，南溺水觉得眼前一花，暂时进入了一种抽离状态。

等她缓过神，已经看不到那个胖子，自己仿佛是漂浮在宇宙中的一个只有视角而没有身躯的存在。一个旁白的声音响起，南溺水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是个语气中自带嘲讽感的男人的声音。

“能听到这个讲解的倒霉蛋，希望你已经习惯了你生活的世界，一个被肉包围的地球……”

南溺水觉得自己的视角在不断向地球靠近，她看到这个原本被称作蓝色星球的星体，现在从太空看过去，是一个如同巨大奶酪的球体，整个地球呈现一种奶酪色，表面上有很多细小的小洞。

旁白声音又响起，“没错，这个大奶酪就是地球，当各国的海洋监测部门忽然发现大海的底部已经遍布某种巨大的生物的时候，人类已经没有能力阻止这种生物的进一步巨大化了。人类能怎么办，用原子弹轰击大海吗？”

奶酪地球进入图像倒放演示模式，南溺水能看到那些肉质物体是如何慢慢涌出海面，涌上陆地的。最初，人类对海面和涌上陆地的这种生物还是发动了攻击。然而，被碎片化的那些生物残片，才是最恐怖的，它们细小化，涌入城市的地下循环系统，它们能分解金属，消化垃圾，同化那些吞下它们的生肉片的生物，快速分裂繁殖，很快一座座城市就分别被它们填满。

它们总是能和人类认为重要的存在混在一起，造成一种摧毁它们就是摧毁人类自我生态的诡异局面，没有哪个国家的权力机构能够迅速下决心轰炸自己的城市……

它们就是用这种蚕食的方式，不断挤压人类的生存空间……而人类所谓的文明，也脆弱的超过自己的想象，首先是供电系统被破坏，人类世界很快变成了一个个“孤岛”。

而它们接着吞噬各种物体，繁殖自己，还能进行光合作用，如果人类攻击它们，它们的残存碎片，就会进入分离繁衍模式，产生更多的繁殖点……而当代文明的物资供应链崩溃之后，很多大城市区域陷入灾荒，人类陷入内战和不同利益群体的战斗，争夺食物，争夺领导权……

一百年后，现代科技武器不是被消耗殆尽，就是失去控制，物资供应链，工业体系都被它们和人类自己摧毁了。人类的科技整体退化，只能保有一些残存的科技物品，而没有能力组织重建工业体系。

然而，人类也发现和确定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就是这些“它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和植物，以及大多数动物，只有在被动物和其他物体主动攻击时，它们会反噬那些动物。

人类如果“食用”它们，它们也不会反击，这种属性是刻在它们的DNA之中的。

所以，残存的人类结成部落等不同组织形式，人类要活下去，就只能学会和这些“它们”共存，一边为“它们”唱歌或者播放音乐，一边一点点窃取“它们”的身体，然后吃掉。

不能焚烧，不能销毁，只能吃掉，一旦“它们”闻到自己躯体的残留物发出腐败气息的时候，它们就会爆发，消灭周围的物体……

它们只能被吃掉，似乎它们就是为了被人类吃掉而诞生的，它们有成长的本能，被人类吃掉的本能，保护自己的肉体留给人类吃掉的本能……

“所以，既然你生活在这个时代，就努力去吃掉它们吧，如果当人类还有八十亿人口的时候，就洞悉了这种平衡关系，人类也许还能有效地控制人类和它们的数量平衡……也许，它们也在为不能被人类吃掉而痛苦。”

“记住，吃掉它们，而不是破坏它们，它们是爱人类的。”

“祝你好胃口～”

南溺水又是眼前一花，视角回到了堡垒大厅的沙发里，她终于大致知道了世界的构成形式。她推测，南方的肉海计划，最终是成功了，他们创造出的那种以被人类吃掉的新物种，却凭着超级成长能力，吞下了地球表面，这也是南方组织原本没有想到的吧？

一种能高速成长的肉，一种最终能供应全人类食用的肉，一种不需要人类照料就能自动成长的肉……

这不是和癌细胞很相似吗？

南方组织是否已经看到了这个推衍结果？还是说，他们需要接着观察，也许，人类还能凭着这种方式重建文明？用一点点反向蚕食的方式，把“他们”分割包围，然后，重新联络人类不同城市的路径，恢复物流链，重建工厂，重建文明体系……也许，给人类一万年，说不定也能达成吧？

毕竟，现在的局面也不算是从零开始，如果人类最早对“它们”的属性认识是正确的，人类现在至少是利于不败之地了，“它们”不会攻击食用“它们”的人类。

南溺水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再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至少要找个能直接接触到活体的“它们”的工作。她想明白了这一切，摘下了头盔，大厅里，只剩下她自己。

南溺水觉得自己还需要更多的资料和情报，对于科研人来说，情报可以提升效率，方法论可以改变世界。

她走到门口，向值守的胖子询问，“我还想看更多的资料，这里有图书馆吗？”

一个胖子回答她，“那要看你的食用积分有多少啊，三十公斤食用积分，可以去图书馆一个小时。一千食用积分可以见咱们的长老一次，大概半小时，长老什么都知道。所有的社会文明享受，都可以用食用积分去换，你去问问你们区域的分食官吧，看看你有多少食用积分。”

