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影》 Blinding Shadows【第六章 圣火浇灌】pt.4 神谴火雨

        “你——什么？！”

        梅儿和Sly纷纷流露震惊之色，但是没有过多展现出来，只是借意捂着脸。不过所幸凯泽的注意力已经被暗影吸引了，这种出戏的反应终究也只有自己知道了。师父默默扶了扶斗笠。

        “王子已经销声匿迹了，他死了，你这是在胡说八道。”凯泽紧咬着牙，暗影此刻出奇意外的冷静反而愈发激怒了他。

        暗影悄悄从凯泽的手中摸走了徽章，捏着锁链垂在眼前：“徽章能够证明一切，我一直携带着它，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故乡，虽然如今的样貌并不是我所想念的。”

        “我前去征讨了暗影之门，如果你好奇我是如何‘消逝’的，还有这副躯体。”没等凯泽整理好思绪，暗影乘胜追击，对着仅剩的记忆抽丝剥茧地套成故事，“我带着使命前来，你口中的幕府将军或许正是我所寻找的人。”

        凯泽与手下窃窃私语起来，暗影则趁机转向师父，暗示着这番谎话没过多久便会被识破，假设他们开始验证其姓名，暗影会永远回答不上来。

        “你的结论定义地过于匆忙，”师父说道，“它是虚假的吗？除了你的身世和姓名，一切都是真切实在的。武士不可摇忽不定，坚守立场；去感化他人，而不是迷惑自己。”

        “真的是王子殿下吗……”即使黑面纱挡住了下半部分面容，凯泽的面颊明显已经被热泪盈眶浸湿透了，他喝令众人丢下武器，走上前搭住暗影的双肩，又近距离看着其双眼，宛如能望见那些早已逝去的事物，“自从魔焰天降后，我们一直在渴求着您的归来……”

        人们纷纷摘下了斗篷，脑袋上的战斗疤痕历历在目，有些人的面部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烧痕和切割伤口，或者损失了一只眼、包扎着耳朵，没有一人是完全健全的。他们围绕着暗影走动，仿佛一场宗教仪式，闷声不吭地，但是抿着嘴唇，眼神颤抖着。

        “暗——王子真的如此重要吗，在你们的心目中。”梅儿欲言又止，谨慎组织了语言。

        凯泽抹去泪光，郑重地对梅儿回答道：“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Sly尝试插入话题。

        在匆匆为自己的无礼向四人道歉后，凯泽领着他们一路前行，穿过了一座坍塌成废墟的教堂，镶金的十字架成了在红绒火光中唯一更加闪耀的事物，拴着绳子的钢索也绷裂了，混杂在碎片中分裂成一块又一块。这里是象牙国的内城区，已经分辨不出潦倒与富饶的差距，只是闷热的风浪更加强虐，呛进了嗓子里，犹如窒息般痛楚。

        藏在酒窖中的大本营被横七竖八的栋梁藏匿起来，焉黄色的油灯若隐若现，但在外界看来并不是如此，险峻的环境足以将大部分的好奇者拒之门外。凯泽与地窖内的盟友确认了暗号，翻开了几根粗木条制成的锁，窄小的空间中塞着二十余人。

        凯泽挑选了一张三条腿的矮凳坐下，将长椅让给了暗影一行人，他即将在这里揭晓象牙国覆灭的往事。

        一成不变的风和日丽在象牙国的天空上酝酿着，城门合拢的低沉嗡鸣已经散去，远离国家出征的军队刚与街坊的支持者们一一告别。他们骑着棕黑色的马匹，标配军刀和轻便的沙漠骑行盔甲，蒙上了五官，但是藏不出那坚定的信念，尤其是领头的那人，对寒暄不屑一顾，率先冲出了象牙国的领土，没入了茫茫沙海中。

        “总是默不吭声的，仿佛一尊雕塑。”肥胖的铁匠调侃道。

        人们纷纷散去，回到了各自的店铺，生活照旧，欣欣向荣。今日的艳阳格外耀眼，横在碧空之中，没了片片白云的遮挡，火辣辣地将热浪倾泻下来，正午时分，人们竖起了阳伞、抽出蒲扇，瞬间没了兴致。

        “我的上帝！那是什么……”

        喊出这番话的人被一声扑腾的炸裂掩盖了过去，不仅仅是身体沉浸在了从天而降的火球中，甚至向着四面八方牵连着，稻草捆、旗帜纷纷染上了熊熊烈焰，将桔红色的幕布牵连到相邻的街区，浩浩荡荡地爆开，仿佛一捆致命的爆竹，已经将好几人撕成了碎片。

        更多的炸裂声蜂拥而至，赤色的巨大流星朝着王宫飞去，毫无顾忌地撕烂了它。此刻的王宫比往常更加富丽堂皇，以猩红的基底点缀着橙黄色的丝绸缎带，彩色的琉璃接连碎裂，被修剪地井井有条的绿木也被疯狂的啃噬了。“国王殿下！！”人们聚集在护城河之外，眼睁睁目睹了坚如磐石的王宫被六发火球销毁殆尽。

        民众组织的医疗兵团毫无畏惧的冲进火海中，人们并不知道他们之后究竟有没有了下落。

        火球溅起的硝烟宛如卷起的龙卷风，呼啸着扶摇直上，与其他的烟云雾海相互交织着，最终遮掩了天空，就连如火的骄阳都拒之门外，象牙国唯一的光源便是来自于那些天罚的狂焰，它们席卷了每一隅角落，化作魔鬼的长舌吸取着冤魂。

        “你们看王宫上面！真是活见鬼了！！”一名妇女尖叫道，双腿疲软地跌坐在地。

        人影握紧了遍布钢钉的拳套，在精雕细琢的刀柄上落下，另一只手交叠在其上，蹭出了淡薄的火光；深灰哑光的盔甲覆盖全身，在腹心由一块半弧形钢板压成了紧身横条轻甲，以三条分散的皮革护裙垂在体侧。厚重的黑金肩甲弹去了如雨点洒落的碎片，沐浴在烈焰之中，没有动摇，甚至有些享受在其中。甲壳之上是一张惊骇的鬼面，被烧地通红，宛如刚从锻造炉中夹出，脸颊两侧都隐没在了黑影间，套上了链状的头罩；银色的前沿向上延伸出一个圆顶，并以一枚蜿蜒的新月映射着周遭的火光。

        此人影便是后来被世人所知的幕府将军，从神谴的火雨中诞生。

        幕府将军俯瞰着处于炼狱之中的象牙城，视线从惊慌失措的野马转移到倒塌成废墟的屋梁，藏在面具后的欣然一笑，他回家了。

        “象牙国归我所有，而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他在火花四溅的背景前缓缓张开双臂，隔空怀抱着毁于火球之下的象牙国，仿佛那是只属于自己的孩子。远眺四方，浑厚的红烟鼓动着深黄色的内核，蓬发着层叠的热风，抽净了每一丝空气，以四处乱窜的黑烟回馈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