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九十五）

九十五

水户藩掀起的暗潮退去，江户城恢复了一向的波澜不惊，公家和武家的权力交接大致完成，不觉间已是八月中旬。

高桥南回到了侧用人的职司中。此前代表幕府朝见天皇的老中·久世广周病殁，联合公武两家的重担便落在了地位次之的高桥南肩上。虽然“公武合体”之策已定，幕府对朝廷的“三事策”也全盘接受，但是具体的交接事务仍然多有歧见。双方互不相让，高桥南要居中调解，忙得不可开交，半个多月来甚至没回过几次竹下院。此事责任重大又颇为繁难，高桥不得不投入全部精力，竹下院中的一应事务便托付给了前田敦子。

“嘛，其实也好。”前田想起某件事来，小南不在的话可能还方便些。

小嶋阳菜歪着头想了想，没有作声。她大概猜到了是哪件事，宗家大人受罚的惨样历历在目，所以还是别和前田讨论这个问题为好。

“那个，你确定一个月能好吧？”前田转头问小嶋，语气倒没什么异常。

小嶋阳菜见蒙混不过去了，只得答道：“中西前辈虽然当时是吐了血，应该只是气血翻涌的原因，伤势不重，现在肯定痊愈了。但是这不代表她一定会再出手呢。”

“就是怕她不敢再出现了。”前田撇嘴道。她之前的气早就消了，设身处地地想想，非要小南去解决此事也确实为难。既然如此，前田当然准备亲自出马。同伴的血不能白流，竹下院师范片刻不曾忘记这份仇怨。按阳菜交手的情况推断，中西即便练成奥义·蜃楼，也不是她前田敦子的对手，只是敌在暗处，想报仇也没有机会。

“那是当然的。”小嶋阳菜犯难道，“这回可没有诱饵能让鱼儿上钩了。唔，我现在倒是有自信和中西前辈单对单较量一下，但她肯定不会再出来刺杀我了——阳菜我尚且会被如此提防，更何况是あっちゃん。”

前田沉默不语。近期竹下院多有提备，行动格外谨慎，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身为武士，本不应该畏惧战斗，其它刺客也不至于让竹下院小心到如此地步，但中西里菜的存在真是如芒在背，让前田敦子好生不快。

“虽然这半个月没什么暗杀事件了，但是搜查一直没放松，中西前辈在江户待不下去的。”阳菜推断道，“她伤好之后应该会观察几日，寻找机会，成或不成，她都得离开。”

前田点头同意，心中想的却是，又不知何时才能报仇，只希望到时候小南别太难过。

尾张藩邸，使团众人较之前日清闲许多，尾张藩支持的德川庆喜已经就任将军后见职，使团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只等庆喜大人的手下接管相关事务便可返回尾张。荣屋留在江户的人手只有一半，松井珠理奈和高柳明音月前就带着另一半弟子扶灵回乡了，松井大小姐则是深居简出。在暗流汹涌的江户城中，荣屋显得毫不起眼。

大矢真那伤愈后便一直在打理荣屋的日常事宜，大小姐这样吩咐了，她也只得照办。虽然不敢详细探问，不过照大矢真那想来，大小姐的心情想必不会愉快。说起来，由于是直属尾张藩主的武士，荣屋弟子们亲历战斗比竹下院更早，但这一回的挫折却是从未经历过的。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杀害同伴的敌人是秋叶流“七叶”级别的高手，又藏在暗中。竹下院两位“七叶”设伏尚且没报得了仇，人生地不熟的荣屋弟子又能怎样呢？不忿如矢神久美也只能在平日练习枪术时发泄自己的怒火和仇恨。

大事既定，松井大小姐将一应事项分别交给使团副手和大矢真那，自己则是闭门练剑，偶尔叫矢神久美来当陪练。平田和秦的遇害她也同样痛心，但她和其他人不同，她是尾张此行的统帅，不可以露出半分软弱的模样，所以只能强自压抑。

高桥南和小嶋阳菜伏杀未果的次日便通知了荣屋，所以松井大小姐是知道仇人底细的。七叶·中西里菜、奥义·蜃楼，果然不好办呢……而且不知躲在哪里，而且自己留在江户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江户事了，自己需得回藩中向义父复命，敕使和萨摩藩父岛津久光也即将回京……

萨摩……松井玲奈脸上微露思愁，手中剑路一变，大开大阖，却挥不去心底滋长出的想念。同在京都时，松井玲奈和柏木由纪曾一起参详剑术，由纪的荣屋秘剑便是那时学来。相应的，玲奈也向友人学了几招以刚猛著称的萨摩剑术。虽然与自身剑术并不相合，松井大小姐还是时常习练，至于其中三味……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啊，松井摇摇头，凝神于剑，闭上双眼，一剑向空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