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前停下钟
罗斯•瓦克斯做好了一切准备,至少他认为他做好了。
小镇在深夜中不安地睡去,最后一盏灯都熄灭了,也是时候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了。
门若湖这个名字的来源已经不可考,这或许也不是坏事,毕竟一个地方之前因为种种原因叫了这个名字,现在虽然得出名字的过程没了,但好歹留了个结果。
门若湖早先只是在一众小山头中的一眼湖,虽然不知道湖的水源是什么,但这里水位没下降过,所以渐渐人们环湖而居,门若湖边的小镇也就此形成。人们可以从湖里捕鱼,也可以引湖水灌溉任何他们感兴趣的作物,无论小麦还是水稻。
但是平静而和谐的日子却在那个诡异的一天戛然而止。门若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周围的山聚拢了过来,用各自的悬崖把小镇封死在其中。当即有人决定要从这里爬出去,他在爬到半途时被半空中好事的秃鹫啄了一口,一松手,摔了个粉身碎骨。
可是日子照样过,总不能因为出不去就死在里面对吧?人们在抱怨了几天土豆和玉米再也无法运出去卖来换辣椒后便结束了争论,不服气的人则与光洁的石壁较劲,当然其中一部分人死在一个起点,剩下的人死在剩下的起点,仅此而已。
不去挑战石壁的人则幸福得多,他们继续想办法经营能经营的那点土地,劳作后,蓝得像海(虽然他们从未有人见过,但他们坚定地这样认为)的门若湖会让风送来清爽的空气,能消解些疲倦和不甘。
当然,这样的日子也是有限的。在一个夏天的早晨,所有打算打渔或垂钓的人都见到了不可思议的神迹。一股水柱从湖底喷射而出,在天空滑过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不久后,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那道水柱精准的击中了一头拉着犁的牛,而它化为了一尊完美的冰雕。
门若湖没有给人们太多喘息的机会,第二天,一颗苹果树变成了冰雕,晶莹剔透的冰苹果摔到地上,碎成了扛不住太久阳光的碎片。第三天,没什么东西变成冰雕,但有一栋房子被水柱击垮了,出去干活的子女没受伤,但坐在藤椅上的老人被永远地压在了房梁下。
我很想给你介绍这个不幸的老人和他的子女都是谁,可是事实上,之前包括之前提到的所有人,我只知道一个“事迹”便到此为止了,因为没有更多的细节留下来。
不过不论他们是谁,不论小镇上的人都叫什么,他们都认定了一件事,必须立刻解决喷射水柱的问题。可是想了一圈却一筹莫展,他们无法确定明天又是什么被水柱砸到,不知道水柱是把东西变成冰雕还是摧毁掉。
伴随着第一缕洒进山中的阳光,水柱从湖中发射,射中了一个刚刚打开窗户的人。这是第四个牺牲品。
在水柱事件发生的第六天,人们终于推测出一种解决事件的方案。因为第五天的凌晨,死去的老人的一个朋友摇着一艘船来到了湖中心,跃入湖面,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月后,水柱又从湖中喷了出来。在这之前曾有人试着潜水看看湖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发出水柱,但无功而返。有人计算了水柱打在房子上的力量,得出了没什么东西能挡得住水柱的攻击这一结论。有人突然开始想到要翻过悬崖逃出这里,人们后来找到了他摔碎的头骨。
在又一个人被变成冰雕后,人们决定每个月抽签决定将一个人献给门若湖,不论他愿不愿意。
这确实有效,小镇与门若湖又一次和解了,虽然没什么人愿意再在门若湖上漫无目的地划船了。
我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几百年后?几十年后?几年后?几个月后?门若湖变得更加冷酷无情。那天没有下雨,阳光灿烂而新鲜,前一天他们刚刚把一个人送到了湖中。在中午的时候湖面开始上涨,它吃掉了湖边的船和沿河最近的那一圈小屋,顺带屋子里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和站在栅栏里的牲畜。
人们彻底慌了神,恐惧再一次悬在所有人的头上。有人觉得要献出更多的人,有人觉得门若湖对老人和青壮年不感冒,有人觉得要搭上一只牛才可以让门若湖满意。没什么人提到翻过悬崖,人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没办法逃离问题,他们只能与门若湖挣扎着共存。
第二天,十几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小船送到了湖中心。船夫运到了之后,把船桨砸碎,跳进湖中。岸边的人们看着船在没翻的状态下沉到了湖面之下。
第三天,门若湖平静依旧。天空盘旋的秃鹫也许不会知道有些孩子被献入湖底,也许它们更清楚。
罗斯•瓦克斯,只有他才知道谁给予了他这个名字。
他已经被选中,成为喂饱门若湖的饲料,如所有人所料,如所有人所不在意,他不愿意。
门若湖的上涨下降已经可以摧毁一半的小镇了,人们不再冒风险,等洪水到来后再献上贡品,而是估摸着一个提前的时间,就把人推入湖中。
只是,当阳光再次撒向门若湖湖面时,人们突然注意到罗斯•瓦克斯不见了。
罗斯曾在一次高烧时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文字,那些抚过眼球的记号埋在了他脑中的一个角落。他可以听到湖底的人在呐喊,看见门若湖狰狞的蓝色,小镇上的人正在失去不麻木的能力。
脑海中的声音告诉他,你应该不希望沉入湖底,他深感同意。
脑海中的声音跟他讨论,人们有没有可能对抗门若湖,他得出了一个他早早认同的答案
脑海中的声音提出了一个想法,不翻越悬崖,而是穿过山,理想告诉他这是幻觉,身体告诉他这显然值得一试。
他收集树叶和碎石,颜料和尖刀,他熟悉着一个好像陌生但并不突兀的图案,他开始打点行李,藏在一堆离石壁不远的碎石下面。
门若湖恶狠狠地爬上岸,水像奔腾的山脉,碾碎所有挡灾它前面的东西,直到它撞到一圈坚硬的石壁,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蓝到发黑的湖水洗掉了画在石壁上的一个塞满着各种几何体的圆。罗斯则躺在一片碎石滩上,手腕已经结痂,不再流血。他爬起身子,阳光照在没有生机的山脚。脑中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只是暂时没传来什么有意义的声波。
小镇永远的沉睡在了山中,小镇被门若湖榨干了最后一滴血。门若湖之子带着可以被称为谣言的东西,离这里越来越远。
“到那座远方的城市去吧……”
“到那座晴朗的城市去吧……”
“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