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伊比利亚

伊比利亚的小镇兀自长出许多行走的雕像， 似是而非的脸庞最令我们恐慌， 昔日轻盈的手指描绘着如今苍桑的模样， 越留下痕迹却越难以磨平这岁月的记号。 现在，从嘎嘎作响的木屋望向窗外一一 潮起潮落的海岸曾是石榴花的故乡， 饱受侵蚀的港口见证过风帆纪元的嘹亮， 直到连坚船利炮也无力对抗狂澜的既倒， 眼睁睁地看着凝重的海雾吞噬了最后的光。 现在，从模糊不清的灯塔移开视角一一 扬帆起航的方向不是诗和远方， 阴云翻涌的尽头只是此起彼伏的波涛， 令人窒息的海洋无情地埋葬了溺者的呼号， 徒留灰色日光久久荡漾在早已腐朽的船舱。 现在，从战栗绝望的天际拉回联想一一 空灵的吟唱用线条支配起静谧的夜晚， 滴滴嗒嗒的脚步回荡在这遥长的海岸， 墙角的竖琴依然孤零零地闭上眼睛等待， 唯有愈发压抑的空气诉说沉湎已久的灾难。 现在，在黑灯瞎火的路口迎接歌手一一 血红而幽深的瞳孔中倒映着澎湃的海啸， 轻盈的白发也随着裙摆弥漫在浮动的周遭， 荧光的游鱼无所凭依地徘徊在歌手的身旁， 给黯淡无光的家乡带来了宁静的心伤。 现在，从死寂僵硬的小镇走向海港一一 紫黑色的异样巨石监视着昏天暗地的码头， 苍白色的干瘪皮肤支撑着不愿挣扎的心脏， 把乡愁的味道强加给富营养化的水域， 驱动着囚禁月光的浪潮带来龟裂的征兆。 现在，从无语凝伫的岬角一跃而下一一 搅动洋流的海藻掩藏着它的危险利爪， 障蔽鱼群的珊瑚也警惕地让出一条道， 飘柔的歌手在湿润的空气中浮跃着穿行， 使过往的心绪上泛起阵阵涟漪。 现在，从暗流涌动的浅水没入海底一一 仿佛归家的旅者割舍了可见的光影， 若有所思地品味着无端发出的呻吟， 空洞的视野中到处沉浸着她的低语， 用哀怜的触手去安抚躁动不安的心绪。 现在，从难以脱身的缠绵深入回旋一一 一厢情愿的信仰建构起注定迷乱的仪式， 覆水难收的引导来自于穷途末路的国度， 不再静默的教堂掩盖不了心照不宣的强欲， 而正在蠕动的神像终于泄露出背叛的噩耗。 现在，从呢喃弥漫的深渊寻找答案一一 渐行渐远的路途脉动着发出不安的信号， 纷纭信徒的行伍留下了萎靡不振的石榴花， 注视着滞塞的坏血缓缓汇聚成熟悉的衣装， 感受到乏力的心跳逐渐将身躯拱手相让。 现在，从滋生灾厄的温床游向希望一一 像失乡的遗民奋不顾身地追逐缥缈的过往， 像落水的船员不遗余力地抓住头顶的光芒， 任凭再次开裂的伤疤轻蔑于上升的徒劳， 默许旧日挽歌催促着阴云之间的丧钟敲响。 现在，从深入骨髓的海水汲取滋养一一 汹涌的黑色风暴肆虐在无人问津的小镇， 苦涩的咸味海水淹没了渴求救赎的雕像， 险恶的扭曲生物从四周爬上孤独的岬角， 在歌手的吟唱中将覆潮之下的爱人捕捞。 现在，从电闪雷鸣的赤潮质问真相一一 朦胧的爱意只来自于生前留下的希冀， 面前的歌手也并非是斡旋命运的魂灵， 直到蔚蓝的妩媚与摄人心魂的剪影重叠， 才得以第一次正视这今非昔比的恋情。 现在，与心之所向的沉默一同游荡一一 漫漫长夜的竖琴在篝火之下显得格外柔和， 低头尾随的歌手依旧保持着模仿的热情， 尽己所能地对着沙石旁边的海螺倾诉愿景， 好似在表演曾经相遇在舰桥的浪漫戏剧。 现在，从拉长影子的浅滩流放哀悼一一 沉眠的伪装轻巧地刻下了难舍难分的印记， 起伏的胸膛却不会因此轻易吐露一丝声息， 暂住在这充斥着犹豫迟疑的月下逆旅， 下定决心走向身后幽绿沉默的如影随形。 现在，把双手放在毫无防备的脖颈一一 伊比利亚的小镇仍然遭受着时间的冲刷， 似是而非的伴侣令我依念却又注定无情， 固执地决定离去品味潮涌潮枯的孤独寂寥， 直到逆光下的起舞唤醒了波光粼粼的泪花。 现在，从隐隐作痛的世界继续流浪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