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
向着远方延伸的长廊没有尽头，笔直的走廊伸向无尽的远方。在我眼前的走廊旁浮现出高大的枫树，枫树的阴影笼罩着充满裂痕的走廊，柔弱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穿过树叶，在阴影中浮现光斑，枯黄的落叶漂浮在这光与暗之间……是什么让生命萌发、繁盛、枯萎、消散？是什么让四季流转？如同置身于海底般的沉寂让我悄无声息地踏上这条长廊？我从未见过眼前的长廊，从未见过这斑驳的树影与纷飞的落叶，我却像无数次经历过一样走上了长廊，这一切都没有理由巧合地出现在我眼前却又命中注定……远边的风拂过我的脸颊，树叶在风中摇曳，随着我的脚步向前，风将落叶吹起，离我而去。我回过头，纷飞的落叶向另一边的长廊离去。究竟哪里是前哪里是后？还是根本没有前后？当我走上长廊，走向远方，背后纷飞的落叶、地上摇曳的树影、枫树背后平静的湖折射的阳光，在那之上嬉戏的海鸥……都离我而去。我或许有别的选择和结果，但自我选择后只能沿着路前行。无论那里多么美丽、欢乐、幸福亦或是悲伤、凋零、四散都与我无关。都在我的感受中消失了，或许有时我会想起那有着无限可能离我而去而感到遗憾和追悔莫及……
我独自漫步在长廊上，温暖且明媚的阳光温暖着我的身体。我伸出手去感受秋日的阳光停留在我的掌心。我的影子随着我的手向前伸去，忽然我看见另一个影子在我的影子旁经过。我抬起头来，一个个人影出现在我眼前，他们或向前走去，或向后走去，或离开长廊……一切似乎因我的到来而展开，他们的影子或许长或许短，或许展现在我眼前或许被旁边的面包店挡住……透明的玻璃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面包，木头的地板上摆放着几张圆形的桌子。零散的咖啡里的冰块融化着消融着我的目光。毫无理由地、毫无征召地、毫无幻想地踏进面包店的门。我本该踏进去吗？还是成为一个过客匆匆离去？我选择走进了面包店却又好像本该如此。我拿起了那个众多面包中不起眼的一个，我看着满满的饮料菜单，我缓缓浏览，每一个字、每一张图片都在我的眼前盘旋。不同的可能在我脑海中漂浮、下沉，不同的味道萦绕在我的心头。我幻想着不同的香味，幻想着一粒粒咖啡豆漂浮在水中向我漂来……我是多么的残忍，去选择而放弃其它的所有，是选择一种还是选择除了我选择之外的所有抛弃它们？徘徊着、迷茫着、为此痛苦着……可我终将登上命运的列车在长廊里奔向远方，其它的命运离我而去，驰向不属于我的地方……命运的轰鸣声传到我的耳边头顶的灯光见证一个个人影离去，我终将面临面临那选择的深渊。我的手指缓缓落在冰美式的图案上，我念出它的名字，我再也没有向后的余地，命运的轰鸣声渐渐消逝在我耳边，留下我与我选择的命运前行……在不同的站点间流转，我将踏上另一辆列车，还是说我无时无刻都在选择自己命运的列车呢？我的手指感到什么被剥离般的痛苦，却又转瞬即逝成为长久的麻木，一圈圈的指纹像是不停轮回的时光，我将有无数次来过的决心吗？我将一次次把手放在那张图片上感受痛苦吗？意式咖啡机发出如命运列车般的声音，褐色的意式浓缩同冰块碰撞。冰块一点点坍塌最后浮在美式的表面，我独自坐在木质的圆桌上，世界将我遗弃，在此刻，只属于我的圆桌，只属于我的面包与咖啡，一切都在眼前消退，那一片空白里生长出一个个奇迹。冰凉的咖啡滑入我的喉咙，苦闷、酸涩弥漫至全身，像是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漂浮的冰块不断下沉，我又将在哪里下坠？远处的柜台、咖啡机，通往二楼的楼梯和咖啡的图案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二楼低矮的圆桌和沙发和那玻璃之外的景象如被烟尘掩埋的画一般被风吹拂又显现在我的眼前，这感觉如此熟悉又陌生正如这杯不好喝也不难喝的咖啡一样。却让我感觉如此真实的存在着。向上的楼梯不通向小径分岔的花园、不通向巴别的图书馆……只通向平凡又被明媚的阳光照射着的咖啡馆二楼，可我还是期待着一个奇迹如同我存在一般的奇迹。我站起来离开属于我的圆桌，我推开门回头再看一眼那通往二楼的楼梯，那是不属于我的奇迹，我默然离去，属于我的奇迹又在哪里呢？
