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余晖梦之城塞
【二十八】
万物寂灭。
血红色的雾气在我身边凝结，女子的身影从血雾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干嘛那个表情......没吓到你们吧？”
她默默走到我面前，张开手臂，轻轻抱了我一下。
“.........”我愣了愣。
“没什么，谢意而已。像这样成为从者之前，我一直觉得——拥有人类外形的非人存在，是不会得到谅解和安宁的。理解......这两个字，我已经几百年没有听过了......谢谢你。”
“为什么？！”男人的咆哮响了起来。
“嗯？”虞美人淡淡地瞥了瞥从地上站起来的雅科夫。
“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早说过，这不是我的恩怨。我没有杀你的理由，所以我允许你和Ruler在我的结界中存活下来。你们的旧事，就留给你和小公主解决吧。”
“你这是在瞧不起我吗？！”
“.........”她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拥有生命的人，总是渴求死亡呢？原来你连自己的生命也毫不珍视的吗？......”
“珍视？......呵，”尤罗夫斯基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已经没有珍视的东西了啊。”
“公主，今天你我的恩怨必须解决。为此，我不会吝惜任何手段，Assassin小姐，你还有余力吗？”
“与你何干？”女子冷冷地反问道。
“没关系，不管你有多少余力，都会在我的铁流下崩溃！”
他的双手颤抖着按在地上。
“我的士兵啊！——”
“够了。”
安娜斯塔西娅走上前来。
“你的闹剧该结束了，雅科夫·尤罗夫斯基。”
“哦？”男人停住了动作，上挑的眼神颇具挑衅意味地瞥着满面清冷的皇女，“你觉得，你可以阻止我吗？公主？”
“我说过的吧，这是我的领域。”
“你的领域？哈哈哈哈哈哈......”雅科夫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成为了精灵使，不过就凭精灵的力量，也太不自量力了！”
“不，”皇女摇摇头，“你忘了我是谁。”
“什......么？”雅科夫神情一滞。
“我是安娜斯塔西娅，罗曼诺夫王族末裔，存在于这片土地之上的、最后的皇女。因此，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可以是我的领域内之物。至于你说的‘精灵之眼’，那是Viy的力量，而不是我的能力。”
“那又如何？！”
“你知道吗......”皇女缓缓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斜阳，在金色的余晖之下，冰雪覆盖的冰霜领域映着日光，璀璨而优美，如同梦中的景致。而她的侧颜也被斜晖染成淡淡的金色，忧郁而凄美。
“你知道吗？这座城堡，是我的家。是充满了回忆的地方，也是沦为灾祸之处。生前我被带离这里，再也没有回来过。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梦到熟悉的一切。我啊，不会再次让你毁掉我的梦境了。”她清冷的眸子中显出少见的决意来。
“以吾之血脉为祭，宝具展开，此为斜阳所在的梦之领域——吾之故土啊......”
皇女口中决然地吟诵着我从未听过的咒令。
“小心，”虞美人冷不丁开了口，“她的魔力流动正在与整个空间同调——这是构建固有结界的咒令。”
“此为吾之梦境，此为吾之终焉，此为——”
“余晖、灾厄的血之城塞！——”
她的吟诵戛然而止，回声在宫殿之间回荡着，余音袅袅。在那一瞬间，冰霜领域不再洁白，随着她优雅的、指示一般的挥手过后，我们所处的环境剧烈地变化起来。窗外的阳光被血色笼罩，天空低沉得可怕，透进屋内的只有惨淡的余晖。原本洁白的墙壁也映在一片血色之中，整个宫殿中充斥着不祥的黑色与红色的交织。眼前的少女，已不再是纯洁的冰雪之精灵使，残红色长裙及地，她赤色的眼眸中满是冷漠——或许，那才是“皇女”这一概念应有的气度——威严而冷冽，仿佛地狱深处绽放的玫瑰一般，虽纯净不染，却让人望而生畏。
复仇之皇女从容不迫地坐在王座之上——那镶金的王座也随着她的到来而染上了暗红的不祥征兆。
“你——你是——！”
“Avenger，安娜斯塔西娅。”皇女淡淡地答道，她的声音中听不到什么感情波动，也没有仇人相见的愤怒，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样从容而沉静。
“Avenger？”尤罗夫斯基难以置信地重复着。
“拜您所赐，先生。”她的脸庞挂上了玩味的笑意。
“你对我的报复——不是早就开始了吗？！复仇者？！”雅科夫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嘶吼着，“够了！够了啊！我的士兵啊！撕碎她！就像当年一样撕碎她！——”
皇女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不允。”
奇迹般地，雅科夫身后的Ruler正在酝酿的召唤术式并未生效，士兵没有出现，空气中一片沉寂，静得可怕。
“什么？！”尤罗夫斯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子已经弯下腰去。
“我说过的吧，这是我的领域。谁可以进入，谁不可以进入，我说了才算。”皇女顿了顿，“即便是Ruler，也不过是拥有裁定权能的现界从者而已。而这里是我的结界，这片土地与我的血脉息息相关，我可以聆听每一缕风的轻语，也可以感受每一个人的呼吸。在这里，我，才是裁定者。”
“千诉离阁下，Assassin小姐，”她转头看向我们，“我的力量被恐惧尘封太久了，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我总是难以从终焉的恐惧中拜托出来。谢谢你们，对我的帮助。”
虞前辈很是高冷地点了点头，算是表达出“嗯，不用客气”的意思来。
“我杀了你！”雅科夫大喊着举起枪，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应声出膛。
“反噬。”皇女冷冷地回道。
只见那子弹慢悠悠地在空中停了下来，然后迅速转向，朝它的主人飞了过去。
“砰！——”
“呃啊——”雅科夫应声中弹，捂着胳膊，咬着牙，表情狰狞而痛苦。
“我的父亲，死于你的第一枪。”
皇女纤长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道优雅的弧线，那子弹像有了生命一般，随着那轨迹飞舞，从尤罗夫斯基的身体中穿过。
“啊——”
“我的母亲，和大姐姐欧嘉，死于你手下士兵的流弹。”
她的手指在空气中灵动地挥舞着，子弹便随之飞行着，再次贯穿了刽子手。
“你这......”
