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日志》——二

    3月18日晚，我们支队查获一处涉嫌卖淫嫖娼的窝点，当场抓到涉案人员18名，其中卖淫人员14名，嫖娼人员4名。这起案件在19日，也就是今天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因为我们支队在没有任何群众举报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抓捕，以雷霆之手段收网，给本地涉黄网络当头一棒。下午，我就要在警局作出总结，但我没头绪该怎么写。

    事情起因是这么一回事。

    17日下班后，我正在跟同事陈队、张队和梁队聊天。梁队是我们局数一数二的鉴黄人物，他告诉我们，自己正在观察一些网络上势头正火的交友软件，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涉黄的证据。这没什么好笑的，因为鉴黄这就是他的工作内容，局里所有人都能理解。他当即就给我们介绍了几款社交软件，我们大概看了一下，觉得过多的美女照片会造成我们的视觉疲劳，毕竟鱼龙混杂，P图网图层出不穷。再往下看，更有无数男士在照片底下点赞和评论。

    在看了几个软件后，我觉得其中一款风格偏向小清新，我个人比较乐意去尝试和接触的，毕竟单身那么多年，想把握一下缘分。这也没什么好笑的，工作原因接触不到女生，再加上自己性格问题，单身情有可原。

    才下载后没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女生主动询问我的情况，其中一个还主动提出在某个商业广场见面，这让我猝不及防。在陈队、张队的起哄下，我决定赴约。当时我还一副“必拿下”的态势说了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而他俩还继续起哄道：“注意安全。”

    回到家后，我立即跟软件那头的女性说道，我坐公交车过去，可能要玩一会儿到。实际上我剃胡子需要时间，穿衣打扮也需要时间。这几个月工资低，我还真是坐公交车过去的，到了商业广场已经是晚上了。

    大抵是因为工作习惯，我在碰头地点做起了反侦察，一心想着神情慌张、焦虑不安、穿衣反季节的人会出现。当然这次不是蹲守犯罪嫌疑人，而是网友。按我严谨的思考方式，叫网友准没错。

    观察了一会，发现没有这样的人，我心中反倒失望起来，这可能是我对另一半期待太高的缘故。也过不了多久，我的电话响起，显示的是外地的手机号。是的，我们再碰头之前在网络上交换了电话号码。

    光听她的声音，觉得人应该长得不错，至少在声音上并没有让我失望，没有市井上女性普遍的烟酒嗓，不然我的热情会减少百分之七十。在约定好的地点汇合后，我的热情反倒凉了百分之八十。

    根据此前我跟随支队去扫黄的时候总结得到的经验，我应能断定她九成是个卖淫女。脸上涂抹着泛白的妆容，仿佛在掩盖她28岁但是及其衰老的脸庞；眼睫毛处用着劣质的睫毛膏，好几根睫毛粘在一起也正好印证了这点；眼影画得就相对好一些，淡粉色的，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想体现她的眼睛会说话，可惜那个睫毛我是真的看不下去；女子穿着白色的西装外套，但是里边的低胸贴身衣服更让人目不转睛；手上除了美甲外，还拿着iphone12手机，具体什么配置和型号我就分辨不出了。总之，一副标准的卖淫装备是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猎物上钩了。

    她提出先散散步走一走，找家奶茶店买杯奶茶。可还没走几步，她对着一地铺说道：“他卖的灯好漂亮。”刚开始我还没注意，心里只想着怎么套话和喝奶茶，我就随便应了一声“哦”就继续往前走。

    我突然不想喝奶茶了，想喝咖啡，也顺便看她是不是我真的想的那样。如果这身装扮不是卖淫女而是商务女强人，那应该是能接受咖啡的。可是，她点咖啡的时候，就已经印证我的想法了。

    因为她点的是一杯冰咖啡。

    坐下后，我就尝试套话。虽然她一直在看手机没有直视我显得非常不礼貌，但这对我来说是很好的一个机会，因为她的注意力不在我这里，我应该能很容易能问出点什么。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问道。

    “酒店前台。”

    “好巧，我也有个朋友做酒店前台。能方便透露一下你上个月的工资吗？”

    “上个月有八千多块。”

    “那你们生意挺不错的嘛。为什么不陪同同事一起出来，反倒约我这种陌生人呢？”

    “我们上班时间是隔开的。”

    “能理解。”

    我是在当晚回到家后，跟做酒店前台的朋友问道工资情况，她回答道能超过三千就已经躲在被子里偷笑了。

    后来的散步，她也一直在看手机，时不时会吐槽咖啡很难喝。直到走着走着，她突然抬起头，说道：“上面有家7D电影院，我们去看看吧。”我明显感觉到她的举动太奇怪了，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要求。直到上去后看到一部电影一个人的价格要278元，我才明白，什么叫“连锁生意”。我没同意，表示太贵了出不起钱，她就用一脸鄙视的眼光看着我。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更何况我能从她眼睛里看出她想说“没钱还想泡妞”之类的话。

    在那家私人电影院门口，还有一对男女。看到那个女性做作的表情，和脸上和我旁边这位女性一样的妆容，我猜十有八九她们是一起的。这家私人电影院，只是一个她们卖淫女的兼职，当然主业还是卖淫。她们将“钓到的鱼”约出来，然后带到这家电影院进行“高档消费”。我看着那男的一筹莫展的表情，估计今晚他要当这个大冤种了。

    我们往回头走，再走回到那个卖灯的地铺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对我说：“给我送个灯吧。我想要两个，床头柜一个梳妆台一个。”

    我笑了笑：“没想到你对这种幼稚的东西感兴趣。老板，这灯怎么卖？”

    我当时想的是，难不成这个地铺也是他们的生意之一吧。就算是，一个灯应该也贵不到哪里去。

    可事实再次给我扇了一耳光，老板见生意上门，高兴回答道：“一个118块钱。”

    我尼玛，那么贵，这灯里头镶了钻石是吧。可碍于面子，我还是决定买一个送给她。现在想想，我也真是个大冤种。

    “给我包装一个吧，两个太贵了。”

    “这个138。”

    “不是说118吗？”

    “这个会旋转。”

    我是煞笔，我承认这钱我出了。

    女人觉得至少拿到138之后，可能还有机会再钓一笔。她又对我说：“其实见网友这种事很危险，我有个朋友是同我一起的。”

    我很生气，气在花了一笔冤枉钱。我就直说我很内向就不过去了你们玩得开心。随后便一个人离开了。

    第二天，也就是18日，我跟彭大队说起这件事，他认可我的想法，并决定带领支队进行收网。果不其然，在抓捕现场中，我看到了她，她还是同样的用杀人的眼神看着我。

    今天总结会上，彭大队让我做总结，我其实没有写，就临场发挥，说了一句：“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曾说过：‘世间可畏者三：火，水，女人’。”

    坐在最远处的陈队和张队，还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