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粤过年
行香子表示标题很淦
年二十三
行香子从画室回来,楚国卉就问这里有什么活动。
“今天是小年啊。”
“小年就小年喽,客家人是很少活动的。开始打扫卫生呗。”
“哦……”
王耀和行香子在B城的家是在老城的一个院子里,翻修了好几次,基本条件也都还不错,装修设计是行香子自己设计的。
行香子自己的房间是一种沉稳的调子,木色的桌椅像是被时光磨过很多遍,棱角倒是鲜明。床被的颜色一直以来是浅淡的色系;床是双人床的大小,楚国卉在的时候才添了一套枕被,十几年来这里都只有一张床被。床做成双人床是因为行香子睡觉很不安分——她总是做一些梦让自己惊醒,因为吃了一惊醒从单人床上滚下来的苦头,她执意把床加大并做矮一点。
虽然有专门的书房,行香子的房间里的柜子仍然放了很多书——这些书的摆放一般没有规律,除非行香子过年期间收拾或者后面几天行香子努力保持之外剩下时间几乎都是凌乱的。
大概因为这里的书她随便抽一本都是能看下去的,也不在乎分类和顺序。
柜子里还有一些颜料画纸和画笔——一盒艺术家级24色白夜水彩,一盒24色马利水彩,一套水彩笔,梦法儿水彩本和康颂四开的水彩纸。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文玩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桌子上的笔筒日常插着一只钢笔和一直小白云,旁边是一个本子。
梳妆台除了镜子便是行香子少得可怜的化妆品——一些基本没用过的口红眉笔和粉底液,她很少化妆,除了自己想化或者有必要化的时候,她一般出席宴会只是涂个口红就完事了。有时她甚至要借楚国卉的。
她倒是对各种首饰感兴趣——主要她自己做的多的一批——仿点翠、烧蓝、通草花、缠丝、绒花、金银錾刻……有一些是古制,有一些是现代的设计。
楚国卉自己的在这里的东西是一些化妆品——她一般放在一个箱子里,还有和一些同样奇奇怪怪的小东西。除此之外就是衣物了——她们早已收拾妥当,把不用的放进箱子,这几天要穿的才拿出来。
打扫这个房间楚国卉以为可以很快,因为行香子平时就清扫地很干净——但实际上她们花了一个下午,尤其是把她们自己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清出来。
这也不能单纯怪她们,她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总会因为私心留下一些东西纪念——这些东西代表着自己曾经的过往,她们只是因为一点点私心保存着。
但是她们经历的事情多到难以概述,于是东西也繁多。
最特别的是行香子留下的一个烟斗和一叠很长很宽的纸,楚国卉一开始以为烟斗是行香子自己用的,但后来她发现这不是;烟斗旁边的笔记是关于《楚辞》的,同一个格子里还有一个大大的松果球,一个漂亮极了的漆盒,一些报纸,几本书,还有刚才提到的一叠很长很宽的纸,那上面都记着一些注释。
这些都装在了一个小肥皂箱里,上面写着一行字。
“西南联大中文系行归去旧物”
除此之外,今日无事,年二十三洒扫房屋,结。
年二十四
网购的各色年货到了。
水仙也有了花苞,风吹过去一阵悠悠的香。
西府海棠吐出了芽。
当时行香子选的时候一下子也想不到买什么好,最后买了一些利是糖和干果。
蜜饯她自己也有做,足够春节期间吃的了。
王耀倒是买了挺多的——曲奇饼、腊肠、小灯笼……
今年过年大家都在各自的省份过年,在北京的老屋里也只有王京一个人看着。
行香子突然想要一只江淮的腊梅花。
这里是华南,行香子看着水仙的花苞,寻思着这什么时候开。
行香子自己晒的腊肠几乎都送完了,自己只留了一点点,王耀知道了之后就去买,结果王耀自己买的到了,王川他们的腊肉也送来了。
看来平时也能吃麦豆腊肠饭了,行香子想。
行香子和楚国卉收拾书房。
书房里的书其实很多是绝了版的,行香子自己的最多。
它们大多保存的很好,书房里的只是一部分——行香子自从那次浩劫后把自己的藏书分散开来,为的是以防万一还有零星存世。
当然,那一次也并没有损害多少——那时那人健在,她把一部分书书寄放在他家中,一部分书埋到林中。那些人来搜查时只剩下各国的马列著作。
这样她才堪堪保全自己的收藏。唯一受损的只有来自巴黎的几本书,好在还有备份。
如今那人去了多久了,书里面夹的海棠花都褪了颜色。
她把能晒的书都放在阳光下晒——为的是杀死蛀虫。不能晒的更要小心保养,夹一只芸香花并丢一粒香丸在书箱内。
书房的设计十分简洁——靠窗的一面做了一个很宽的台面,两边有柜,存放她的画画颜料——这里才是放颜料的主场,各种名贵的颜料都有,还有一个很大的画架,上面还有一幅她未完成的画——是一幅水粉,一个女孩仰望着天空的烟花和孔明灯,身后身前都是万家灯火。
书房两边都是嵌入式的柜子,几乎都是书——这里的书是十分整齐的摆放的,按照分类来编,简直就像一个小图书馆。
曾经有一个人来过这里,看到这些书,问她:“这是按那个系图书馆布置的?”
