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监测小镇

       就算被系统标记为危险人物，他们的生活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全镇刚封锁的时候，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月的防疫物资。如今，一个月过去了，病毒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要开始发放第二轮防疫物资了。

       病毒对我监测的小镇影响没有那么大。

       车间里好多人监测的小镇都爆发了大规模骚动，有些小镇甚至发动了战争。

       晚上六点十分，那群被标记为危险人物的男生们上街了，与买菜回家的她擦肩而过。

       我看着男生们的样子，系统给他们标记的危险级别又高了一级。

       至今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因为在小镇上活生生的他们，只是系统里不起眼的数据。

       就像我一样，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因为在这个世界没有生气的我，只是公司里不起眼的2020029号员工。

       晚上六点二十八分，小镇上第二轮防疫物资发放结束了，男生们并没有被发放到，一是他们没有正经的住宿场所，二是防疫物资不像第一回那么多了。

       晚上六点二十九分，小镇上多了些值夜的警察。

       晚上六点三十分，有些人监测的小镇直接荒废了。我监测的小镇上的男生们在她家附近徘徊了。换班的同事来了。

       就像第一次一样，我并没有做任何事，因为根本不需要我做任何事，系统会直接处理这一切。

       我经常怀疑公司雇佣我们是为了什么。

       我们上班不用做任何事，只需要看着小镇上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小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系统发生了问题，我们都不用管。

       像我这样多余的人，在公司里数以千万计。

       我们住在公司的宿舍，下班了有公司的娱乐场所，虽然我从来不去，我们有固定的工作时间、睡觉起床时间、吃饭时间、娱乐时间……

       我们就像机器人一样，每天重复着一样的生活。

       晚上，躺在漆黑的宿舍，我睡不着，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可能是我之前睡了太久，现在反而睡不着了。

      “现在是2020年2月8日晚上十点，请还没有闭眼的2020029号床立即睡觉。”

       这是只有我可以听见的广播，我闭上了眼。

       我很不解为什么这个广播不像早上的广播，让所有人都可以听见。反正，就算有人被吵醒了，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时候，我倒是很羡慕我监测的小镇。

       他们睡午觉被人吵醒了，会探出身对着窗外骂两句，虽然不起作用，倒也泄愤。

      “现在是2020年2月9日早上零点，请还没有睡着的2020029号床立即降低大脑活跃度睡觉。”

       我懂了，公司雇用我们并不是因为它需要我们，而是身为世界第一大公司不得不承担的责任——解决严峻的就业问题。

       我不懂，睡着了大脑活跃度也会变高，系统到底如何判断我们是否睡着了。

       总之，系统要我停止思考睡觉，我该睡了。

       早上六点整，我隔着眼皮感受到了柔和的灯光，听到了广播放出的起床音乐声。

       系统要我起床，我该起床了。

       回到今年初，有什么意义呢？这就是我不愿意回来的原因。

       既然回来了，那就做点不一样的事情吧。

       我唯一能做的不一样的事情，就是不去救她，不去干预监测小镇的发展。

       早上六点三十分，我吃完早饭、消毒完毕，坐在了工位上，开始我的监测工作。

       晚上六点二十分，买菜回家的她看到了小区外面晃悠的他们，她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们观察她很久了。

       晚上六点三十分，又有小镇荒废了，之前监测荒废小镇的人，在等着公司安排他们做其他事情。

       我觉得等着他们的只有失业，毕竟公司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里还有多余的事情的等着他们做。

       公司里，最多余的事情就是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没有比这更多余的了。

       失业对我们来说尤为恐怖，我们世界对抗病毒的药还没有研制出来，一出公司，就意味着失去了防护，要直面致死率奇高的病毒。

       我想，我当初选择救她，是为了不让我监测的小镇荒废。为什么我会将救她和拯救小镇划上等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是2020年2月10日早上零点十分，请还没有睡着的2020029号床立即降低大脑活跃度睡觉。”

       这是系统今天第二次警告我了，我该停止思考睡了。

       早上六点，灯亮了，音乐响了，我该起床了。

       早上六点三十分，我开始了监测工作。

       为了让自己不再关注男生们和那个女孩，我强制自己不看他们，失败了。因为系统告诉我，我还没有监测他们。

       是的，每天七点前，系统会追随我们的目光，让我们监测小镇上的每一个角落，也就是一次监测。

       每天都做这件事，都让我忘了这个规则的存在。

       既然躲不过，那就多看看吧。

       今天是10日，男生们要出手了。

       那一次，我看出男生们要打劫出门买菜的她，便出手干预，让她发现家里冰箱还有很多菜没吃，成功呆在家中，让男生们打劫的想法落空了。

       我决定，这次不再干预他们。

       对了，系统规定，我们不能干预小镇任何事情。那时候，我把这个规则忘了。

       晚上六点十五分，男生们成功打劫了买晚饭回家的她，把她的钱、晚饭、身上的防疫物品一抢而光。

       她看着他们逃跑的背影，发现他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一时心软，选择不报警。

       看着默默回家自我消毒的女孩，我想，会不会是上次让他们打劫想法落空，他们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现在，他们打劫成功了，或许事情的发展不会那么不可收拾了。

       晚上六点二十八分，女孩发现家里冰箱还有很多菜，她并没有胃口，关上了冰箱门。

       晚上六点二十九分，男生们在废弃的房间里大口吃着东西，我知道，他们好几天没吃到这么新鲜的东西了。

       晚上六点三十分，我好想继续监测小镇，好想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是我知道，系统不会允许。

       晚上，宿舍的灯熄了，我闭上眼，停止思考，睡觉了。

       原来，活着的感觉还不赖。

      “现在是2020年2月11日上午六点零五分，请还没有起床的2020029号床立即起床。”

       床板晃动，前半部分开始升起，我猛地清醒了，怎么昨晚那么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