我走出店门，迎面而来的阳光是如此的刺眼，我用手这挡住灼热的光线，阳光穿过我指间的缝隙照射在我的脸上，为何此时的阳光如此耀眼呢？不是刚刚，不是以后，只是刚好是现在，我回头望去，一个个人影从我身边穿过，我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他们将要走向何方，他们或许会痛苦会快乐会迷茫，但都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他们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就像他们是我生命里的过客一般，微小如一粒沙尘，任风吹拂……我在名为人海的沙漠里该如何寻找自己的绿洲呢？在风吹拂下每一粒沙都竭尽全力逃离逃离平凡的束缚，可在茫茫人海中终究是不起眼的沙粒，无奈、麻木，最后随风而去……我伸手去抓那不起眼的沙子，却怎么也抓不住从我手中流逝……一次擦肩而过、一次目睹或许是最后一次相遇，在茫茫无涯的人海里，在奔流不息的时间的长河里，转瞬即逝地相遇后离去……一粒粒沙向我前方涌动，他们走进那站着一个个人的公交里，不知为什么，我向前奔跑，那辆公交近在眼前，却随着我奔跑的脚步关上前门离我而去。那辆车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个我不认识的人，但我奋力要去追，我将错过什么？我登上那辆车我也失去了现在的感受，登上那辆车仅仅只是登上了，之后会有一辆又一辆的车代替它，但我为什么要为此失落呢？仅仅因为无理由的偏执？不合时宜的幻想？从心中涌出的欲望？我等待着下一辆的汽车，或许我错过了这辆汽车一切都为之改变，或许另一端的长廊的行人从寥寥无几到络绎不绝，或许我将错过属于我的奇迹、或许我为此永远埋葬于此……无论如何，那种如果已不复存在，那一切的可能就在我的踌躇中消失了……我登上新一辆的公交，我靠在透明的窗户上，眼前的道路一点一点向后退去，我为什么要登上这辆车？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道路？这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又毫无理由，窗外的景色一点一点消失，消失后又有新的景色代替，究竟哪一片景色属于我？一切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心无归属之人，到哪里都是异乡……
车外的长廊，一个个陌生人都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不同的欢乐、不同的痛苦、不同的悲伤、不同的迷茫却要走向相同的终点，这是哪里？一次次地向前是幸福还是虚无？我向前走去，长廊看不到尽头，阳光照射在我身上，那温暖的阳光为什么那么刺眼？我的影子在我右侧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影子不断从我身边掠过，我的影子在众多影子间显得那么地渺小，在那之间渐渐被吞噬，我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们一同地存在在这里，一同地走上长廊，一同被影子的海洋吞噬……那一个个影子通向不同的建筑里，那一间间的屋子里坐满了人，我不愿再去观望，我径直走去，那看不见尽头的长廊还在延续，我向前走着，同行的人越来越少，我该在哪一栋属于我的建筑停下。我看到谁的身影那么的熟悉，那个名字我脱口而出，那个身影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不知所措却又跟上前去。我看不清样貌、性别、年龄……却又觉得如此熟悉，我的脑中涌现一段又一段的记忆，我们从雪莱讲到贝多芬，又从贝多芬讲到尼采……一切一切都这么熟悉，如同画一般出现在我眼前。我们又开始讲海德格尔，那令人刺眼的阳光都渐渐变得温和。