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黑/太中】耿耿于怀
“那我问你,中也,”他的搭档头也不回地转身,只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来扑在他脸上,尾音病仄仄的,“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
完了。中原中也脑袋咯噔一下。
他怎么对这个耿耿于怀啊!
我倒是想看看这篇被lof多次屏蔽的到底有多不堪入目!

1.
这是他和太宰治相识的第二年。可是平心而论,中原中也不怎么习惯和他这个脾气古怪的搭档搭伙出任务。
他们经常说着说着就莫名其妙吵起来,严重的时候还会互相来几下子,火气上来了动真格基本上闹到最后一个破相一个挂骨科。本来就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硬凑在一起纯粹是把利益最大化,太宰治不止一次讽刺过他们这个组合就是首领这辈子最大的败笔。他们走在总部大楼时一边是一片令人胆颤的死寂,另一边则是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就仿佛有什么东西隔在中间,将空气割裂成两个温度截然不同的区域。
太宰治想死,这一类想法在港口黑手党这种以血腥暴力著称的组织里简直是屡见不鲜,因此中原中也从来没想过怎么感化他,也从来没有追问过他为什么想死。反正自杀的人无非就是那几个原因,情场失利,工作不顺,家门不幸——可能他的搭档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例如精神失常等等,但是中原中也觉得开导同龄人不在自己的责任范围内,因此从来没有过问太宰治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刀伤擦伤和淤青是哪里来的。
他总觉得没必要,又不是小时候摔跤了还要缠着爸妈哇哇大哭的孩子,痛了自己忍着,能有多大的事情?但是太宰治用实际行为向他证明了一个极其荒谬的事实:
这么干不行。
2.
任务下来的时候中原中也还在台球厅,碰杯声欢呼声不绝于耳,旋转吊灯在发间打下流动的彩色光环。他一把抓下头上的彩带,推开阿呆鸟递过来的球杆,把电话换了一边肩膀夹着,伸手推开会客厅的门往天台走:
“首领?您稍等,这里有点吵......好了我去天台了,这里安静——您有什么事吗?”
三十分钟后中原中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蹲在高架桥旁,睁着眼睛被过往车辆卷了一脸的灰,对着显示未接听的手机屏幕皱眉。
海浪拍在岸边留下哗哗的水声,他知道太宰治就在附近的某个集装箱里,只是懒得动腿去找,所以打算打个电话让他自己出来找他,结果死打打不通,要么占线要么不接。今晚出的任务没有什么难度,端人老巢这一点和以往没有区别,就是对方底细不大清楚,不确定异能者数目,安全起见派了能让异能无效化的太宰治和异能基本上没什么限制条件的中原中也一起,相当于上了道双重保险。
保险柜只有柜没有锁,他作为那个柜门锁不上的柜子异常烦躁,眉眼间戾气重得像能溢出来。于是太宰治好不容易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中原中也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
“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啊?金贵到拿个手机都拿不动了吗太宰?”
太宰治被他骂得一缩脖子没有吭声,于是中原中也只当他怂了,没有注意到对方不正常的脸色和稍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拍了一下自己机车的后座:
“上来。”
“……中也,”半晌,太宰治迎着把脸吹得生疼的风说出了他们见面以后的第一句话,“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要干什么?”
“哈?”
太宰治在他后座大声嚷嚷:
“森先生只打电话让我出门找你,我怎么知道刚出来手机就关机无法使用了!啊都是中也不好,中也一来连电子设备都在讨厌你!”
“你在叽里呱啦什么啊?怎么有气无力的,”中原中也握了一下手把,一个急转弯差点让他飞出去,“完全听不见!”
太宰治闭嘴了。
3.
