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怪录】卷四06王煌

元和三年五月申时，太原人王煌从洛阳去往缑氏庄。

出了建春门二十五里路，看到路左边有一座新坟，坟前有一个白衣女子陈设祭品吊唁，哭得非常哀怨。王煌稍稍观察，这女子大概十八九岁，容色绝代。旁边有两个婢女，周围没有男子。

婢女说：“我家娘子是秦地人，十五岁时许配给了河东裴直。还没过两年，裴郎在洛阳游历没有回家。我家娘子觉得奇怪，就带着我们两个婢女一起来洛阳。到了才知道裴郎已经死了。裴郎的尸体埋葬在这里，我家娘子就来这里吊唁祭哭。

王煌问：“那你们怎么回去？”

婢女说：“我家娘子早年双亲就去世了，已经回不去娘家了。嫁给裴直的婚礼都是外戚帮忙操办的，公公也去世了。我们暂且待在洛阳，再来谋划嫁给他人。”

王煌高兴地说：“我是有编制的官员，年龄正好而且没有妻妾。就住在缑氏庄，也不算穷。我愿意倾尽我这微薄的情意向小娘子求婚，还请你帮我转达。”

婢女笑着到白衣女子身边说了这件事。白衣女子听了这件事，哭得越来越伤心。

婢女拉着白衣女子的衣服劝解说：“今天就要黑了，野外没有住处，回到秦地也没有谋生手段。刚好遇到这个先生有官职而且年龄相当，我们确实有些盘缠，还够我们使用一段时间。娘子一定会嫁给别人，除了这个人有谁更合适吗？”
白衣女子说：“我与裴郎结婚，已是夫妻。现在裴郎死在洛阳，我们恩爱缠绵，现在却阴阳两隔。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裴郎的恩情。我的难过都还没有过去，怎么可以嫁给别人？你别说了，我准备去洛阳。”

婢女把白衣女子的原话告诉了王煌，王煌说：“你们洛阳也没有住处，就是去缑氏庄暂住也不影响。”

婢女传话给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看天要黑了，回去也没有住处，收敛了自己的哀伤向王煌行礼，但只要提及婚配的事情，女子就呜咽好久。

王煌吩咐仆从整理出来一匹马给白衣女子骑乘。她们和王煌同行十多里，一起住宿到彭婆店，出于礼貌给白衣女子单独准备了房间。

每次听到王煌的求婚的话语，白衣女子都眼角含泪要哭出来，王煌不敢不以礼相待。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起到了王煌在芝田的住宅，白衣女子在厅堂中哭起来说：“我是个鄙陋的人，轻贱了先生的关心。现在已经没有依靠了，又承蒙您的关爱，请准备宴席，让我与您成婚。”

王煌让人准备了礼堂，他俩行了成婚之礼。王煌颇为开心自得，对女子愈发好。女子容貌温婉，词句娴雅，工容巧妙，冠绝当世。他俩十分恩爱，生死相依一般。

过了数个月，王煌有事去了洛阳。洛阳有一个道士叫作任玄言，他身怀奇术，向来和王煌交好。他看到王煌，甚是惊讶，直接问：“你这是和什么人结亲了吗？怎么让自己形神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煌笑笑：“我只是娶了一个夫人。”

任玄言说：“你娶的不是普通人，是威神的鬼。现在断绝这关系，你还可以求得一条生路。再过一二十天，只是死路一条，到时候就是我也救不了你。”

王煌不高兴了，就用自己事情没办成，东西不好交给别人的借口回家了。回家后和妻子恩爱缠绵，不可名状。

又过了十多天，王煌再次进洛阳，在南市遇到了任玄言。任玄言拉着王煌的手说：“从你的形神来看，你死定了。你不信我的话才导致这种情况发生。明天午时，你的夫人一定会来，来了你就死了。可惜了，可惜了。”任玄言挥泪和王煌辞别。

王煌愈发迷惑。任玄言说：“你如果不相信，那就把这张符放在怀里，明天午时，你夫人进门的时候把符丢向她，你就可以看到她的原形了。”

王煌取了符装在怀里背过身去，任玄言和仆从嘱咐：“明天午时，芝田妖物就来了，王煌一定会把符纸丢向她。你也可以看看妖物的形状，不是青面耐重鬼就是赤面耐重鬼。妖物进门后如果坐在王煌身上，王煌就死了。他死了你去看看，是不是坐着死的。”仆从记下了这件事。

到了第二天午时，王煌坐在堂中。芝田妖物恨恨走来，到了门口的时候，王煌掏出怀里的符丢向女子。女子顿时变成了耐重鬼。鬼拉住王煌，王煌已经昏了。鬼问王煌的仆从：“都这样了，何必听那道士妖言，让我现出原形？”鬼揪着王煌的尸体，推到床上，一脚把王煌彻底踩死了。

晚上，任玄言来探查情况，王煌已经死透了。

任玄言问王煌仆从：“那鬼什么样子？”仆从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全说了。

任玄言说：“这鬼是北天王右脚下面的耐重鬼，依照规矩，每三千年进行一次更换。这鬼承重三千年，需要自己出来找替代品，这才变成人形。王煌如果是坐着死了，那就要去当三千年耐重鬼，然后再去谋害他人。现在他是躺着死了，终究不是变成了三千年的耐重鬼。”

任玄言检查了王煌的尸体，发现王煌是脊椎断了。任玄言挥泪告辞。

这件事是王煌仆从说出来的。

 

王煌也是傻，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终究是女子怀揣目的而来，自己白白搭上一条命。

若是王煌没有那么精虫上脑，也就没这么多事了。王煌这是何必呢？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