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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兄弟连07

2018-11-02 16:17 作者:落燕雨  | 我要投稿

       “我们在宫崎战役里失去的,最终都在对日作战的全局大胜中得到了。我也得已窥见那些自毁于‘星蚀’战役中的秘密。”在普里皮亚季的医院里,“橙子皮”继续着他的讲述,“那根本不是一座机器人控制中枢那么简单。在那间机房里存放着的,是代号‘晓’的超级计算机核心主机箱,这才是‘日食’作战计划真正想要吞的那轮‘太阳’。”

        苏、中、拉三位主官大眼瞪小眼:“不就一电脑嘛?”“有啥稀罕的?”“想要的话给你搞一台。”

        “一帮井底之蛙。”橙子皮教训道,“这么跟你们说吧,太平洋前线,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无核阵营,因为研发核武器所必要的一切技术——链式反应的速度,最优的放射性材料配比,威力最大和稳定性最强的各种弹头构型——他们全都已经掌握了,即使先后受到了盟军和我国的禁核令约束,他们也仍然只靠着计算机模拟推算就掌握了这一切,而这全都是‘晓’的功劳。如果对日作战的进度再晚上半个月,就足够他们搞到所需的铀原料,把第一枚原装核弹头引爆在我军集结地;再晚上一个月,装载核弹头的导弹就可以威胁到北京了!

        太平洋前线之所以保持无核状态,完全是因为不需要,因为他们借助‘晓’的强大计算能力,探索和研究出了更多更好的超级武器方案。其中一个方案立足于开发人体本身固有的潜能,由项目主管岛田真司提出的理论认为,每个人生而拥有的意志力,本身就是一种强大能源,只是绝大多数人未能将其完全开发,基于此种理论而产生了‘超能波毁灭装置’的方案构想,这项方案最终被冷藏,因为他们始终没有找到理论中所谓的‘超意志力’能力者;还有许多听起来完全像是科幻小说的产物,譬如说,‘晓’曾经虚拟过一种八面体形状、由强相互作用力结合而成的空中要塞,以粒子炮作为攻击武器,而为了对抗这一假想敌,同样由‘晓’设计提出的‘屋岛作战’方案,计划集中日本全岛电力来为一门巨型阳电子炮供能,以期从八面体要塞的射程之外将其击毁……所有这些方案之中,最为成熟的便是利用天气水晶激发闪电风暴的设想,也就是现今盟军的天气控制机的原案。

        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太平洋阵线拥有的电子智能技术,已经达到了完全超越当今时代的水平,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软件处理系统’,一旦让他们得到了最基础的军事工业‘硬件’,出现在东亚的就不会是太平洋阵线、而是一个‘升阳帝国’了。数十年前与太平洋阵线内部亲华派的秘约合作,直至最后的对日作战,其真正目的都是为了得到这个‘最强软件’,与我们共和国固有的‘硬件’结合成不可战胜的军事力量。”

        安托区金抚了抚额头:“可是,跟列宁核电站有什么关系?”

        橙子皮压低了语气:“因为尤里也得到了那套软件。在叶未零接手宫崎战役指挥权之前,死在指挥所里的那位年轻将军,可是个命途多舛的人……”


        “济公同志,真高兴看到你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叶未零在指挥部迎接了陈子陂。

        “多亏有你压阵。看看之前那个蠢货,把整个战局搞到一团糟,闹到几乎要失守。”陈子陂由衷地感叹道。

       叶未零看了看那位年轻将军留下的血迹:“并不能全怪在他头上,每一位指战员都需要成长过程,如果未经过鹿儿岛之战就直接接手这么复杂的大战役,我一定像他一样狼狈;如果他在鹿儿岛之战中没有遇到那次意外,做得也未必就比我差。”

        “什么意外?”陈子陂不明其意,他一直听说,在叶未零攻破鹿儿岛防线之后,死去的那位年轻将军曾奉命进攻当地的金川工业园区,且因为缺乏战斗经验而一度不被看好,最终却一鸣惊人地使用闪电战解决了当面之敌,一时被赞为天生将才。

        苦瓜脸政委附到耳边透露道:“鹿儿岛的那场战役,并不是由他指挥的,他在内部会议里承认,自己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完全空白。老叶坚信,是苏俄心灵部门的人插手了那次战事,借我们之手将鹿儿岛工业园洗劫一空,为了掩人耳目,又把胜利的功劳堆给了那位‘天生将才’。我们正在暗中调查这件事……”