夏天,烟火,和不知道谁的尸体。
太宰治在试衣间外耐心地等待和他一起创造尸体的搭档。
在一刻钟之前他们赶到了任务地点,海边夏天的花火大会是绝佳的约会时机,人来人往中向身穿浴衣的伴侣伸手,身后是人声鼎沸,抬头是四尺玉迎着歌女的低吟化作斑斓的花火,时间顷刻定格,就像昭和年代哀而不伤的手绘。如果不是为了出任务,他不介意与哪位面容姣好的小姐共度这个奇妙的夜晚,尽管和中也一起也不失为一种独特的体验。
不骂人的话他的小个子暴脾气搭档应该是共同观赏花火大会的最佳人选,太宰治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这么个想法。体温依旧不正常,估计是冷水泡多了再加上伤口发炎有点低烧。
片刻后中原中也推开试衣间的门,动作在长到脚踝的和服的限制下肉眼可见地变得非常别扭。太宰治帮他提着换下来的衣服裤子,看了看中原中也身上那件做工精细的红色和服——衣摆做了偏紫的渐变,最末和袖口边缘用暗金色绣了梧桐。
“看我干嘛,”中原中也有点不自在地提了提衣摆,“你赶紧去找一件啊。伪装最起码也得像一点吧?”
“当然是因为你好看啊。”
“......你有病吧?”
“脸肉眼可见地红了呢,不会不好意思了吧——中也?”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直直地扇在他没缠绷带的半张脸上,周围的人面露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橘发少年耳根通红一把把面前的人塞进试衣间,随后背对着大厅一屁股坐下,全程一语不发,仿佛类似的场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片刻后太宰治推门出来了,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关心的表情,只是脚步稍微有点磕磕跘跘。藏青色的和服倒是意外地与颈间厚厚的绷带相衬,银线在左胸胸口绣了扬颈的白鹤,低调又不失贵气——不得不承认,虽然太宰治这人作风诡异性情阴暗多变像黑泥成精,品味倒确实相当不错。
“中也?”
中原中也还在盯着他看,以至于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尾上扬的鸢色眼睛时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弯了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盯着自己,两张脸凑得很近,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中原中也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只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好在太宰治放过了他,像狐狸放过猎物一般懒洋洋地直起腰活动了一下脖子,不情不愿地往门外迈开脚步,拖长尾音喊他:
“快跟上啦——要不然人跑了你要哭鼻子的。”
中原中也火冒三丈:
“你丫才哭!你个绷带精!”
4.
正常情况下看花火大会需要提早几小时到场,只有采取这种方式才能在河边抢到一个相对宽敞的观赏地,保证视野不被遮挡。可是他们不需要抢场子,因为取人首级这种事根本不分时间地点。太宰治的状态明显不是很好,步子有些慢,中原中也走了一阵子一摸旁边发现他不在,一下子刹住脚转了个身,在人群里艰难地探出头:
“太宰!跟上啊免得待会儿我还得找你!”
太宰治抬头,乱蓬蓬的黑发下绷带乱七八糟地挂在脸上,明显是有些生无可恋。中原中也又喊了他几句,突然余光瞥见了什么东西,神色大变。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太宰治拔高了声音喝道:
“中也!别动!”
人群间霎时爆发出一阵骚乱,尖叫声在耳边爆裂开来,中原中也提起衣摆冲了出去,追至小巷时脚步陡然一缓,凌厉的刀锋直刺男人的咽喉。刀刃擦着男人的颈项扎在身后的墙上,鲜血四溅,他掐住任务目标的脖子,面无表情地加重力道,听着他在自己手里发出快要断气的悲鸣。周围有零散的光点浮现,估计是异能在本体即将死亡时不受控制地外溢。他初步推断面前的男人应该只是拥有一些物理方面例如瞬移的异能,因此没加思考,下手干脆想要掐死完事。正当他准备给予最后一击时,身后突然传来幼女的哭泣声。
“爸爸.......不要杀我的爸爸......”
小女孩的嗓音浸着恐惧,哭声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一片死寂之中只有这一个人在发出声音,凄厉之余平添了不少诡异的氛围,中原中也只觉得汗毛倒竖,每一寸皮肤都被莫名其妙的凉意覆盖。突然之间他感觉身后传来异响,倏地回头,却见一位身着粉绿色羽织的年轻女性跪倒在自己脚边嗓音尖锐,面色惨白:
“杀 人 犯啊!!”
