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可能的超电磁炮 2-3 醒

2-3  醒

娇小的樱色少女一个人坐在白色病床旁边的家属凳上。

身旁单调的点滴声惹人瞌睡，输液瓶因为透明液体的刻度下降而轻微晃动，投影在墙面的影子也随着摇曳。

床上最重要的人一刻没有醒来，她就一刻不得放下心去。

已经陪床了许久，她紧握着的双手里有重叠的指甲印。

「姐姐大人...为什么...」

喃喃自语了一半，黑子把话噎了回去。

叫她怎么再忍心接着回忆。

 

8月21日晚伴随着大规模停电的不明事件，昨天——10月9日又是黑子不知道的某事吗....

那一幕一幕，于黑子来说都是最残忍的画面。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美琴已经是第二次像这样毫无意识又浑身重创地躺在这家医院里了。

简直像得了前所未闻的住院癖。如果医院也有会员卡的话，黑子甚至会怀疑美琴是不是偷偷办了一沓。

「唉....」黑子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表情复杂。

有心痛，有责怪，有无奈，有不甘，有冲动......有很多很多。

美琴换下来的校服被整齐地叠好放在另一张椅子上，已经跟主人一样伤痕累累了，之后还是需要再向学校申请购买一套。现在的常盘台ACE，穿着不适合她身材的宽大病服。黑子看到肥阔的病服袖口里，美琴的手安静地放在那。看似自然，实则苍白到些许透明，甚至连手背上青青紫紫的血管都清晰可见。那蜷缩着的修长手指上面，还残忍地留有AB型鲜血的味道。

慢慢地，黑子的眼泪缓缓溢出，模糊了世界。她轻轻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上面，却只得到冰凉的反馈。皮肤纹理依旧熟悉，温度却无法和记忆中姐姐大人的手相比。

虽然美琴睡着的样子一直很诱人，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黑子还是更喜欢元气满满的无敌电击公主。

比如说现在。

然而她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唤醒熟睡的姐姐大人。

她亦不知道，病房的门口一直守着一个拥有高挑修长的身材、蓬松深褐色头发的超能力者。

麦野沉利低着头，以脚根点墙的姿势倚靠在走廊，抱着上臂的双手缠满了泛红的白色绷带。她从来没有过进去看看美琴的想法，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像这样杵在这里。她曾无数次在心里喝斥自己离开，却总也迈不出医院那宽度只有两厘米的大门。

「嘁......」她不痛快地咂了下舌，脑袋里不受控制的重复回放着一天前的场景。

 

 

「喂！！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听到就赶紧给老娘滚出来啊！！」麦野疯一般地挖掘着，手上被乱石划出的深浅不一的血口不断增加。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一口气把这里夷平——前提是这下面没有压着那个该死的小鬼的话。

（我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个份儿上，为什么要救她？？！！）

（难得我都大发慈悲了，你要是敢就这么死了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一定！！！）

「真该死.....」

尽管脑袋里不断用难听的话在咒骂自己，麦野始终没有停止双手的动作，从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混合了鲜血在加速下坠。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动作竟因害怕而颤抖起来。

「？？！！」麦野终于看到了美琴用于护住头部的左臂。

加紧速度，她惊讶地发现在美琴旁边竟有一块呈竖直状态落下并屹立不倒的钢板。正是这块奇迹的钢板替美琴很好地缓冲了之后倾泄而下的崩塌，让她幸运的没有与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坚硬重物直接相撞。

 

（巧合？）

不，这不是奇迹，而是算法的产物。

同样拥有lv5头脑的麦野一下就明白了这所谓巧合的原理：在第三位朝自己踢出混有钢筋的石板的同时，用产生的磁力将另一块钢板立在自己身边并趁势卧倒，所以原本以为会被自己射穿的身体，也只是擦中了右臂使其露出一道十几公分的白骨。虽然这样夸张的口子足以吓晕看到它的大多数人，但在这种极端情况下只受了这种程度的“外伤”，不如说实属万幸。