我想起那个在咖啡店里的早晨，我们在讨论着“永恒轮回”，我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想着蛋糕草莓还是芒果……但那个身影又走向一边的楼梯，我喊出那个名字，那个身影回头看向此地，却认不出我一般走了……我终究是过客，在相遇时就开始了分离，我会有开始的勇气吗？我多想登上那不属于我的楼梯向上奔跑，可我却不由地向前走。“我们奋力向前，逆水行舟，却又回到过去。”……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长廊看不见尽头，我从未踏上过这条长廊，却又像是无数次经历……眼前秋日的落叶飘落在我眼前，纷飞的落叶向后方飞去，我叹息着终将失去湖边嬉戏的海鸥，我为不知道选哪一种咖啡而烦恼，我为我差一步赶上了那辆公交车而失落，我为过于刺眼的阳光感到沉闷……一个个陌生人朝着同一方向走去，我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长廊呢？仅仅因为那同我一样的一个又一个人？一步又一步地重复向前，似乎未来早已确定了，一遍又一遍走上长廊，走向属于自己的房间……这种生活是值得一过的吗？生命在其中损耗，这令人难过的道路却又被认为理所当然……我见到一个我无比熟悉的身影，似乎我曾无数次在万千人影中认出，似乎同我一样在这人海中感到异样，似乎同我幻想着没有归属的长廊……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好像本来就该这样一样。“我们最终会等到本有吗？我们会等到一切都动摇、分崩离析吗？会等到在废墟中建立新的意义吗？”“在那之前的等待令人绝望吧……”悲伤的声音在我们当中涌现。“那我们为什么又要经历这痛苦、无聊和挣扎呢……任命运的车轮在我们身上碾过，时代的列车将我们抛弃，安居在一种价值当中……”“但是那样太悲伤了……”我们陷入沉默，他突然走上楼梯离我而去，我伸出手喊出那个名字挽留那个身影的离去，却似乎我从不存在在那记忆里般回头之后消失……我向着那无尽的长廊走去……
一个个人影将我淹没，我在长廊里渐渐，我在这一个个人影间显得如此渺小，我为什么要向前走？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树叶间的阳光、融化的冰块、不停重复一条路线的汽车为什么要去存在？在无尽的长廊里如浩瀚汪洋里的泡沫毫无意义、转瞬即逝，那所有的体验、感悟、努力都不值一提，毫无意义，为什么还要再走下去呢？我见到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我们像是久别重逢的知己又像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我们聊着《从本有而来》，究竟什么是泰然任之呢？仅仅只是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吗？“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做的所有都没有意义，在广阔无垠的宇宙中如一粒尘土，在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里如一朵浪花，那这一切不都是徒劳且悲伤的吗？泰然任之的等待不是自欺欺人吗，本有的到来又与我们何关？”“我们的没一点痛苦、每一次反抗的决心、每一次呐喊都是本有，只要存在着，本有时时刻刻就在发生……”对啊，一切都在此刻变化，都在用它们的沉默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
……
……