她身旁带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正用极其哀怨的目光瞪视着他掐着男人脖子的手。中原中也手里的动作一乱,咔擦一声拧断了男人的颈骨,他在慌乱之中后退,一脚踩在一地鲜血之中,竟没站稳般一个踉跄。
她叫我什么来着?
啊,杀 人 犯。
我杀 人了?这很奇怪吗?很不可理喻吗?
也没有啊。黑手党不就是干这事的吗?
中原中也为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慌张和愧疚感感到好笑,回头清醒过来却发现刚刚杀死的男人不知何时消失在原地,而原本的一家三口此时合并化形为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童,锋利的指爪直取他的咽喉——而此刻他们身处的地方,也不知何时从小巷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海岸!
坏了。
他一咬牙,用全身的力气调动异能后退,一个没站稳跌进身后微凉的海水。
5.
扑通一声,失重的感觉极其糟糕,似乎后背和右肩撞到了石头,淡淡的血腥味在水里弥漫开来。他挣扎着把头伸出水面,没控制住呛了一大口腥咸的海水,烟花在头顶此起彼伏地爆裂开来。那句“杀 人 犯”还在脑海里回响,吵得他头痛欲裂。
突然间中原中也看见一道藏青色人影闪过,紧接着枪声响起,太宰治扑上去将女童按翻在地,黑洞洞的枪口还在冒着滚烫的烟。紧接着噗嗤一声,像是谁的皮肉破裂发出的,他听见太宰治一声吃痛的闷哼以及搭档带着愠怒的喊声:
“中也你愣着干什么!上来!我没子弹了!”
他一恍神导致太宰治白挨了两下子,中原中也一脚踢开他丢在一旁的废枪,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臂,干脆利落地挥拳。
一声巨响,此后重归寂静。
两个人坐在沙地里喘气,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中原中也的头发还在滴水,混着血往下流,在烟花一明一暗的映衬下显得有点惊悚。太宰治没说话,估计是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讲,他暂时没有站起来的体力,于是他们就像两块木头肩贴肩靠在一起,一语不发地看烟花。
噼里啪啦,红红绿绿,客观来说是火树银花美不胜收,但是中原中也只觉得像谁的器官炸了。
半晌,他硬邦邦地憋出一句:
“左 轮?”
“嗯。”太宰治闷闷地应了一声,“M1860。”
“只能装六发子弹啊,太少了。怪不得就你这身体素质还得和她肉搏。”
“......确实。”
接着又是一片尴尬的沉默。花火接着噼噼啪啪,太宰治突然转过头:
“你刚刚,怎么回事。”
“哈?”
“我问你怎么了,”他的搭档好像心情不太好,语调里压抑着隐隐约约的怒意,“黑手党预备干部、近身战从来没有输过的传奇、异能几乎无限制的天纵奇才——和人打架脚滑了掉进海里?你脑子进水了吗?”
太宰治的嘴毒得像蝎子尾巴上的刺,即使中原中也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也被扑面而来的一通讽刺激得一怒:
“你他妈在说什么东西?”
太宰治低头瞪他,他才发现那双鸢色的眼睛红得能滴出血来,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像火一般刺眼。他猛地死死抓住他的受伤的肩,强烈的痛感让中原中也一个哆嗦。
太宰治接道:
“不就是说了你一句杀 人 犯吗?说你怎么了,你就那么在意别人的评价?说你是叛徒你把游戏机砸了,说你一句没有诚意你把合作商掀飞三层楼,怎么了你还说不得是吗——”
他的话戛然而止。中原中也的右手按在他的咽喉上,手背青筋一根根凸起,凝视着他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四尺玉在他们身后炸开,满天星火中小小的碎片持续飘下,像碎裂的蝴蝶标本。
6.
