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主人」自修存档65

走进门厅的时候，一种陌生的感觉迫使我停住了脚步。我在黑暗中缓缓脱下鞋子推到门口，摸索着墙壁按下了照明开关。 咔，客厅的灯亮了。我拿着包站在原地，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怪怪的，低矮天花板下的昏暗房间显得又闷又窄。此时已经很晚了，周围格外安静，楼下楼上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我把包放在门廊旁边，脑子里算了算日期才过去两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觉得自己的房子变得很陌生了。 我把待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白色干燥的洗衣粉粘了一些在指尖上，用水冲过后手指还是滑溜溜的。我本来想用吸尘器打扫一下房间的，但蹲下来的时候却对着旋转的洗衣桶出了神，索性我就坐在了冰冷的瓷砖地板上。 我安静的看着洗衣机里的衣物纠结成团，不停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好像明白了，并不是这个家让我感到陌生，而是因为他不在我身边。 我左右看了看，房间里没有他，整栋屋子里也没有他。在过去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每晚都会有一条结实的手臂环在我的腰上，有他熟悉的味道和体温紧紧包围着我，但现在，他不在。 迟来的失落感让我有种飘荡在真空里的感觉，无论我怎样努力张开嘴呼吸，周围都像是没了氧气一样。 所以，我只能坐在洗衣机前来保持住我家和他家之间的物理距离，在脑海的地图上仔细反复地画着路线，好像一个不慎就会多画出几公里一样。 我走进厨房，将一袋茶包放进杯子。这时，屋外反复响起短暂的信号声，我起初以为是洗衣机发出的声响，回头看去才发现是手机。我赶忙跑到放包的地方翻找了半天，掏出的手机屏幕上正亮着他的名字。 “喂?” 我说话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些许急促的呼吸声。电话那头的韩组长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忙吗? “嗯?不忙，我没事。” ——那你为什么气喘吁吁的? “为了接电话跑过来的……” 听到他的声音，我全身都放松下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在寒冷的室外被冻到瑟瑟发抖后又突然走进了温暖的房间。我坐在地垫上，干脆把硬邦邦的背包当做枕头，身体蜷成一团躺了下来。 “组长不忙吗?” 因为电话那头很安静，我不免有些心急。 “方便通电话吗?” ——我给你打过去的电话，你说呢? 他回答。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应该是温和的样子，于是我小声回道。 “好像也是。” 明明是他先打来的电话，现在却不说话了，静默之下的呼吸声有规律地在彼此间传递着。 如此听来，他的呼吸声背后还掺杂着一些模糊的噪音，我隐隐约约听到了远处车辆的声音。他好像不在家，而是在外面，刚才脑子里描绘的地图路线全都没用了。 “您在哪里?” 我下意识地问道。电话另一边响起了熟悉的打火机声，他缓慢又含混的说道。 ——在餐厅的停车场。这边的公司聚餐结束了，我刚把大家都送走了……正准备回家。 “啊……叫了代驾的司机吗?” ——没，还没有。 耳边散开的气息温软又绵长，那股混合着酒精的熟悉体香也仿佛蔓延到了我的客厅里。由于一开始的那阵沉默，此刻令我感到不安地问道。 “您不是要自己开车吧?” 他肯定喝了不少酒。这时，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笑声。他又问。 ——晚饭，吃了吗? 这是一句没有任何逻辑的问话。我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回答得有些迟。 “是的，下班回家路上吃了……” ——吃了什么? “吃了……紫菜包饭。” ——…… “不是便利店的紫菜包饭，要放很多材料的，有金枪鱼和黄瓜的那种……” 熟悉的唠叨仿佛又要继续下去了，听到他长长的呼吸声后，我便再没说话了。 “组长……吃过晚餐了吗?” ——吃过了。 “……吃了什么?” ——随便吃了点下酒菜，这里的食物一般，酒挺不错的，但是李瑞檀不喜欢喝酒……所以再好喝也没什么用…… 他低声笑了。我总有些焦躁不安，终于还是起身踩在垫子上蜷起了脚趾。 “我……要不要去找您?”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就是最正确的答案。他打来的这通不同于往日的无聊电话，以及长时间的沉默和闲聊，似乎这句话才是他打来真正目的。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他那里，但此时的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换衣服，收拾书包，坐地铁或者拦下一辆出租车，最后在熄灯的停车场见到他的样子，想到这里心口躁动的热气已经开始萌发了。这时，他口问道。 “你能对这句话负责吗? “……什么? ” 那是一句令人心惊的问话，声音低沉缓慢地揉成一团，仿佛是别人在说话。 ——一整天都没见到，我现在很需要李瑞檀。如果在今晚见面，我就一定会和李瑞檀❤，那样的话，原定明天下午要做的play就会泡汤……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大概李瑞檀以后也不会再主动提出来了……” “……” ——不过那样也没什么坏处……如果我叫你来，你现在会来找我吗? 他接连吐出了平静的话语，每个字都深深地浸没在了我内心如白雪覆盖的表面之下，此刻的我就如同悬挂在细丝上的钟摆。 我听着他的呼吸，将后背慢慢地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变热的手机在耳边沾上了潮气。他在我的沉默中缓缓补充道。 ——我本来没想说这些，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而已，也并不想拿这些来吓唬你……反正不管我是否像个混蛋，李瑞檀也不会有其他的参照对象。 “……” ——所以，如果李瑞檀能够安心的认为我的底线就是你的底线，那么你就可以下定决心留在我身边了，然后带着这样的想法过一辈子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我本来就很擅长去做一些看上去很正常的事，守住那条看似正常的底线…… 当我闭上眼睛时，停车场的漆黑天空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耳边听到了微弱呼吸般的笑，他继续道。 ——但奇怪的是面对李瑞檀，我确实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如果你需要时间考虑，我一定会给你的。我现在要回家了，你来我家也可以，如果执意要明天来的话，今天就不要过来了，因为我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糊弄过去……所以想好了以后再决定吧。 他的声音淡然平静。他又一次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以此来绊住我的脚步，而自己却孑然一身。 我拿着手机转过身走进房间，躺在床上蜷缩起身体望着天花板。被子里散发出温暖的尘土味和淡淡的汗味，还隐隐约约沾上了他的体香。 “不要开车，叫代驾开回家……到了之后给我报个平安吧。” ——…… “明天几点之前去呢?” 微弱的笑声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中午之前我都要在这边的公司办事，午饭我们单独吃吧，大概两点到两点半之间回家。我要是晚了你就先进去，门锁的密码还记得吗? "记得。" ——好的，那明天见。 简单的道别后，我一直听不到电话断线的声音，只有一阵规律的呼吸声传来。 ——我要挂电话了。 “好的，晚安。” 我拿着手机静静地躺着，远处旋转的洗衣机滚筒渐渐慢下来，停住了。信号音隐隐响起，五秒，十秒，他始终没有任何催促。我慢慢从耳边取下手机，按下了结束通话的按钮，眨去了眼中模糊的画面。 日落后的窗外开始变得昏暗，我放下手机，怔怔地抱住了双臂。 PS.嗯……虽然今天有点短，但是明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