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备份】塞涅卡《强者的温柔》前两章
强者的温柔
塞涅卡
53个笔记
2016年再版序
考察罗马基督化与古希腊哲学的嬗变关系
在编年史上,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是罗马人,有些人在信仰上已经是基督徒,但他们依然在某种程度上,或者说他们著作的主要部分仍然是在续写希腊哲学的光荣。他们把思辨的艰深诠释为生活的实践,把思想的力量转化为信仰的勇气,把城邦理念演绎为世界公民。他们扩展了希腊思想的可能,诠释着人类文明与希腊文明的关系。
在编年史上,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是罗马人,有些人在信仰上已经是基督徒,但他们依然在某种程度上,或者说他们著作的主要部分仍然是在续写希腊哲学的光荣。他们把思辨的艰深诠释为生活的实践,把思想的力量转化为信仰的勇气,把城邦理念演绎为世界公民。他们扩展了希腊思想的可能,诠释着人类文明与希腊文明的关系。
2004年译丛总序
西方文明有两个根源,由两种具有相当张力的不同“亚文化”联合组成,一个是希腊—罗马文化,另一个是希伯来—基督教文化。
大约涵括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5世纪的八百年左右的时期。对于“两希”的每一方,这都是一个极为具有特色的时期,它们都第一次大规模地走出自己的原生地,影响别的文化。首先,这个时期史称“希腊化”时期;在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余威之下,希腊文化超出了自己的城邦地域,大规模地东渐教化。世界各地的好学青年纷纷负笈雅典,朝拜这一世界文化之都。另一方面,在这番辉煌之下,却又掩盖着别样的痛楚;古典的社会架构和思想的范式都在经历着巨变;城邦共和体系面临瓦解,曾经安于公民德性生活范式的人感到脚下不稳,感到精神无所归依。于是,“非主流”型的、非政治的、“纯粹的”哲学家纷纷兴起,企图为个体的心灵宁静寻找新的依据。
我们这次的译丛就是集中选取希腊哲学第三阶段的所有著名哲学流派的著作:伊壁鸠鲁派、怀疑派、斯多亚派、新柏拉图主义、新共和主义(西塞罗、普鲁塔克)等
中译者前言
作为一位斯多亚哲学家,塞涅卡面对这些命运的打击,当然主张坚强、不动心,甚至冷酷。这是“斯多亚”的教导给人的最重要的启示:做一个傲然独立的强者。只要你内心不垮,外界的一切打击都可以等闲视之。说到最后,人也可以通过自杀的方式表示自己不会屈服于任何难以承受的命运。塞涅卡的许多著作中,都体现了这样的思想,他的道德英雄无疑是那位勇敢坚强的共和英雄伽图
塞涅卡对于人间的痛苦,对于情感的狂野与细微之处,对于人性的普遍弱点等,有一种极为敏感的体察。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位灵魂的医生。他一生多病,对于人们精神上的疾病也认识很深。他对于人的悲伤和忧伤是极为认真的,而非“无动于衷”。这样的重视在古典希腊哲学那里几乎看不到,更不要说在以“强悍”著称的斯多亚哲学家们中了。我们几乎可以说,塞涅卡的心中有一种其他斯多亚哲学家所缺乏的阴柔化的、女性化的素质。这使他看问题不是那么极端,而比较“现实主义”,这使他比较倾向于宽容或宽恕,这也使他不过于虚伪
论愤怒
野兽和所有的动物——除了人以外——都不受愤怒的支配;因为虽然愤怒是理性的敌人,然而它只是在理性所在的地方产生。野兽们具有冲动、疯狂、凶猛和攻击性,但是它们并不拥有愤怒,这正犹如它们并不拥有放纵;尽管在某些享乐中它们比人类更缺少自制。