她不言。
她还是记得的。
那些书有一部分现在在阳光下晒着,暖暖的阳光晒着。
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上面花很香。
王耀还在忙着——他得等到年二十九才能闲下来,伊万更不用说——本来他就是一月六日过了节,现在形势紧张,他闲下来反而更危险,估计年三十才有空了。
阿尔弗雷德的身体也不好,弗朗西斯最近倒闲下来了——他现在一想处理工作就头痛,无可奈何,工作只能移交给别人了。
所以才说伊万闲下来更危险。
至于亚瑟——他直接拉黑了那些人,虽然这样很不负责任。
“但是每天给我的SB提案也太多了,这些人就不能面对一下现实吗?”
“难得说粗口了啊。”
“行香子,我突然理解当初你为什么选择在台上自杀了。”
“?”
“你什么都做不了。”
“你可以告诉阿尔弗一些东西。我知道你很犹豫,但……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除此之外,今日画室结课,行香子抄英语单词抄到骂人,年二十四,打扫房屋,结。
年二十五
行香子今天收到了各省寄来的年货。
目前确定只有王粤和王深来过年(主要他们也在B市),其他人都留在当地过年。
“但年还是要好好过的啊。”行香子说。
行香子把院子里清扫了一遍,把水缸清理干净,鱼和乌龟放在了水盆里。
阳光下的院子里花卉已经抽出来芽——今年春早,广场的木棉树都开了花,火红火红的。
三角梅也开得很好——行香子这的爬满了书房窗户旁一片墙,屋顶也被霸占了。
书晾了一天也该收回去,它们再次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书房的书架上
隔壁在晾腊肉腊肠,阳光下看起来非常诱人。
行香子今天和楚国卉还有王粤去市场。
今年大概是没有花市的了——行香子每年几乎都要去花市抱一盆花回来。
这三个人到市场只是为了今天的菜——王粤来蹭行香子的饭了。
“今天的菜都不怎么靓……番石榴也不够熟,不过够新鲜。多少钱一斤?”
“4块钱一斤。”
“嫩了点。”
“哪里嫩了……”
行香子看了看,挑了几个好的。
“够了,就这些。”
那个卖番石榴的利索称好,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怎么又买了?”
“我吃的多,家里就剩一个了,买点。”
“不是说买菜的吗?”
“大不了买发糕或者烧饼凑合一顿,怕什么?”
走完大半个市场,行香子买了韭菜和土豆——土豆今晚和中午剩的一半冬菇肉饼煮了盖饭拌面拌米丝都可以,韭菜明天炒肉或鸡蛋。
还有三个烧饼,三个干饭人一人一个,还吃的下晚饭。
王耀和伊万家里有王耀自己做的肉包子,大概看不上这些的了。
烧饼是真TM的香!