        橙子皮回忆着当天的每一个细节:“心灵部门在鹿儿岛之战中的小动作,在其后调查中完全暴露了出来。他们在鹿儿岛工业园夺取的众多高新技术之一,便是关于‘晓’的设计资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对此不甚警惕,因为各方面的资料都显示,无论是苏俄心灵部门,还是之后崛起的厄普西隆帝国,根本不具有足够精密的电子元件技术来制造‘晓’那种级别的计算机。

        可就在两年前,莫斯科即将被尤里突袭沦陷前夕,一名安插在克里姆林宫的我国特工(安托区金:你们这些背信小人!)冒险发起了紧急通讯,警告称尤里已经稳步启动超级计算机项目,并打算借此研究更多战略级别武器。随后那名特工就失踪了,我们判断他已经被心灵部门杀害。”

        安托区金脸色略微变了一下,沉思良久后才打断道:“尤里从哪儿弄到的电子元件来攒那台电脑?”

       橙子皮苦笑了一下:“根本不需要电子元件。尤里的‘超级计算机’,其实就是一颗超级大脑!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人脑的计算容量本身就是极其惊人的,可即使像尤里那样的心灵大师,也还没有把大脑开发到那么高深的程度,以至于可以直接在脑中进行像计算机那样的武器模拟推算。所以他制造了一颗人工大脑,就像是主脑坦克里面用来散发心灵控制波的那种,但据情报说要比主脑坦克还要大得多,而且尤里计划把它安放到‘列宁’核电站来,直接利用核子反应堆提供运转能源。我们相信,在借助心灵力量吞并了俄罗斯和乌克兰大半领土之后,他已经将计划付诸实施了。”

        三位主官一齐看了看掩映在窗外的四号反应堆,在橙子皮的讲述下,它显得更加诡诞了:“你是说,尤里在那四座反应堆之间藏了一颗超级大脑?”

        “我们尚不清楚那颗超脑具体在进行什么样的测试,但不论这次核电站事故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都将是我们一窥其中秘密的大好机会——当然,解决这次灾难同样非常重要。”橙子皮进一步解说道,“现在,你们能体会军委得知普里皮亚季出现异动时,心情有多么急切了吧?”


        就在一天之前,安托区金和加夫列尔各自的队伍仍是陌路人,思考的是如何在接下来的反攻作战中一显身手;“地排子”班和“穿山甲”班也还没有领到紧急前往乌克兰的秘密潜入任务。哈萨克斯坦的舍甫琴科堡,已经渐渐从科研部队夺取“铁翼”巡航机的战事中安定下来,尽管厄普西隆部队构成的威胁还潜伺在侧,但无论哪个时代,总会有一些善于从战争中看到美丽安宁的人。

        看到蔽天而过的乃是候鸟的羽翼,而不是厄普西隆战机的翅膀,这便是丹翎和她的本地同事们最开心的事情。长途跋涉的各类候鸟,像一块遗失自天国的白纱般成片降到里海滩畔,拣捕着富足的鱼虾来一饱饿腑,而这些被称为“比翼者”的鸟类学家也迎来了最忙碌隆重的盛会,他们要检查旧岁系在鸟脚上的环志,并为新到的候鸟群落作补充记录。

        丹翎本身也像是一只“候鸟”,她曾经从中国南方的故乡启程,沿着新疆天山、俄罗斯乌拉尔山、南亚次大陆直到中亚的“大环鸟道”,去追逐那些覆载云天之翼。全球战火烧毁了很多与战争和政治不相干的工作,也烧断了对候鸟的追寻之路。众鸟群至舍甫琴科堡,可能是在这艰难时世之下仅有的观察机会了。

        就在那些鸟儿已经开始把脑袋掖在翅膀下打盹之时,一阵横扫风雷的旋翼之声,宛如雕入雀群般惊起一滩鸥鹭,留下海畔的丹翎跟自己被吹散的头发一同凌乱。

        “翎,云哥儿又来看你了!”哈萨克同事们言语间免不得有些调笑意味,他们纷纷借口要把鸟儿追回来,把这片白滩留给了丹翎和那架呼嗒着降如笨蝇的旋翼机。

        左手展向机关炮的方向,右手展向机尾那颗八一大红星的方向,穿着旋翼兵飞行服的云哥儿作翼展状:“丹翎同志……”

        “笨蛋,你把鸟儿都吓跑了,下回别坐旋翼机过来!”