塞涅卡认为,愤怒时会失去理性,但只有拥有理性的动物(人)才能够愤怒。愤怒的必要条件是理性的缺乏,但如果一开始就不具备理性,其行为也谈不上愤怒了。他认为愤怒是属人的,因为人拥有理性,即是不那么健全,或者说对于人而言,正因为理性不那么健全,所以才有可能愤怒
野兽们具有冲动、疯狂、凶猛和攻击性,但是它们并不拥有愤怒,这正犹如它们并不拥有放纵;尽管在某些享乐中它们比人类更缺少自制
区分了人与动物
但是善与恶的品性却是人类心性所独有的。智慧、远见、勤奋和反思同样被认为是属于人类而不是动物的。不仅是人的优点,而且连人的缺点都不为动物所有。由于它们外在的形式与人类完全不同,所以它们内在的本质也不同于人类;支配和主导动物的内在本质的天性是被用一个与人类不同的模子铸造的。
但是要用审慎智慧,而不是用愤怒来惩戒。因为惩戒不是伤害人,而是在伤害的外表下来疗救错误。
同样地,作为法律的捍卫者,国家的管理者会用言说去治疗人类的本性,他会尽可能地使用较为温和的治疗方法去实现这个目标,即说服对方做他应该做的事情,赢得他内心对荣誉和公正的渴望,在他的头脑中输入对恶行的憎恶和对善的尊重。如果没有效果,他接着转而诉诸较为严厉的言辞;在此他仍然会以劝诫和斥责为目的。如果还是没有效果,那么最后他诉诸惩罚,但是仍然是轻微的和可以撤回的。他把极端的惩罚仅用在罪大恶极者身上;这样,就没有人会失去生命,除非死亡对于死者本人也是一件好事。
这并不是因为他乐于惩罚别人——智慧的人都远离这种非人的暴行——而是因为受惩罚者可以对所有人起到警示作用;既然他们在活着的时候不愿有益于国家,那么无论如何在死的时候总可以对国家有所贡献。也就是说,人类的本性并不渴望复仇,因而,愤怒并不合乎人类的本性,因为愤怒总是渴望复仇。这里我还可以举出柏拉图的观点——只要是为我们所承认的,运用他人的观点又有什么害处呢?他说:“好人不伤害别人。”惩罚伤害别人,因而惩罚并不合乎善,既然惩罚与愤怒是一致的,那么愤怒也同样不合乎善。如果好人不会在惩罚他人中感到快乐,那他也不会在那种以惩罚为乐的心态中感到快乐;因而愤怒是与自然相对立的。
因为,如果让它开始引我们走上歧途,再要返回到安全的道路上就很难了,因为一旦我们允许情感进入,通过我们的自由意志认可它有权威性,理性就会变得毫无用处;接着它就会去做它所选择的一切,而不是去做你所让它做的一切。我重申,敌人必须被正好阻止在边境线上;如果他越过了边境,进入城门以内,他是不会尊重由他的俘虏所设定的任何限制的。因为心灵并不是一个与激情分离的器官,它也不可能仅仅客观地看待激情,并从而禁止它们越过应有的限度,而是自身就转变成了激情;因而当它原先有效的挽救职能一旦受到背叛或被削弱,就再也不能够恢复。
因为心灵并不是一个与激情分离的器官,它也不可能仅仅客观地看待激情,并从而禁止它们越过应有的限度,而是自身就转变成了激情;因而当它原先有效的挽救职能一旦受到背叛或被削弱,就再也不能够恢复。因为正如我前面所说,理性和激情这两者并不是彼此独立、泾渭分明地并存着,而只不过是心灵朝着更坏或更好方向的转化。
真希望美德能摆脱不断找借口逃到恶习那里去求助的灾难!在这里,心灵不可能找到一种真正的平静;如果心灵依赖于它最恶劣的品质来挽救自己,如果心灵没有愤怒就不能勇敢,没有贪婪就不能勤奋,没有害怕就不能安静,那么它必定会支离破碎,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这就是暴政!屈服于任何一种激情奴役的人必定生活在这样的暴政之下。让美德堕落到去依赖恶习,这难道不是一种耻辱吗?
