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活口”评话名家杨震新
文/华觉平
五十年代书坛上的评话演员杨震新,听众们一致称他“活口”。“活口”原是评弹界的行话,是对演员在书台上善于随机应变,笑料即兴而来,不断令人捧腹的赞美词。

杨震新从业评话后,最早说的是《东汉》,这部书内行称为“破书”。原因是这部书情节分散复杂,缺少重大的“关子”;书中大面角色多,难以表演等等。因此说这部书的人很少,虽有几代艺人说过,但没有出过大响档。那么杨震新怎样能把这部“破书”说得使听众欢迎的呢?那是因他对自己提出了每回书都要动听的严格要求。在这一前提下,他删除了书中繁琐、拖沓和可有可无的情节。但有些情节虽属软档书,却是不可少的,他就想方设法增添笑料,使书轻松活泼,令听众没有软档书的感觉。
杨震新在这段书里创造了很多笑料,激起了满场听众的阵阵笑声,取得了不亚于关子书的效果。他说的《夺先锋》更是有声有色,《闹昌阳》引人入胜,《盘肠大战》慷慨悲壮,《斩经堂》催人泪下,《草桥关》扣人心弦。由于他的大胆取舍,不断改革,使《东汉》这部破书推陈出新,获得了听众的喜爱。
1950年,杨震新听了黄异庵说唱的弹词《李闯王》,内容细致入微,说得丝丝入扣,但完全是弹词风格。他就下功夫作了再创造,简略了红娘子和其他一些适合弹词演唱的情节,抓住了《兵进宁武关》这一关子,突出了李闯王的正面形象,形成了粗犷中包涵细致的评话风格。出色的演技,满场听众无不赞叹,掌声如雷。杨震新说的这回书于1951年春节参加上海新书竞赛中夺魁,荣获金质奖章。
1951年杨震新与吴君玉拼双档在静园书场演出长篇评话《水浒》,他从未说过这部书,却担任上手,而且是末一档压台书。说的书每天只由吴君玉用口传方法与他排一遍书,致于描绘、穿插、噱头都分别各自思考。上台前知情的行家都为他担心,特别是和他在台上“同命运”的吴君玉更怕出洋相,因此提心吊胆。杨震新上了台,他的快口说功,尤如高山流水,一泻千里;有时谈笑风生,如数家珍;配合书情运用各种说法,他说“林冲发配冲军到沧洲”,用快节奏说表,说“鲁智深大闹野猪林”,上下手官白对答,边说边演,开打动作配合默契,发挥了评话双档的特点,说“棒打洪教头”穿插放噱,如说“洪教头名字叫洪善,做事一直瞎缠,被林冲打翻在地姿势优美象条曲鳝”。这突如其来的“小买”,诙谐、幽默地讽剌了反面人物,达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本来在台下是吴君玉教杨震新,上了台却成了杨震新教吴君玉。因此吴君玉承认杨振新是他的半个老师。
1952年杨振新参加了苏州评弹团后,更充分发挥了他的技能,艺术路子也更宽了。他演出的书目是长篇评话《水浒》。他曾和曹汉昌用双档,后又用单档演出过《岳传》。他说《岳传》回回精彩,所到之处,坐无虚席,风靡书坛。评话演员弹词演员同台演出中篇,总有些软硬不调,格格不入。可他参加了苏州评弹团,在很多中短篇弹词的演出中,担任重要角色,每次演出都取得成功。
1952年杨震新参加了苏州评弹团后,更充分发挥了他的技能,艺术路子也更宽了。他演出的书目是长篇评话《水浒》。他曾和曹汉昌用双档,后又用单档演出过《岳传》。他说《岳传》回回精彩,所到之处,坐无虚席,风靡书坛。评话演员弹词演员同台演出中篇,总有些软硬不调,格格不入。可他参加了苏州评弹团,在很多中短篇弹词的演出中,担任重要角色,每次演出都取得成功。
