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一） 许墨

梦蝶 许墨

（一）

晴时雨后的第七天，他终是支撑不住，晕倒了。

不幸中万幸，出事的地方距离医院很近，被路过的行人发现，火速送去救治，很快转危为安。

傍晚的夕照仿若一条金河，悄悄流淌进窗台，洁白的栀子花弥散着芬芳，好似要把整个心捧出，叶片儿，瓣尖儿，甚至根茎都香气袭人，碾碎在空气中，久久不去。

床榻上的许墨缓缓张开长睫，依旧一片黑白交映的世界，偶有暖风轻拂，窗帘缝隙间便会淘气地漏下一线柔光，亮闪闪的，让他忆起你的眼睛。

欲裂的头疼不期而至，他下意识蹙了蹙眉尖，一些奇怪的画面在脑海中流云即逝，想抓也抓不住。

愣愣发呆之际，一只彩蝶翩跹落下，堪堪停驻于白色花瓣，双翼忽闪忽闪。

花的香味愈加浓馥，熏得人魂不守舍，神差鬼使地走过去，那只蝶也像认识他一般，飘飘然攀上指尖，盈盈地翕动着。

视野中猝不及防装进斑斓的色彩，破碎的片段再度刺入记忆，一刹间，心脏被无数藤蔓死死缠住，每每呼吸一次，就箍得更紧。

他想起来了，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怀里如花般渐渐凋零的你，巨大的恐惧仿佛海浪从头到脚将他吞没，他怔怔地定在原地，痛的几近窒息。

 

“许墨，你怎么了，医生不是叮嘱过你卧床静养么？”遥遥的低唤，隔着万水千山，像是从时空的尽头传来，一潭死水的心湖顿时漾开涟漪，层层叠叠扩散，飘远。

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他不疾不徐地转身，眉眼弯弯地道歉，嗓音更是软下一寸又一寸，生怕打破这微妙的幻境。

“我见阳光正好，就忍不住多晒了会儿，害你担心了。”

一边说，一边轻轻圈住你，入手处刺骨的冰凉令他心颤，“外面很冷吗，为何不多穿点？”

毛茸茸的小脑袋左摇右晃，“不冷，有墨墨先生挡风遮雨，才不会冷。”，甜甜的笑靥绽放在他瞳孔，融化了所有不安和怀疑，失而复得的喜悦逐步麻痹了神识，双臂一点点收拢，似乎要嵌入血肉那样用力。

“哎哟，疼，要喘不过气啦。”小小抗议声唤回他的理智，他愧疚地松开手，低下头认认真真检查着，“抱歉，有没有哪里受伤，是我不好。”

言语间，彩蝶款款飞来，围着相互依偎的二人来来回回绕，吸引了你所有注意力，不禁发出赞叹，之前小小的不快统统抛诸脑后：“好漂亮的蝴蝶，墨墨先生快看！”

“嗯和你很像，很可爱。”

夕晖的紫曛细绒出你单薄的轮廓，衬托得皮肤更加苍白透明，像是下一秒就能消散在柔和的霞光中，他胸口微滞，本能地探出手，确认你的真实性。

“你还会离开么？”再开口，声音竟隐隐夹杂一丝颤意，既是问你，也是问自己，或许他是真的害怕了。

回应他的是满怀软玉温香，和你奶声奶气的抱怨：“你要赶我么，有没有听说过狗皮膏呀，我黏上你就不松手了哦，你可不许嫌我。”

最后几个字淹没在邂逅的双唇，晶莹的水滴滑过脸颊，打湿蝴蝶孱弱的翅膀，无声无息。

“别走，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