仍然坚持了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
因为,如果激情无理性则无指导,而理性无激情则无效率,那么理性和激情还有什么区别可言?如果一方不能离开另一方,则双方都处于同一水平上。然而谁会说激情与理性处在同一层面上?有人说:“激情如果适度,就是有用的。”不对,一个东西的有用性只能来自其本性。但是,如果它不服从权威和理性,它的适度的唯一结果就是,它越少,则它所造成的伤害就越小。所以
因此,愤怒即使在战斗或战争中也是没用的;因为它易于鲁莽,而且它在试图带来危险,却又不能防止危险。智慧最真正的表现是做广泛而深入的审查,审查自己,然后缓慢而坚定不移地向前推进。
好人则会不受干扰、毫无畏惧地履行他的职责。他会去做一切与好人相称的事情,就如同他不做任何与“人”不相称的事情那样。
要理解为什么会愤怒,因为没有热水?因为玻璃杯碎了,因为喜欢的东西被别人占有了?这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我们就要理性思考,如何重新获取,也许只是此刻没有热水而已,也许可以重新购买玻璃杯,也许自己再用些心思和时间,喜欢的人就会回到身边。从自己本身出发,不断审查,思考如喝强有力地把愤怒压制住,找到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也许就不会那么愤怒了,要沉得住气。不要轻易愤怒,愤怒一旦发泄,可能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会给别人带来很不好的感觉甚至影响以后人际关系的交往。藏住愤怒。
“这既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我们就要理性思考。”嗯,很有味道。现代人普遍认为要取消恶,这种思维更容易招致愤怒和怨恨。
好人被他们所爱的人受到伤害所激怒。”色奥弗拉斯多[9],当你这样说时,你就把一个很有英雄气概的信条弄得无人喜欢了——你从审判者转到了旁观者的立场。因为当这样的不幸降临到自己所爱的那些人时,每一个人都会愤怒,而你认为人们会把自己所做的事判定为正当的事,因为作为一种习惯,每个人都会认为他自己的激情是合理的。但是,如果没有得到热水供应,如果一个玻璃酒杯打碎了,如果鞋子沾上了泥浆,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愤怒就会突如其来,不是出自爱的情感,而是出自懦弱——这种东西我们在孩子们身上可以看到,孩子们丧失父母时与丢失玩具时流的眼泪是一样多的。所以,为了所爱的人而感到愤怒,这是软弱而不是忠诚的心灵的标志,一个人为了站出来保卫父母、孩子、朋友和同胞,只以他的责任感为指导,自愿而行,运用判断,运用远见,既不被冲动所驱使,也不被怒火所奴役,这才是高贵得体的。
塞涅卡让我们注意不要混淆愤怒带来的一些好结果与愤怒本质作为恶的事实。塞涅卡的想法就不会走入相对主义圈套,而是立场坚定一心向善的
进一步来说,不能因为邪恶有时有一定好处就应该拿来用。因为发烧也可能对某些疾病有缓解作用,但是不能由此导出完全摆脱发烧不是更好。一个使健康依靠疾病的治疗方法应当受到鄙视。同样,愤怒就像一种毒药,一次跌落,或是一次海难,尽管它有时具有出人意料的好处,也不应该因此被判定为有益的,因为毒药还经常救人一命呢。
美德因其自身是美德