在中篇《秦香莲》中,他塑造了韩琪这个正气凛然的英雄形象。在演出中他和汪梅韵、高雪芳等配合默契,丝丝入扣。杨震新在评话艺术上说、噱、演俱佳。清新、刚劲的风格鲜明。此外,他还创造了独特风格的扇子功。他在评话艺人台上用折扇模拟刀枪的几个简单动作,发展到手投足挑,前后、上下、左右,运用自如,得心应手,堪称一绝。
1957年,他遭到不幸,从此他在书坛上销声匿迹。1960年他接到领导上通知,要在内部说一回书,他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看见了亲娘一样。这一次他说了《东汉》书中《月下挑枪王》。接着他被安排在评弹团整理书目。次年又给他去江苏省参加南北评话会演,说了一回《连环舌驳计》。他那扎实的功底,生动的演技,赢得了同行们的一致好评。当第二天领导同志告诉他摘帽的喜讯时,他为能重上书台激动得涕泪交流。
他生活清苦,患有严重的肺病。但只要有书说,把病苦都丢在脑后,再苦再累,他都不在乎。有一天,在苏州书场演出的吴君玉,因故不能登台,请不到合适的道友代书,原因是吴在听众中已颇有声望,突然临时换人来代演一回没头没尾的书,听众肯定不满意。这是吃力不讨好、坍台失面子的差使,因此一般人不肯代演。然而杨振新却承担了下来。临场时,苏州书场座无虚席,不少同行也去听他的书。
杨震新不愧为“活口评话家。他一上台一开口在十分钟时间里边说边演,一口气背诵了水浒一百另八将的赋赞,咬字有力,动作传神,把梁山英雄一个个显现在听众面前。这时候满场听众赞叹不已。
1964年,杨震新参加编演评话《杜鹃山》小组,这是他艺术道路上最后的冲剌。长时期的肺病咯血,以致未老先衰。但他还是不辞辛勤,呕心沥血,对该书的情节结构,设置关子,人物身世,表演技巧等等,都作出了较好的艺术处理。他在苏州春和楼等书场上演《杜鹃山》,人们认为不要听的新书,他却演得天天客满。由此可以看出他说书的艺术魅力。
听众谈论杨振新时,说他聪明,“活口”是天才,其实不然。
他幼时资质并不聪明。学艺前笨嘴笨舌,身材瘦小面相又不好看,所以很多人说他不是学说书的料子。那么他怎能成为五十年代风靡书坛的大响档的呢?那是经过了一个艰难的历程的。
他跟唐风岐学艺未满一年,就独自去小码头演出,由于奶水不足,天赋条件又差,业务清淡,时常五台山”(书场里五只台子坐三个听客),真是“开水突突煎听众见面”。这种局面他只能躲在被窝里哭。一段时间里,他背包裹,走官塘,漂泊江湖。一回到家里,父亲恨其不成材,非打即骂。有一次其父将他锁在房里,责令他面壁说书,长达数月之久。
他在走投无路时,去玄妙观算命测字。测字先生说他头发生得太低,乌云盖顶,所以一直晦气倒霉,要剃平顶头,才能云开见日。震新的“震字份量太重,压倒了“新”字,因而不能成新秀,要改为“振”字,才能振兴。他信以为真,剪发改振,以求交运。可是测字先生的“神机妙算”,改变不了他的命运。失败中使他领悟到艺术没有捷径,只有狠下功夫。
他把浑身的精力,可以利用的时间,都投放在钻研艺术上去,就是因病休息时间,他也总是出现在书场后排座位上。不论评话、弹词,不论演技高低,他都要听。他曾这样讲:虚心学习,不能挑瘦拣肥,台上演员说的一万句话,哪怕九千九百九十九句都不可取,只要一句对我有用,我就得到了艺术养料。他在较长时期甘当小学生的过程中,吸取了陈浩然的高超演技和新型说表;顾宏伯的各门角色和台风潇洒,潘伯英的创作技巧和语言简洁,曹汉昌的说法爽朗和神态端庄,吴子安的吐字铿锵,柔中带刚。他就是这样博采众长,终于走上了自己成功之路,攀登了评话艺术的高峰。可惜年仅四十五岁,就被病魔夺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