当他们准备离开市场的时候,楚国卉挎着一袋土豆,啃着一个烧饼;王粤优雅点,拎着一袋韭菜吃着烧饼;行香子则是一只手拎着番石榴,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发财元宝柑”——其实就是一种西柚,她纯粹是为了好玩才拿的,虽然最后也会被消灭掉。
王粤看向行香子头上的木簪——行香子的头发今天就是拿木簪随便弄的,套个橡皮筋扎个高马尾再加一个木簪就是丸子头。
木簪是海棠花式样,下面有流云——行香子很喜欢流云纹。
好巧不巧,旁边就有人在卖花。
而且还是海棠花。
“这株开得这么红的是什么花?”楚国卉也看到了,问道。
“日本海棠,品种是西府,深红色。”行香子看了一眼说道。
日本海棠……王粤突然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配合行香子的红头发。
操……王粤在心底骂了一句粗,这花但凡刚好是粉红的都好啊……偏偏这么红,红得让人一眼看过去以为是杜鹃……不过杜鹃花形不长这样。
楚国卉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本来想赶紧走的,却听见行香子问卖花的人。
“这株日本海棠,还有茶花,我都要了。多少钱?”
于是,他们回去的画风成了这样——
行香子怪力少女抱着两盆花稳稳当当,王粤拿着两袋菜,楚国卉一只手拎着三袋烧饼和一袋番石榴。
放下东西后,行香子把番石榴洗了,就摆在那里。
忙活完晚饭后,行香子略冲一冲水,就靠在门边啃着吃。
“好吃吗?”
“可以,就是不够老。”
楚国卉一瞬间简直无法相信这家伙那么平静,吓得她去确认药在不在。
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行香子买花,一般就是看花怎么样就买,之前有人拿花讽刺她,她看那花好照买不误,那株花现在还在北京院子里养的好好的呢。
楚国卉在那自乐了半天,心想自己紧张过头了。
毕竟这家伙可没有那么脆弱,自己走了的那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可活得好好的呢。
……
不是这个,是她现在想得更开了,她更清楚了。
有些东西于她,可有可无了。
而且她看到那花,想起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除此之外,今日无事,年二十五,洒扫房屋,结。
年二十六
行香子今天一大早去买了酥糖和糖柚皮。
酥糖是本地的,以前在珠江流域很畅销——不过现在因为某些原因产业衰落下去了,也就这样了。
这些东西,还是买回来才对味。
行香子现在坐在那一株西府海棠下剪窗花——现在房屋打扫干净,平时看见哪里又脏了扫一下拖一下就好了。
现在的时间留给窗花和对联。
对联她二十九再写——这是她的习惯。
但是纸就不一定二十九再准备了。
行香子自己有存纸——虽然她现在不再亲自制纸,但是她淘来的纸还是有的。
行香子选了一张没有分裁过的洒金红纸——阳光下一片一片的金箔闪着光,喜庆华丽。
她裁出了对联用的纸,剩下的纸行香子觉得不适合剪窗花,又另换了几张海棠红和大红的纸。
——便是现在,王耀看着行香子在西府海棠下,悠然地剪窗花。
旁边她昨天抱回来的花浇了水,现在在阳光下开得正好。
“你想起来谁?”王耀问道。
“西厅的海棠花应该还在的。”行香子答非所问。
“这株花,我没记错,是从那一株上分出来的吧。”
“是啊,这株花是当时最惨的一个分株,被当时和人打赌的我带到了这里。对它有点不负责任啊。”行香子笑笑,“没想到它居然真的活下来了,我本来还打算用一些特殊手段呢。”
“它很顽强。”
“你也很顽强,骨子里还有那一股狠劲。”行香子说。
“你剪的,是海棠?”
