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红桃》

         第二章   与狼共舞       这庄园的布局很有意思，从密码门进去之后，是一段石砖小道。小道两边是密密的树林，看不见有什么其它建筑，极好地为小路尽头那几栋小楼打了掩护，又平添了几分意趣。 他踏着洁净光滑的白色石砖信步向前，不紧不慢，那姿态似乎并不是一个杀手要去终结谁的生命，而是一个慕名而来的游客在进行观光。道路两边有些花花草草，茂盛而不显得杂乱，有打理过的痕迹。得益于大片的树林和草地，空气很新鲜，带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 杀手开始加快脚步，按照情报的指示，这是最后一道关卡。小路十分复杂曲折，如果没有一份详细的地图，恐怕一天也难以到达树林的中心——也就是暗杀目标的所在地。月光微弱，漆黑的树影层层叠叠，落在草地和石砖路上。那片黑暗，如同一头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嗜血怪物，已经咧开大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吞噬它面前的一切，令人寒毛倒立。轻风不时吹过，树叶都沙沙地响起来，摆动的枝条伴着影子起舞，如同某种克系生物扭动的触手，树林里没由来地多了些诡异的气氛。 “在看到第二颗白桦树时右转” 他环顾四周，但没发现有白桦树。这种树的树皮是白色的，摸上去很光滑，并且不均匀地分布着许多眼状的花纹，很是显眼。或许是午夜的黑暗并非人眼能够无视，他开始调用另一种感官。沿着小路一道走下去，他边走边把能看到的树摸了个遍。 五分钟后…… 他终于发现了情报中所说的那颗白桦，然而这颗树的右边却不见了路，只得一片密密的树林。杀手有些疑惑地蹲下了，眼睛盯着草地，果然，情报的指示是正确的。他发现了一行浅浅的脚印，顺着脚印的方向看去，前方似乎是一片更深的黑暗。取出小型照明设备，“咔哒”一声，他面前四五米内的黑暗立刻被淡黄的光亮驱散。 就这样，他一路按照指示前进，走出了这片广阔的树林，一片更加开阔乃至壮观的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十二根高大的大理石石柱撑起天空，宛如巨人的行宫。石柱应该是古罗马的爱奥尼柱式，柱身有较为深刻的二十四条凹槽，石质冰凉光滑，手感绝佳。石柱脚下是圆形的地基，石砖与木板混杂，地基与土地的交接处凸起有一人高。他绕着地基走了半圈才找到台阶，三两步登上台阶，杀手这才真正看清整座建筑的真正模样。 十二根石柱对称分布在地基的边缘，圆形地基的圆心处是一栋二层的欧式洋楼。洋楼周围则环绕着一大片功能建筑——体育馆、餐厅、工人宿舍、甚至小型的医院等各种各样的设施一应俱全 。如果从这建筑的正上方俯视的话，应该挺像个钟表——除了没有指针。 看到这些，他并没产生什么羡慕的情绪，反而是对上层人物的奢侈感到厌恶，脚步不禁加快了几分。 “都是底层人的血肉” 他内心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见过一家三口挤在14平米的小房子里，他见过流浪汉露宿街头，他见过十几个孤儿挤在同一个桥洞下瑟瑟发抖，而这里呢？几千平的土地，大片的土地，用来干什么？用来建那群畜牲们的高尔夫球场，建他们的豪华住宅，用来建私人餐厅生产一道道佳肴填进他们那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杀手不知什么时候捏紧了拳头，他开始奔跑。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最中心的欧式洋楼前，轻轻推开刻有花纹的云杉木大门，登上古色古香的旋转楼梯，他终于来到目标的卧室。 房间很大，以蓝白为主色调的装修清新自然，同时又加入了很多复古的元素——古典的吊灯、书架、各种风格，各式各样的画挂在墙上，毫无违和感。一尘不染的床安置在落地窗边，窗帘没完全遮住窗户，丝丝缕缕的月光飘落在白色的被子上，映亮了床边画架上那副未完成的素描玫瑰。琴弓和小提琴依偎在一起，安静地倚着墙，似乎也在沉睡。 杀手向床上看去，两道目光穿破空气的阻隔，于半空相遇，两人的眸子中倒映出对方的模样—— 一个一席黑衣，如同行走的夜色；一个身着白雪，宛如新生的天使；一个头戴兜帽，看不清容颜；一个黑发褐瞳，十六七年纪。 杀手一征，随即扭过头去，淡淡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杀手，代号‘黑桃’。 少女从床上坐起，没有继续将目光投向外来者，而是用手轻轻掀起窗帘，看向天空中那轮重新出现的明月，目光沉静如冰冷的流水。 “我非死不可吗？” “是的，你别无选择，有人出钱买你的性命。” “另外，不要轻举妄动，请尊重一个杀手的职业素养。我有五种在三秒内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方法。” …… 一阵寂静。 “啪嗒”一声，一把露出一半刀片的美工刀落在地上。 少女叹了口气。 “看来，没得选了呢。如果这就是结局，那我还有很多遗憾。” 她站起身，理了理柔顺的长发和身上的睡衣。 “你可以杀了我，但不会是现在，对吧？” 她望向他，他也望向她，视线重新交汇的瞬间，两人同时笑了。 “是的，我有一个习惯，我会满足将死之人的三个愿望。当然，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她略显苍白的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一束温暖的光融化了黑暗。 “善良的人，你是被迫走上这条路的。” 黑桃苦涩地笑了笑，道： “我杀你有两个原因，一是我恨你们这群上等人，二是我的母亲得了癌症，需要一大笔钱医治。” 少女眉头一皱，疑惑地开口道： “为什么要恨我？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我没有欺压工人，我没有奢侈无度，我没有……” “这没有理由！” 一道饱含怒火的男性声音粗暴地打断了她。 “我再重复一遍，这没有理由。你的父亲是一个资本家，有无数的人因他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而你，我亲爱的小姐，你是他的女儿。这就是理由，如果有理由的话。” 少女下意识地张了下嘴，旋即咬紧嘴唇，默默坐回床上。 沉默，无言的沉默。 良久，一道微微发颤的轻柔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的第一个愿望是，请你，不要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