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太阳刚升起，正是雾蒙蒙的时候，他好久都未像今天起的这般早了，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打开窗子，迎面吹来一股冷风，这使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赶忙拿起车票，披上破旧的军大衣，瘦弱的身体对于大衣的包裹有些勉强，但他对此却毫不在意。他走的很快，险些摔倒，风呼呼的吹，好似在阻挡着他前进。到了镇上，偶然抬头，瞥到了一座电话亭，突然来了兴致，跑过去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边传来了厚重的声音。“我要见首长。”“怎么了宸烨？今天不是你的休息日吗？”“我今天要去城里买一些物品，您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那正好，帮我带回今天的报纸吧。”“好的首长。”挂断了电话，他知道这份报纸的重要性，便加快了进城的脚步。回城的人很多，有母亲带着年幼的孩子，有热恋中的情人，有兄弟姐妹们一同返乡，唯独他是独自一人，仿佛与这个大周围格格不入一般，他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正值深秋，路两旁铺满了金灿灿的叶子，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感觉暖洋洋的。他打开窗子，迎面吹来了凉爽的秋风，风里夹杂着稻香，一股惬意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一滴眼泪滑落，阳光渐渐充满了他阴暗的瞳孔，好似在无尽的渴望中得到了一丝欣喜。到了城里，他下了车，风里好像夹杂着他日思夜想的故乡的气息。顺着一股气味寻了过去，那是一个卖烧鸭的摊子。他多么希望这是他的午餐，热闹的市场与他平时居住的寂寥的小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使他有些无所适从。问了价格后，他刚想掏出钱，却发现身上除了首长给的鸭蛋分文没有，窘迫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没钱还敢来买东西，你怕是个扒手，快给我滚。”他被吓得不轻，看着屠户那强壮的身躯，灰溜溜的离开了。他是多么希望手中的鸭蛋可以变成一只大鸭子啊。或许如今的他，对钱币早已失去了概念，他绝望得在街上走着。在一个转角处，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了他。径直朝他走去，风中带来了故人的气息。他拍了拍宸烨的肩膀，宸烨转过头，两人对视了好久，“是你，宸。。。”宸烨赶忙打断他的话。“你怎么在这？”没有回应宸烨的吃惊，男人打量了一下他的着装，多么破旧啊，仿佛是十年前的物品。不知怎地，两人的眼眶都稍有泛红，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缘分的安排，他们相遇在这样的十年之后，而此时，两人的状况却早已大相径庭。如今，男子早已成为商业大亨。“这十年，你老了好多。”“你也是。”没有过多寒暄，他带着宸烨去了当地最好的酒楼，点了几盘菜与一壶白酒，宸烨风卷残云得吃着。男人却只是默默地坐在他的对面，点了根烟说道“如果你实在混不下去了，来找我吧。”宸烨回答道:“我勉勉强强还能过下去，但有一件事，请不要让我的家人知道我的近况，我怕他们担心。”“你老了很多，早些娶个媳妇吧，还能有人照顾照顾你。”他的内心在挣扎，想解释些什么，无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喝上几口白酒。两人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喝着白酒，相视无言，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 “我必须回去了，有公务在身。”“好，我开车送你到车站。”秋夜依旧是寒冷的刺骨，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两人哆嗦着来到车站，虽然天已黑了，但城市用他那不眠的灯光点亮了夜空。上了车后，他看向车外，外面是一片灯红酒绿，但他却感觉，这灯光依旧无法充满他内心的黑暗。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些年的工作，仿佛让他脱离了这个世间。他不知是时代抛弃了他，还是他早已不知不觉中退出了时代的舞台。但他内心依旧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将伴随着时代的前进永远的保存下来。到了车站，男人递给他一千块钱，他没有收下，只是把那鸭蛋给了他。“带着我对这个时代的期望，走下去。”男人望着他远去，陪伴他的只有一成不变的月光和星星点点的灯光，他想起了曾经，他那傲人的天赋，专业课第一，密不可分的挚友。他们曾经一起克服了重重困难。而此刻，他却要独自离开。风吹过男人车上的吊坠，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悲痛与辛酸。宸烨向男人挥了挥手，消失在了夜色中。在车上，宸烨看着手里的报纸，上面报道着人大会议的召开，封面上印着那他信仰的镰刀锤子，伴着微弱的车灯，他沉沉睡去了。梦里，他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场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间巍然耸立着中科院研究所，走进那里，是无数的机器与像他一样的瘦弱的科学家夜以继日地进行着精密的计算，而抬头便是威严的国旗与国徽。走到外面，风伴随着沙土吹到他的脸上，他却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一滴泪水也随着风消散在这无边无际的荒漠里。 又是多年过去了，在一个盛夏之夜，男人正准备上床睡觉。外面突然爆发了一阵喧闹，人们纷纷走上大街小巷庆祝，不明所以的他打开电视。“中国第一颗氢弹代号639于六月十七日在新疆罗布泊上空成功引爆，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们还要牢记那些为革命献身的英雄们，人民将永远以你们为荣。”电视上闪过那些无名英雄的照片，电视上出现了那个他熟悉的瘦削的面孔，男人瞬间明白了一切，此时已无需回响，因为已知其详。他打开窗子，凉爽的微风抚过他的脸，仿佛带来了胜利与希望，他那年少般的骄傲与热血被彻底点燃了。他再次拿出那个鸭蛋，喃喃自语道:“伙计，你当初给我的那个鸭蛋，真的变成大鸭子了。” 于2023年二月十七日 致敬为新中国革命献身的英勇科学家们 张伯仲作之 周天明初改之 董继优次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