“是。”行香子把窗花夹进书中。
行香子拿着铅笔,在上面画出纹样,用刻刀一点一点地裁。
在刀下,红白海棠花树花叶摇曳,虬枝错节,花下站着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只有背影隐约消瘦。
这看起来并不像平时贴的喜庆剪纸,倒像一幅画。
那株海棠的果子是酸酸甜甜的,她还记得味道——一个是现在的海棠果也产业化,很难有那样的好味道了。
第二个是那里她曾到过无数回,那里也曾是她落寞时的依靠。
如今那一对人也去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大了一回。
走了都有十多年了吧,连邓先生都不在了;行香子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刻邓先生,她想起了邓先生和那人一起赏海棠花的时候。
那时候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挫折也罢,迫害也好,她也能看到理想的光芒在那对人身上绽放。
她很少见到像他们这样的人了。
如果他们见她这样也会欣慰的,她想。
她和其他曾经在那人带领下奔忙的人终究是成为了他们,她找回了千年前的盛世之中的自己的骄傲和自信,虽然其他人都白发苍苍,但有更多的年轻人成为他们。
她会和那些年轻人一起,怀念在海棠花盛开的季节。
除此之外,今日无事,年二十六,结。
年二十七
灯笼。
行香子的灯笼是很早就做好的。
行香子只是检查它们。
一些灯笼是大红色的——红艳似火,很漂亮。
也有素静的——檀色、茶白、老银三色的宫灯,乌木或竹子的骨架,放在房间做点缀——里面光源用的是暖光灯,透过去的光显得柔和温暖。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行香子尤其擅长做小灯——里面只是要一个小灯泡,实验用的就行,或者拿小灯串把它们传到一起,节日的时候挂起来——行香子不喜欢彩灯,只是用最简单的黄色小灯泡,也很漂亮。
行香子放了一个到王耀桌子上。
一闪一闪的,在夜里很暖,照一个人的梦境足够了。
梦里是江淮腊梅花开,天竹果红。
岁朝清供
行香子为什么想要一支江淮的腊梅花,正是因为如此。
岁朝清供有三样东西,腊梅花,天竹果和水仙。
腊梅和天竹果这两样广东倒是有引种,只是现在疫情严重,花市开不了,也就作罢。
水仙是有的——从家走出去过条马路就是花店,里面有卖水仙。
现在水仙已经开了一个花苞了。
剩下两个是找不着了,但行香子制作了有通草花啊。
通草花看起来和真的一样,行香子插进瓶子放着,水仙摆在一旁。
“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神仙也过年吗?”
“过的。”
“不过神仙除了庆祝之外可太多事了,虽然现在年味淡了,但是一些祭祀还是保留下来,神仙们虽然不用每家每户都去观礼,但串个场子也是要的呀。”
行香子这么微笑着和邻居的小孩子解释。
“那么他们放鞭炮吗?他们吃年夜饭吗?”
“这一天,天上地下,都一样。”
“哦(´-ω-`)。”
“好啦,去写作业吧,别偷懒。”
“还要写啊……”
“你看你作业才写了多少?开学交的上来吗?”
“好吧。”
行香子也没说错——天上的神仙现在估计也在准备什么呢,对吧。
伊万这时走了过来。
“?你现在有空?”
“基本都是防疫的事,也还是那样。”
“你怕不是学了亚瑟。”
“没有,我只是累了。”
“今天晚上我给你和王耀做点好吃的。”
行香子摸不准伊万是否在怀念从前,但做点好吃的总是好的。
快过年了,都开心一点。
行香子想着,出门买了徐福记的巧克力,拿来哄人。
还有润喉糖,给王耀。
薄荷糖给楚国卉提神,她现在抄单词抄得苦不堪言。
花肥给海棠花。
买一株薄荷给自己,还有一些直接贴的五颜六色的,给年和好玩的小孩。
好像忘了什么,不过不要紧,还有点时间。
除此之外,院里今天进了老鼠,被行香子直接一个真理制裁搞挂掉了烧成灰了都。
年二十七,结。
年二十八
有一个人拨通了行香子电话。
“你知道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
“……”
“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你无奈的。但是这是我无法饶恕的一个点。我亲眼看着那些东西产生并发展,我看着他们的兄弟姐妹遗落在历史的长河里。他们是珍宝,是一个民族的骄傲,是这个文明的记录,是这片土地上人民的血汗,是我的土地的历史。”
“我注视他们的时间比你从出生到现在经历的时间还要长久。”
“对……不起。”
“……”
“你知道本田菊……”
“我知道,我从未原谅他。我只是,因为王耀,我不去复仇。”
“我要王耀足够强大,让他跪拜在王耀脚下。这是我的复仇。你可能觉得我很无情,我曾经把他当成我的弟弟,亲弟弟。”
“你没杀他已经很仁慈了。”
“我也同样没杀你。”
“我啊,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国或者是人吧。我出生就是小国……我自然是随波逐流的。反目成仇或者补刀什么的……很正常,对吧?”