        于是他那些精心准备的青言涩语全给堵回喉咙里了:“丹翎同志,这些鸟儿比我还俊吗?”

       “当然了。”丹翎横臂将一羽白鹳招了来,“云同志,我已经两年没见到它们了。你看这个环儿,是我们在德国的同行系下的。看到这些候鸟,就好像看到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在战争中仍然太平一样,这是战争时期最幸福的事情了,你会发现,尽管被烽火烧得不成样子,这个世界仍然是美丽的。”

        云哥儿小心地梳了梳鸟羽:“哎,鸟儿们啊,吃饱了高高地飞吧,千万别被我们气象部队那些馋鬼抓去打牙祭。”

        漫天飞羽拂起了丹翎的笑容,这抹笑意直到发现不少候鸟的病态才开始冷下去:“云同志,那边的鸟儿好像很不正常呢,你们气象部队是不是又为非作歹了……”

        五小时后……

        陈子陂是受调过来领取一项重要任务的,可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受审。这间简陋的办公室里灯光昏黄,而他并没有见到要给自己下命令的首长,只能无聊看着那块搭遮了一切光线、绘有宝塔仙鹤图案的老布窗帘。

        通讯屏幕仍然暗着,但是有声音传了出来:“抱歉失礼了,陈子陂同志。”

        “对不起,那个字念‘碑’……咦,念对了?抱歉,您继续……”

        “陈子陂同志,”那位不见首尾的首长继续说道,“很抱歉不能亲自过来迎接您,因为我正在舍甫琴科堡处理一些重要的事。长话短说,‘列宁’核电站出事了。”

        作为高级技术人员,陈子陂早已知道那座核电站与尤里“超脑”计划的关联:“消息来源可靠吗?”

       “是我们自己侦测到的。说来有些滑稽,一名‘比翼者’在舍普琴科堡观察候鸟时,发现了鸟儿身上沾染的放射性物质严重超标,这件事马上报给了当地气象部门。经过多方采样测算之后,我们确信大气中的辐射值发生了严重异变,而且正是来自乌克兰北部方向,已经排除了核武器打击导致这些变化的可能,‘列宁’核电站是那里唯一的核设施。”

        陈子陂捻着下巴,想像着厄占区的紫色铁幕背后究竟是什么光景:“麻烦了,苏俄方面有动向吗?”

        “安插在苏联红军内部的特工奉命进行了刺探,他们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迹象,应该当作核电站事故进行处理了,还没有情报显示他们知道‘超脑’项目。那边动作很快,他们已经着手寻找了所有参与过核电站设计的相关专家,但大多数已经死于战争、或是处于厄军的心控之下,唯一能够出动的人叫奥卡佳娃。”

        屏幕终于有了光,显示出奥卡佳娃的照片。

        “她是核灾害专家,在战前曾为普里皮亚季的四座反应堆作过安全评估,但是她所在的苏区军事力量薄弱,只能调派一支拉丁小队进行护送,队长名叫加夫列尔;苏军方面打算另外调派一支空地重装编队与之会合,加强护卫力量,由安托区金机长领队。两拨人马的接头地点也已经探明白了,在乌克兰北部边境的一处废弃村落。”

        陈子陂看着那些信息在屏幕上闪过,有些目不暇接,他惊讶于情报部门的力量,居然能在苏俄安排这些行动的同时,就把各种情报事无巨细地传送回来了。

        “我的任务是什么?”陈子陂问道。

        “与他们合作。”

        “不是开玩笑吧?”陈子陂开始冒虚汗,“虽然正在进行的‘大会攻’作战中,中-苏-盟三方合作得很顺利,但苏方的合作很大程度是出于将军同志的个人意愿,西伯利亚的苏维埃战时委员会仍然保持着强硬对华态度。”

        “所以需要谈判,而你本身就是最重要的筹码。”首长的话,让陈子陂很有些被卖了的猜疑,“我们全面调查了奥卡佳娃,她长于灾害评估,但是对核电站的整体布局不甚了了,在短时间内,苏俄方面找不到对核电站了如执掌的权威人物了。”

        “而我就是那个权威人物……” 陈子陂明白过来,自从涉足针对“列宁”核电站与尤里“超脑”的相关调查工作后,他已经通过特工送回的工程设计图,将整座核电站的每条管道、每个拐角刻在了脑子里。

        “不错。博弈专家评估之后认为,比起与苏俄战时委员会谈判来,直接与奥卡佳娃的灾害侦察队接触胜算更大。计划是由你前往他们的接头地点,直接提出合作要求。为了获得他们的信任,特准你将‘星蚀’战役以及‘超脑’计划的一切和盘托出,相信他们会对此极感兴趣,而你对奥卡佳娃的补充也正是他们急需的。”

        陈子陂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真是个犯险的任务呢。会给我配保镖吗?”