麦野的眼里重新闪起了兴奋的光。仍然是那样凶神恶煞，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奇怪情绪包含在里面。

 

「可恶...根本没完没了！！」然而每扒走一块压在美琴身上的瓦砾，就有更多块石头因为失去平衡而滑落。明明都已经能看到目标了，救援的进度却始终停滞不前。

「都给老娘滚——开——！！！」麦野终是冲着废墟的上层射出了一发适当面积的原子崩坏。如果再因为怕误伤到美琴而畏畏缩缩的话，恐怕会造成她失血过多。再说，麦野原本也不擅长考虑这些。不过她自己也没有察觉，一向不善于精密操作的第四位的暗部大小姐，这一次真的在潜意识里为了让人火大的第三位小鬼而巧妙地控制好了角度。这下子，讨厌的大体积砖块就全部蒸发了，只剩寥寥无几的几层碎石还不识趣地铺在美琴身上。麦野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直接从乱石中粗暴地抱起深度昏迷的美琴并给了研究所的墙壁“最后一击”。

麦野沉利发动“原子崩坏”时，以雷击之势所放出的特殊电子线，纯白的光束可以将金属像纸屑般吹散、厚实的墙壁溶解，能够连同遮蔽物和对方身体一起贯穿。此外，麦野还能够将“原子崩坏”像火箭引擎一样发射弹开自己、有如火箭引擎般高速移动，并且还能以“原子崩坏”构筑起防护盾，就连爆风也能弹开。

在打穿墙壁后，正是她用那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把美琴送到医院进行紧急救治的。连有着“冥土追魂”称号的青蛙医生都不得不感叹，如果再晚一点处理伤口的话，恐怕美琴的右臂就又要被迫更新了。

 

砰——！

麦野沉利回忆的思绪被病房里一声闷响打断。

 

「姐姐，大人？」守在病床边的黑子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家属凳也被猛然打翻在地。她好像看到美琴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向后跳动了一下，于是加大力度握住她的手等待着，然而美琴那边却没了下文。

「姐姐大人您醒了吗？？！！」半晌，仍然没收到回应。刚刚点燃起的希望被倏地熄灭了，黑子要去按铃的手也从半空中无力地垂落下来。

她恍惚地重新摸索着，把横在地上的家属凳扶起。

视线失焦游离起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还不醒来...医生不是说过已经渡过危险期了吗....？）她身体一沉，跌坐了回去。无精打采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受了不小的打击。

她打心底里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姐姐大人去受苦，哪怕分担一些也好。

她以“侧侍”自居，每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美琴一个人被卷入各种事件，然后伤痕累累。别说是一起战斗了，甚至连最基本的 “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信息都无法得知。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站在姐姐大人身旁，姐姐大人又是如何看待自己这个搭档的。当初和美琴的前室友北菊露任学姐明明说好自己会做一个称职的室友.....如今看来是自己“失职”了么？是自己的能力终究还是无法站到lv5的战场里么？还是姐姐大人本身不愿意牵扯或者说连累自己？

（姐姐大人，为什么总要那么逞强呢？）

 

恍惚之中，似乎听到门那边传来几下敲门声。

「白井同学？我们来看御坂学姐了。」小心翼翼的声音。

「嗯....」

「还没有醒来吗？」

「是啊...不过...」

欲言又止。

刚才姐姐大人的手，分明是动过。

「今天一定会醒来的~要相信御坂学姐，我们在这陪你一起等！」

「谢谢你们....」露出一点疲倦的微笑，黑子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

咔咔——

骨骼间长时间欠缺磨合的声音响了起来，看来她真的是坐了很久很久了。

 

10月10日的钟不知不觉已转过大半圈，阳光也开始慢慢倾斜起来。

「那个...白井同学快看！！」
佐天惊喜地看到美琴缺少血色的唇瓣稍稍颤动，如同梦境中的人呓语，却无法发出声音。然后，便不了了之。

「又是这样吗....」黑子的心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起起伏伏，她掩面趴到病床侧沿，不小心压到了美琴的手臂。