“这是你心里的答案吗?”
“我们都在怀念从前。我现在,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啊……呵呵,虽然我并不想。”
“我很难说是怀念还是不怀念。”
“因为你的人民过得比以前幸福,我的……害,谁又相信我是一个有这样梦想的人呢,我甚至希望我哪天消失了就好。”
“可能性有点小呢。无论以哪种方式,我还是希望你能解脱。”
“过年了。”
“是。”
“我有点想回来,但我回不去。”
“……”
“姐……”
行香子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忍不住想自己又心软了。
明明他干的也是很过分的事的说。
但这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啊。
可是她不能——她无法舍弃一些东西,也不应该。
她对于他绝情她还能活,可能会痛,可能会残缺,但她仍是她。
如果放弃那些,她就不是她了。
「民族的是世界的,但不代表它能为另一个民族所有。民族的有根,根在这。」
“姐,新年快乐,中国农历新年。”
“那些家伙可真是替我丢脸啊,我其实真的很想弄死他们,真的。姐,你也不要太难受。”
“要是疫情好了,我给你整点好吃的。”
“哎,我保证不说这些是自己的。我说它们就是大哥的。”
“我想吃大哥家的红烧肉了。”
「一个人见过星空不应该据为所有,因为他无法理解星空的璀璨和辽阔,如果给了他,星空将面目全非,也不再那么动人了。」
「星空属于星星们。」
行香子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买麦芽糖,家里做的也没有,赶紧去市场买了一大罐,过年这东西挺常用的。
行香子寻思着自己为什么想起来……好像任勇洙以前喜欢吃麦芽糖来着。
除此之外,今日王耀得闲,和伊万在院子里玩摔炮把猫给吓得跳到房顶上久久不下来。年二十八,结。
年二十九
对联
行香子今天写对联了。
她把红色的纸铺开,大笔蘸上浓墨。
她寻思着,写个什么呢?
她今年写两对。
落笔是看得出是颜体——只多了些肆意的气息,露出些锋芒。
「福无双至今朝至,祸不单行昨夜行」
「横批:其道大光」
另外一对,她要想想。
王耀看着她,说:“这个对子我来写怎么样?”
行香子把笔给了王耀。
每年都是行香子写的原因一个是行香子比王耀擅长这些,另一方面行香子写一些歌颂的总比王耀本人更好一点。
毕竟自己夸自己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华夏人民齐心协力抗疫病,九州同胞同喜共贺新春来」
「横批:还看今朝」
“好一个还看今朝!”楚国卉笑着说。
他们把旧的对联撕了,准备明天换新的。
再过一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楚国卉?”
“嗯?”
“我他娘的又老了一岁。”
“我还不是?”
“我踏马的是最老的。”
“……屮”
“搞好面,明天包饺子。”
“哦……早揉好了。”
“话说回来,你当初为啥接受我的告白啊?”
“你话题转的也忒快了。”
“说呗?”
“老早就喜欢你了。”
“为啥不告白?”
“楚国卉。”
“嗯?”