        “两支最好的战斗工兵班已经准备就绪,不仅保证了战斗能力,而且在进入核电站后可以立即开展初期工程救援。鉴于两个班驻地相隔太远,计划由‘地排子’班与你随行,进入乌克兰境内后再与‘穿山甲’班会合。他们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可靠同志,你绝对可以信任他们。在此次任务中,你的代号是‘六号’。”

        事后陈子陂知道首长讲的话大多是很靠谱的,唯独失言在“经验丰富又可靠”“绝对可以信任”的评价之语上。


        “该死,我们内部到底有多少中国特工!?”安托区金怒问道。

        橙子皮连忙把话题导回正轨:“可是一切都乱了。与你们接触的时候……”

        加夫列尔打断了他:“你没想到,我的拉丁小队早到了一步,而你的人马还没有全部就位。更糟糕的是,‘地排子’班暴露了,直接与我们爆发了交火,你连进行交流和提出合作的机会都没有。”

        “对啊,至于被他们丢在野地里的事儿都没脸提了。”橙子皮自苦道。

        班长自觉有些没脸,扭头去看同志们忙碌。车把式已经开着犰狳战车,把镇外那辆撞坏的红十字大巴车拖来了,幸存者们也已经“装车”完毕,三方人马一致同意,由车把式把幸存者和伤员撤出此地。

        “他们早已受到了远超致命剂量的核辐射,我们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班长低声问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俄国人寻话头。

        “即使重度辐射病患者,也仍然有可能获得数年到数十年不等的残寿,在这些余生里是痛苦等死还是另有作为,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我们只能做应该做的事。”安托区金答道,“让你的驾驶员驶出危险区后,就找条河带他们做消洗吧。”


        “有意思,真是有趣极了。”撤离行动进行的同时,橙子皮正以一种闲庭信步般的悠闲,查看着被烧死在住院部里的那头狂兽人变异体,“没分析错的话,这种植入到表皮的紫色真菌,能够自主产生氧分子,并直接供给到血管内的红细胞,这些怪物似乎可以完全不信赖外界空气的呼吸,体内外的压强差也因此消失了,他们恐怕是可以在真空环境中生存下来,不知道那位将军同志,是否在月球基地上见过这种玩意?”

       “喂,同志们!”奥卡佳娃拍着手招呼道,“事情讲清了,休息够了,医院的事也总算处理完了,干正事儿吧。为了处理四号反应堆的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橙子皮从狂兽人的遗体边站起来,一本正经道:“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为了处理好这场核事故,我们大家应该坐这儿等着。”

        众人都认为他讲得很有道理,于是各自找了舒坦地方坐下,等待着反应堆芯继续熔融恶化。

        闲下来之后,安托区金脑子里的杂念开始多了起来,他在脑海里顺口问道:“喝绿色伏特加时,该不该加冰块呢?”

         等了一会儿,潜意识里毫无答案。

        安托区金心头一凛,再问了一遍,同样没有结果。

        他简直要跳起来:不好!我们被心控了!

        穿过集体发呆的众人,他独自向停在广场上的“河马”直升机奔去……


        橙子皮讲述到那个被心灵部门杀死的中国特工时,安托区金便意识到,自己知道那个人是谁——虽然只有一谈之缘。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席卷全球的红色大潮,已经随着英吉利海峡大战的失利,以及苏、中之间的几次冲突而渐渐冷却下来。对于为俄罗斯母亲戍守本土和边疆的红军战士们来说,这却是难得的安稳日子。安托区金还记得,当夜自己作为阿尔泰边疆区的陆航部队指挥官,在当地陆航司令部里值班,与同志们聊得很快活,大家都兴致勃勃谈论着即将在莫斯科红场举行的革命胜利大阅兵。

