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不必交谈——<不必交谈的时刻>摘录(樊小纯著)

作品的本质是时间的持存。好的作品,就是能封闭更多的时间。一件作品,起心动念之时,已经定位了它与时间的关系。 (此处我补充下个人观点:好的作品倾向于开启更多的时间)
我们的感官都被过于短暂的相关碾压。我们接收并系释放了愿意被透露的生活。在新的形式里,每个人与其余所有人护互为样品。我们是文明的样品。
年轻人要消化新的遭遇——慢慢的前方,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
我反而不许愿了。生活之上的事情才需要愿望。而生活本身不需要愿望。生活是明明白白的,无可奈何。
人对自己没有把握。对他人没有把握。对世界没有把握。所以人保护了自己的情绪。做出了并不真实的表情。
有分量的孤独被促进了,便是友谊最紧要的地方。
平庸的交流。尽管没有恶意,但实质上是负面的。
我不觉得我需要过多的新朋友。我能交谈的已经足够多,我要守住那些《不必交谈的时刻。
想起大家还在写博客的时代:你想起谁,你才会知道谁的生活。人认识认识另一个人的方式很安静。
总是在对待一个人的方式里看到另一个人对待自己的方式。
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连自己的脆弱都坦诚相待。接受放弃,接受失去。与其说是破坏的力量,不如说是另一种生长。
我欠未来一些带不过去的我。
我说我喜欢大一点的情绪。它可以是私人的。但同时又特别集体。这些是可以同时发生的。
就这样有过一刻真切的相近,而那一刻我并不需要一个相机。
我喜欢观看人的选择多过人的既有。这是人之为动词和人之为名词的区别。
忘记形容词,那都是暂时的。形容词是观者给的。
在选择里人成为人自己,人看到了自己与命运独立的时刻。
某一时刻人是自由的,不善不恶,对死亡没有恐惧。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可有时候,不自杀也是一种自杀。
因为反对独裁而意淫独裁,因为反对审查而支持肤浅。
这就是误解与偏离。连敌人都找不准的反对,就是另一种支持。
文明就是这么衰落的。大家爱热闹,终究是荷尔蒙过剩。
我们活在荒诞里却感到非常正直。
正常病是一种不可治愈的病。(同样地,应该病也是如此。)
每个时代的人都以为自己所处的时代是“天下大乱”。不同的纸上写着相同的焦虑。
让巨变纵向收缩,人横向展开,千秋万代是沉默的。轰鸣,这是准确的词语。
人的念头一直是最初的同一个。
“是的,光明也会下跪,那是对着另一片光明。”
当一个孩子获得过度的失望与赞许,他们便开始苍老。
当一个老人获得同样的东西,他们就突然年轻。
词汇是密码是友谊是阶级,也是病毒,汹涌而来,汹涌而去,而语言会自愈。
但还会有新的病毒到来。我决意收起所有惊奇。
这背后的本质是统治术。物化是最快速有效的凝固剂。流行是一种动员,是统治方最丰盛的试验田。接受物化,加入物化,就是交付权利。我们所剩下的并不多了。
不无辜的是追到本源却没有从本源再出发的人。
圆形的人存在吗?我们都知道答案。但还是要这么去念想。就像海德格尔总想恢复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希腊”,一样的道理。
记住了太多的过往,而过往从不复归。
那些不经意的东西,空气的能见度,一瞬间的光晕,看似不具任何含义,可它们是过去之门的钥匙。
明确无知,是一种良性品格。
才华才是最大的荷尔蒙,使人兢兢业业,持存敬畏又感到无所不能。
物质的世界太过温柔,太过可以解决。太多不可解决的事,都在不可见之处。
创造力和思维力是在困顿里产生的,哪有什么顺风顺水。只有困顿之处,才有沉思与告别。
成为锚并非易事,在那里时代可以停泊。
未实现的感情,都只是因为荷尔蒙和行动无法匹配。荷尔蒙过多的人,未能行动,消化不了,遂向内生长。荷尔蒙多的人,从来都无药可救。要么等年龄增加,荷尔蒙退化,要么让行动与之匹配,不然自己埋单所有冗余情绪。
若真说起功效——冗余情绪属于文学、艺术的催化剂。不冗余的,都已经被生活耗尽——或者说,它们本来就是生活本身。生活本身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性。
世上多的是单细胞的人。生活如此耗人,只要应付不来一面,其他的,都可能被拖累得黯然无光。然而,要找到自己的规则。即使在拥挤的闷罐头里,潮湿麻烦的夜晚,你还是得从前路的灰尘和路人神色里发现零星的诗句。只有这样,或许能够看清生活的一瞬。是为礼物。
一个人的天赋会使一个人面临一种命运,同时告别其他命运。