“最大的重负——你意识到，这种生活，现在所经历、往日所度过的生活就是你未来无数次重复的生活。其中每一道透过树叶摇曳的阳光、向着另一端飞舞的树叶、没有奇迹的楼梯、弥漫志全身的咖啡的苦涩、追不上的公交汽车、看不见的长廊、你的每一点痛苦、每一次叹息、每一次怀疑、每一次迷茫都将无数次在你身上重现，永恒的沙漏不断反复转动，而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灰尘……”一切都在此刻改变，一次又一次重复又如至始至终一次一般浮现在我脑海。相同的树影、相同的落叶、相同的公交、相同的人影，一切都曾无数次经历不曾改变……那个身影走向楼梯消失在我眼前。一次次目送身影的离去将我遗忘，我却只能离去……离那个我一次次失去的楼梯间仅仅只有一步之差，我伸手去抓住那只我不曾碰过的手，那么柔软且细腻，我抓住那只手的一刻，一切都会为之改变吗？我的手被挣脱，那个身影走上楼梯，我脱口而出那个名字，那个身影往后看了一眼走上楼梯……我缓缓向前走去，我又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季节在此忘记流转，置身于寂静水底般的时光之中，仰望遥不可及的水面，每一次挣扎都将注定失败，一次又一次地沉沦……
我再一次回到了枫树旁，那明媚的阳光在此刻那么刺眼，一片片落叶向后飞去如我无数次经历的那般，我缓缓向前走去，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又令我痛苦，透过树叶的阳光似乎将我一次次切割……我走上那条我无数次走上的长廊。喝下那杯冰美式，看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幻想，与公交车失之交臂，被长廊里的人海淹没，在楼梯前失去那个身影……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穿过这条长廊，再穿过这条长廊……我的手试图去留住那个身影，那个身影再一次离我而去……忽然一阵恶心从我的手指弥漫到我的手臂，我的手臂无力地垂下，那种恶心的感觉弥漫至我的胸口，如同巨石压迫一般让我喘不过气，我的双手撑着大腿，恶心的感觉传到我的大脑，一切景象在我眼前扭曲、旋转，我强撑着向前走去，我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只感觉到一切都在我面前崩塌、消逝……
我再次站在枫树旁，我气喘吁吁地呼吸着，仅是呼吸就是一种痛苦。那恶心之感如同喝完咖啡后身上的咖啡味挥之不去，即便不明显却又那么真实地存在着。我在这里停留着，命运的轨道开始改变，我的拒接原来这么容易，仅仅是一次突如其来的恶心、无意的停留、发自内心的抗拒……我大口呼吸这不一样的空气，当我自认为自由时，连空气都显得不同。摇曳的树影在我身上晃动，我走上那如此陌生的湖，我坐在湖旁边的椅子上，海鸥在低空的湖面飞翔，柔弱的阳光折射湖面发出温柔的光芒。在这温暖的早晨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幸福。海鸥轻轻点过湖面又离去，激起一圈圈涟漪，如轮回般重复又渐渐散去……尼采是否在这想出永恒轮回呢？我站在湖边向下望去，我看不见湖底，湖面刻下我的容貌和蔚蓝的天空。“高出人类和时间6000英尺”真的存在吗？我没有一遍遍重复的决心，也没有勇气追问自己，但我的生活就不值得一过吗？远处的风向我吹来，抚慰我的脸颊，长廊上飞舞的落叶却又离我而去，即便驻留和停下，也不断在得到与失去……我再次走上长廊，落叶早已消失殆尽，空荡荡的街道里我独自漫步，温暖的阳光让我感到惬意，我望向远方的街道，就这样一直向前走，在无意义中损耗、消亡……那将有一个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没有人能将我记住，我会在一片开满紫罗兰的花田上倒下，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记起，没有人将我埋葬……
我走到那家熟悉的面包店前，但却没有了它的踪影，一张张桌子和一把把椅子胡乱地摆放，毫无规律。在那一刹那我感觉什么从我身上抽身而出，如同血肉被剥离一般痛苦与空洞。冰美式的味道在我脑海弥漫，那不算好喝也不算难喝的味道，还有我喜欢的叫作凯撒大帝的面包。这一切像是在这一刻突然在我眼前消失，在我到来之时这一切随之消失？还是从在榕树旁停留的开始这一切就已经开始变化？又或者从我感到恶心的一刻我已踏上另一辆命运的列车？门口转让的标志格外醒目，熟悉的木框玻璃门上出现了裂痕，我缓缓打开门，一切都这么熟悉又陌生，柜台之后的意式咖啡机已被搬走，空荡荡的桌面上沾满了灰尘，如同百年后的废墟般凌乱又充满历史。我回头踏上那木制的楼梯，扶手显得有些松动，我每向上一步，台阶上便留下薄薄的脚印，在楼梯一半转折的平台上的墙壁挂着一幅拿铁的图片，咖啡的拉花如同那芸芸咖啡店的拉花一样平凡。我踏上二楼没有巴别的图书馆和小径分岔的花园，只有一张张低矮的原木桌和同样低矮的木扶手五十铃蓝沙发垫的木椅。玻璃外的天桥仍然人来人往，只是我坐在这里吃着面包喝着咖啡的时光再也不在了。未来这里又会有新的店面、新的装修，将这里存在的痕迹都抹去，仿佛本该是那样，或许更好或许更坏，却又实实在在地向着那个未来走去。而我将在这一天里重复，一遍又一遍地感伤它的离去……我感到惆怅，这一切那么虚幻且不真实，我还是离开吧。
