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之蚁》第零零章
第零零章
想说的故事大抵说完了,而我“莫名其妙”的人生也许才刚刚开始。
听从煜的劝导后,我以这段时间的遭遇为背景写了篇小说,从养狗俱乐部的妇女开始到听着货船的汽笛结束。小说完成后,我三次向不同的杂志社投稿,全都毫无音讯。然后拖关系找过两次出版社的编辑。第一人说没有市场,被退回。第二个人倒是告诉了我具体的理由:
“经济已经复苏啦。过去萧条的时候大家都想从别人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以此来安慰自己,肯定自己。现在嘛,没人会对别人的故事和别人的遭遇感兴趣,大家都忙着只顾着自己。若不能和读者本身的生活产生共鸣,必然被市场抛弃。”
明白这点后,我将稿件塞进衣柜抽屉的最里边且再未取出。
“小憩”咖啡馆两年内装修了三次。为何要不停地装修不得而知。但每次装修完毕都会流失些旧顾客,直至三年后不得不彻底关门歇业。店面也就那样一直空闲着,没有人打算接手的样子。
学生会同学每半年会寄一封电子邮件给我,告诉我他的近况。念完语言学校后,他随意地找了家能够给出得到其所在国家认可之文凭的大学,安心地等待毕业。他的舅舅身体有些抱恙,似是过去就有的老毛病,然而其却没有去任何医院求诊的念头。按学生会同学的说法,其是担心一旦去了医院便不能再出来,手上经营着的几爿店面势必被不相干的人给吃掉,或被政府收购也无不可能。为避免心血白流,其便强拖着病体,直待学生会同学大学毕业,以便他能接替其继续经营下去。
“每次看我的眼神除了焦虑,更多的像是对待某种家族传承品,或是一种‘终于等到你了’的感觉。”学生会同学在信中如是说道,“能被他人重视的感觉相当地不错。”
信是有,然而人却不曾再见。
学生会同学应该是找到了其人生价值的所在了,而我却不幸地多。大约是旅行回来的一年半后,我所在的公司改制,需要筛掉一些冗余的人员,我不幸列于其中。得此消息后,退休已半年的父母长叹了口气,收拾包裹去了祖籍老家长居,说是要锻炼我独立生活的能力,临走时给我留下他们大半的积蓄和一套30多平米的两室房。
“杰出青年”的称号终究还是没有评上,煜说领导知道结果后可是相当地松了口气。原因不得而知。两年后的下半年,西部的另一个城市也同样发生了相当大的地震,煜响应派出所里帮助受难人员的倡议去了灾区做志愿者,然而过后并未随同行人员回来。她发来手机短信告知那儿有什么在召唤着她,使之必须做出留下来的举动。什么样的召唤不曾说明,要待多久亦不曾直言。总之那以后我们不再有任何联系。
续被判了三年牢刑。三年内他拒绝了所有前去探望的亲属和朋友,我则一次没去。三年后他出狱,我们在第二天就将关门的“小憩”见了一面。他将三年内堆积着的话统统倾泻而出,说了再见前女友时的心情,说了挥刀后感受,林林种种,却只字未提狱中生活。然后像是突然想通了似地告诉我要去一个地方,地点未曾告诉与我。
“召唤我的心来着,很久之前。总之非去那里不可,只那里可去。”
“小憩”关门后的第三天他打来电话告知即刻就走,然后便再也联系不上。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瘦同学。
我又再次孓然一身,如同高中毕业后那样。然而其时毕竟有大学生活可盼,如今却不知今后会是如何。我去到“小憩”的门口,看不见身影的麻雀啼叫着栖于店旁的梧桐树上。站在树下向上望去,透过树叶依稀可以看见太阳的模样。
我喟然长叹。店门则依旧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