        直到那个奇怪的家伙闯进基地来,打破了原本平静的气氛。他拥有一切合格的身份证件,安托区金查验军官证,发现他是nkvd人员,证件上登记的姓名是舍佩托夫卡。安托区金还在琢磨那个奇怪的名字,这位不速之客却强横地要求征用基地电台。谁也不敢惹nkvd的人,甚至对于nkvd内部人员而言,处于不同部门的同事也盖着一层神秘面纱,更遑论像安托区金这样的普通军人。亲自领他进入发报室,安托区金发现这位同志很不正常,他的双眼始终处于一种惊悸状态,像是又冷又害怕,半湿的军大衣说明他徒步在积雪中走了很久夜路,实在很难想像,这样一名nkvd特工,在阿尔泰边疆区的夜雪中长途跋涉所为何事。

        安托区金为他端来了一大炉盆炭火,却发现舍佩托夫卡已经不顾寒冷、开始在电台上噼啪敲打起来。麻利地发送完一通信息后,他开始在报务室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用手掌掐着沁满冷汗的额头,像是苦思着一件十分费解的难题。

       “我说,同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安托区金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克格勃的事儿我可不敢管,但如果您需要休息,我可以为您准备一张温暖的床。伏特加也是管够的,不能喝酒的话还有新酿的格瓦斯,布亚特大婶今晚为咱们烤了牛排呢,也许吃饱喝足之后您就不会那么苦恼了。”

        听了安托区金的絮叨,舍佩托夫卡反而笑了起来,虽然笑得很勉强,但那一刻安托区金感觉他好像确实释然了。

        “谢谢你,安托区金同志。也许我只是想跟人聊聊天。您知道心灵部门吗?”舍佩托夫卡在火盆边坐下。

        “那些叛国者吗?报纸上都登了,关于他们的流言也满天飞,说他们搞邪教仪式啊、把灵魂卖给了魔鬼啊,都是些无稽之谈。他们的头儿好像是叫尤里吧。”

        “没错。今晚我正被他们追杀呢。”

        他的直白吓了安托区金一跳:“同志,您这是……需要我马上召集警卫连的小伙子们吗?”

        舍佩托夫卡摆着手:“别紧张,不重要了。您知道吗,关于他们的所有传说之中,只有‘心灵控制’是真的。想想看吧,如果我是一名心灵部门的成员,坐在这儿就能控制您的脑子,指挥您干任何事情,哪怕是拔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呢。您知道如何抵抗这种心灵控制吗?”

        安托区金感觉这真是一场奇怪的谈话,他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回答,对方已经自顾讲了下去:“其实很简单,分三步就好。

        第一,找一些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个人问题,越琐碎、越荒唐越好;

        第二,在你害怕自己可能被心控的时候——最好是每时每刻,都在心里默默地把那些问题问一遍,如果你发现自己不能马上答出来,那么恭喜你,至少可以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心灵圈套了;

        第三,无论你认为其他事情有多么紧急且合理,都要马上放下,把解除心灵控制源作为必须要做的第一要务,心灵控制源的形式有很多,可能是一名心灵能力者,也可能是发射心灵波的仪器。

        原理并不复杂,人的大脑结构太复杂了,即使那些以心灵大师自居的家伙也无法完全掌握它,他们只能通过改变一些必要的心理逻辑,粗线条地影响想法和行为。有很多脑海中细枝末节的隐藏角落,是他们永远都找不到、也不会有心思去找的,譬如说生活中的各种琐事。我就会向自己提问:秋卡究竟爱不爱我呢?心灵专家绝不可能像我自己的潜意识那样,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因为秋卡是我15岁时做梦梦到的姑娘。

        而处于心灵控制之下的人,很难判断哪些事情才是真正正确的,因为心控者会设法让你认为那些不应该做的事情非常合理。所以意识到被心控后,第一件事是要将它解除。虽然讲清楚了就很简单,但真正要做到有力抵御心控,还是需要很多训练的……”

        这些话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确实具有特别的趣味性,安托区金刚刚有了些兴致,但他再也听不到更多了,因为司令部的院落里突然一片嘈杂,电报室的外墙随即便在一大片磁爆电流中崩塌碎裂。

        “小心同志,这儿准是出现了反革命政变!”安托区金下意识地挡在客人前头,他很清楚,只有停在院落里的磁爆突击坦克才具有这种火力,但管理严格的坦克,怎么会落到反革命分子手里呢?

        随后,他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心控。

        那两个穿着紫色长袍的“光头党”出现在围墙破口处,安托区金想要拔出手枪命令他们站住,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命令道:“坐下,尤里的仆人!”