「......唔......？」好像是感受到了右臂那里传来的急切的压力，沉睡了超过24小时的茶色少女终于费力地半睁开双眼。扫射入眼的火红夕阳刺得长久不见光的瞳仁生疼，刺激之下她迅速又闭紧眼睛，轻轻地从喉里发出一小段意义不明的声音。

 

（这光是......）

她想起了“大眼女”布束砥信曾对她提起的，妹妹第一次看到这种光时说出的话：

 

 

「原来世界是，这样耀眼美丽的东西啊......」

 

 

御坂美琴更加深刻地明白了这句话的简单与复杂。

简单，因为它仅仅是一句脱口而出的感慨。未加思索，未加探索。

复杂，因为它包含着妹妹以为自己不曾拥有的一切感情——憧憬，渴望，迷茫，畏惧，痛恨。之前仅仅是通过学习机器的灌输无法理解，直到亲眼所见才知其波澜。这世界这样耀眼，这样美丽。但这世界来接她的方式，不是亲吻，没有拥抱，只有对她的虐杀，千遍万遍。

 

一时间如锥刀绞心，感情无法收住，几滴眼泪从紧闭着的双眸淌了出来，在冰冷的脸颊上滑出透明印迹。

「.....」希望一次次落空的黑子看到姐姐大人真的醒了过来，大脑却不争气的一片空白。太多话想要说反而都堵在了嘴边，不知道该先说哪句好。整个人宕机几秒后想对姐姐大人说句“欢迎回来”，但又觉得苍白无意义只好作罢。除了再次将十指紧扣，她想不出自己该做什么。

「黑....子....?」周遭的事物开始变得清晰，美琴通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轮廓一下辩认出黑子来。

「我在这里！！姐姐大人您终于醒了！！」泪水决堤，黑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喜出望外了，但她不喜欢这种情况下的喜出望外。

「呃，还有大家也在.....」

「嗯！！」佐天和初春跳上前去，亲切地晃动双手向美琴打着招呼。

「姐姐大人，太好了...黑子我，黑子我...」无法掩饰也无需掩饰的激动，黑子兴奋得一塌糊涂，竟有些不知所措。按捺不住想要抱紧美琴的冲动，又害怕会弄疼美琴的伤口。

所以她就这么手舞足蹈地胡言乱语起来。

看到朋友们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实在是有一种过意不去的温暖。

「黑子.....给我倒杯水好吗？」

「当然了~~」跑跳着迅速斟满了一杯39度的温开水，转身看到动弹不得的姐姐大人，黑子突然心生一计。

「故如，昂黑纸来喂giegie嘎人吧（不如，让黑子来喂姐姐大人吧！！！）」她把原本要递给美琴的水一下子全贪婪地含到自己嘴里，双唇撅成别扭的心形。从双马尾樱色少女极度变态的语气中，可以明显感觉到声音的主人已经恢复了元气，试图跟她久违的姐姐大人来个亲密的间接亲吻。

不不，这种程度的行为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强行接吻了吧。

「不用啦！！！你这个变态！！！咳...咳咳....！！」身体被数根输液管束缚，美琴眼看无法躲过黑子的超常识攻击，激动地咳嗽起来。

「来嘛来嘛~~~啊！！姐姐大人害羞的样子好可爱！！！」

「我都说不用了啊！！！」

「别过来！！咳咳！」

「你再靠近.....！！」

「哦~~~~~#￥%……&*啊~~~~（）…咦…&&！！姐》...！！.」

 

「太好了...一如既往呢~」那边打得火热，这边笑靥如花。佐天泪子和初春饰利默契地互视彼此，她们能看到对方眼中含着的泪花。

 

「哼，可恶的臭小鬼，终于醒了吗？」

高跟鞋清脆的响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头顶一片红叶飘落，切开了夕阳的光，明了麦野的目。

注：文中关于麦野能力的描述摘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