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 03（生野）

*以下部分情节或有不适，不要骂角色，责任在我

03

两人第二次通话，是肖春生打来的。彼时，顾一野刚从粤东回来。连长告诉他，天天有人打来，问顾一野在不在。

“听得出哥哥的声音吗？”

肖春生的声音中气十足，顾一野拉直的嘴角抿了抿，说道：“听得出。”

肖春生追问，“那我是谁？”

“肖春生。”

肖春生长长地应了一声，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好像几辈子没听顾一野喊他的名字了。

其实也才隔了一年。

“过几天，我去南部谈生意，来看看你。”

顾一野想拒绝，他暂时还不想见其他人，至少不想见肖春生。

他最不想见的就是肖春生。

“行吗？”

语气里带上了小心翼翼，顾一野摹的就红了眼。肖春生总是风风火火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时候这样小心过。吸了口气，他才重新开口。

“这么偏的地方。”

肖春生失笑，想着或许情况没有他听说的那么糟糕，顾一野还能拿他的话堵他。他便漫天说开去，说创业经商，说白手起家成立的医疗器械公司，说难缠的客户，说短短一年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顾一野只是听，偶尔应声让人知道他在听，连呼吸声都少。临了挂电话，肖春生说了再见，又忽然提着嗓门，“一定要等我来，一定！”

“听见没有？”

顾一野嗓子坏的时候，不能说话，他性子也静，往往是肖春生一个人倒出一篓子话。那会儿，肖春生最爱问他，听见没有，听见没有。总以为哑了，耳朵也不好使。

顾一野才意识到自己点头，肖春生是看不见的

“好。”

肖春生来得很快，一身灰色西装，梳着七三分的背头，活脱一个商人的形象。他赶得急，外套已经脱了，搭在手臂上，浅蓝色的衬衣领子开了好几颗，头发也乱了。

可是顾一野觉得肖春生好看，站在那里，就让他心里平白冒出一点欢喜来。

在粤东的山顶，在排长的坟头前，顾一野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顺便领悟到另一件晚来的事实。

他爱肖春生。

他不记得自己和肖春生是怎么吻在一起的，只混沌记得肖春生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咬咬牙就能挺过去？”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回来？”

回来？为什么这么问，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顾一野想，他已经回来了不是吗？他就在部队的招待所里，躺在肖春生身下，被抱着，被吻着。

肖春生的怀抱很紧，肖春生的吻很温柔，含着他的唇，轻轻地含，好像怕顾一野随时会碎掉一样。

从小到大，顾一野不被允许流泪，他不被允许软弱。可是肖春生的体温很暖，暖化了他。他发着抖哭，脸因为缺氧憋得通红，一抽一抽地吸气，他在肖春生的怀里才敢呜咽出声。

顾一野的眼泪，无声的，安静的，汹涌的，从紧闭的眼睛里不断涌出来。肖春生第一次见，像是流不尽似的，洇湿了一大片床单。

肖春生懊悔自己昏头的举动，他趁人之危，占了顾一野的便宜。他在心里踌躇该怎么解释，顾一野却笑了。

“跟你没关系。”

肖春生稍微松了口气，又再提起来。

“哭什么？”

顾一野又笑，挂了满脸的泪，又笑，“肖春生也会怕么？”

肖春生也不知是不是怕，他只觉得心里头酸胀。他到的时候，顾一野收拾得整齐干净，成熟了。见了他，眼睛里就装了他，朝他笑，给他介绍战友，安排住处。

可肖春生就是觉得顾一野很糟糕。

他头一回救顾一野的时候，顾一野才15岁，刚搬到隔壁的大院。不知怎么得罪了齐天，每天被一帮小混混堵在放学的路上，在小胡同里挨欺负。一团稚气的脸被打得青青紫紫的，眼睛里却只冒出火来。

彼时肖春生蹲着身子，拿手指去戳他的伤，下手没轻没重的，弄得人眼泪汪汪的，肖春生才觉得顺眼些，他逗他。

“小哑巴，疼了就得哭。”

顾一野的眼泪原该流尽了，像秦汉勇说的，都像他这样，人都往死了去，还活不活了？哭是最不顶用的，不该软弱。

可肖春生来了。

肖春生吻他，他是疼的，可他也喜欢。所以顾一野又凑上去，去贴肖春生的唇。他想就放纵一次，等到……

没等到顾一野想出等到什么，肖春生就顶开顾一野的唇反客为主，“张嘴。”

和刚才的温柔小心不同，这回的吻很凶，肖春生把什么趁人之危的懊恼都扔到了脑后，花了全部的力气在顾一野的嘴里攻城略地。

顾一野被搅弄得舌根发麻，控制不住地往后缩脑袋，肖春生又赶上来，扣住他的后脑，追着不放。无名指上有什么闪了一下，凉凉地硌着顾一野。

顾一野心里一酸，拿下肖春生的手，摸了摸套住无名指的银环。是个素戒，磨得很亮，被肖春生的体温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