再有,如果一种属性值得拥有,则它越多,它就越好,越值得我们想望。如果正义是一种善,没有人会说它在被减去一些东西以后会变成一种更大的善;如果勇敢是一种善,没有人会希望它受到任何程度的缩减。因此,按照前面的看法,则愤怒越大,它就应该越好;因为谁会反对善的增加呢?然而,愤怒的增长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因此,愤怒的存在也不能获得什么好处。一样东西因增加而变成恶的,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一种善。“愤怒是有好处的,”有人说,“因为它使人们更加尚武好战。”根据这种逻辑,醉酒也是如此;因为它使人们变得大胆和勇敢,很多人之所以更勇于面对刀剑就是因为他们喝得醉醺醺的。根据同样的逻辑,你必定还会说精神错乱和疯狂也是力量所必需的,因为疯狂使人们变得更强有力。但是,请告诉我,恐惧岂不是有时候也能以相反的方式使人变得勇敢?对死亡的恐惧不是也会激发十足的懦夫去战斗吗?但是愤怒、醉酒、恐惧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是不光彩的、游移不定的冲动而已,并不能为美德提供武器;美德从不需要恶行的帮助;不过它们对那种懈怠而又怯懦的心灵确实有点帮助。没有人通过愤怒而成为勇敢者,除非这个人离开了愤怒就不会变得勇敢了。
有见识是真正的有见识,如果一个看起来有见识的人去愤怒,塞涅卡或许认为他就还不算真的有见识。(这里的见识可以置换为苏格拉底的知识,知识即美德)反过来推,所谓有见识(知识)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不会动怒。想想苏格拉底确实如此,至少柏拉图似乎没有写过苏格拉底动怒,色诺芬笔下的苏格拉底更是性情温和。
一个人越好,越没有人比他更能与人为善,更能摆脱激情,更少地怀有憎恨。事实上,既然是错误驱使人们做错事,好人又有什么理由去憎恨做错事的人呢?没有一个有见识的人会去憎恨犯错误;否则他就会憎恨他自己。
因此,对犯错误的人,也应该通过劝诫和强迫,通过温和的和严厉的手段而使其改正;而且,为了他们自己,也为了别人,我们要尽力使他变成一个更好的人。我们要限制的不是我们的责备,而是我们的愤怒。
现代人无法接受这种理性,特别是对孩子的行为。会被看作Nazi
对疯狗,我们猛击其头颅;对凶猛残暴的公牛,我们将其杀死;对于生病的绵羊,我们将其拖至屠刀之下以防止它们传染羊群;对于丧尽天良的子女,我们将其除掉;我们甚至溺死一生下来就身体孱弱和不正常的孩子。然而那不是愤怒,而是理性把有害的事物从健康的事物中分离出去。
如果好人对恶徒们的罪行感到愤怒是正确的话,那么他对他们的富足感到忌妒也是对的。而且事实上,有什么事情看上去会比某些恶棍生活富足、备受命运恩宠更不公正的呢?他们本该遭受最大的厄运。但是好人不会愤怒地注视他们的罪行,也同样不会以忌妒的眼神盯着他们的幸福。
理性只考虑正待裁决的问题;愤怒却会被毫不相干、鸡毛蒜皮的小事所左右。得意扬扬的举止,过分大声的嗓门,言辞上的鲁莽,着装上的矫饰,资助他人时的炫耀作秀,受到公众的青睐——这些都会使愤怒不可遏制。它会多次指责被告,因为它痛恨他的律师;即使把真理堆到它面前,它还是喜欢错误并抓住不放;它拒绝被说服,并且一旦踏入错误,它会把顽固坚持看得比忏悔更为光荣。
很明显的古典目的论,要得罪女权了。
愤怒没有立足点;它并非从稳定和持久的事物中产生,而是一个吹胀起来的、空洞的东西,正如匹夫之勇不同于勇敢,狂妄自大不同于自信,愠怒不同于严厉,残忍不同于严格一样,愤怒也与灵魂的伟大风马牛不相及。依我说,崇高的灵魂与傲慢的灵魂之间的区别是巨大的。愤怒并不追求壮丽或者美的东西。相反,在我看来,它表现出的是一种虚弱和疲惫的心态,一种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和过度敏感的心态,正如当身体生病时那样,它处处是伤口,轻轻一碰,就呻吟不止。因而愤怒是一种最女人气和孩子气的软弱。“但是,”你将会说,“愤怒在男人身上也能找到。”不错,即使是男人也会拥有一些类似小孩和女人的本性。