我坐上公交车晚些的公交车显得有点空旷，我坐在后排的窗户旁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发呆枯黄的落叶飘向远处的湖泊，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把一切都包含都吞噬，然后重头再来，如那树叶激起的一圈圈涟漪一般轮回后同我一般沉沦。我再一次走上长廊，此时的长廊没有多少人，长廊旁的房间里刺耳的杂乱的声音充斥着这里。炽热的阳光透过竖排着的木头照射在地上，如监狱一般。耳旁的声音还在愉悦地起舞，我继续向前，不忍停留，可那声音却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不离去。我再次来到属于那个身影的楼梯旁，什么都没有出现，只有刺眼的阳光在灼烧着我。我抬头看向楼梯，回忆起一次次身影在那里消失我却无能为力。我有勇气走上不属于我的楼梯吗？在那之上会是奇迹还是悲剧？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楼梯，如同在那家面包店一样。我走上去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同一楼一样的声音。我望着向着三楼的楼梯，我此刻如此坚定地要向上走去。每一楼层都这么的相似，我在最顶层的五楼停留。阳光那么的刺眼，空气显得稀薄，向前走的房间让我感觉就在那里。但我越靠近越恐慌，顶楼的风呼呼地敲打窗户，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我走向那个房间，那里面是什么？是属于我的归宿吗？是一遍又一遍的轮回吗？是欢愉还是痛苦吗？我走进房间，没有人能看到我。我如同异乡人一般在他们中行走，在被流放之处，到哪都在流浪。他们在各自位置上做着各自的事，我的位置在那个身影的旁边，我应当在那个位置上吗？不，我没有理由呆在那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理由有自己的位置，没有人有着理由必须在这里存在，也没有人生来就在位置上一遍一遍重复，我们都一样，都是长廊上的异乡人。我不想再停留在这失望之地，我曾期待着属于身影的房间会有什么不同，结果平凡的石头会磨平没一点幻想和棱角……
“悲戚凄切凉如水，浸湿了异土他乡
流淌在祭典人声之中
流淌在残阳寂寥之中
流淌在夜阑月色之中
无言空伫立 此痛无绝期”
我再次回到榕树下，我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前走去。我再次走到面包店旁，即便同我之前每一次一样，它还是消失了，似乎本该如此，那我的每一次尝试，每一次改变，每一次重复又有何意义？那我又为什么为此而难过？那种回忆为何萦绕在我的身上迟迟散去？这一切会因为我的选择而改变吗？还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我的悲伤如这间面包店一样不值一提……我不知道第几次来到通往下一个轮回的长廊，也不知道第几次在人影的海洋中消失。在人影中我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明明我无数次重复过这个场景，但这一次我却恐惧与孤独。我在海中漂泊，我在此间不断奋力挣扎着，寻找属于我的小船，却被乘舟之影注视我的沉沦。恶心之感跃然而上，我加速向前走去，我想再见到那个身影，像是没有走上楼梯之前那般，再讲一次无数次重复过的话题。