“我行香子这辈子,几乎没什么放不下的,除了这个国家之外,就只有你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你起的牵绊,但我知道千年前的行香子心里就住了个人,她很好。真的。但是我这个人吧……我不要爱情也能活,还能活得很漂亮。”
“但是你的意义也不止于此,我们从来没有产生真正严重的分歧,王耀陪了我五千年,我们之间也曾经有过分裂的时期。”
“你真的,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哪怕不是爱情,我对你也有羁绊。”
“那你怎么确定你对我是爱情。”
“爱情是怎样的,我有时候也茫然。很多时候发展到极致的感情都像爱情。”
“后来我才想明白——如果你是对一个人有着爱情,她对你而言即是山海。”
“你梦中那奇美的山海。”
“你不是因为是我的爱人或者是什么而重要,而是这个身份因为你而重要。”
“所以你是我黑暗中的星辰,永恒的星辰。”
“或许你如果在除夕夜说更浪漫。”
“我觉得你不需要这种浪漫,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你说得对。”
“新年到了。”
“我希望我能陪你很久很久。”
「我希望某个人能看到这份告白,虽然TA不一定想得到我是向TA告白,TA甚至都不怎么玩B站。我和TA都是那样孤独的人啊。不需要爱情可以活,活得璀璨。我们向往美,向往光,但我们可以在黑夜里守望,面对身边的丑陋。不是不期待,而是一腔孤勇,让我们自己成为那些人。」
「那个人……祝你新年快乐,年年快乐。」
年二十九,结。
年三十
行香子一大早是被鸡叫闹醒的。
她穿好衣服,洗漱穿衣,推开窗子。
门外的场面极热闹——王耀一只手提着鸡,刚割破喉鲜血流出来,清洗干净就开始拔毛,白闲刚才听那一声鸡叫的时候哆嗦了一下。
“怎么,你个建国前成精的白鹇还怕?”
“白鹇也是鸡。”
“是哦,你是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索动物亚门鸟纲鸡形目鹇科鹇属白鹇种动物……”
“……你是不是去查百度了。”
“我知道你是鹇科鹇属的,其他我查的百度,专门去搜了一下,排面够大吧。”
“我可真谢谢你啊。”
“行啦,继续干活。”
虽然这次的大厨是王粤,但行香子也要忙活。
杀完鸡之后才发现对联没贴的王耀让王粤和白闲去贴春联。
“为啥是我俩?”
“身高差不多,而且有默契。”王耀说道。
“不是我煮饭吗?”
“贴一下也不会咋样,王深和伊万还有楚国卉都在里面捣鼓装饰,我在这里还要杀一只鸡,行香子要搞饺子馅,就你俩。”
“好吧。”
王粤和白闲虽然不情愿,但做事都是干净利索的风格,不一会新的春联就贴上去了。
“嘿,真漂亮!”王粤看着春联,脸上露出笑来。
白闲想着,他们其实和普通人都不一样——他自己是精,王粤王耀和伊万是国/家或地/区意识体,行香子和楚国卉都是神兽级别的大佬。
可是在这件事上,他们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真神奇,他想着,他们也是在人间的人,他们自己不说,谁知道他们非人类呢?
王耀杀好鸡之后收拾残局,并表示不需要人帮忙。
行香子在厨房搅和肉馅。
肉馅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做饺子,一部分做各种酿。
行香子想,包子吃了一年,没必要再搞了。
她娴熟地放各种调味料,搅和,放一些辅料——胡萝卜,玉米,香芋,葱……
客厅里,楚国卉把玻璃又擦了一遍,等干了之后贴上窗花。
王深调着挂着的小灯笼——他还准备了一根腊梅香气的香薰蜡烛。
伊万也是——贴各种装饰物,从杂物房里拿出各色灯笼,把这里装点起来。
他们和常人一样——甚至更加隆重。
这是年啊。
等到行香子忙完已经是接近傍晚,院子里一棵小桃树也开了花,红得可爱。
她也要换一套衣服了。
她拿出了一套华服。
她以前经常穿这些衣服——她曾经很尊贵,几乎是可以不用理会任何人意见的地步,哪怕那个人是国家的掌权者,也奈何不了她。
但她实际上除了那些繁琐的规矩还是很照顾人的——她一直是这样,她也会因为一些事而叹息。