        他服从地坐下,听着面前那个光头佬大加嘲笑:“你们这群愚昧无知的蠢货,坐在你身边的,是一名危险的中国特工。恐怕连你都不知道吧?即将在红场阅兵上展出的那八辆白杨导弹车,装载的是假的MIDAS核弹头,他正准备把这个情报告知给中国主子,好让中国人放下对核威慑的所有顾虑,对海参崴组织更大规模的进攻!若不是尤里大人需要苏俄的局势暂时稳定,我还真不想管这烂摊子!”

        而另一个光头,则在向舍佩托夫卡咄咄逼问:“除了MIDAS弹头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你的同伙在哪儿?之前在郊外被我们的同伴控制住时,是谁枪杀了他帮你解除心控?”

        “是……是我自己啊……”木讷地说完这句话,舍佩托夫卡猛地从背后抽出手枪,在一秒钟之内连开了两响。

        安托区金看着那两颗光头在自己面前碎裂开来,这才感到震惊万分:“天哪!刚才那是……等等,你是中国特工!”

        对方未置可否,而那辆磁爆突击坦克已经闯了进来,耀眼的电流在狭小室内反射充盈,安托区金看到舍佩托夫卡的骨骼在强电压下不断发光闪现,自己也被强大的电弧击倒在碎砖之中。

        半昏迷之间,他看到更多光头走了进来,在室内窃窃私语。


        “是他吗?”

       “没错,真是千钧一发,我们总算及时杀死了他。这个阴险的家伙显然受过反心控训练。”

        “快走吧,司令部里的人很快都会涌过来!”


       安托区金足足昏迷到第二天晚上才醒转过来。直到红场阅兵被突袭、首都以及大半国土一夜沦陷,他也没等到预想中那可怕的“中国进攻”,中国人似乎完全没有得到有关假MIDAS弹头的情报。可在被心灵专家杀死之前,舍佩托夫卡原本有足够的时间,用司令部里的电台把情报发给中国上线,他究竟发送了些什么呢?

        舍佩托夫卡自此成为了他心中的一个神秘符号。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早已被连日战斗折磨得不堪重负的安托区金,偶然在一本翻烂了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中,从字里行间惊瞥到了那个字眼:舍佩托夫卡。

        在小说里,“舍佩托夫卡”是谢廖沙的家乡,一座乌克兰城市。在书中翻看到红军击溃白匪军、进入舍佩托夫卡,谢廖沙兴奋地前去迎接红军、却撞倒了一名红军部队里的中国机枪手时,安托区金似乎大概明白了那个假名的含义:他在隐讳地表示,自己就像参与解放舍佩托夫卡的那名中国机枪手一样,是来自中国的苏维埃朋友。

        再也没有人能回答,为什么舍佩托夫卡没有把假MIDAS弹头的情报传送回中国,也许他在中国的上线也无法解释这个问题。而回想起舍佩托夫卡在电报室的苦恼徘徊时,安托区金却每每怀疑,他在犹豫之后主动放弃了上报,而放弃的原因,说不定正是自己的“盛情关怀”,让他再不忍一手推动中、俄两国的新一轮恶战。

        另外,安托区金曾犯险在克格勃的档案部门打听到,舍佩托夫卡是来自中国的俄罗斯族人,他曾在共产国际任职。也许,他真的秉持了那不分国籍与民族的革命友谊,同时把俄国人和中国人都当作了家人,为祖国刺探有关苏俄霸权行径的情报之时,又回护着俄罗斯的安全底线。


        水声潺潺,有亭翼然。围着那盘“方寸收天下”的三国棋局转磨,静英看到了川、吴两地兵马对华北发动的全线进攻:“奇哉,孙、刘两家,从来没有发动过这么不顾后果的疯狂北伐。”

        “静英兄,这就是心灵力量的伟大之处,它让所有虚假而不可靠的联盟,都变得坚不可摧了,不论是孙-刘联盟,还是苏俄、拉丁和中国的那三队人马。”子离得意地伸手去端茶杯。碎茶浮于茗表,有如扁舟泛于大泽之上,但这杯“掌上江湖”却甚不静定,茶梗在环环涟漪之中滚荡翻覆。子离引颈俯望被山岩遮去一角的谷中碧潭,发现那一泓秋清亦被同心大涟所震碎,在引振波纹的轰轰沉响中,山亭动荡得如同巨杯里的茶籽。

        震耳之声转眼已攀过峰回、升至眼前,看到一架“河马”直升机悬停在了亭外,主桨把心灵沙盒内的一派山水尽皆绞花,静英愕然道:“子离兄,我知你一向是标心立异、别有恶趣的,可在心灵沙盒里想像出一架直升机来……有些太过了吧?”