把手放在对方大动脉上的时候中原中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块皮肤的温度似乎高得有点不正常,太宰治一向体温偏低,但此刻,就是这么一个人,体温竟然高过了一番剧烈打斗之下他掌心的温度!
他愕然:
“你发烧了?”
为什么不早说?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早说,”太宰治在他手里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刚要叫你别追了等我一下你就跑了啊,你说这能怪谁?”
从心底莫名其妙卷上来的内疚感让他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又慌了?”太宰治抓住他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冰冷的五指覆盖在半截手套之上,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强迫他加重力道,“别慌呀,手都对不准了。来,这里。”
“我艹——松手!”
按理来说一个发着高烧的病弱少年力气应该不大,中原中也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桎梏,心神大乱,连带着一身的伤一起疼得他几乎发疯。就在两个人都快崩溃的时候太宰治突然松开了他的手,他们不受控制地一起摔在地上,他的头撞到太宰治胸口,听见对方的心脏正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
砰砰。砰砰。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宰治没动,他强撑着从对方身上爬起来,心乱如麻的同时他听见他的搭档叹了口气,对方的声音夹着海风在耳边响起:
“既然那么在乎别人的一举一动,那告诉我——你觉得我怎么样,中也?”
太宰治这人怎么样?他犹豫了一下:
“不喜欢运动,不喜欢社交,额......不喜欢我?”
太宰治轻轻地笑了一声。
“别在乎他们说什么,”他的搭档带着点轻蔑的语气,“黑手党的最应该会的就是漠视,忽视这些杂碎的诋毁,漠视他们的疯狂和绝望。你得学会对外界的一切视若无睹。一年前我们搭档的第一天我教你用左 轮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现在看来中也真是个不合格的学生,我教你的东西一概没有做到位,唯一一点实践还用错了地方。”
“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一愣,太宰治看着他的眼睛,让那片冰蓝色的海洋里落下鸢色的光点。
“恭喜你,成功做到了忽视我。”
“……啊?”
“看上去你还不相信,”太宰治撑着旁边的石头起身,“再想想吧。刚刚的回答错得离谱。”
“你……喜欢运动啊?”
“……”
太宰治不吭声了。
“要不然你还能喜欢什么?”中原中也在一片吵闹声中费力地扯着嗓子,“绷带,咖啡还是猫?”
“那我问你,中也,”他的搭档头也不回地转身,只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来扑在他脸上,尾音病仄仄的,“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
完了。中原中也脑袋咯噔一下。
他怎么对这个耿耿于怀啊!
7.
事已至此,中原中也不只是满脸鲜血还一头雾水,愣在原地半天讲不出一个字。而在那次任务之后太宰治一连三四个星期都找不着人,拒绝接受所有需要和他一起出的任务,森鸥外亲自下场施压都没有用,他想问个清楚都没有方法,就像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非常难受。
他就这么难受了几天,每天下了班就坐在办公室沉思,既不飙车也不和钢琴师他们一起玩游戏,难受得尾崎红叶还以为他有什么情感上的困扰而性情大变,疑惑不解的同时十分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人让自己一手养大的崽子愁眉不展。就在她往更离谱的方向推测的时候,中原中也一下子抬头,把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问尾崎红叶:
“大姐,我惹别人生气了怎么办?”
尾崎红叶:
“......?”
他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中途在尾崎红叶目光复杂的凝视下把腿换了个方向翘好,于是在他讲完了之后整个办公室沉默的人数从一变成了二。过了好半天,尾崎红叶皱了皱眉毛,用袖口掩住嘴轻咳一声:
“太宰?我来黑手党比他要早很多,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来没有见过他是你形容的这个样子......这孩子多数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别说生气了,连睁眼好好看一下别人都很难做到。你干了什么,能让他情绪波动那么大?”