她现在除了一些东西之外和寻常百性没有什么不同——她也可以穿着休闲装到各处去逛,她更鲜活了——会和菜市场老板砍价,会和阿姨们分享买菜心得,会和年轻人一起玩,会去了解一些问题。
她的人民更加幸福了。
那些她以前穿过的华服也能被寻常百姓穿着——只是有些人不认得了。
没关系,这需要时间去恢复,但是不能阻碍。
她拿出她极少的化妆品给自己化了一个唐妆——花钿艳丽,是盛唐的美。
楚国卉再次看到行香子的时候行香子换了一套衣服。
黄昏中行香子穿着一袭石榴红的襦裙,裙头绣着海棠花,底下是刺绣的云松纹。
裙系带是头青的,上面是杏红的上襦,也用金线绣的海棠花,被绾色的大袖衫一挡便朦胧了,只看的出点点金——楚国卉是知道行香子有这样一套的,才会如此肯定上面是海棠花。
披帛是秋色——上面大概是用秋香黄的线绣的纹样,楚国卉看着那披帛随着风飘出来,晃着秋香黄的花。
衣带是花青,深的把石榴红的艳都给压下去了
项链是蓝色的琉璃——有用绿松石和红色宝石做点缀,金链做链接。
行香子的头发是红色,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着金底的点翠头饰——还插了几根烧蓝的簪钗,点翠头饰中间嵌着品质很好的青金石,以绿松石和石榴石作点缀。
楚国卉以前只在她是黑发的时候见她戴过——当时她穿着一身头青的衫,像是把山水画穿在身上。
花钿是用了眼影和腮红画的——是海棠花,中间点了一点头青,头青上又点了一点头绿(不知道的建议去你们去新华书店找一下有没有二十四色的马利国画颜料,头青实际上是里面的酞青蓝,头绿应该是有这么一管颜料的)眉毛深黛细长,酡红艳丽。
楚国卉不得不说行香子的审美真的……太绝了。
「中国人自古就是好色之徒,好的是天地间万彩斑斓。」
楚国卉自己的配色没有像行香子那样大胆用如此光艳夺目的颜色——她是一身月白的对襟,衣边是鸭黄色,上面绣了白梅花,里面对襟短衫是浅红色,再里面是妃红的齐胸(嗯,应该是,这个形制就不太清楚了,行香子的也存疑,基本就是按照我的印象来)裙头的系带是铜绿色,坠着一块玉佩,破裙是老银色,上面是织金的牡丹纹,披帛是蟹壳青——说是蟹壳青,其实更像梅子青瓷瓶月光下淡淡的影,带着一点梨花香味。
她头上是通草花——一朵蓝田玉(牡丹),旁边还有一朵凤凰振翅(菊花),一枝洒金碧桃探出来,加两根珍珠簪。
“走吧。”行香子笑着说。
屋内也很热闹,王耀穿着一身玄色织金龙流云纹圆领袍,红滚边上有云纹。白玉冠束发,两边平时散下来的头发编成两股,发尾藏进发髻里。
白闲穿着鸦青明制圆领,衣角绣有兰花,白色衬裤墨色鞋子,束发戴大帽。
王深和王粤是一身赤色长袍,王粤手执一把经了几十载的岁朝清供火画扇,王深手中则是一把较新男式檀香扇,洒金牙色纸面,无题字。
“行姐,很久没见到你穿成这样了,唐代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繁琐。”
“老娘要宣!示!主!权!”
“被那群人气成这样,啧啧。”王粤拿扇子掩着偷笑,王深倒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伊万把围巾换成红的,其他的和平时也没什么变化。
“吃饭吧。”王耀说,“不要因为那群憨批而没胃口吃饺子。”
大家一齐动筷,行香子的吃相因为穿着华丽的衣服很优雅,但吃叉烧的速度不见慢;楚国卉夹了香芋饺子吃;王耀给伊万夹了红烧肉,王粤和白闲在吃白切鸡,王深夹了一个酿香菇。
“喝酒吗?”伊万提议道。
“我不了,我喝不了。”王深深知自己和这群人比不了酒量,急忙想退出群聊。
“小孩子不适合喝酒,放过他吧。”行香子说,“今天让咱们这群人喝一下。”
“啊,王深,拿黄酒来,今天不要喝醉,待会还要去放烟花呢。”
嗯,一个四十多岁一米八的小孩子,很合理。
一群人喝了一壶酒之后就结束了,菜也吃得差不多,洗碗工作由全场穿得最不华丽的伊万负责——毕竟行香子这种还是不适合洗碗的,最后白闲为了赶紧去放烟花就用了一个法术帮伊万洗了。
“走吧,咱们开车去地方。”
开车的原因纯粹是他们的衣服不适合走路去,实际上走路十分钟都能到地方——是江边一片开阔的水泥地,今年春节允许放烟花。
王深把烟花从车厢里抱下来,放到离他们十米的地方点燃引信。
“咻——嘭!”