        眼看直升机迅速调整舱身,已经将侧舷对准了亭内,子离却憨道:“啥?不是你想出来的么……”

        在那一刹那间,子离看到静英的脸色从愕然转为恐惧,并向自己猛扑了过来。就在他刚刚将自己扑倒在石桌底下,那直升机侧面的舱门机枪已经一迭声地抽出火鞭,将心灵幻境的亭子轰得粉碎,化作现实中的中控室主窗碎片零落而下。

        瑞兹茫然地晃着头,看着已经被机枪火力穿作马蜂窝的眼前现实,那些大口径子弹,仍然横飞在中控室里呈泼水状,而死死把自己护在指挥桌下的心灵精英,则缓缓淌下一缕灼热血痕。

        “喂,喂!静英兄,别这样,书还没看完哪!”瑞兹慌忙把他翻过身来平置在地,从胁下那个大枪眼中翻涌出来的暗红色,让他眩晕着陷入了手足无措之境。

        “长官,快穿防化服,中控室暴露在外界辐射里了……”这是那光头休克前的最后忠告。

        被弹雨压在地板上,为心灵精英强扎止血、把近在手边的防化服胡乱包到他身上,这一切笨拙的动作把瑞兹整个糊进了血污中。直到震骨的枪声,终于熄作了枪管过热的滋然空鸣,一对有力的脚步沉然跳踏到了中控室内部,瑞兹才抬起头来,看到直升机被自动悬停在中控室外的夜色里,那个身穿机长制服、被防毒面罩裹住头脸的侵入者大踏步跳了进来,手里抬着一支“斯捷奇金”式冲锋手枪:“心控者果然躲在这儿,我就说嘛,只剩下这座中控楼仍然保持完整了!”

        “站住,安托区金先生!”瑞兹冲他喝令道。

       安托区金抬枪欲击,才发现高估了自己的“反心控”能力,在一对一的强大心灵波压制之下,他连反抗的时机都没有,便顺从地在原地定住了。迷离之中,他看到这间破败的中控室化作朦胧,当身边的一切再次明晰时,脚下踏着的,已经变成了那座被弹雨打至凋残的亭子。

        子离看着自己的心灵沙盒,也因为之前的震惊恐惧心情而破败如斯,忿忿地理好衣襟、在半张石椅上坐下,所幸,他面前的三国棋局还没有受到损伤。

        “安托区金机长,真有意思,你怎么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心控了呢?”子离有恃无恐地审问道,之前被偷袭,只是因为完全没料到安托区金会看破心控,现在他还是有信心,用自己的心灵能力制住这位不速之客的。

        “我认识过一个人,他被你的同行们杀了,他教过我简单的防心控技能。”安托区金机械地说,但他显然仍在顽强地试图保留自我意识,居然还能向子离反问,“你究竟对我们做了什么呢?”

        “核电站里的心灵信标,被四号机组的爆炸毁坏后,远在它方的备用心灵增辐器,自动将心灵波覆盖到了此地作为应急。但它的影响力太微弱了,所以我放弃了对你们所有人实施强力心控的想法,转而尝试对你们脑子里的逻辑作出一些小小改变,而你们在无形中受到心灵波影响时,完全没有半点儿觉察。”子离丝毫不惮把这些告诉给傀儡,事实上,怀着一个行为艺术家的心态,他正渴望让这个被玩弄于股掌间的对手,来见证自己的“心灵实验”。

        “修改了什么逻辑?”安托区金问道。

        “我把你们的心理逻辑修改为:如果想要拯救核电站,就必须待在原地什么也不动。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坐在医院里发呆是理所当然的了吧?”

        “你们到底在核电站里搞什么明堂?”

        子离把手食伸出来晃了两晃:“不,现在不是‘十万个为什么’的时间。坐下来,你这自诩的布尔什维克。作为一名悟透了心灵之道的、真正的苏维埃主义者,我要给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上一课——关于心灵力量与稳固联盟的课程。一起见证我伟大的实验成果吧。”

        他命令安托区金观看棋局,于是机长把脸凑到石桌上的棋盘边,并从中看到了一个风虎云龙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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