吃得越多，贡献越多，原来，这是个按吃分配的社会啊……南溺水谢过了哨兵，决定去找分食官查询自己的食用积分，她猜测，所谓的长老，应该是知道信息最多的人，与其把积分分散消耗在图书馆，争取能直接见长老才是最有效的。也许，自己见到长老之后，还可以靠自己的知识谋得一官半职？

现在的关键，就是积分！

这好像是在玩游戏啊，努力攒积分，然后拿到奖励……

南溺水再次赶往广场食堂，找到一名分食官，向他提出要求。“你好，我是202房的，我想查一下，我的食用积分是多少。”

分食官看了她一眼，“你啊，我大概记得，你现在有三百多的积分，如果你想增加积分，除了吃肉，还可以去人力发电厂发电，或者去抄写处帮忙抄书。”

南溺水连忙表示感谢，她觉得还有一些希望，自己替换的这个角色人物，看起来挺勤劳的。

南溺水知道，现在就像是每个游戏开始的积累阶段，最无聊也最辛苦，但是也只能熬过去了。努力积分吧，等熬到了能见长老，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展开地图。

于是，南溺水开始过上了忙碌的“攒积分”生活，吃肉，休息一下，兼职，回来吃肉，休息一下，兼职，吃肉，睡觉……如此循环起来。

南溺水觉得这样积分真的很难，每天最多也就是增加15斤的食用积分，其中直接靠吃肉积累的食用积分大概在8分左右，人的饭量真的太渺小了。那些副业打工，比如抄书，抄一页书，才给半两的食用积分，发一度电，才给一斤的食用积分。

南溺水换算过，人力发电的效率很低，只有在这种有充足肉类供应的环境下，才能打平成本。

抄书这件事，才是让南溺水最吃惊的，失去了印刷术，对人类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即使是用比较原始的木板雕刻印刷，也好过抄写的效率。南溺水不确定是因为这个封闭区域缺少油墨等印刷耗材，还是说这个工作仅仅是为了消磨这些胖子的时间才设立的，南溺水宁肯是后者。

随着南溺水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南溺水的工作效率越来越高，每日积分的效率也提升了一些，每天能多积累三斤的食用积分。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些更快积累积分的办法，不过，她暂时还不想使用，因为，那会冲击到这个脆弱的小社会的稳定度。

南溺水发现，这里完全没有商业活动和金融活动，每个人只是在攒积分，既然积分就相当于这里的货币，那么，把各种货币衍生品的玩法推广起来……也许，也是可行的，只不过，就会有人暴富，有人被割韭菜吧。

终于，经过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南溺水算到自己的积分超过一千斤了，她就要有资格去见长老了。这其间，她不得不花掉一些积分，去换取一些她需要的物品和情报。

这天上午，吃完第一顿饭，南溺水向分食官提交了自己的要求，“分食官先生，我想使用我的一千斤使用积分，换取一次觐见长老的机会。”

分食官点点头，“你最近表现的很勤奋，这很好，很有精神。我会把你的要求提交上去，等通知吧。”

下午，南溺水在抄写处抄书的时候，一名分食官来叫她，“编号100024，长老接受了你觐见的请求，现在，你的食用积分从一千二百一十五斤，将调整为二百一十五斤，请你签字确认。”他把南溺水的个人记录账本也带来了，递给南溺水。

南溺水看着自己的那本厚厚的账本，心里有点感慨，很快签了字。

分食官收起账本，递给南溺水一个红色的塑料筹码，“去纪律处吧，把这个交给哨兵，他们就会带你进入纪律处内部，见长老。”

南溺水交接了抄书的工作，拿着红色的筹码赶往纪律处，现在，人类已经完全失去了石化工业，塑料成为了一种有限库存资源，用筹码来当令牌，倒是有种象征意义。

哨兵接受了令牌，就带着南溺水进入了纪律处的内部，经过了几道关卡，才来到了大概是三楼的某个房间，房间里有一盏微弱的台灯，一个巨大的胖子坐在一张沙发里。哨兵向张老敬礼，然后离开了房间。

南溺水打量着长老，心想“到底要多少积分才能坐到长老的位置？”

“你是在思考如何得到我的位置吧？”沙发里的大长老的声音很严厉，“很遗憾，为了避免选举和竞争造成分裂，大长老都是指定任命制的。”

南溺水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决定开始提问，“长老，我可以问一些我想知道的情况吗？比如我们要多久才能吃通和平安京的通路？”

大长老努力欠身向前，想要看清楚南溺水的样子，南溺水看出他的想法，向前靠近了几步。

大长老盯着南溺水的眼睛，看了几秒钟后说，“你其实是降临者吧，来自更高的位面，来观察这个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南溺水吓了一跳，这就好像是自己在玩游戏的时候，忽然被npc问起，外面的世界现在流行什么游戏？

大长老笑了笑，“别紧张，既然你可能是降临者，我会更加保护你的安全。你也应该明白，一个推衍了几百年的世界，即使随机形成的人类很少，但是总数还是很大的，其中偶尔出现一两个在基本概率设定内会偶然出现的天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未完待续）

上海果阅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已获得本篇权利人的授权（独家授权/一般授权），可通过旗下媒体发表本作，包括但不限于“不存在科幻”微信公众号、“不存在新闻”微博账号，以及“未来局科幻办”微博账号等

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异界》截图

-

添加接待员微信（FAA-647），暗号“不存在科幻”，进入小说讨论群~欢迎和我们一起聊科幻小说！

「中学生科幻爱好者交流」群门牌号：1160626971，也可以备注「自己的学校」加“未来局接待员”（FAA-647）入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