你也不必把在那位最雄辩的作家提图斯·利维亚斯那里发现的这个说法当真,他说:“一个在性格上不好但却伟大的人。”在性格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分离;性格要么是善良的,要么是不伟大的,因为灵魂的伟大,如我所理解的那样,是一种不可动摇的事物,从表到里坚实稳固,从头到尾都始终如一、强壮有力——这是不能存在于邪恶本性中的事物。恶人们可以是可怕的、狂暴的、有破坏性的,但是他们从来不会拥有伟大,因为善是伟大的支撑和支柱。
只有美德是崇高和庄严的;而且,任何东西只要缺乏宁静,就不可能是伟大的。
第二卷
因为我们下面的问题乃是:愤怒是源于选择还是冲动,也就是说,它是完全自发产生的,还是像在我们体内进行的很多其他事一样,在发生时不可能不被我们察觉。
这些事情只是偶然地触动心灵,它们没有一件能被称为激情。与其说是心灵引起了它们,不如说是心灵被动地承受了它们。因此,激情并不存在于呈现给心灵的印象所引起的感动中,而是存在于对这些事情的屈服中,以及针对这些偶然刺激采取的进一步行为上。
当愤怒在反复放纵和过度后达到了毫无恻隐之心的地步,并且把人类的每一个义务观念都从内心驱逐出去,它在最后就会变得残酷无情。所以这些人才会大笑、欣喜并且体验到巨大的快乐,他们的表情完全不像愤怒,他们是在拿残暴作消遣的乐事。
但美德在抑制恶习的行为中绝不会犯模仿恶习的罪行;她认为愤怒就其本身而言是应受谴责的,因为它绝不会比那些激起愤怒的缺点好到哪里去,甚至比它们还要坏。美德独特而又本质性的特点是愉悦和快乐;愤怒与悲伤一样,都不合乎她的高贵品格。而悲伤却是愤怒的伴侣,因为愤怒之后必然跟着悔恨或失败,其结果都会走到悲伤。此外,如果向罪恶发怒属于智慧者的本性,那么罪恶越大,他的愤怒就会越大,于是他就会经常发怒。结果就是,智慧的人不仅会变得愤怒,而且会容易发怒。
苏格拉底不发怒
自己的激情依赖于别人的邪恶,还有什么比这个与智慧的人更不相称?伟大的苏格拉底会失去把出门时带走的表情带回家的能力吗?但是如果一个智慧的人会被卑鄙的行为所激怒,如果他会被那些罪行弄得悲伤和心烦,那么显然,没有什么比这位智慧的人的运气更惨的了;愤怒和悲伤会贯穿他的整个生活。因为,到何时他才会看不见那些他反对的东西呢?每次出门,他都不得不遇上罪犯、守财奴、挥霍者、放荡者——这些人对自己还很满意。他找不到使他的双眼不再冒火的地方。如果在每个可以发怒的场合他都发怒,那么他就会精疲力竭。所有这些成千上万的人天不亮就赶往法庭——他们的案子是多么卑劣,而他们的辩护律师又是多么的更为卑劣!这个人起诉他父亲的遗嘱,而他本来更应该去尊重它;那一个在法庭上控告他的母亲;还有一个在告密一场犯罪,而他本人被公认是主谋者之一;所选出来的法官,他们所宣判的行为正是他们自己已经做过的行为;而围观的人群被辩护人巧舌如簧的言辞所误导,对邪恶的狡辩理由甚表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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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人是不会冲罪人发怒的。你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没有人生而智慧,而是经过学习而变得智慧的,他知道每一个时代只有最少数的人才能成就智慧,因为他完全了解人类生活的状况,而智慧的人不会对自然本性感到愤怒。
智慧的人是不会冲罪人发怒的。你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没有人生而智慧,而是经过学习而变得智慧的,他知道每一个时代只有最少数的人才能成就智慧,因为他完全了解人类生活的状况,而智慧的人不会对自然本性感到愤怒。