中原中也有点头痛地捂住脸:
“这也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
大姐头这里求助无果,迫不得已之下他敲响了首领办公室的门,在得到应允之后推门进入,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画板和儿童蜡笔砸个正着。
“首领,”中原中也有点郁闷地拎着几张画着彩色涂鸦的纸,画板和蜡笔正在红光的包裹下静静地漂浮在半空,“您说您有空的。”
身穿洋裙的小女孩正绕着那一堆蜡笔快乐地打转,而他的无良上司此时正坐在一地积木中间拿着一只猫耳头箍眼冒红心,一大一小玩得非常开心,似乎不约而同地忽视了他。平时中原中也会自觉地靠边等着森鸥外过完这把瘾再开口,但他现在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实在是没有精力顾及多余的礼节,于是他眉心一跳,悬在空中的所有东西在一声巨响之后变为一堆粉末。
森鸥外终于抬起了头,中原中也从他的双眼中竟然清晰地看见了泪花,嘴角一抽。
好在黑手党的首领还是有那么几分自觉的,在下属的怒火烧到眉毛之前迅速爬起,大手一挥,幼女和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说吧中也君,是什么事情?”
“......”
中原中也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明显有了不信任的迹象,于是森鸥外非常认真地竖起一根手指:
“我保证帮你想办法。”
“......”
好半天,中原中也才不自在地摸了摸脑后的辫子:
“首领,我是想找您打听一下,太宰这家伙......平时的朋友都有谁?”
他确实不了解太宰治,但事已至此,人都气跑了,能做的就是尽量去摸透他的脾气然后顺着来。这边中原中也还在苦苦思索,那边森鸥外却一下子僵在原地。
“......?”
就为了这个、为了太宰治不惜以下犯上把他斥巨资给爱丽丝买的画板搅碎了?
首领流下心酸的泪水:
“你等一下啊。”
8.
“太宰是个什么样的人?”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徐徐看向面前有些拘谨的橘发少年,“中也君,这件事身为搭档的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别人都这么说,”中原中也戳了戳威士忌里的冰球,看着杯底咕噜噜泛起气泡,叹了口气,“但是我显然不了解他,要不然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地过来找你们了。”
“那倒是。”
织田作之助点头。中原中也看他一眼,他和这位到访的客人平静地对视,手头还在不紧不慢地缝补玩偶。
情报员是指望不上了,毕竟太宰治有什么情报就是让他知道都不可能流到外界让情报员收集到。中原中也慢慢把谈话的重心倒向织田作之助,对方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放下手里的针线,抬起头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你问太宰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低头摸了摸狸花猫后背光滑的皮毛,“以我们所有人共同的了解,他是个对世界没什么期待的家伙,随时随地都准备着死亡。但是中也君,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他本人其实在渴望得到一些善意的关注呢?”
中原中也愣住了。低沉舒缓的爵士乐在酒馆内部回荡,放的是电影廊桥遗梦的插曲《Autumn Leaves》,节奏悠然舒缓。
“因为他向你付出了之前从未在别人身上投入过的关注,所以他在渴望得到反馈。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感情,一方付出,另一方回报。”
太宰治是想死,因为在遇见中原中也的前十四年他见过了太多的鲜血和尸骨。但在遇见他之后就不一样了,他黑暗的世界被硬生生拽出一个亮堂的口子,因此他本能地关注着这个与众不同的人,以至于过分在意,甚至收不住情绪。
中原中也明白了。
他的搭档是个不热爱生活的人,但他渴望着被爱,就像浑身泥泞的小猫渴望着雨里的那把伞和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一朵花,一束光,甚至一个人——一个偶然的转机就会让太宰治重燃活下去的念头。
这个人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他。
9.