天空一大块地方映成了鱼肚白,五光十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叫行香子差点流下泪来。
——但她没有,她在那里回忆起了开元的灯火,金吾不禁夜的时候。
多像啊,她也是这样看着,但是千年都过去了。
与此同时,各个地方也开始放烟花——大概是大家都憋闷了太久,想要一次狂欢。
从江那边到这头再到下游,一片都是烟花,江水都是流光的神迹。
第二个烟花开始绽放,她看到楚国卉在光中。
她跑过去抓住了楚国卉的手。
她看到他们都在光中,她恍惚间看到了一些人在黑夜里微笑,那些人发着光。
然后微笑着在黑夜里隐去。
是那些人来看她了吗?她不知道。
行香子突然想祝福,想大喊,对这个世界喊。
“这个世界!新年好啊!我爱你像一只蝴蝶爱一朵鲜花!”
楚国卉微笑着看她的爱人。
她的爱人啊,历经千年沧桑,有时还像一个孩子般赤诚。
“王耀!”
“嗯。”
“我回来,快有一百年了吧。你看,我信守了承诺。”
王耀很不想说她这句话像维德对程心说的话,但这和那句话不一样。
他以前也曾经怀疑她啊。
那个时候他也曾经觉得行香子背叛了他——但他后来想明白了。
行香子从来不需要忠于任何国家,她只是爱着这里,她是一腔热血,千年不冷。
她信守了对他的承诺。
「我会给你找到最适合你的路。」
“王耀,我祝你,山河静好,岁月长安。愿我们的梦永不成空。一直执着于理想,纯粹于当下。”
“我祝你,永远是少年。”王耀笑着说。
“伊万,我祝你永远如丹柯少年般,但无需碍于流言和怀疑。”
“王粤!我祝你一直向前,无需回头。”
“王深,我祝你永不后悔。”
“白闲,我祝你去往之地皆是热土。”
行香子看向楚国卉。
“国卉,我愿你永远如南河三那样明亮,宇宙赠予你一朵百万年后凋谢的玫瑰。我愿你一直明朗。”
楚国卉看着她说道:
“我想一直陪着你。”
“我希望你一直都是这样,坚持着自己,你只是你。”
“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那天晚上他们看了很久烟花,然后才回房间睡觉。初一早上天气很好,不像年二十八二十九两天一直在下雨。
桃花开得很漂亮,三角梅一如既往地红艳,像一群红蝴蝶。
水缸里的水映着蓝天,对联的金箔闪着光,院内干净整洁,日本海棠开着花,桂花也开着,很香。
水仙的花全开了,在书房的桌子上,安静。
画架上的画画完了,万千灯火中一个穿厚厚棉衣的少女回头——她大概是想起九十年代的B市吧,那时候一切都在改变,新奇的事很多,过年的烟花从傍晚放到二更。
这里离深圳很近,受春潮的影响,他们开始往新时代迈进。
现在我们也在往新时代迈进。
门外过了一个小孩子,咿咿呀呀地念着。
「愿新春以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


行香子的衣服色系是黄色线上面中间一排和旁边两个蓝色X
中间一排第一个是石榴红,第二个是杏红,第三个是绾色,第四个是秋色,第五个是秋香黄(我承认那个是我自己调出来的,对原视频那个秋香并不满意,太亮了),第六个是金(好像也是我自己调的))
旁边两个第一个是头青,第二个是花青(花青个人认为不得神韵,没调好)二青比头青偏白。
楚国卉的第一个是月白(谁不知道月白是浅蓝色的过来一下)第二个是鸭黄,第三个是浅红,第四个是妃红,第五个是铜绿,第六个是老银,第七个是金色(应该是自调?我有点忘了,好像也有参考)第八个是蟹壳青。
这些颜色基本参考@韶灵素心的视频,一些颜色没找到或者并不满意的我自己重调,我这里保存有原视频颜色的全部RGB数值,软件用得妙笔生花。

最后,我居然破万字了吗HHHH
原同人文除角色外为本人原创,服装颜色因为参考这里不勾选原创选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