没有人会对自然本性所支撑的错误感到愤怒。所以智慧的人和善而公正地对待错误,他不是罪犯的敌人,而是改造者;每天出门的时候,他就会想:“我会碰到很多沉湎于酒色的人,很多忘恩负义的人,很多贪图钱财的人,很多被野心的疯狂猛烈抽打的人。”他会像一个医生观察病人那样友好地察看这些人。当一位船长发现他的船的船体结合处裂开了,到处都水如泉涌,他会对水手和船本身发怒吗?不,他会宁愿冲过去营救,把一部分水排在外面,把一部分水舀出去,他会把能看见的口子封死,对于偷偷使水涌进货舱的暗缝,他会不断辛苦劳作,加以克服,他不会仅仅因为涌入的水和舀出的一样多就放松自己的努力。与连绵不断、大量滋生的邪恶作斗争的救援者必须百折不挠,不仅仅只是使其暂时中断,而是制止它,大获全胜。
我们不应该借口说愤怒是“有用的”或“不可避免的”来为自己寻找辩护或为这样的放纵寻找理由;因为,请问,哪种恶习缺少过它的辩护者呢?你不应该说愤怒是“不可根除的”;我们所患的疾病都是能够治愈的,既然我们生来就能做到正确,如果我们想要自己进一步完善,自然本身也会帮助我们的。通向美德的道路并不像某些人想的那样险峻而崎岖;它们可以通过平坦的大道来到达。我现在告诉你的并不是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通往幸福生活的路是容易的;你只要踏进去——在神的友善的支持和帮助下!做你现在所做的事情要远比这个艰难。
因此理性经常建议忍耐,而愤怒却总是要求报复;在我们刚刚能够逃脱最初的不幸之际,又被投入到了更大的厄运之中。一些人因为不能冷静地忍受一个侮辱性的字眼而被流放,那些一点点不公正都不愿意忍受的人则被严重的不幸压得粉身碎骨,而对充分自由的任何一点减少都感到愤怒的人,则给他们自己带来了奴役。
你会说:“那些容易发怒的动物被人认为是最高贵的。”但是一个人不应该把那些在它们身上冲动取代了理性的动物当作人类的典范;在人类身上是理性取代冲动。但是,即使是在这些动物的例子中,同样的冲动也不是都同样地给所有的动物带来好处;愤怒有助于狮子,恐惧则有益于牡鹿,好斗有助于雄鹰,怯懦则有益于鸽子。但是,如果说事实并非是最好的动物最容易发怒,那又如何呢?我相信,那些通过掠夺来获取食物的野兽们,它们越愤怒就做得越好;但是我所要称赞的却是牛和马的忍耐,它们对于缰绳的服从。然而,人拥有整个宇宙和神为标准,所有生灵中,唯有人能理解神,从而可以模仿神,那么,为什么你还要把人类引导到那种低下可怜的标准上呢?你会说:“那些容易发怒的人被认为是所有人中最自然纯朴的。”是的,与那些狡猾的、诡计多端的人相比,他们确实看上去自然纯朴,因为他们不加掩饰。然而我会把他们称为“鲁莽轻率”而不是“自然纯朴”。我们用之于傻子、酒徒、败家子以及所有掩盖其恶行很糟糕的人身上的正是这个术语。
受教育时期需要最多地加以注意,它也将被证明是最可受益的时期;因为当心灵还很稚嫩的时候去训练它是很容易的,而要去控制那些已经随着我们的长大而长成的恶习则是一件困难的事。
每个人的情况根据自己的本性而定。
除了本性使某些人易于发怒,还有一些偶然因素也能起到与本性一样的效果。有些人的愤怒是由生病或身体受伤所导致的,另一些人是由于辛劳和无休止的熬夜,由于焦虑不安夜不成眠,由于长期的思念和陷入爱情所带来的;还有其他损害身体或心灵的事情,也都会产生一种容易抱怨的心理病态。但这些都是开始和原因;发挥最大作用的要数习惯;如果这是根深蒂固的,那么它就会助长缺点。至于本性,是很难改变的,我们不可能改变一生下来就已经一劳永逸地结合在一起的元素;但是始终知道这一点是很有用的,这样,火暴脾气的人应该远离饮酒;柏拉图就认为孩子们应该禁酒,以防止火上加火。