太宰治最近非常郁闷。
因为距离他和中原中也吵架两周后,他就开始时不时地在住所的门口收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第一次是一盆不知名的植物,叶子大得像手掌,绿油油的杵在门口。他没养过植物,看了老半天都不知道放哪,搬了个梯子放在了集装箱的顶上。后来几天他时不时地给它浇点水,突然在一个天气还不错的早上看见它开了一朵小小的花。
蓝天白云下海鸥从头顶低低掠过,他看了那朵花很久,最后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闻了闻。
第二次是一个酒瓶形状的玩偶,他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更别提这种毛绒绒的只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虽然造型奇特了一点,但手感确实相当软。他拿回来了不知道塞在哪里合适,只能睡觉的时候抱着。
第三次他清晨醒来,迷迷糊糊听见门口有猫咪的叫声,不确定地拉开门一看,一只被装在小纸箱里的布偶正眼泪汪汪地盯着自己,叫得非常可怜。太宰治蹲下来和它互相打量,好半天才说服自己把它领回家里,下午出完任务顺手去超市买了点猫粮和猫砂盆。
他一边给猫咪顺毛一边腹诽中原中也哄人的手法果真是相当幼稚,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十分受用,甚至不知不觉把那盆花养得比送过来的时候还要健康。
“你说,要不要和他见一面呢?”他揪揪布偶猫的尾巴,后者愤怒地瞪了他一眼,“防止他再送我比你还离谱的东西......欸你这什么表情。”
10.
当森鸥外再次通知中原中也要和太宰治一起出任务时,中原中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表情明摆着让他放弃这种无谓的挣扎。他当着中原中也的面给太宰治打电话,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转身想走,突然听见森鸥外喊他:
“中也君,太宰同意了。他想和你通话......”
中原中也脚步一顿,随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麻烦您给他挂了。让他有话当面和我说。”
他都能想象太宰治握着手机愣在原地的场景,一想到对方只能咬牙切齿而一句话也讲不了的处境他就控制不住地想笑,仿佛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把这一阵子自己委曲求全哄着太宰治受的气加倍还了回去。然而他没有开心多久,这种快乐就在他到车库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许久不见的搭档倚着<双黑>出任务标配的加长林肯对他笑得非常灿烂:
“怎么挂我电话呀,中也?不想哄我了吗?”
“......”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转头拒绝和他对视。
等到坐上车了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是非常尴尬,好在驾驶室做了隔音和隐蔽,就是他们在后面互相辱骂乃至大打出手司机都无法察觉。过了好半天,似乎知道自己让脸皮比较薄的搭档面子有点挂不住,太宰治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
“那盆花......”
“路边捡的。”
“......”
哪有人路边捡一整盆宝莲灯的。说出门被车撞都比这个概率大!
于是又是一路尴尬的沉默,中原中也瞥了太宰治一眼,发现他支起下巴看着窗外,眼睛里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到了目的地他们一起下车,中原中也这才发现太宰治穿的是一身暗红的燕尾服,里面衬着银边西装小马甲,头发抓了造型,不像是黑色幽灵,倒像从家里偷溜出来的贵族小少爷,灵动里带着一点慵懒的贵气。
“别看我,”小少爷伸手弹了他额头一下,“该进场了。今晚的规矩是一个不留,有难度吗?”
“呵,除了扮你保镖之外没有难度。”
“别说那么难听嘛,执事和保镖还是有区别的。”
“少来这套!”
“下次请你吃橘子刨冰,原谅我这一次嘛中也。”
中原中也哼了一声,太宰治笑眯眯地推开舞厅大门。
11.
一刻钟过后,水晶吊灯在冷兵器回鞘的声音里轰然坠地。
中原中也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转头看见太宰治给他递来一只干净的手帕,心道这小子做戏倒是做得挺全,接过来刚要往脸上擦,就看见手帕角落用不知道哪位受害者的眼线笔画了一只小小的蛞蝓。
中原中也:......
太宰治在一边翘着二郎腿玩剩下的牌,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自己玩起来的,想了想还是戳戳他的肩:
“太宰。”
太宰治转过头看他:
“嗯?”
