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茉莉花园

       “我们分手吧。”一年前我前女友跟我说了这句话。因为她要去S城工作了。

        这个决定很理性，我上大学时，心理老师也经常提醒我们，异地恋很不稳定，要么分手，要么缄口不捅破——那样对四个人都好。

        从那以后，我删了她的联系方式、照片、录音、视频。我再也没见过她，再也没有踏进过她的生活，久而久之，我忘记了她的长相、声音、字体，到最后，连名字都要想好半天。

        我的工作和生活越来越紊乱，迫不得已，向公司请了假，搬到乡下我一个大学同学那里去住几天。

        春天，山上开了好多不知名的花，红的、粉的、白的，微风吹拂起柳絮。我时常坐在微凉的石阶上，游目骋怀，在花与天之间，感受春日的阳光，暂时温暖悲凉的心境。

        朋友姓育建，是个很有情调的人，他们村在半山腰的平原处，那座米色别墅里住着他和他的家人。

        他把我安排在二楼东侧的屋子里，那原来是他表妹的房间，我看过他表妹的照片，印象里是个戴粉帽子、穿白袜的小姑娘。五年前去S城定居了，后来房间里的东西一点点搬走，他家人索性把那里当成了客房。

        打开房间的落地窗，阳台面向村口的草地，就是孩子们放羊、玩耍的地方。我在意的是正下方含苞待放的几株茉莉——翠绿的短藤上结着乳白色的花蕾，里面藏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那是育建的表妹种的，被打理得很健康。

        我在等待，茉莉开花。

        夜里，和往常一样睡不着，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过去的我生活很规律，每天十一点睡六点起，但很爱抽烟，后来因为她，我改变了很多，嗯。

        果然还是想她，不，我是说想抽烟。

        最后一次看表是凌晨三点，在细微的虫鸣声里，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梦见一座花园，一轮明月下，古老的石拱门映着银光，里面是一圈怒放的茉莉花，晶莹透亮的花，散发馥郁芳香。让我回想起高中晚上十点放学后我一个人躺在玉兰树下喝可乐看星星的事。

        我是在那时遇到了我前女友的吗？

        花园中央，有座小巧的，爬满风车茉莉的凉亭，里面有位穿白裙子的长发飘飘的姑娘，背对我坐着。凉风袭来，她的长裙在朦胧的夜色里、在我的心里，荡漾。

 

        然后，我醒来了，早上六点，正好赶上日出。混沌的脑子里残存的梦境，最终还是被清晨的阳光消散了。今天，茉莉花还是没开。

 

        自那之后，每晚我都会梦见那座花园，每次我只能向前走两三步，梦里的花永远是盛开的，月亮永远是皎洁的。

        可惜，我一直没能看清那位姑娘的样子，纵使我在梦中拼命呼喊，她也不回头，只是身上的长裙越来越红，由纯白，渐变成浅粉、粉、红、深红。

        我的眼睛也越来越红，毕竟睡眠不足。朋友见我气色越来越差，担忧地劝我去看心理医生，我总是委婉地表示接受，然后说一声：

        “我能等到茉莉花开再离开吗？”

 

        最后一次梦见花园，姑娘还是没有回头，我明白，我该放弃了，纵使景色依旧，我们也不会回到从前了，所以，再见了。

        我鞠躬道别，然后大步流星、毫无犹豫地离开，走到拱门处，随手摘了一朵茉莉，留作纪念。

 

        再一次醒来，我感觉我获得了重生，望着新生的太阳，心中无比振奋，而梦境与现实的花香逐渐重合——

        茉莉花开了。

 

        我感谢了友人，告别了旧生活，沿着山路下山去，口袋里别着一朵茉莉花。

        夏天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