人是在相信中上升的,而不是不相信。不相信是路标,必不可少;但相信是路。
时间会参与进来,慢慢会忘掉自己。
命运给你机会观看荒诞。
人经常会和自己的不接受相安无事。
在模糊的日常里找到轨迹——意识到每一天的生命消耗于何处。
然后,做一些不饱和的决定。不饱和意味着给改变留出预期。
用这些决定去生活。用理智扮演自己的内心。理智是未来的你。
你终将安排你的巧合。
做任何长期的事情都需要有精神上的张力,不然也只是为转瞬即逝的东西服务而已。
朋友说,最大的尴尬,不在于被别人看见,而是被自己看见。
时间是恒定的,生活的疏密却是自我选择的。
每个决定,问自己,是出于爱还是出于恐惧。然后会有答案。
你可以走却没有走的路,也是你的天赋。
我们的生活疑虑重重,并不是因为想得太多,而是想的太少。于是我们的选择,都恰恰是因为没有去选择。我们活着却没有办法对生活有所负担。
于是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但对于正在和将来要做的事情渐渐知道。
做一些事,不辜负自己的精神状态。不要太过积极,不要太过热情。
自己知道自己该有的热情的尺度。要防止冷却后的恶心。
你经历了过去这一切,然后你接受了这一切,这就是你的韧性。现在你要做的是大步往前走,去观看寻找那些自由的可能性。当然如果你有些犹豫,小步也可以。
这样就算他们遇到糟糕的事,也会知道还有个被封的世界,那里有备份的梦想、备份的宁静、备份的旅行、备份的诗句,还有备份的爱情。
(博尔赫斯)天堂和地狱都太过分了。人们的行为不值得那么多。
读多了劝人奋进的警句,有些时候,只会让一个平庸的人变成一个很努力的平庸的人。
过于直接的语辞,是为荷尔蒙的挽歌。
只要阅读,就没有任何回头之路。
我感激各种无关欲望和丢弃的相遇。
总有这么一天,有一些发生,让你知道这一天和别的一天有所不同。
记住这些很难,因为它无法转述。
异乡永远是写作者的归处,那里有太多陌生的语境,可以用它们,在自己记忆中的故乡间,来回跋涉。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易,每个谎言背后,都有人因此心里好受一些。
如果生活让你看书的时间变少,那你最好改变你的生活,而不是少看书。
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是喜欢同一本书的距离,最远的距离是你对身边人手里的书毫不在意的距离。
伟大的作品有一种随时消失的气质。
这一刻并不特殊。照片是时间停止的伪证。时间没有停止,时间被储存了。
它因存在被压缩,经由观看被释放。
每一笔,都向深渊而去。那一笔占据了未知。这是笔触的自行言说和耗散。
挖掘深渊的同时,是填补深渊。
不知道这会不会在他们心中形成一种恐慌。
就这么被这群人懂了,值么?
要拍出有余味的作品——他们必须超越同情、超越判断,他们必须深知人性之复杂,少下定义,尽量呈现开放式的面向。
你以为你在做局部,但你从来都是做整体。
创作者的超前,可能引致同时代的大众的超越。
过去的光,足以支撑所有的现在。对未来的自觉足以支撑人度过一生。
人是因为不彻底因而彻底的动物,而我们却被自己推搡到了世界尽头。
只是创作者在写下每一笔的时候都应该有极端的自觉。哪一笔是横向而去,哪一笔是纵向而去。不仅文与画,音符也一样。
横向大于纵向时,个体有机会做一个知识分子,但成不了艺术家。
这个差别,是很努力的普通人和天才之间的差别。
在确认一些真正的交谈以后,余下的就是不必交谈的时刻了。
我们都不要害怕沉寂。
片尾的时候我想,红色是冷的颜色,燃烧的爱和嫉妒也是。不那么爱了以后,可持存的爱才刚刚开始。
我们都会成为很好的聆听者,因为我们在那面单向的镜子里看到的还是自己。
我们因误解得到了赞扬。
现代城市的意义就是使人有能力毫不相关。
生活方式这种东西,真是无所谓。雅致或者粗朴,一种选择而已。
多数现代人停留于生活方式的模仿中,情致带来的差异感充斥人的心灵。
其余的生活,是协助,也是打扰,但这是人之为人的底色。
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之前的失望。就像每个孩子一样,慢慢记得,然后披上盔甲。
Maybe I should say:worse than yesterday but better than tomorrow.
Ta看上去有许多故事但ta从不谈论自己。
我倾向观看不饱和的人。灰阶里有许多不被讲述的部分。
游客中一个静止的人。
物理挪移,生活如旧,惟这件我担心会白费时间的事在零零落落地往前走。
谢谢交谈过的朋友给我留存了余下的不必交谈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