“......生日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就很迅速地低下头转身,太宰治愣在原地,整个空间只剩大厅中央的圆桌上一动未动的裱花蛋糕上的蜡烛噼噼啪啪地烧着火。
这个场子本来是一个大老板给女儿过生日的派对场,在被血洗了之后剩下这么些东西也在情理之中。中原中也的脸烧得厉害,没敢抬头看太宰治什么表情。他已经做好了被一通嘲笑的准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宰治起身,从后面轻轻将双手环在他腰间,以一种相当柔和的方式抱住了他。
他的无赖搭档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颈窝里,中原中也甚至能闻到这小子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太宰治就那么抱着他,中原中也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就被一下子推倒在面前的圆桌上。
他眨眨眼睛:“你想干什么?”
太宰治学他眨了眨眼睛:
“你还没给我礼物。”
“你别得寸进尺,”中原中也拉过他衣领,在唇瓣即将碰到的一瞬间停下手,在太宰治愣神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一把奶油抹在他脸上,“诺。礼物。”
太宰治还按着他没法还手,模样略显狼狈,于是中原中也把那根蜡烛拔下来递到他眼前:
“吹了,许个愿。”
太宰治笑:
“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管,给老子吹。”
太宰治推开他的手,又把脸凑近了一点,直到和他鼻尖抵着鼻尖:
“中也猜我想干什么?”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真是恶趣味。”
他反手把蜡烛扔了出去,看着火苗在触碰到纱质窗帘的一瞬间变为熊熊大火,所有的尸体、鲜血和家具在热浪中伴随着爆炸声被尽数吞噬。扑面而来的热浪将太宰治的发丝扬起,中原中也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尘,捧起他的脸。
他们在烈火里交换了一个吻。
12.
太宰治觉得中原中也给他的布偶猫真的很难养,从16岁到22岁,见到他闹腾,见到中原中也就一瞬间温顺得不像话。中原中也说他人品不行,他反思了很久也没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直到中原中也生他气跑了他才意识到事态不对,开了车匆匆忙忙出门去追。
找到中原中也的时候他已经几瓶灌下去了,意识明显不太清醒,趴在吧台上一动不动。周围有好事的不怀好意地靠近,被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之后作鸟兽散,以至于太宰治来的时候整个酒吧就没什么人了。
“抱歉中也,是我没有注意。”他轻声叫他的男朋友,像哄小孩子一样弯腰和他商量,“别生气了,先回家?”
中原中也换了个方向趴着。
太宰治看他又想喝,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下,用了点力才把杯子从中原中也手里拽下来:
“你胃不好,少喝点。”
“......要你管。”
“好吧,”太宰治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松了松领带,“如果硬要一个人买醉的话还是算了。我陪你喝。”
“......你 他 妈......神经......病吧。”
看见中原中也终于有了点回应,太宰治抓住机会半推半就地把他往门外扯,好不容易把人拉到车门口了,中原中也一把甩开他的手,戳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你还有脸来找我?!”
“啊?”
“老子特么说了多少次不要把家里弄得一地猫毛!!我衣服很贵的全是毛我还得一件一件粘!!你非得和它打架是吗?!多大个人了连个猫都要拌嘴你幼不幼稚啊?!”
“不是中也你听我解......”
“你给我闭嘴,”中原中也脸颊泛着一丝不正常的酡红,口齿却依旧非常清晰,“你解释什么?冰箱里你多少次东西放错层了?告诉过你别乱开热水器你不听,你自己看看这几年你给我惹了多少事情!维修公司都记得我们名字了!”
“我......”
“你什么你?还有最重要的,我讲没讲过我不喜欢后 入?我 他 妈膝盖疼死了!!”
“诶??”
“你装什么无辜啊?!”中原中也伸手戳着他脑门,脸红得像刚熟的樱桃,“老子每次求你你什么时候听过?啊?都说了不行不行不行真不要了——啊?不理我?你 他 妈 长本事了?”
他还待再骂,太宰治一把把他捞过来按进怀里,于是中原中也扑腾了几下就没声了。
等到终于安顿好了这个麻烦精,他才长舒一口气。
他怎么知道中原中也会对这个耿耿于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