“住口！”
“我的二姐姐，塔季扬娜，死于你的第二枪。”
“噗呲——”
“呃啊——！”
“！！！！！”
“我的三姐姐，玛丽亚，死于你的刺刀。”
子弹精准地从旧日的施虐者的腹部穿过。
“我......”皇女迟疑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去，“安娜斯塔西娅，死于你的第三枪，和——刺刀与践踏之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咆哮着伏在地上，回声久久不能平息。
皇女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正如百年之前的终焉，这个人冷漠地注视着挣扎的自己那时一样。
“旧怨已了。你我，再无瓜葛。”
皇女的手停住了，那子弹也像失去了支配的力量一样，在空中一滞，迅速掉到了地上。
“当啷——”清脆的声音撞击着耳膜。
偌大的宫殿之内一片寂静，复仇的少女优雅地走下王座，站在过去的施虐者面前。
“我的痛苦——你感受到了吗？”
“杀了我......杀了我......”男人口中喃喃地重复道。
“听不懂吗？！”
“结界会限制对手的宝具展开吗？......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啊......”我不解地自语着。按说这个距离，假如雅科夫拼尽全力放出宝具，是有可能和皇女拼个玉石俱焚的，可他好像丝毫没有这样的打算。
“你记得没错，不会限制。”虞美人低头看了看尤罗夫斯基，“可是，这家伙没有宝具啊。”
“嗯？没......有？......”我挠了挠头，一脸问号。
从者的宝具，怎么会不存在呢？
这颠覆了我的认知啊。
“我之前认定这家伙就是现界的Archer，可自从他刚才被纳入我的结界之中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那是我的误判。他是人类，而非英灵。因此，他只有武器，没有宝具，也必须依靠召唤的士兵才能进行大规模战斗。”
“他是......人类？”我脑袋里一阵困惑。
“嗯，人类。”虞美人点点头。
“真实存在的，人？”
“嗯。真实存在的人哦。”
“活着的那种？？？”
“嗯，活着的那种哦。”
“你确定.....？”
“嗯，确定。我的绯红之月是对军宝具，对从者的压制效果源自对灵核的冲击。而这家伙，没有灵核，也没有成立的灵基反应。他毫无疑问是和你一样的人类。——不，我知道你们不一样，我是说，在“人类”这一定义上的一致。”
“哈啊？？？？”
我惊讶得差点原地跳起来。
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不由得伸出手来，抚上了身旁女子的额头。
“老姐......仙女也会发烧的吗......？？”
“.............”
对方沉默了，并回我以关爱智X的眼神。
“感受到我的体温了吗？......”
“嗯。”
“正常吗？”她一脸无语地问道。
“好像......没什么问题。”我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来我们都很正常，我也没听错。
可是这家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啊？！
“滴滴——滴滴——”清脆的通讯响起。
“Mr千诉离和Miss虞，任务的进展如何了？”福尔摩斯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在耳畔传来。
“进展还不错......不过......”
“不过怎么？”
“不过你相信会有普通人存活百余年、连容貌也不会变老的吗？！”
我用尽量简洁的语言描述了一遍目前的困惑。
“啊！”老福的声音中甚至透露出一丝兴奋，“有趣的谜题哦？这不就是我的领域了吗？”
“再炫技我就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英伦的绅士。”虞美人漠然道，“说说你的看法，快。”
“我的看法啊......”他的声音归于沉静，“皇女殿下——”
“嗯？”安娜斯塔西娅闻声走了过来，通讯器上，福尔摩斯深邃的双眸紧盯着少女的眼睛。
“殿下，尽管以我的个人猜测来询问您可能有些失礼，不过您也应该可以确定我们并非是敌人了。既然如此——可以告诉我们，您隐瞒的故事吗？”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