曹操啊
相比之下,亚历山大是多么的更有勇气啊!在读到他母亲的来信警告他要小心他的医生菲利普下毒以后,他毫不惊慌地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在关于朋友的事情上,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的朋友配得上澄清自己,配得上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之所以更为赞赏亚历山大的这一点,是因为没人比他性情更为暴怒。自制在国王当中越少见,他的这一点就越值得赞扬。恺撒大帝同样显示出这一点,他赢得了内战的胜利,但却非常宽容地对待他的胜利;在截获几包被认为是反对派或中立派的人写给庞培的信以后,他就下令把它们烧了。尽管在一定限度内他有纵情发怒的习惯,然而,他宁愿使自己无法发怒。他认为最高尚的宽恕是不去知道每个人所犯的过错。
轻信是大灾祸的一个源头。一个人甚至应该经常不去听人告发,因为在某些情况下受蒙蔽要比起疑心好。怀疑和猜想是最有欺骗性的挑拨,应该把它们从心灵中驱逐出去。
两人相处也是这个道理
我们应该只相信映入我们眼帘的、明白无误的东西,而每当我们的猜疑被证明是没有根据时,我们就应该斥责我们的轻信;因为这种自我责备会养成不再轻信的习惯。
但是有某些行动者,他们不可能对我们造成损害,他们不拥有任何无益于我们的力量,比如,不朽的神,他们既不想也不能伤害我们。他们生来就是温和友善的,他们不能伤害别人就像不能伤害自己一样。因此,那些因为大海的残暴、雨水的过量、冬季的残酷无情而对神指控的人是疯狂和无知的;所有这些有害或有益于我们的现象都不是针对我们哪个人策划的。宇宙并不是为了我们而带来严冬酷暑;这些都有自己的法则,神的计划据此而运行。如果我们认为自己足以成为这类强大运转的原因,那就太高看自己了。因此这些现象的发生,没有一个是为了伤害我们,不仅如此,而且正相反,它们都趋向于我们的利益。
我们受到了惩罚;那么就多想想我们做了些什么,而不是我们遭的苦难;让我们召唤自己对过去的生活下一个判决吧;如果我们愿意对自己坦诚相待,那么我们就会承认我们本来应该付出更高的罚金。
如果一个男人垂涎每个人的妻子,并且认为仅仅她属于别人这个事实就足以成为他勾引她的充足而正当的理由——那么这个男人是不会让他的妻子正眼看人的;严厉强制别人忠诚的人正是一个不忠者,惩罚谎言的人本身就是一个伪君子,精于欺骗的律师深深地痛恨对他本人进行的控告;对自己的贞节无所谓的人却不允许别人玩弄自己奴隶的贞操。别人的恶行,我们把它放在眼前,自己的,却把它藏在后面;因此才会出现一位比儿子还要坏的父亲指责他的儿子过早地寻欢作乐,才会出现一个人不宽恕另一个人的过分,却不限制他自己的过分;才会出现杀人者激起暴君的愤怒,抢劫神庙的强盗惩罚小偷。大多数人不是冲罪恶发怒,而是冲作恶者发怒。
矫正愤怒的最好办法就是延缓。首先请暂缓发火,不是为了它会宽恕,而是为了它能判断。它最初的攻击是猛烈的;等一会儿就会停止。不要想着立刻把它摧毁;零敲碎打地攻击它,它就会彻底地被征服。
费边曾经说过,用“我没想到”当借口,对一个指挥官来说是最耻辱的;我则认为它对任何人来讲都是最耻辱的。应该想到一切事情,料到一切事情;即使在好人身上也会出现某种不公平。人类的本性会产生欺诈瞒骗的心地,忘恩负义的心地,贪得无厌的心地,不负责任的心地。当你要对某个人的品质下判断的时候,仔细考虑普通的大多数人吧。
只有一个伟大的灵魂才能不计较伤害;最令人耻辱的一种复仇就是认为对手不值得报复。很多人在复仇时,把那些轻微的伤害牢记在心。就像高贵的猛兽不理睬小狗的叫声那样不去计较伤害的人,才是伟大而高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