有时，无意义的闲聊就能拯救孤独的内心。向前、向前，刺眼的阳光犹如泡沫般的希望，奋力向前追寻，在那一刻破裂焕发出转瞬即逝的光芒，然后消散……空空如也的长廊同我的内心一样落寞与空虚……但这不见尽头的长廊、向上的楼梯、刺眼的阳光……那么真实地存在着。我疼痛的心脏像是要逃离羸弱的身躯，我的视线慢慢模糊，除了无尽的深渊什么也看不到，但这灼热和下坠之感又切实刻在我的身上。恶心是是过于耀眼的阳光、是消失的面包店、是赶不上的公交车、是被人海吞没、是被寄托以价值、是求而不得的落寞、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是刚想开口却又找不到话语、是一次又一次重复、是无来由的痛苦……恶心是每一次刚好的不合时宜、是生活里每一点小小的绝望，是活着本身。
我又一次来到枫树旁，落叶铺满了眼前的长廊，既然我无数次地经历过经历着会经历这样的重复那我又有什么时间之分呢？时间不是笔直的长廊，而是走不出的圆环。我走在枫叶蒲城的走廊上，枫叶随着我的脚步发出声响，在无数个此时此刻，天鹅在嬉戏，我在走廊上漫步，有人抿着杯子里的咖啡，有人在追赶着注定赶不上的车……这些都毫无意义，损耗着自己的生命，可追求意义不也是一种损耗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时间的转盘之下人们一无所有，渺小的痛苦与绝望刻在早已我的内心，无法抹除。我第一次任这份恶心之感在全身扩散，此时我只想感受没有树叶遮挡的阳光，缓缓在落叶上漫步……我最终还是走到面包店前，这里依旧人来人往，有人奔跑有人停留，有人欢乐有人忧愁，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似乎没有人记起面包店，就像没人会想起有我的存在。再大的悲伤与绝望，再大的痛苦与不甘，似乎这个世界在下一刻就会塌陷与消亡，但奇迹还在继续，含而不露，略带嘲讽，悄然无声。这便是属于我的奇迹，让一切都继续下去的奇迹，当我再次来到长廊，一切都如原先一般完好无损地继续，第二天的街道依然车水马龙。这不就是属于我的最神奇、最伟大的奇迹吗？明媚的阳光环绕着我悲伤的身躯，我用手遮挡着阳光，时间在我的指间流过，我试图去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到。时间就这样没理由地荒诞地存在着，没有理由、没有目的地流淌着，当我想去抓住什么就又在我身边逃离了，消散了……同长廊一样令人恶心又无法释怀。
我再次坐上了那辆通往终点的公交车，再次走进了人海里，我已无所谓要去走到终点，无所谓寻找到那个身影，无所谓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在人海中漂泊，在意义的山脉间游牧，在永恒的轮回中重复……我存在着，为了早晨走过满是枫叶的街道、为了不难喝也不好喝的冰美式、为了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变化的景色、为了无意义的讨论、为了遮挡刺眼的阳光……为了从心中涌现的欲望，为了不可能的白日梦……当我意识到这一切是属于我的，一切都悄然改变，改变在每一次重复、每一个当下早已发生了，每一刻本有都悄然发生……
每一件事，我都当追问自己：“你有无数次重复的勇气和决心吗？”这当是最大的重负在我的行动之上，不然如何能面对自己的生活，渴望更多的虚无。不再追求最终的永恒确认，渴望打上最终永恒的印记？
如果说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不存在至高无上的意义，再不然至少有一种我赋予的意义。那就是注定带来不幸的欲望，无足轻重的意义。至于其它，我知道我是命运的主人，我再次走向亦是起点的终点，选择没有理由的欲望，这些欲望变成了我的命运。我坚信这一切欲望都有意义，就像每一个在长廊中重复的人都坚信有一个善始善终。一切都将在黄昏中寂灭。而我将走向清晨，一切又将在我面前显现，这个糟糕的世界还将继续存在，永恒轮回的转盘继续旋转，那看不见尽头的长廊还在延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